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酒肆的捕頭還真知道韓秋生這個掌櫃。畢竟陸小鳳他們上回那就是往京城去的對吧, 雖然心下因為金九齡的事兒多少有些疙瘩,可到底這會兒人金九齡還沒犯事兒,又是衝著交差去的, 那自然少不得將這一路的事兒稍稍說上一說。而這一說,自然也就少不得提到一下韓秋生這個地方。
六扇門本就是個消息靈通的地兒,陸小鳳隻是提了那麼一嘴, 那邊的人立馬就知道說的是誰了,畢竟官道上,還是離著京城這麼近地方的官道上多了個酒肆,六扇門不可能不留心一二。原本還想著許是個尋常膽大的百姓,不想竟是和陸小鳳車上了關係。那情況就不對了呀。這怎麼也得是個武林人不是?既然是武林人,還是這麼個敏感地方, 你說六扇門能不想著法兒的過來探一探?
正好最近有個要往山東地界去處理的事兒, 六扇門就索性讓人拐了個彎,先往這邊來了一趟。也不是一定要做什麼,而是想確定一下韓秋生這人是好是歹。
帶著這樣的一個任務,捕快一進酒肆的大堂,眼睛就下意識的看了看櫃台那邊。
這會兒韓秋生也恰好在, 正收拾上個月的賬冊呢,感覺有人看自己,自然回看了過去,一看竟然是捕快?他忙不迭的就走出了櫃台後頭, 拱著手支應起來。
“幾位大人請了,是想來點小酒,還是上飯點菜?”
雖說是酒館,可這到底做的都是來來往往的生意,所以韓秋生在雇了人之後, 陸陸續續的也添了些能飽腹的東西,一來給過路的尋常客人提供點便利,二來也算是拓展業務了。
聽到韓秋生說這酒肆還能和飯館一樣吃飯吃菜,幾個捕快對視了一眼,應了聲。
“那可好,正想著還要趕路,吃酒不方便呢,有點什麼呀?”
“這有菜牌,諸位看著點就成,我這也就是沒有正經廚子,所以除了些涼菜,就是燉菜,糊弄一下肚子罷了。”
哪怕如此,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也是難得了。幾人掃了一眼,隨手點了個看著應該挺熱乎的菜,又要了一盆的米飯,就坐到了門口附近的一張桌子上。
韓秋生以往做生意不是有人庇護,就是環境太平,一時真沒想到這幾個人來這兒到底是乾嘛來了,既然對方點了菜,他也就當尋常客人那麼招呼著,並沒給與太多的關注和奉承。
可就是他這個態度,看在不同的人眼睛裡就有了不一樣的解讀。
能在大冷天還出門走動,需要在韓秋生這樣的鋪子裡吃喝的能是什麼人?不是江湖中人,就是往來客商,這樣的人大多心思敏銳的很。看著韓秋生這不卑不亢的樣,自然就就覺得這是韓掌櫃心裡有底,背後有靠,這才不怕這樣穿著官服的人。
而那幾個捕快呢,因為日常接觸的除了官員同僚,基本都是江湖中的敗類匪人。那樣的人見了捕快,不是一臉緊張,即使避之不及。韓秋生這樣……
“老大,看這樣,這掌櫃的怕是真是個妥當的。”
“瞧著挺有心氣,這樣的人,一般二般確實乾不出什麼讓人戳脊梁骨的事兒。”
“看臉能看出什麼來?彆輕易下結論,像是這樣有底氣的,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有本事。”
“那不能,陸小鳳不是說了?這掌櫃的武功還是跟他學的,能好到哪兒去?武功不高,卻見著咱們這樣的不躲不避,那必定是心裡不虛的。”
“這時節還有這樣的人氣,生意不錯呀,這有生意就不缺錢,還時時刻刻得在店裡盯著,這樣的人犯不上去鬨幺蛾子。”
“要這麼說也是。看來這一趟咱們回去能有個好交代了。”
“確實,這樣也挺好,省事兒。”
韓秋生武功是不高,可許是穿越的緣故,他的耳目卻比一般人更靈些,雖然沒湊到幾個捕快邊上聽牆根,人還進進出出的幫著端東西,幫著結賬,可該聽到的他是半點沒漏。
所以啊,聽到這幾個捕快說了這麼多,他這才算是明白過來這幾個人是為什麼來了。
那他要不要過去認識認識?
沒必要,雖然中間有陸小鳳那麼一個人,可他又不往京城去,也不想摻和江湖中的事兒,何必多此一舉是吧!所以他權當什麼都不知道,端著托盤上菜的時候也隻笑了笑,然後半點煙火氣都沒有的就繼續乾他自己的事兒去了。
本就是順路過來的捕快們吃過飯就利索的走了人,可這一趟走過之後的影響卻比韓秋生想象的還大。
比如說他這京城有人的傳言就一下成了周圍縣城的頭版頭條,在幾個縣的江湖勢力中,不好招惹的排名也再次得到了上漲。
而這其中,傳話最厲害的就是當時在現場的那幾個混子,畢竟他們那麼慫……總得有個理由吧,不然他們在江湖上還能有臉?
為了他們的名聲,這傳起話來,也得多添油加醋幾分,隻是這傳的邪乎了……這讓意外知道這個事兒的韓秋生自己都覺得有些糊塗了,這日趁著晚上關門的功夫,不解的問了老吳頭。
這讓老吳頭怎麼說?就是他自己,看著捕快和和氣氣的吃飯給錢,也覺得韓秋生後台挺牛掰呢。所以這老頭瞪著老眼,滿臉遲疑的反問:
“這真不認得他們?”
“肯定啊,都不是附近的人,我想認識都沒機會不是。”
“不能啊,這捕快吃飯什麼時候這麼老實的給錢了?不都吃了就走?”
那你說的是縣城衙門裡的那些吧,這都是定期要在街面上收常例的,對著下頭的商販有著天然的權利壓製,那吃吃喝喝沾點小便宜自然免不了。畢竟誰知道什麼時候要求到他們身上?不上趕著結下幾分人情,難不成還為了一碗餛飩這樣的事兒得罪人?
可京城的捕快,那誰認識誰啊?難不成用刀子壓陣?要這麼這麼乾,白吃白喝確實能成,可他們出京一般都是有任務的,顧著自己的事兒還來不及呢,哪會願意為了幾個小錢,就耽擱了大事兒?所以這縣衙裡那些人的做派還真扯不到這些人身上。
“那也沒見過這麼客氣的呀。”
嘿,你還真是夠軸的,這是認死理了?他真不認識。
“那就算不認識吧,隻是大家都覺得你認識。”
明白,看我和你說了這麼多,不還這麼想嘛。可見你們從心底裡就已經認定了,不想接受反駁。既然說不通,那韓秋生也不想繼續解釋了,你們這樣想也好,好歹有了這麼一層皮,他這裡日後麻煩也能更少些。
“行了,那就不說這個了,怎麼樣,我讓你收的東西可收上來了?”
“收了收了,我說掌櫃的,你要那麼多皮子乾嘛?”
“光靠著這酒肆我能掙幾個?不得多開拓開拓財源?這是給皮貨販子準備的,攢上一批賣出去,怎麼的也能混點過手錢。”
說到這個,韓秋生眼睛掃了一眼老吳頭,又看了看吳大夏,詢問到:
“明兒你們爺倆什麼時候回去?”
為了不讓人覺得他貨物進出的漏洞,韓秋生很有心的給爺倆安排了休假,一般一個月給一天,偶爾也會假借其他的名義,讓村子裡的人幫著拉個車,或者送點東西什麼的,至今還沒出過岔子。
而明天就是這個月的休息日了,同時也是他回歸的日子,所以早早的就詢問了起來,好方便他安排明日的時間。
對於一月一日的休息,老吳頭是相當積極的,畢竟他家在城裡,難得能一家團聚,心裡早就盼著了。不過嘴上卻不敢這麼說,生怕韓秋生以為他們乾活不積極,哪日換了他們。如今他們爺倆掙得錢可不少,這活兒且舍不得丟呢。
“掌櫃的有事兒?要是有活兒,明兒不回去也沒事兒。”
“口不對心,這官道邊上狗都不見一隻的,我自己家在這兒也就罷了,你們有家人在城裡能不想著回去?行了,趕緊定時間吧,我也好算著時間起來收拾。”
被戳穿了小心思,老吳頭也不見尷尬,隻笑著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回複道:
“天一亮就走吧,趕得緊些,回家還能幫著做幾板豆腐。”
說到這個做豆腐,韓秋生倒是想到了一個自己差點忘了的事兒。
“上次你帶回來的豆乾吃著挺好,看樣子大春這手藝是練出來了。這樣,你這次回去和大春說,這回我要五十塊,冬天這東西存放的住,另外凍豆腐也帶上兩版,咱們燉湯的時候好放。另外……”
韓秋生掐算了一下如今的人流量,又算計了一回家裡的庫存,一揮手,直接給了個大生意。
“算了,也不用你一個月一次的帶了,讓大春以後天一次往這裡送吧,豆腐,豆乾,凍豆腐,甚至是豆芽呢,都行。”
那這就是長期主顧了,老吳頭一邊應聲,一邊點頭點的飛快,應承下了這個生意之後,還小聲問:
“掌櫃的,咱們這豆腐生意也做了有些日子了,這賬是不是讓大春來給你結一下?”
結賬?結什麼賬?他每次買豆製品不都給錢了?
“是您該得的份子錢。”
“份子錢?我什麼時候有你家生意的份子錢了?我怎麼不知道?”
“怎麼沒有,這做豆腐的各種方子都是您給的,這樣的能傳家的手藝,怎麼能不給份子錢?”
老吳頭表情十分認真,認真的韓秋生一時都不知該怎麼說了,他當時給方子真沒想過這個,隻是想幫著一家子一把,畢竟是他過來這個世界後,金手指給的關係戶對吧,總要給點優待,看著他們家窮的不行的樣,他是真不落忍呐。
可現在看,人家好像不是這麼認為的呀。這就尷尬了。
“老吳頭,我還不到二十,腦子沒糊塗,我記得當初就說過,隻要你們做成了,記得給我送貨,方子就給你們了對吧。”
“您不要是您仁善,可我們不給,那就是我們不懂規矩了。以往家裡窮,確實什麼都拿不出來,所以老頭我舔著老臉,也就皮厚一回,可如今家裡已經起來了,不再是以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了,那我這老臉自然也該撿起來。”
說到這個,老吳頭神色都不一樣了,指了指酒肆繼續說到:
“我知道您不缺錢,這麼大的產業擺著呢。給您幾個子,怕是還不夠您買點吃喝的。可不管多少,該給的就要給,不能讓我家壞了該有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