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晉江獨發(1 / 1)

津木真弓趕到急診室門口的時候, 安室透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急診室門口的長椅上,單手按著手機,津木真弓走到他旁邊一看——他正在玩俄羅斯方塊。

津木真弓頓時氣笑了:“你的幼馴染在急診室裡生死未卜, 你在門口玩俄羅斯方塊?”

“動手的人已經死在了我的槍下,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已經幫他報了仇, 除此之外,我又不是醫生和護士, 我除了在門口虛度光陰還能做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在她面前暴露了“黑暗”的一面, 安室透乾脆裝也不裝了。

——又或者他之前也沒認真裝過, “我不是好人”這幾個字就差刻在臉上了。

殺人取命這種事他也不再遮掩地脫口而出, 開口間雲淡風輕地仿佛隻是殺了一隻雞。

津木真弓下意識有些寒冷, 但下一瞬她就意識到, 對方話語裡的人……是讓諸伏景光躺在手術台上的罪魁禍首。

安室透的語調還是笑著的, 甚至有種漫不經心的錯覺, 但卻少了些平日裡刻意而為的熱情。

“沒必要擺出這種表情, 下手殺人的那一刻就要做好被人反殺的準備——這該是我們這行所有人的覺悟,不是嗎?”

他在手機上按了兩下, 切了暫停,抬起頭,看著她,“冤冤相報何時了是童話裡才有的故事, 要是hiro死了,你又很清楚地知道凶手是誰,你能控製住自己不下手嗎?”

津木真弓定了定神:“……如果我知道凶手是誰,我會找出證據……”

“然後用法律製裁他?是你會給的答案。”安室透聳了聳肩,繼續低頭看手機。

津木真弓抿了抿唇:“但至少……我不會在朋友生死未卜的情況下先下手。”

安室透嗤笑一聲,“所以你今天過來, 到底是為了探病,還是為了說教我‘不該殺人’?”

津木真弓被他的話說得有些煩躁,伸手奪過他手上的手機。

“至少不是為了看你坐在手術室門口玩俄羅斯方塊!”

安室透像是沒有防備一般被她輕易奪走了手機,津木真弓自己也愣了,她拿著手機想把他的遊戲關了,低頭一看,畫面的分數才停留在一百分。

再看前面的遊戲記錄,最高紀錄也才五百多分。

……幾乎是沒玩兩分鐘就死局重開了。

俄羅斯方塊這種遊戲能被玩成這樣,也算是個人才。

津木真弓歎了口氣,將手機還給他。

“……明明自己也急成這樣,為什麼還要裝成那麼無動於衷的樣子?”

安室透拿回手機,也不再玩遊戲,按熄了屏幕,向座位後的椅背靠了靠。

津木真弓坐到他旁邊,“……方便的話,和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吧。”

她明明才兩天沒見他們,居然就出了這樣的事。

……雖然這兩天裡自己也出了不少事就是了。

安室透捏著手機,開口間有些冰冷:“沒什麼不方便的,但也沒什麼好說的……被人偷襲了。”

他頓了頓,伸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劃了一下,“狙擊槍,正中左胸口。”

津木真弓聽得心驚肉跳:“那他……”

“如你所見,在搶救。”

津木真弓沉默了一會兒:“對方……是什麼人?”

“一個小卒子,但比對了指紋和大樓的攝像頭出入監控,嫌疑都指向了他。”

津木真弓驚了一下,“替死鬼?……那你還動手?!”

明知道是彆人推出來替死的人,安室透還下手?

“準確來說,他是自己找死的。”

他在手機上按了兩下,點開了一條新聞,遞給津木真弓。

津木真弓接過一看,是某幢民宅失火的消息。

“我還沒找上門,他就引爆了炸|彈,我要是警覺性再低一點,現在也躺裡面了。”

安室透指了指急救室。

津木真弓看著新聞,從頭到尾沒提“炸|彈”兩字,最終被掩蓋成了煤氣泄漏引發的爆|炸。

“這是你們公安掩蓋的消息?”

安室透挑挑眉,“……你猜?”

津木真弓把手機扔回給他,“新聞裡沒提,傷亡呢?”

“你再猜?”

津木真弓簡直想打他,“我猜你現在比較欠揍。”

她歎了口氣,靠向座位後的靠背:“有時候真不明白你的嘴裡到底幾句真幾句假……你剛剛還說對方是死在你的槍|下,現在轉頭又說是炸|彈,新聞上又說煤氣爆|炸,到最後全要我來‘猜’……”

安室透輕笑,“從各種謊言中抽絲剝繭找出真相,不正是你們偵探的工作嗎?”

“所以勉強作為半個同行的你們就不要來給我增添工作量了,我謝謝你。”

津木真弓側頭,看向安室透,視線正對著他時,恰巧能看到走廊儘頭的急救室亮燈。

“……手術進行多久了?”

安室透沒有看表,也沒有看手機,“再過一小時三十八分鐘就滿十二小時了。”

津木真弓一驚:“這麼久?!……從淩晨開始就……?”

這麼一想,昨晚真的發生了很多事。

她揉了揉額頭,“那既然你說了這人是替死鬼,就是已經明白了幕後黑手的身份?”

安室透側頭,笑得有些古怪,尤其是在手術室門口的走廊裡,更顯得詭異。

“能在那個距離上瞄準狙擊的,彆說日本,整個世界上也就那麼幾個人。”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意有所指,“對了,你的‘男朋友’就是其中之一。”

津木真弓立刻接口:“他昨夜和我在一起。”

安室透笑了一聲,“一整夜?”

津木真弓:……

她沒法回答,她現在連自己昨夜的記憶究竟是不是真實的都不能確定——不,她已經能確定昨夜發生了什麼,但具體發生了什麼……

安室透的視線在她臉上巡梭兩秒,隨即挪開:“不止他,還有一名近在咫尺的……你也見過,最開始和我們在一起的那個長頭發男人。”

他比劃了一下,“黑色的長頭發,那天也在我們車上。”

津木真弓知道他說的是赤井秀一,但這也明顯不可能。

……對方現在的身體都不一定能端起狙擊槍。

她想了想,開口道:“聽上去怎麼像是你們內訌了?”

以她目前的“信息量”,在安室透面前說這種話才合理。

安室透繼續笑,“這可不一定……你不知道嗎?那個長頭發的人是FBI的臥底。”

津木真弓反問:“那如果是他動的手,你們豈不是在這玩臥底消消樂呢?”

她的形容讓安室透笑出了聲,“嗯,沒關係,組織裡不止一批臥底。”

津木真弓當然知道,她甚至知道得比對方還清楚。

目前她接觸下來的幾個疑似組織中地位不低的人,幾乎全是臥底。

……甚至不用加“幾乎”,他們就是臥底。

“聽上去你們組織仿佛是靠臥底建起來的,”她默默吐槽,“開會的時候天花板砸下來,砸中的起碼八成是臥底。”

安室透突然湊近她:“哦?為什麼這麼說?”

津木真弓微微一愣,“嗯?”

“聽上去,你好像知道很多我們組織裡的臥底?”

津木真弓眨了眨眼,“難道不是嗎?我總共才認識你們幾個人,你們當初碰瓷我的那一車人裡,一共三個人,三個全是臥底,含臥底率百分百啊……這麼一看我上面說的八成都是少的了。”

安室透看著她,“……是嗎?聽你的說法,還以為琴酒也是臥底呢?”

津木真弓眉目不動,“他是不是臥底,不應該是你比我清楚?”

“我又不是他枕邊人。”

津木真弓:如果按照傳統意義上“枕邊人”的標準,那她也不算是。

她向後挪了挪,有些不適應身前傳來的,屬於安室透的溫度,但他卻像是不依不撓。

“如果他是臥底,那就是他下的手。”

津木真弓:“……這是什麼邏輯?”

“臥底想要下手除掉他們眼裡‘忠誠的組織成員’,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津木真弓想了想:“你們的組織聽上去已經夠黑深殘了,萬一是黑吃黑呢?”

“那……誰是‘黑’?”

這話就問得很有水平了——老實說,津木真弓沒想到會在諸伏景光的手術室門口,被安室透追著試探琴酒的身份。

雖然能理解對方迫切尋找凶手的心情,但她的心情還是有些微妙,好在也不算毫無防備,

“反正不是我。”她這麼回答。

安室透突然開口,“那就離開他吧。”

“……啊?”津木真弓愣住。

這話題跳躍得有點厲害。

“你身邊除了他明明全是臥底——按照你的定義,全都是‘好人’,為什麼非要找個‘壞人’?”

安室透看她緘口不言,“怎麼不說話?”

津木真弓輕笑一聲,“我在思考,‘戀愛腦犯了非他不可’和‘為了和平與正義’哪個回答你更買賬。”

安室透:“……那麼,就是全都不是了?”

津木真弓瞥了他一眼,“你猜?”

安室透被自己的話堵了回來,也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了聲。

“啊,算是禮尚往來嗎?”

“不算,真正的‘禮尚往來’是我會將你送進局子。”

安室透有些疑惑:“……嗯?”

“你的很多行為已經超過了公職人員實行機密任務時的底線,我建議你任務結束後立刻自首。”

“因為殺人?”

“……因為毫無顧忌地殺人。”她加了個形容詞,“我也不想親手送你進去。”

手術室外的長廊上陷入了詭異的靜默,在這場手術即將做滿十二個小時的當口,“手術中”的紅燈終於熄滅。

津木真弓站起身,手術室的大門“嘩啦”一聲被推開。

於此同一時間響起的,是安室透含笑的聲音。

“是嗎?我倒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