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晉江獨發(1 / 1)

綠川光活了下來, 雖然身上插滿了奇奇怪怪的管子,躺在icu的病床上,看上去比植物人好不了多少, 但至少活了下來。

生命體征微弱, 卻足夠“存活”。

安室透長舒一口氣,“砰”一下坐回椅子上——這還是自從到醫院後, 津木真弓第一次看他這麼明顯地將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

主刀醫生看上去比他們都疲憊,連續大半天的手術像是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但她還是看向了正在道謝的津木真弓。

“……新來的?”

津木真弓一愣。

她這才意識到——狙擊槍貫穿胸口的傷口,放在正常醫院裡不說能不能做這種手術, 在接到患者的第一反應怎麼都該是報警。

尤其是在明面上有槍|械禁令的日本。

但現在手術室門口隻有安室透一個人,沒有等待消息的查案警察。

那就說明,至少目前的知情人或多或少都和組織有關。

她正愣怔間,安室透的聲音替她作答了:“琴酒女朋友。”

……沒想到這頭銜居然在這種時候用上了。

主刀醫生顯然也聽說過那位傳說中的“琴酒女朋友”, 但她看上更奇怪了。

“……琴酒女朋友, 來守著蘇格蘭?”

津木真弓:……

安室透笑了一聲,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加了一句:“嗯,還守過我呢。”

津木真弓:?什麼時候, 她怎麼不知道?

主刀醫生卻仿佛恍然大悟:“你肩膀上那個傷口, 是她縫的?”

津木真弓這才想起來, 好像是有這回事來著。

主刀醫生笑了一下, 看向津木真弓:“天賦不錯啊,聽說你還沒上大學,怎麼樣,有興趣學醫嗎?”

津木真弓:“……不了,勸人學醫, 天打雷劈。”

主刀醫生笑出了聲,“啊啊,我還以為終於有人可以幫我分擔一下了呢。”

她拿下了臉上汗濕的口罩,從口袋裡重新掏了個新的出來。

津木真弓也終於在她換口罩的間隙,得以看清了對方的全貌。

第一眼,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那是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像是潛意識裡覺得她長得像某個認識的人,但仔細看後又覺得,好像並不相像。

……到底像誰呢?

“好了,我任務也完成了,就先走了。連著一個淩晨加一個白天加一個下午,差點就要加一個晚上的手術,可要去好好討要加班費了。”

說這,主刀醫生同他們告辭,消失在走廊儘頭。

安室透看到津木真弓的目光依舊追著對方的背影,有些奇怪:“那個醫生怎麼了嗎?”

津木真弓回神,“……沒什麼,隻是覺得,好像有點眼熟。”

安室透想了想,“唔,你不說還沒覺得,你一說……倒覺得和你有點像?”

津木真弓恍然大悟——這種“好像在哪裡見過,但仔細看又不熟悉”的感覺,就是因為她像自己啊!

她沒有時時刻刻照鏡子的習慣,她在每個不同的遊戲甚至每一輪重開時又都會隨機對捏臉進行微調,久而久之便對“現在自己的長相”概念相當模糊了。

被安室透提醒才意識到,對哦,自己覺得那個醫生“像的什麼人”,就是自己啊。

但又因為眉眼和五官都有不同,在旁人看來不會像她一樣,第一時間就產生什麼“即視感”。

津木真弓有點好奇起來,“這醫生也是你們組織的人嗎?”

“……不算。”安室透解釋道,“至少目前還不算,組織這麼大,不可能人人都是能接觸到機密的核心成員,除了少數擁有代號的成員以外,自然也有一些外圍的小角色……她又屬於組織裡比較特殊的部門——醫療組的,和科研組有點像,不參與大事,但至關重要。”

就像是在遊戲裡,奶媽從來都是一個必不可少的關鍵定位。

“她是大概一兩年前剛接觸我們組織的,前階段她的‘介紹人’,上一任槍|傷治療的主刀醫生因為事故在修養,就讓她頂上了。”

他低頭翻弄著手機,似乎在將綠川光的好消息傳遞給其他人,“醫術不錯,人也穩重,口風很緊,隻要給錢,不該問的絕對不會多問……大概過階段就要有代號了吧。”

綠川光已經被醫生的助手推進了病房,津木真弓和安室透繞著走廊的路朝重症監護病房走去。

看著他這樣無話不談的樣子,津木真弓看著他的目光又些奇怪。

“怎麼了?”安室透挑眉。

“……有點好奇你怎麼突然這麼坦率——剛剛我問你什麼問題,得到的答案都是‘你猜’,一轉眼你就無話不談了,因為綠川先生手術成功了?”

所以透露點組織的消息助助興?

安室透像是笑了一下,“不管你接近組織的目的是什麼,總之現在你有了‘琴酒女朋友’這個頭銜,那還有多少人會覺得,‘你不是組織的人’?”

他聳聳肩,“更何況這隻是外圍成員的信息,沒有什麼保密的必要。”

津木真弓不再開口,兩人走進綠川光的病房。

病房裡的護工已經準備就緒,不認識津木真弓,但明顯是認識安室透的,見兩人進來,點點頭便走了出去。

安室透往病床旁的陪床位上一坐,看向津木真弓:“總之,如你所見,不管你之前找hiro是想問什麼事,他現在都回答不了你,你還要待下去嗎?”

津木真弓環視了一圈病房,“你不怕有監控和監聽嗎?”

安室透一愣。

“我之前就想問了——你剛剛在我面前就沒有掩飾叫他hiro……考慮到你當時的心情,我姑且當作是你缺乏了謹慎脫口而出,但現在……你這麼一直叫他的真名真的好嗎?”

安室透撥弄了一下手機,“我很確定病房裡不會有監控,至於你……”他突然揚唇一笑,“我相信你啊。”

津木真弓:“……相信一個剛剛還說要把你送進局子的人嗎?”

“對於‘無條件的信任’這個話題,你是最沒有資格吐槽我的人吧,”他的語調微微揚起,“是誰明明都察覺到我們殺了人了,卻還堅信我們是‘好人’?”

見津木真弓沒有說話,他繼續笑到:“後悔了嗎?”

津木真弓搖搖頭:“沒什麼好後悔的……我不會為曾經付出的信任後悔,有這個懊惱的時間,不如多想想怎麼在你恢複身份後送你進局子。”

在這個節骨眼,她像是若有所感般,突然抬頭:“除非你告訴我,你們從一開始,就是徹頭徹尾的壞人。”

安室透正在撥弄著手機的手一頓。

津木真弓緩緩開口,一字一頓道:“……所以,你們是嗎?”

像是最後一次試圖與他坦誠相待,津木真弓問得很鄭重,面上看上去並不明顯,但安室透能看得出來,她在期待他的回答。

其實他一直知道,在幾個人的關係中,至少相對他而言,津木真弓一直是主動的那一方——哪怕他曾經“主動”做出過那些冒犯的行徑,但對於無論是友情也好愛情也罷的“關係”來說,他不是主動的那一方。

他也十分清楚,在津木真弓那樣十分的主動中,起碼有八分是出自於對那不知從何時開始起“誤會他們是警察”的信任。

這也是他們放任的。

明明有那麼多次解釋清楚誤會的機會,但他們從沒試圖澄清,甚至一度想過坐實這一場誤會。

現在她看上去終於摘下了那不知名的濾鏡,終於開始以一個正常的、理智的思維去思考他們的行為。

安室透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如果他現在說真話,會有什麼後果。

……似乎,也不一定會有什麼後果。

她對於“好人”與“壞人”的定義一向是他的未解之謎,而在一段親密關係裡,她好像也不在意對方是什麼人——她連琴酒都能接受。

縱使她接近琴酒是帶著自己的目的,但這甚至不是什麼“後果”。

——她可以不惜用這種方法接近琴酒,自然也可以接近自己……或者諸伏景光。

而現在,她在拚著最後一點對自己的信任,向自己提問。

你們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人?

安室透笑了一聲,將手機放了下來。

“雖然我很確信病房裡沒有監控,但這樣的問題太致命了,我不得不懷疑你詢問的動機——不會等著錄音我承認自己……身份的證據,轉頭發給琴酒吧?”

他的話有點囉嗦,但話裡話外的意思還是默認了那層“臥底”的身份。

——至少現在……還不行。

他在她那裡本就已經沒有了信任度可言,但hiro還有。

他們從小到大都是樂於與彼此分享的人……所以,他們還有機會。

津木真弓得到了他的回答,像是鬆了口氣——安室透看不出她是信了,還是隻是又一次自我安慰的麻痹。

在她不再被那謎之信任濾鏡蒙蔽雙眼的時候,連安室透都無法光從面部表情上確認她的想法。

她最後看了病床上的綠川光一眼,準備起身告辭。

安室透叫住她,“你走之前如果方便的話,去成田醫生那裡拿一下報告吧。”

津木真弓剛想問他為什麼不自己去,但突然瞥過他眼底的青黑。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從綠川光出事到現在,對方少說已經手術室門口守了十二個小時,期間抽空追蹤了凶手的身份與地址,還差點被對方引|爆的炸|彈波及。

哪怕他的狀態看上去和平日裡沒什麼兩樣,但幾度心力交瘁下來,鐵打的人也會疲憊。

她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你抽空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成田醫生約莫就是剛剛那位主刀醫生,津木真弓一路從病房摸到對方的辦公室,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人。

辦公室的門沒有閉合,她推門進去,空蕩蕩的座位和書桌被整理得緊緊有條,看上去缺乏了幾分生活氣息。

她正思考著要不要去門口找一下護士或是值班醫生問問對方的去向,突然目光瞥見了桌上的名牌。

——成田真悠。

看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記憶如開閘泄洪般向她湧來。

被遺忘在角落裡的碎片終於被拾起。

“……我在東京有個朋友……她和你的名字十分相像……她叫真悠……”

房門再次被推開,成田真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是誰?怎麼在我辦公室?……啊,是你?”

津木真弓背對著她,成田真悠沒有看到她異樣的表情。

她隻是插著口袋走到辦公桌手,身上還有衛生間洗手液的味道——似乎是剛剛去了趟衛生間。

“是來要蘇格蘭的報告的嗎?我這就……”

成田真悠終於意識到津木真弓異樣的沉默:“……怎麼了?”

津木真弓回神,揉了揉額角:“……不,沒事。成田……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