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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檀記 李丁堯 5293 字 6個月前

莊靜檀忽然抬手,把毛衣和黑色牛仔褲脫下來,就剩一件灰色背心和內褲了,她冬天不喜歡穿內衣,灰色背心跟了她很久,不過前段時間都不敢穿,因為跟莊靜音人設不符,是她在跳蚤市場上淘到的。

她赤腳踩在地毯上,走到斯珩面前,直視著他,目光平靜。

“斯珩,你的人生跟金子一樣昂貴,連煩惱都這麼奢侈。你確定嗎,要在這個世界找真實?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了?我假在哪裡?現在的我就是真實的我,我擁有的就在這裡了。但你,你拖的東西太多了,你不想拖你也要拖著走。最大的問題在哪,你從來不知道。所以你活該,因為你根本就不敢面對。”

莊靜檀頓了頓。

“讓我說明白點,話不好聽,斯珩,如果不是我有誠意,有一點真心,你已經死了。因為我雖然沒後路,但也沒有阻礙。”

很久很久,整個套房空曠至極,沒人說話。

斯珩手忽然從西裝兜裡抽出來,掌心攤開,有把帶鞘的小尺寸匕首,深邃的藍底銀紋,紋路像星雲一樣流淌。

“你做的?”

莊靜檀理智回籠,警惕地往後倒退了兩步。

“怎麼?”

斯珩單手把刀鞘卸了,滑落在地上,握著匕首朝她邁步走來。

莊靜檀背後就是酒櫃,也沒地方躲了,跑S型顯然也來不及,而且明擺著跑不脫。

她放棄了逃的想法,手腕卻被男人虎口緊緊箍住,他把匕首放進她掌心。

他瞳仁黑,眼型生得漂亮,優雅自矜卻消失了,隻有幽如一縷煙的清淡。

“握緊。”

“我想看看,你的手和它相不相配。”

斯珩抬手摸了摸她的臉。

“因為你總是騙人。”

莊靜檀嘴角微抽了抽,匕首在手心流暢打了個旋兒,從彆扭的姿勢,變成正手持握。

“配嗎?”

她問。

斯珩抬手,從內側握住她手腕輕輕摩挲。

“你做它花了多久?”

莊靜檀:“這個?能多久,兩天?”

斯珩聲音放輕了些:“我買來隻是收藏,還從來沒用過。”

莊靜檀看著他微微勾唇笑了笑,心內警鈴忽而大響,她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斯珩的力氣不可推拒,他牢牢地控製住她,同時往前兩步,身子微微前傾,刀尖銳利快速地穿過了黑西裝,沒入肩頭。

莊靜檀眼睛都直了,整個人陷入了一瞬冰凍狀態。

斯珩望著她的表情,覺得陌生,是從未出現在她臉上過的神色。

他甚至隱隱覺得暢快。

那些在她生命中路過的過客,沒有一個能像他這樣,讓她如此反應的。

她總是對自己要面對的一切坦然處之。

他不喜歡。

有人在他耳邊嗡嗡叫,說她不夠與他相配,又找補,說不過真是可憐。

他也不喜歡。

事實上,他從那些視頻中裡發現了端倪。

莊靜檀做自己時,一點也不可憐。她身上有種黑暗的純真,把身上的血一點點擦掉時,像靜靜享受勝利時刻的猛獸。

搏鬥是要作取舍的,但她的理念,似乎是今天不把你打死我不姓莊。

最糟糕的是,即便如此,他看了依然想穿過屏幕,殺了他們。

時間似乎停駐,又因滴血而重新開始運轉。

她聽見自己不可思議的聲音:“你瘋了?”

接著,她看見斯珩臉上有種接近自毀的漠然與滿不在乎,笑意竟還深了幾分。

“沒關係,我現在給你殺我的機會。”

斯珩的視線平淡地從她臉上一寸寸掃過去,聲線低了幾分。

“因為你是莊靜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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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五十一】

斯珩手上有很多莊靜音的資料。

她生活在世界上有很多痕跡,即使莊家破產,莊家為她拍過的視頻無數,帶她第一次參加宴會時,她不小心走丟到彆的房間,哇哇大哭地爬出來的畫面都清楚留存了下來。

所以‘莊靜音’曾經的解釋,聽起來也沒有任何破綻。

她身上有兩處經年的舊疤痕,兩厘米寬的在肩下兩公分,更窄點的在膝側,都是極深的傷口。

斯珩第一次發現時,她聲音細若蚊呐,頭也沒抬地小心開口。

——小時候參加晚宴調皮,從高處跌落,當時裙子也刮破了。

斯珩那時對她的疤不感興趣。

準確點說,對她整個人都不太感興趣。連帶著話,都有一搭沒一搭地聽。

跟他沒什麼關係。

可斯珩沒去搜刮過莊靜檀的視頻。

光是文字類消息,已經讓他感覺血壓飆升。

還有那場因為她所謂繼父出現的意外,那年莊靜檀還在上學。

如果看到畫面,再從裡面一一分辨她撒過多少謊,斯珩都不確定手上能轉移注意力的工作,還能不能繼續。

但最終還是看見了。

看見莊靜檀上學,打工,打架,跟形形色色的漂亮男女碰面的畫面。看見她跟合作的青年在酒吧門口吵架;穿過小路去喂野貓;難得賺到新單,在周五的夏夜喝酒然後衝進雨中歡呼;被鳥屎砸中後把外套團巴團巴扔垃圾桶,過了會兒又認命折身返回去撿,黑色垃圾桶等人高,她人都掉進去——這次意外不幸被結過梁子的人發現,於是垃圾桶被蓋死拖走了。最後還是蓋子被她踢爛,她又跳出來把人揍了一頓。

如果說他跟‘莊靜音’的人生,還有三成的重疊率,那他跟莊靜檀之間,恐怕連百分之五都欠奉。

斯珩看了幾十遍,得出了結論。

莊靜檀是個高度以自我為中心,習慣以觸覺丈量世界的人,哪怕是痛覺,隻要能讓她感覺到存在,她也甘之若飴。

換言之,他覺得她像野生動物,並不是錯覺,她像在人群中存活的某種獸類,她衡量得失的方法,也跟彆人不同。

她身上怪誕、鮮活、滿不在乎的底色,清晰到讓人無法忽略。

跟她交手,不能兜圈子。

她會將一切沉默與試探看作陷阱,在沒到生死邊緣時,隻會繞著危險走。

含糊不清地將不想解決的事撂到身後,視而不見,莊靜檀絕對乾得出來。

還有她真正在意的點。

斯珩現在回想才發現,她每次在新衣服送過來時,下意識的拉拽領子反應不是害羞,隻是不喜歡。

也許可以說討厭,討厭身上屬於莊靜音的外飾,討厭那些珠寶、毛領、鑲鑽的昂貴長靴,閃閃發亮的東西無聲無息地,腐蝕著、刺穿著她作為莊靜檀存在的事實。

他最近拉開距離,為了看得更清。

也給她騰出了空間,而她沒走。

斯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