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騙她,但她的眼睛也不會騙她。
她那時雖然視線模糊,頭腦發暈,可的確看見了一具受過暴力對待的屍體,臉也被傷得——
莊靜檀瞳孔猛地一縮。
冬日的夕陽無邊盛大燃燒,很快又要墜落消散了。
夕陽像餘燼,是沒有溫度的。
卻一路燒儘她心裡。
是啊。她真的看清他的臉了嗎?
他們網絡通信兩年,見面不過五次,最後一次是他從巴爾的摩開來紐約找她,他們本來打算一起跨年。
他說他是孤兒,又不算完全的孤兒,隻是被家人放棄了。
他們處境太像,莊靜檀不喜歡彆人踏進她的心理領地,最終還是短暫地妥協了,跨年這種時候太孤獨,拒絕怕會留有遺憾。
因為她答應了,所以才為他招致了那樣的災禍。
康子暉那群人名氣在外,美國這樣的地方太適合他們作惡逃脫,推出兩三個作案人裡背景弱的頂罪,卻讓孫隼、康子暉這幫核心人物溜走了。
依照身份背景排序,她本來以為,大魚就是康子暉和支撐他的家族。整個家族裡,斯珩這樣未來的繼承人更是對康子暉冷眼旁觀,大概知道他總有一天會自取滅亡。
但現在看來,不管是假造屍體、還是有能力挪動了真屍體,都不是康子暉的水平,他都隻是罪惡的手,卻沒有與之相配的大腦。
莊靜檀急促地呼吸,坐在消防栓上平複了很久,最終決定先把這些謎團扔到一邊,她抬手攔車,找了家酒吧。
她必須要找個出口。
一家還沒到熱鬨點兒的鬨吧。莊靜檀看了會兒酒單,指尖在上面點了點:“第一排,第三排,謝謝。”
*
斯珩在斯家待了一天,斯老把他拎進書房促膝長談,淩晨快三點才結束。
第二天,斯家老宅上門了幾位客人,都是交好的世家來提前拜年了。
其中有城東展家的二女兒,被特地安排到跟斯珩相近的位置,斯黎笑眯眯地過來給斯珩倒酒,特地倒滿了一整杯,斯珩瞥他一眼,沒說什麼。
晚飯七點半開始,展餘玥跟斯珩順勢聊起最近的經濟形勢,請教起他對投資的看法。
斯珩還沒開口,手機便響了,他看了眼,掛斷。
蔣臨知道他回斯家,通常不會打攪他。
這時候找來,九成九是有人在作妖。
她要找他,自己不會找麼?
斯珩打定主意不接。
他把手機扣在桌子上,對展餘玥溫聲道:“這事我沒什麼想法,你可以考慮找理財人,相對保險點。”
大家彼此都是聰明人,斯珩工作性質一眼可見,跟錢打交道打到死的生意人,話說到這份上,展二小姐自然也明白,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無奈一笑:“好的,謝謝你這麼直白。”
他私人手機又響起來,斯珩對著桌上人頷首致歉,回身接起,聲線冷淡:“如果是她的事,免開尊口。”
“……斯總,我是阿均的朋友啊,您前兩天還來我這喝了。那個,我給你傳個圖,有個女生在我這喝掛了,你看看你認不認識?她手機聯係人裡就你一個啊。”
斯珩靜默了一瞬。
“喝什麼?”
“喝……喝掛了。”
“掛了就找人給她收屍。”
“……哦哦,好的。”
斯珩在最後一秒,摁了摁眉心,低聲道:“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他拎起大衣,跟眾人匆匆作彆,斯老爺子見斯珩這樣,直接揮揮手,意思是趕緊走。
踩在院內青石板路上,斯珩抬頭看了眼初升的彎月。
莊靜音。
有那麼一秒,他懷疑她是命運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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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祝朋友們新年快樂。
第38章
【三十八】
斯家老宅在遠離市區喧囂的西郊,斯珩沒叫司機,自己取車離開,油門踩到接近限速,到地兒也花了兩個小時。
他走進Kiv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
“斯總,真對……對不起,那個,我讓人看著了,但一不留神她就跑了……”
老板本來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暈厥,斯珩的人丟在他這兒,他來幾條命也賠不起,可斯珩來之前,又聽見點小道消息,講斯珩這兩天還從華禹拖走一個上班的呢,這莊家小姐應該也快到膩了的時候,老板的心又微微放下來點兒。
室內燈色迷幻又暗極,斯珩神色壓根看不清。
隻聽他問。
“去哪了?”
“不……不知道。啊!但是我有查監控,她是打上車了,打上以後——”
老板越說越心虛;“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斯珩很輕地歪了下頭,似乎在思考他說的話。
老板一下後悔了——
還不如說完全沒看見呢,喝醉的女人最容易遇到危險,更不用說那位女士穿得一看就貴氣又是嬌養的,遇到個起歹心的司機不就完了!
“監控。”
斯珩下巴微抬:“帶路。”
在監控室,畫面暫停後,斯珩打了個電話:“幫忙查個車牌,嗯,越快越好。”
*
莊靜檀的酒量很好。
天生好,以前做過檢查,依稀記得哪個數值是普通版的五倍多,所以不容易喝醉。
但今天喝了個半醉,她上車的時候,在身上摸索著找煙,最後發現今天戲做太足,根本沒帶。
她揉了把頭發,深吸了口氣,無意間對上中年司機瞟過來的眼神。
“好好開車。”
莊靜檀視線冷冷對上:“我臉上有路嗎?”
手機忽然響了。
又是備用手機,來電顯示不在國內。
她歎了口氣,接起來。
對方的音色像沙啞的金屬電子音,是用過變聲器的聲音,跟之前他們的對話一樣。
“一切還順利嗎?”
“你指什麼?騙過斯珩這一項,很順利。莊靜音的安全?我不確定。”
“不用管她。隻要做好你該做的,像我們當初約定的那樣,到了時間,讓所有人以為莊靜音死了,你的任務就完成了。賬會準時打到你賬上。”
“知道。”
莊靜檀用手臂遮著眼睛,忽然輕笑:“你費勁苦心地為她安排後路,真是夠用心的。我不好奇你是誰,但我好奇你能得償所願嗎?”
那邊沉默片刻,金屬音色沒什麼感情:“我永遠會為她著想。”
莊靜檀掛斷電話,直接摁了關機。
是一開始交給她這個任務的人。
他們每個月不定時會有一通電話,這個月偏偏這麼早打。
在她狀態最不穩定的時候。
莊靜音對她來說,更多時候像一個符號,她們曾經共用過母體,卻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