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姬雲昭想到被加了料,不能再吃的走地雞,心中悲痛不已,手中不自覺用力,不小心折斷了一截小小的桃枝,還不慎將滿樹桃花搖落了不少。
“彆摘了,這桃花酥先不吃了。”
晏浮琅抬眸看他,眼中並無多少驚訝,摘花的動作倒是很聽話地緩緩停了下來。
“前輩可是想吃彆的了?”
“那也沒有。”姬雲昭冷笑,“隻是想先去殺個人罷了。”
晏浮琅聞言,往院牆的方向瞥了一眼。
衣袖深處,一張被疊得很小的符紙正泛起紅色的微光。
晏浮琅整理了一番姬雲昭摘下來的桃花,很自然地扔掉了開的不好的。
就像是姬雲昭根本沒有跟他提起某些見血的事似的,他的神情也沒有半分波動,隻是問道,“知道了,前輩需要我幫忙嗎?”
姬雲昭輕哼一聲,再揪了一朵桃花,扔到晏浮琅手中的小籃子裡。
“當然要啊。走,帶你刷經驗去。”
…
廚房之中。
護衛儘職儘責地往所有可能會入口的東西上都撒了藥。
這藥很貴,乾元境及以下的修士藥一個倒一個,其實他覺得放一點點就好了,但誰叫主子說了,要全部放完呢。
儲備飲用水的水缸裡撒的藥粉是最多的,其次是新鮮的,剛被宰殺好的走地雞,正在鍋裡蒸著的米飯裡也被放了不少。
撒著撒著,他不由得想,一個散修,一個靈根受損的普通人,又是那種不清不白的關係,可真是容易下手。
要不是這倆閒著沒事要去院子裡摘桃花,他還得想辦法將人引出去才能下藥呢。
正好,給他省事了。
何家在東洲橫行霸道慣了,從未遇到過什麼棘手的事。這回,又是沒有宗門的散修,護衛難免輕慢了些,藥粉撒到最後,還剩了些底兒,他想了想,乾脆收進了懷裡,打算以後找機會賣掉。
護衛美滋滋地在心裡盤算著能賣多少靈石,準備回去複命時——
劍光一閃。
鋒利的劍刃抵著頸部脆弱的皮膚,涼意裹挾著恐懼席卷全身,護衛登時僵在原地,額角沁出顆顆汗珠。
“你……”
“護衛大哥,我趕時間,就不跟你客套了。”
長相精致漂亮的青年微微彎下腰來,笑得很甜,語氣輕柔,“大家都是打工人,我不為難你。藥下完了,是時候請你家主子過來,驗收成果了。”
護衛咬著牙,沒吭聲。
姬雲昭持劍的手很穩,抵在脖頸的劍刃近了些許,目光落在護衛身側。
他很輕地眨了眨眼,“你可以試試,是你拿出傳音符的手快,還是我的劍快。”
片刻之後。
護衛走出廚房,心有餘悸地扯了扯衣領——那裡有一道很細的,冒著血珠的傷口,是他試圖掙紮時留下的。
確保脖子上的異常不會被發現,護衛才抹了把冷汗,通知何文華過來。
竹屋很安靜,院中落了滿地桃花,房門大敞著,隱約可見一抹白色的身影趴在桌上。
何文華得意地笑了,勝券在握似的,背著手大步走進屋內。
桌上放著兩杯喝過的茶,白衣散修背對著他,早已昏迷過去,散修對面是他尋找了許久的晏浮琅。
少年穿著質感極好的黑衣,露出來的半張側臉看不出半點的憔悴之感,五官出落得愈發俊美深邃,露在衣衫之外的皮膚沒有任何傷痕,仿佛過往的磨難都不存在一般。
何文華倏地沉下臉。
晏浮琅居然活的那麼好,那他之前豈不是做了白用功?
兜兜轉轉,真正的玉佩沒找到,人也要重新殺一遍,真是麻煩至極。
不過一個靈根有損的廢人……
何文華腳步加快,幾乎是惡狠狠地衝到了晏浮琅身前,手剛抬起來,屋內的光線驟然一暗。
“砰!”
巨響傳來,大門重重合上的瞬間,何文華便感到背部被人猛地一踹。
“咚!”
“啊——!”
何文華控製不住地往前撲去,額頭猛地磕到了桌上。
他耳中一陣嗡鳴,眩暈不已,沒來及反應,腦袋就被人抓著,再重重磕了一下。
這回磕到的就不隻是額頭了,本就不高的鼻梁也碾上了堅硬的桌面,濃重的酸意和痛意齊齊襲來,磕得他齜牙咧嘴。
何文華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被人耍了!這散修和晏浮琅根本沒有中藥!
“嘖,怎麼回事,這都磕不破?”
身後傳來的男神清亮悅耳,何文華此刻卻無暇欣賞,他臉上寫滿了驚懼之色,艱難地轉過臉。
“你你你!你竟敢打我,好大的膽子!我可是何家人,碧雲宗掌門何天成是我叔叔!你惹了我就等於惹了碧雲宗,等我回家……”何文華說到一半,突然轉向護衛,尖聲叫道,“你們都愣著乾什麼!還不快過來救我!”
然而餘光一瞥,護衛之一垂著腦袋站在門邊不說話,另一位倒是想上前幫忙,結果劍還沒拔出來,就忽地如斷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撞到牆上,好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咚!”
姬雲昭再次將何文華的頭摁在了桌上,眉間儘是不耐之色。
“你廢話怎麼那麼多?我管你是何家王家李家,弄壞了我的走地雞不僅不賠禮道歉,還敢與我大放厥詞?”
何文華:“???”
什麼玩意兒?走地雞?他是因為一隻雞才被這散修打成這樣?!
可怖的威壓驟然席卷而來,何文華從這巨大的壓迫感中察覺到了什麼。
這散修恐怕並不是他以為的暉陽境,而是更高的境界。
他是騰雲境,但隻是強行用丹藥喂出來的騰雲境,堪堪達到了及格線而已,無法確切地感知到這散修的具體境界。但,散修給他的感覺,居然比叔叔何天成還要令人生畏……
怎會如此?一個暉陽境的散修已經夠令人驚訝的了,沒想到這散修居然還不止暉陽境,長得又如此貌美,他怎麼從未聽過此人名號?
是錯覺吧,一定是他被人打得太慘了,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你他媽的……”
儘管知道打不過,但有家族庇護,一向看不起旁人,尤其是無門無派的散修的何文華還是死死咬著牙,“你給我等著——”
他試圖反抗,周身靈力剛一凝聚,頃刻間就被儘數打散,人也重新被按回了桌上。
“咚!咚!咚!”
這一回,何文華再抬起頭來時,桌面上已然淌了些血色。
有鼻子流出來的血,也有蓄力被強行打斷而吐出來的血。
姬雲昭懶得聽他廢話,給他猛猛來了三下,砸得何文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倒在桌上哼哼唧唧。
“何少爺的鍛體之術練得也不怎麼樣啊。”姬雲昭漫不經心地笑道,杏眼彎成了一道很漂亮的弧度,“菜成這樣,還敢過來找麻煩?”
當然,暴打何文華不止是因為他親手抓的走地雞被下了藥沒辦法吃了,令姬雲昭憤怒的,還有從護衛口中逼問出來的,何文華的打算。
真是人有多菜,膽子就有多大。
普通至極又自信至極,也敢對他起那種肮臟的心思。
【阿統,你說我是把他宰了好呢,還是宰了好呢,還是宰了好呢?】
一連用了三個“宰了”,可見確實是很生氣了。
係統冷靜地勸道:【宿主,彆衝動,小反派還要留給男主刷經驗值走劇情的,你把他殺了,男主到時候刷啥?】
【唔,你說得對。】
姬雲昭再踹了何文華一腳,【還有把我便宜徒弟扔下懸崖的仇沒算呢……嗯,還是讓養老保險自己來吧。】
係統很配合地誇讚道:【哇,宿主你可真是個護犢子的好師尊!】
晏浮琅一直站在姬雲昭身側,垂眸靜靜地看著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何文華,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似乎也不為仇人的慘狀而感到暢快。
他很平靜地,給暫時停了下了手的姬雲昭遞過去一塊浸濕的手帕。
“前輩,手臟了,擦擦。”
姬雲昭接過了濕帕。
不僅接了,還將位置讓給了晏浮琅,鼓勵道,“來,想怎麼打怎麼打,為師都把人給你按好了。”
黑衣少年瞥了狼狽的何文華一眼,桃花眼忽地彎了彎,提了個毫不相乾的問題。
“前輩,您之前說的,為慶祝我突破琴心境的禮物是什麼?”
姬雲昭微一揚眉,笑了,“不錯,還學會討禮物了。”
說罷,一把通體都像是流淌著月華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
這是姬雲昭抽空在係統商城斥巨資買下的,按照修真界的品級來算,應當是天品。劍沒有名字,品級高的武器都這樣,需要使用者來命名。
“喏,為師千挑萬選買回來的。”姬雲昭將劍拋給晏浮琅,“正好,讓為師檢查一下你劍術練得如何。”
言下之意,晏浮琅就算把何文華剁成一塊一塊的都行。
“???”
何文華震驚地瞪大了眼,沒想到這兩人這麼瘋,何家人說砍就砍,奮力掙紮起來,剛想叫罵,嘴裡就被塞了塊抹布。
姬雲昭拍了拍手,鼓勵地看向晏浮琅。
此時,倒在地上的那個護衛,手指輕輕地動彈了兩下。
何文華瞧見,心中鎮定了不少,他沒空去管另一個不知是昏迷了還是叛變的廢物,下一秒,他食指上的戒指忽然光芒大盛。
紫色的煙霧突然在屋內彌漫開來,晏浮琅離他最近,紫霧吸入口鼻,不住地咳嗽起來。
姬雲昭一見便知道霧氣有毒,屏氣拉過晏浮琅,往他嘴裡塞了幾顆丹藥。
何文華趁機跑了。
但沒帶上兩個護衛。
姬雲昭抬了抬眼皮,很沒感情地說道,“被他跑了誒。”
跑了好,跑了妙,他就怕何文華不跑呢。
還倒在地上的護衛被姬雲昭再次打暈,剩下那個站在門邊的,嚇得抖了抖,說了保證了好幾遍今日之事他絕對不會泄露出去。
“我也很想信你,但是……”姬雲昭遺憾地搖了搖頭,“太麻煩了。”
兩個護衛被齊齊打暈,背對背綁在一起。
姬雲昭沒有直說要怎麼處置他們,晏浮琅也沒問。
他低低咳嗽了兩聲,成功將姬雲昭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
“你吸了毒氣,雖吃了解毒的藥,但還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姬雲昭說道,“先去躺會兒吧。”
晏浮琅很乖地頷首應下,像是極為難受一般,走路都慢吞吞的。
姬雲昭陪著他回了房間,見他才床上躺好了,才放心出門。
他手裡提著鳴雀,轉身的那一刻,晏浮琅的視線落了過來,無聲地詢問著。
“出去抓人。”姬雲昭解釋道,“彆怕,他跑不遠,為師再把他逮回來,給你出氣。”
有著床幔的遮掩,晏浮琅薄唇無聲地牽起,緩緩笑了,“好。”
房門一關上,他便快速下了床,看不出半分中毒的模樣。
黑衣少年靜靜地站在窗前,見姬雲昭走遠,才打開房門,也離開了竹屋。
蹲在大門口的係統舔舔爪子,打小報告,【宿主,男主出門了。】
林間,姬雲昭悠閒地靠著顆巨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樹上的小鳥“啾啾”亂叫著聊天。
【知道了。哦,對了,阿統,你把那兩個護衛的記憶清除了,找個地方扔掉。】
係統:【宿主不打算直接嘎了?】
姬雲昭淡淡道:【都是打工人,殺了沒經驗值,也不漲積分。】
係統試探道:【那,要是清除失敗了呢?】
【這都能失敗,那你彆混了。】姬雲昭從兜裡掏了一把小米喂鳥,【不過,失敗了也沒關係,總得有人把消息傳出去,不然養老保險怎麼刷更大的boss升級?】
……
何文華捂著臉在山間踉踉蹌蹌地行走。
他其實是想跑的來著,但實在是跑不動了。
那散修下手極狠,不僅把他臉打得差點毀容,腿也被踹了好幾次,差點把他踹瘸了,鍛體之術在散修面前根本不夠看,輕輕鬆鬆就被破解了,還被打出了內傷,靈力所剩無幾。
他身上的回靈丹也不夠,全都吃完了也無法將驅動靈舟。
所幸,他及時逃走了。
何文華在一棵大樹下坐好,從儲物戒裡掏出一張傳音符,正要聯絡何家人時——
“唰!”
傳音符被飛來的長劍釘在樹上,銀色的劍身微顫,隨即被一隻冷白修長的大手取下。
“真巧,又見面了。”
晏浮琅居高臨下地看向何文華,桃花眼中儘是漠然,就像是在看死物一般。
樹下不知何時布下的法陣驟然啟動,無數條鎖鏈破土而出,將何文華緊緊捆住。
“我雖沒有父債子償的規矩,但有些事情,可以例外。以及……你不該對我師尊起那樣的心思。”
晏浮琅想到何文華的打算,眉間蹙起,厭惡地瞥了他一眼,不欲多說。
長劍毫不留情地穿過何文華的手腳與丹田處的靈根。
“啊!!!”
慘叫聲戛然而止,被鎖鏈牢牢堵回了何文華嘴裡。
晏浮琅抬手,鎖鏈卷著何文華到了懸崖邊上——何文華也是這時才發覺,原來他竟無意間跑到了那日他將晏浮琅推下去的地方。
手腳傳來陣陣劇痛,但最痛的還是他被一劍貫穿的靈根,修為飛速潰散,何文華差點暈厥過去,又在下一秒瞪大了眼。
身體懸空,他猜到晏浮琅的打算,奮力掙紮起來,可惜,鎖鏈紋絲不動。
驅使這樣的陣法,晏浮琅看上去也沒有半點費力的模樣。
按理來說,琴心境是很難打過騰雲境的,但誰叫何文華是個徹徹底底的草包,仗著自己是何家人,就算熱愛欺男霸女為非作歹,也不會想著要去提升自己的修為,全靠家裡兜底,靈根平平無奇毫無天賦,境界也是被強行堆起來的。
鎖鏈一條條退回陣法之中,下墜之感猛然傳來,極端的恐懼之下,何文華的臉變得越來越蒼白。
晏浮琅平靜地看著眼前的萬丈懸崖,收回了最後一條支撐著何文華身體的鎖鏈。
“你推我一次,我也推你一次,是不是很公平。”
…
收到劇情進展,晏浮琅經驗值增加的提示後,姬雲昭將小米一拋,全留給了聚集過來的小鳥們,挨個摸了把小腦袋,才起身離開。
並先晏浮琅一步回到了家裡。
黑衣少年提著劍推門而入時,姬雲昭正坐在院中的石桌邊上,單手托著下巴,笑吟吟地朝他看去。
“跑去哪玩了?怎麼不在床上好好歇著?”
他說著,還歎了口氣,“為師沒找到何文華,或許那草包在山裡迷路了吧,真是可惜。”
晏浮琅開門的手一頓,轉身將院門合上,神色自若地走近姬雲昭,一直藏在身後的手伸出。
他手裡拎著的,赫然一個是由竹子編織而成的,鳥籠的雛形。
“多虧前輩的丹藥,已經沒事了。”
“沒有出去玩,隻是想著前輩送的劍太過貴重,要給前輩回禮。思來想去,身上無一不是前輩的,隻好將那隻想要在家中築巢的小雀捉來送給前輩。”
晏浮琅很輕微地歪了歪頭,一雙桃花眼顧盼流光,儘是少年天真,“前輩還沒見過它吧,是紅白相間的,尾羽鮮紅,長得很漂亮。”
“……”
過路的風將一樹桃花吹落,姬雲昭隔著花雨,靜靜地看著晏浮琅,忽地勾唇笑了。
“這樣啊,”他眨了眨眼,聲音很軟,像撒嬌似的,“還以為你閒著沒事,殺人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