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初見(1 / 1)

王力是一個小片警, 今天正好是他留在局裡值日的日子。他像往常一樣,翻閱著桌上的資料。翻到某份資料的時候,一個信封從裡面掉了出來。

信封上什麼都沒寫, 王力遲疑了一下, 還是打開了它。

當詳細地閱讀過裡面的信件後, 王力的表情瞬間就變得嚴肅了起來。

旁邊的同事問他:“咋了?”

王力把信遞了過去說道:“這封信裡, 提了那兩位盜墓賊的線索。”

“真的假的?”同事把信接過一看,立時站了起來,“趕緊把這事報上去,咱們立功的機會來了。”

說來湊巧,警局前幾天就接了個有關盜墓賊的舉報,報案人是兩位老大爺。

他們相約去了江城底下的一個小村莊釣魚。那邊有個廢掉的魚塘, 面積不大, 但漁獲不少,知道這個地兒的釣魚佬都沒幾個。

除了村子裡偶有人來打撈幾條魚外,兩位大爺可以說是承包了整片魚塘。

就在他們釣魚釣得高興的時候, 那兩位一高一矮的盜墓賊經過了這裡。

大約是看他們年紀大, 也可能是想儘快把手上的東西脫手。他們在兩位大爺的身邊停了下來,自稱是收廢品的垃圾佬,剛好從一個大字不識的村民手中收到了一批略有些年歲的好貨。

兩位大爺立馬起了興趣, 讓他們拿出來瞧瞧。

盜墓賊拿出來的東西,雖然不是古董, 但的確是有了些年紀的。其中有個非常精致的鼻煙壺,有位老大爺一見就喜歡上了。

他拿到了手裡,是看了又看,眼睛都快黏在了上面。就在他把玩得愛不釋手,準備買下來之際, 老大爺在鼻煙壺內裡看到了一片碎屑。

那碎屑有點像人家葬禮上燒的金紙。

這個鼻煙壺不會是彆人的陪葬品吧?老大爺心裡劃過了這麼個想法。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不動聲色地和兩位盜墓賊討價還價了起來,最後花了一千多塊錢買下了這個鼻煙壺。

等盜墓賊走後,兩位老大爺就趕緊把鼻煙壺內的碎屑弄了出來,仔細一研究,發現還真是喪葬時常用的冥幣紙錢。

這下,老大爺魚也不釣了,趕緊來到了王力所在的警察局報了案,並把鼻煙壺和那片碎屑交了上去。

就是盜墓賊比較奸猾,面上做了偽裝,老大爺隻能提供一些身高和體重方面的粗略信息。他們又是往村莊這些人少隱蔽的地方去,沒被監控拍下,想要抓到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局裡對這事特彆地看重,恰恰這時候,柳時陰的信又送了過來,裡面還詳細地說了被盜的墓園位置,還有盜墓賊們的樣貌等線索,給他們的工作帶來了至關重要的轉折。

局裡很快就召集了所有人,開了會。在會上,之前還毫無頭緒,找不到下手點的警察同誌們,仿佛被打開了任督二脈,提出了一個一個非常有建設性的方法,為接下來的抓捕工作打下了堅固的基礎。

而沒人發現的是,那張被壓在桌面上的信紙背面,閃過了一道微弱的金光。

**

吃過飯,柳時陰和於暮就從謝家出來了。於暮臨時接了個工作,得開車回公司,柳時陰正好也打算回去,就順便搭了個便車。

回到華北路的房子,柳時陰撞見了何姨,跟對方聊了幾句,便帶著小黑臉上了樓。

小黑臉回到家,第一時間就是去臥室找隻能孤零零一個人守家的符紙。

柳時陰剛脫了鞋,就見到剛才一陣風衝去臥室的小黑臉又風風火火地衝了出來,手上還捏著符紙。

它一臉著急地揮著符紙,蹦蹦跳跳個不停。

柳時陰看著已經跟普通紙張沒什麼區彆的符紙,沒有任何意外地道:“哦,不會動了是嗎?正常,我畫的符最多隻能活兩天。”

小黑臉瞪大了眼睛,似乎非常的震驚。

它看了看手裡的符紙,又看了看柳時陰,一臉的懷疑人生。

柳時陰拉了拉領口,說道:“我對這些沒什麼興趣,研究得不多,能存活兩天就已經很不錯了。”

小黑臉聞言,豆豆眼都快耷拉到了嘴邊。

柳時陰隻以為它舍不得它的符紙小夥伴,遂道:“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再給你畫一張。”

小黑臉卻沒有要,隻是非常深沉地背過了身去,面對著牆壁,不知道在思索什麼人生大事。

柳時陰看了它一會,看出它不是在抑鬱後,也就不管它了。

第二天一大早,謝家三口人就帶著蘇小梨搭乘最早的一班飛機去了北方的一座小城市。

柳時陰沒有去送機,隻想睡到自然醒,然後起床追番打遊戲。可惜天不遂人願,總有刁民……或者說小混蛋在搗亂。

七點半,小黑臉就從枕頭窩裡醒了過來——那是它昨天晚上和柳時陰爭奪了半天,被扔出床去不知道多少回後才掙回來的睡在柳時陰隔壁的權利。

小黑臉從軟綿綿的枕頭上站了起來,它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呆在原地扭了扭手臂,又扭了扭腰和腿,做了一套伸展運動後,它黑黢黢的兩隻豆豆眼才轉向了柳時陰所在的方向。

它兩眼一眯,整個木偶身體就跳了起來,啪嗒一下如同海星一樣黏糊糊地覆蓋在了柳時陰的臉上。

“……”

差點沒窒息的柳時陰被迫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然後伸出手去,把蓋在自己臉上的東西給提溜到了半空。他睜開了眼,冷若冰霜地看著想要殺了他的小木偶人,咬牙切齒道:“大清早的,你在乾嘛?!”

小木偶人甩掉了他的手,從空中跳了下來,然後噠噠噠地跑到了書桌上,從它的抽屜中扛出了一張便利貼,遞到了柳時陰的面前。

柳時陰拿過來一看,發現上面就寫了兩個字,“學習。”

柳時陰:“……”

神特麼的學習,誰大清早的起來學習?他又不是學生,也不是道觀裡的小道士,學什麼習!

柳時陰隨手就把這張便利貼給撕了,接著躺了回去,打算繼續睡個回籠覺。

一旁的小黑臉鼓了鼓臉頰,明顯被他一副不思進取,不思上進的模樣氣到了。但是它沒有就此放棄,又刷刷地寫了兩張便利貼,一張貼到了柳時陰的左臉上,一張貼到了他的右臉。

柳時陰這會兒是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了,抬手就把臉上的東西給撕了下來,隨便扔到了一邊。接著翻了個身,背對小黑臉又睡了過去。

小黑臉看著飄落到自己身邊的便利貼,深深地歎了口氣。

不過轉頭它就飛身啪嗒一聲,再次黏上了柳時陰,這次是黏在了他的脖子處。柳時陰想要把它扒拉下來,可是它就跟隻靈活的小老鼠似的,總能在柳時陰手掌甩來的那一刻,蹭蹭地挪到了彆處去。

一會兒的功夫,小黑臉就來到了柳時陰的耳邊,張開了嘴巴,嗷嗚一口就啃了上去。

依舊不疼,但是被咬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

尤其耳朵還是柳時陰最為敏感的地方。

覺是睡不著了,柳時陰從床上坐了起來,感受到被子底下的異樣,他黑著一張臭臉一把攥住了面前的罪魁禍首,冷聲道:“我看還是把你扔進馬桶裡,被水涮走得了。”

小黑臉兩隻小短手可憐巴巴地搭在柳時陰的手指上,一雙黑不溜秋的小眼睛也可憐兮兮地望向了他。

柳時陰皺了皺眉頭:“你上哪學來的這一套。”

裝可憐是愈發嫻熟了。

柳時陰自覺不吃這一套操作,但是最後卻仍舊沒把小黑臉扔進馬桶裡。小黑臉仿佛就是吃準了他的這一點,才敢一直鬨著他。

雖然被吵醒了,但柳時陰還是沒聽小黑臉的話,去學什麼鬼習。

他簡單地洗漱完,就把蒸好的玉米和切過的水果拿到了電腦前,開始當起了遊戲宅。今天他打算玩一個單機的遊戲,是個尋寶遊戲,看介紹還挺有趣的。

柳時陰邊吃著玉米,邊單手操作著電腦。但他忘了,在現實還是個路癡的他,怎麼可能會玩得好什麼尋寶遊戲。

在經過了幾分鐘,仍然沒找到遊戲NPC需要的物件後,柳時陰嘴唇都快抿成了一條線,手中的玉米都不香了。

蹲在旁邊,本來想要督促柳時陰學習的小黑臉見他不高興了,豆豆眼眨巴了一下,忽然放下了手中寫著“學習”二字的便利貼,來到了鍵盤前。

噠噠噠的,一聲又一聲,小短腿接連踩在了鍵盤的某幾個鍵上。

屏幕中的小人,在這時候突然動了起來,左轉完右轉,成功撿到了新手村NPC不小心丟掉的手絹x1。

小黑臉又蹦躂了兩下,這下新手村剩下的任務轉眼也被它完成了,該找的東西都找到了,甚至它還非常貼心地操作著小人到了發布任務的NPC面前。

隻要柳時陰點了一下手指,尋寶的初始任務就算完成了。

柳時陰嘴角泛起了一抹淺笑,淡淡的,能看出心情很好。小黑臉面無表情的小臉上,也在這會兒鬆散了幾分,看得出它也挺高興的。

不過高興歸高興,小黑臉還沒忘了自己一直惦記著的事情。它跳下了鍵盤,把放在一旁的便利貼高舉了起來。

小黑臉:學習!學習!

柳時陰大概是心情好了,也有耐心搭理它了,說道:“你一直讓我學習,是想讓我學什麼?”

小黑臉早就做好了計劃。隻見它小小的身體鑽進了牆角的書架裡,不稍片刻,從裡面便拖出來了一本非常厚重,看起來已經有些年代感的書籍。

看封面,講的還是風水玄學相關的內容。柳時陰不明白原身這種普通的家庭,為什麼家裡會藏了這麼一本玄術類的書。

這書是真的厚,柳時陰粗略地翻了一下,發現裡面不僅講了風水玄學的知識,還收錄了許多對風水有幫助的符咒。而且看著,這裡面的內容還不是瞎編亂造的。

抓鬼驅邪的內容還能引起柳時陰的一些探究欲,風水相關的就算了,他翻了一遍就把書推了回去。

小黑臉又給他推了回來,並且當著他的面翻出了一頁符文,轉身接著拿起了筆在便利貼寫道:“畫這個。”

柳時陰:“……”

這個小東西怕不是在得寸進尺,誰要畫這玩意兒。

柳時陰偏過頭去,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小黑臉:“……”

這個人怎麼就這麼不愛學習呢!

柳時陰要是知道它在想什麼,肯定會回一句,你這小東西怎麼就這麼愛讓人學習呢,能不能不要互相傷害了。

小黑臉似乎和學習杠上了,整個偶又跳到了柳時陰的身上。沒等它進行下一步行動,柳時陰已經用掌心把它摁回到了桌面。

小黑臉這會兒是完全動不了了。

它拚命地甩動著小胳膊小腿,最後隻換來了柳時陰目不斜視的一句話:“彆鬨。”

小黑臉臉頰再次鼓了起來,無聲地哼了一下,徹底不動了。

時間很快來到了午後時分,柳時陰懶得出門,直接在家點了外賣,還不忘給小木偶人也點了一份。

半小時後,外賣送了過來。是新鮮出爐的炸雞和奶茶。

柳時陰把食物分好後,說道:“這家的味道還不錯,你也嘗嘗吧。”

分給小木偶人的食物不多,但是足夠它吃了。小木偶人對分量什麼的也沒要求,隻是在吃的時候,摸出了柳時陰的手機,揮舞著小短手也不知道在查些什麼。

柳時陰抽空看了一眼,發現它全在搜索什麼“炸雞是怎麼做出來的”“xx奶茶用的什麼原料”“吃炸雞和奶茶對身體有害嗎”之類的問題……

柳時陰看著底下的回答,忽然覺得嘴裡正在咀嚼的炸雞塊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心情非常的複雜。

為了不被影響了自己乾飯的情緒,柳時陰奪過了小黑臉的手機,說道:“吃飯!”

為了更有說服力,柳時陰又接了一句:“看手機吃飯對胃不好。”

養生偶一聽,頓時對手機喪失了興趣。不過在吃炸雞時,還是猶豫了那麼兩秒。但是把炸雞和奶茶吃進嘴裡的瞬間,豆豆眼很明顯地亮了幾分。

柳時陰又無奈又想笑,這隻木偶人的性格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吃過午飯,柳時陰繼續去玩他的遊戲。小木偶人沒有追著過來讓柳時陰學習,而是問過他後,拿著他的手機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刷什麼,特彆的聚精會神。

柳時陰雖然有些好奇,但秉承著同居人應該保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也就沒有去打擾它。不過傍晚的時候,他們家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柳時陰去開門,發現來人是超市的送貨員——而他手中提了好幾袋的新鮮食材。

柳時陰很想問這是什麼,但是在送貨員的微笑下,隻是默默地接過了對方遞來的東西。

等送走了人,小黑臉出現在了玄關處。小小的身體穿梭在這些食材中,一看就是在驗貨。

柳時陰看著滿地的東西,太陽穴突突直跳:“你怎麼買了這麼多的肉和菜,你不會是想讓我給你做飯吧?”

他早該想到,孩子安安靜靜必定是在作妖。

柳時陰會做飯,但輕易不動手,想吃他做菜的人有很多,但真正吃到嘴裡的二十多年來還沒一個。

小木偶人也不例外。

柳時陰抱著手臂注視著小黑臉,看它怎麼解釋。

小黑臉抱著一根比他大了有三倍的白蘿卜跳到了鞋櫃上,用小短手拍了拍自己,又把白蘿卜放平,手掌做了個切菜的動作。

柳時陰看懂了:“你是說你做?”

他眼裡滿是狐疑。

小黑臉保證似的又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柳時陰:“……你彆把我的廚房炸了。”

語氣勉強,但算是答應讓它試一試了。

柳時陰幫著它把需要用的食材拿了出來,其他的就放進了冰箱。之後他就站在廚房的門口,目不轉睛地看著小黑臉發揮。

小黑臉先是把東西洗好和切好,然後分門彆類地擺放在了盤子中。接著擦乾了手,特彆鄭重其事地掏出手機,擱在了台上,點開了一個教做菜的視頻。

聽著視頻中的聲音,柳時陰挑了挑眉,第一道菜就做蘿卜燉牛腩嗎?嗯,很簡單,應該不會出問題。

視頻步驟非常的詳細,連要放多少克的鹽,醬油等都明確地標了出來,用的是大火文火,抑或者要煮多長的時間,每一個細節都不忘提醒。這個教程可以說是把飯喂到了學習者的口中,柳時陰覺得就算是再蠢的人應該都能把這麼簡單的一道菜給做出來。

但奈何有些人,在某些方面天賦異稟,在另一方面就蠢笨如豬。

像柳時陰學不好風水,小黑臉學不會炒菜做飯一樣。

看著小黑臉每一步都聽著視頻來,每一步也沒有做錯,但是煲裡的蘿卜和牛腦愣是燉成了黑色,散發出了一陣陣的怪味……

小黑臉看著成品,直接愣在了當場,一臉被雷劈了的不敢置信的表情。

表情是從未有過的生動。

不過柳時陰是沒心情欣賞它此時的小神態了,在看著快要燒乾的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老天爺是不是看他過得太順遂了,所以派了這個小東西來收拾自己?

小黑臉有些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柳時陰,一副做錯事情的羞愧模樣。柳時陰見狀,到嘴想罵人的話愣是怎麼都吐不出來。

他隨便抓了一把頭發,把氣憋回去道:“算了,你就在旁邊呆著吧。”

說好的不給任何人做菜,今天倒是莫名其妙地破了例。柳時陰戴上圍裙,清洗好了手,像是做過了無數次般動作非常自然地接過了小木偶人的活。

小黑臉唯一還算有先見之明的就是,它買的肉和菜足夠的多。

柳時陰把煮壞了的蘿卜和牛腩倒了,重新又取了新的食材。他雖然沒做過這道菜,但是剛才聽了一耳朵,心理已經有數,每一個步驟還在腦海中。

柳時陰先把牛腩洗了,切了大塊,然後先用高壓鍋燉了。等它好了後,就轉移到另一個鍋上,和蘿卜一塊煮了起來。

煮這個的中途,柳時陰去看了備菜,接著又做了一道避風塘炒蝦,蒸了一條魚,煲了一鍋排骨玉米湯,最後覺得葷菜太多,又給炒了一道娃娃菜。

廚房中飄逸著滿滿的香味,讓人陶醉。

小黑臉似乎很喜歡柳時陰做的菜,在台上轉來又轉去,眼睛都恨不得黏在這些菜上。不過著急歸著急,小黑臉沒忘記自己給柳時陰帶來的麻煩,端菜什麼的,它都搶著去乾,小小的身體扛著大大的盤子,靈活異常,一滴湯汁都沒有灑下來。

後面還幫忙拿了碗和筷子擺好。在柳時陰過來時,還非常狗腿地給他解圍裙和拉椅子。

柳時陰氣得想笑:“好了,趕緊吃晚飯吧。”

小黑臉咧了咧嘴,乖巧地坐在了它的位置上,等著柳時陰先動筷。柳時陰已經餓了,也就沒管它,自己先吃了起來。

雖然有一段時間沒有動手做飯,但柳時陰的手藝沒有任何的退步,味道依舊很好。小黑臉看起來也很喜歡吃,紫黑色的腦袋兒都快埋進了它的飯碗中。

柳時陰見它這麼捧場,覺得偶爾做一頓飯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不過快樂的時間總是太短暫,在柳時陰和小黑臉還在享受著美味的晚餐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不認識的號碼。

第一遍的時候柳時陰沒有接,但對方似乎沒有就此作罷,鍥而不舍地又接著打來了第二通,第三通電話。

第三次聽到鈴聲響起,柳時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接起了電話。下一秒,謝振強著急的聲音傳了出來:“柳大師,出事了!”

柳時陰皺了皺眉道:“出了什麼事?”

謝振強說道:“我們不是陪蘇小梨回了北方嗎?送走她後,我們就帶著嘉瑜去找了那個送她陶笛的同學。我們是直接去的她家,沒見著人,後來問了鄰居才知道。對方病了,病得很嚴重,現在已經住進了醫院去。”

送謝嘉瑜陶笛的同學叫毛姍姍,也是個女生。經過謝振強的了解,對方和謝嘉瑜一樣,都是同一段時間出的事,不過這位毛姍姍比謝嘉瑜倒黴,她的情況更嚴重也更危急。病了沒兩天就直接昏迷了過去,進了ICU。

醫院方面覺得毛姍姍很可能是腦部出了問題,但是他們對這方面研究不深,最後建議毛家父母轉去了有這方面專家的醫院。十分湊巧的是,他們最後轉到了江城來治療。

謝嘉瑜非常擔心她的朋友,所以他們一家得知了這件事後,下午就已經回到了江城,此時人就在江城最大的市醫院中。

至於為什麼現在給柳時陰打電話,是因為謝家人見了毛家人,聊天過程中提起了柳時陰救謝嘉瑜的事情。毛家人大概是無路可走了,聞言仿佛抓到了最後的救生索,希望能請柳時陰來幫忙。

當然,酬勞不會少了他的。

柳時陰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兩下,最後在毛家夫婦苦苦地哀求下,接下了這樁生意。

掛電話前,雙方約定好了明天在市醫院見面。

再看還在冒著熱氣的飯菜,柳時陰歎了口氣:“我大概真是天生勞碌命,都不能好好當個收租的。”

小黑臉大概是想安慰它,用自己的筷子給他夾了一塊燉得特彆軟爛的大肉塊。

柳時陰盯著那肉,最後毫不客氣地把它吞入了腹中。

嗯,這個位置的肉就是好。

第二天八點,謝振強帶著毛姍姍的父親毛劍輝開車過來接柳時陰。

毛劍輝比謝振強年輕幾歲,穿著襯衣西褲,看得出是一個很儒雅很有文化的人。不過此時他滿臉愁容,一身疲態,也不知道多少天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柳時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先上了車,占據了後座的位置。乖乖在柳時陰的口袋裡當掛件的小木偶人等車啟動後,才慢慢騰騰地爬了出來。

毛劍輝第一次看到會動的木偶人,整個身體都僵成了一塊石頭。

他害怕地道:“這是?”

謝振強特彆淡定,且與有榮焉道:“哦,那是柳大師的寵物,彆怕,它不會傷害普通人的。”

毛劍輝一聽,原本因為柳時陰過於年輕而有些懷疑他能力的眼神瞬間變得充滿了敬意,態度也恭敬了許多:“柳大師真是年輕有為。”

柳時陰懶得和他客套,直接問起了毛姍姍的情況:“昨天手機裡沒有說清楚,你把毛姍姍病了的事情從頭到尾再講一遍。”

毛劍輝立馬道:“我女兒是兩個月前病倒的,開始時病症就跟感冒一樣,一直咳嗽不舒服,吃了藥不見好,打了兩天的吊瓶也沒效果。第三天的時候,甚至直接當著我和妻子的面暈了過去,怎麼叫都叫不醒。”

毛劍輝想抽煙,但考慮還在車內,就隻是有些煩躁地揉捏著香煙。他接著說道:“女兒暈了後,我們就立馬把她送到了最近的醫院。醫生檢查了一遍,說是睡著了。可是我和妻子都覺得不像。後面也證實我們是對的,過了幾天她依舊沒有要蘇醒的跡象。醫院請來了很多的專家,我女兒也被拉去做了許多的檢查,最後也沒能找出問題來。有位專家是研究大腦的,就說她的情況和那些植物人很像,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他們不相信好端端的女兒就成了植物人,一直乞求醫生救人,最後那位專家就建議他們轉來江城試一試。

他們轉來江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專家什麼的也來看過了,但結果和之前一樣,都拿他女兒這種情況毫無辦法。到了今天,毛姍姍已經昏迷了有兩個多月。

如果繼續昏迷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毛劍輝才會選擇走偏門,其實柳時陰不是他第一個請來的玄學大師,不過前面的最後都發現是些江湖騙子,根本就沒什麼真本事。

現在毛劍輝把賭注全壓在了柳時陰的身上,就希望面前的這位大師和那些騙子不一樣。他苦苦哀求道:“柳大師,希望你能救救我的女兒。我和妻子就她一個孩子,要是她出了事,我們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柳時陰的手指在大腿上敲了兩下,沒有放大話說一定會幫他解決這件事,而是問道:“你女兒出事前,有沒有碰過什麼奇怪的物件?”

謝嘉瑜的事,毛劍輝已經聽謝振強提過了。所以柳時陰這麼一問,他立刻答道:“有!她和謝嘉瑜的感情很好,經常一塊玩,知道謝嘉瑜要轉學後,哭了一晚上,後面跟我們說,她給謝嘉瑜買了一份禮物,就是那個白色的小陶笛。而在買這個小陶笛的時候,她還買了一條淺青色的舊式褂子。那條褂子上面還有蝴蝶的圖案,非常的漂亮。”

毛姍姍買禮物時是和幾個同學一塊去的,昨晚上,毛劍輝就一個個去了電話,詢問了她們那天的情況。

他們城市有一條專門賣古玩的老街,不過當地人很多都知道,能在裡面找到真貨的概率極低,裡面賣的更多是贗品,還有一些是黑貨。黑貨顧名思義,就是從一些非法渠道得來的物什。

這些賣黑貨的,通常是流動商販。沒有固定的攤位,也許今天在這裡擺了東西賣,明天就找不到人了。

而毛姍姍的小陶笛和褂子,就是從一個擺在街邊的流動商販手中買來的。

那個商販是個矮矮胖胖,長得特彆和藹慈祥的老太太。滿頭銀絲,看起來得有七十多歲了,說話溫溫柔柔,特彆討喜,也不像是會忽悠人的人。

毛姍姍因為和對方聊得很融洽,又因為是真覺得那個陶笛和蝴蝶褂漂亮,最後就花了幾百塊錢把東西買了下來。

毛家是做地產生意的,家境富裕,毛姍姍從小零花錢就多,花個幾百上千買一樣東西,是十分尋常的事情。但其他的同學沒她家闊綽,所以最後就毛姍姍在這個老太太面前消了費。

蝴蝶褂的事情,毛劍輝夫妻也知道。她妻子看那條褂子是手工縫製的,做工十分精巧,絲線的顏色也很鮮豔,不像便宜貨,更不像是二手貨。當時毛姍姍也故意隱瞞了小攤販的事情,她妻子就以為褂子是她從哪個商場裡買來的,見她很喜歡就隨她掛在了自己的衣櫥中。

似是想到了什麼,毛劍輝的瞳孔內閃過了幾分害怕。

柳時陰說道:“要想救你的女兒,最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彆有所隱瞞。”

毛劍輝猶豫了下,見醫院就在前方,才抹了把臉道:“那條蝴蝶卦,不知道姍姍是什麼時候穿上去的,現在……脫不下來了。”

當初進醫院,他妻子給女兒擦身時,掀開外面的衣服,看到裡面還穿了那條蝴蝶褂,直接嚇了一跳。尤其是配上他們女兒昏迷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葬禮上,那些已經過了氣的死人打扮。

他妻子覺得不吉利,拚命想把衣服脫下來,可是女兒的皮膚都被扯紅了,那褂子還好好地穿在身上,就像是底下粘了膠水一樣,怎麼都脫不下來。毛劍輝加入幫忙也不行。

謝振強聽了,毛骨悚然道:“這也太嚇人了吧。”

“可不是嗎?”毛劍輝歎了口氣,“請來的陪護都給嚇跑了。”

“衣服是人的貼身之物,和人的關係最為密切。所以在不清楚前主人是因為什麼情況賣掉或者丟掉這些衣物的時候,我們都不建議彆人把它們穿戴在自己的身上。”柳時陰摸著小黑臉的腦袋,幽幽地道,“因為這些衣服,很大可能是來自於死人的,不僅不吉利,還可能給人帶來厄運。運氣好的,就時運不濟一段時間,曬曬太陽也就沒事了。但八字輕的,就倒黴了,什麼事情都可能會發生。”

所以很多老人一直不讓家裡年輕一輩因為貪圖便宜而在街上買那些比市場價格要低許多,但又沒什麼毛病的衣服。

這種很大概率都是死人穿過,彆人沒良心撿來的。

毛劍輝早就猜過那可能是死人穿過的褂子,昨天聽謝振強提到陪葬品時更是氣了一通,現在又聽柳時陰說起,臉都愁出了褶子。

在他們談論聲中,市醫院很快到了。

謝振強說:“我去停車,你們先進去吧。”

柳時陰沒說什麼,毛劍輝更不會有問題,他現在恨不得扛著柳時陰趕快去到女兒的面前。不過在他們邁步走進住院大樓時,柳時陰碰到了一位熟人,於暮。

於暮也看到了他。走了過來。

柳時陰:“你怎麼在這?”

看面相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於暮撓了撓頭:“我朋友住院了,就來探望他一下。”

他解釋完反問道:“大佬你怎麼也在這?”問完他就後悔了,他望到站在柳時陰身旁的毛劍輝,一臉倒黴催的相貌,敏銳的第六感讓他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正想掉頭跑的時候,柳時陰攔住了他。

柳時陰笑眯眯地道:“來都來了,湊個熱鬨再走吧。”

最重要的是,回去的時候就有專車司機了。

“……”於暮不知道柳時陰把他當做了開車的工具人,此時他隻覺無助得不行,熱鬨什麼的他是一點都不想湊啊。

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於暮最後還是成了柳時陰的跟班。

隊伍多了一個人,毛劍輝也沒說什麼,隻是默默地當起了一個合格的“導遊”,帶著他們走進了毛姍姍所在的住院大樓裡面。

這棟大樓新起的,建的回字型狀,占地面積很廣,一樓中央還搞了個露天花園,十分漂亮。樓上的人不僅能透過玻璃窗往下看到下面開得正盛的花草,平時還能下來散散步,特彆的方便。

柳時陰跟著毛劍輝踏進了花園的鵝卵石小道,在裡面見到了不少正在散步或者下棋的病人。夏天正好是繁花正茂的時候,花紅柳綠,鼻間還能聞到淡淡的花香,不說這是醫院裡面,還以為是哪個綠化搞的很好的小區公園。

除了花園這條路外,其實還有另一條通道是直達電梯的,不過那邊醫護人員走得更多。

毛劍輝看著經過的水池噴泉,亭台樓閣,還有一些孩子玩耍的設施,感慨地道:“這個花園弄得是真不錯,要是我女兒能來逛逛就好了。”

於暮剛想問大叔你女兒發生了什麼事,身邊的柳時陰卻忽然停了下來,視線望向了某個方向,不動了。

於暮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發現遠處一棵大榕樹下,有一個穿著病號服的青年坐在了輪椅上,抬頭仰望著頭頂蔥蘢的綠葉。

光斑撒在他的身上,像是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們的注目,對方低下了頭,看向了他們這邊。皎潔清雋,精致得猶如人偶的面容一下子就撞入了他們的瞳孔中。

過耳的黑發被風吹起,稀稀拉拉落下的綠葉作為背景,這一幕簡直就像是電影中隨便截取的一段美好風景。

毛劍輝用欣賞的語氣道:“這年輕人長得真好,肯定很受女孩子的歡迎。”

柳時陰點了點頭,頗為認可他的觀點。不過相較於對方精致漂亮的臉蛋,還有著更吸引他,讓他覺得更新奇的地方。

這人的面相真的太特彆了,竟然是百年難得一回的天煞孤星之相。

父不疼母不愛,兄弟姐妹不親,注定一世孤苦伶仃,命運坎坷得仿佛被天道丟棄了一樣,是不管在永晉年間還是現在,柳時陰唯一見過的命理如此荊棘險阻的人。

柳時陰摸了摸下巴,思索著能不能近距離給人看看面相和手相,該怎麼過去搭訕而不被當做奇怪的人時,於暮突然咦了一聲道:“這不是許家的小少爺,許林宴嗎?”

柳時陰:“你認識?”

於暮道:“認識啊,隻要是江城有頭有臉的人都知道他。而且他們許家可是江城第一富商,很多人都想巴結他們家,跟他們扯上關係。”

於暮頓了頓,覺得這樣說彆人的閒話會不會不好。但見柳時陰是真的很感興趣,便壓低了聲音接著道,“至於他這個許家的小少爺,出名就出名在他從出生開始腿部的神經好像就出了什麼問題,不良於行,隻能坐在輪椅上。外面有些人都叫他許家的那個瘸子,挺過分的。”

“而且更慘的是……”於暮可憐地瞥了遠處的許林宴一眼,“聽說他還不會說話的年紀,就被許家送去了療養院,一直是在療養院長大的,最近才被接回了許家。我也是半年前偶然見過他一面,現在才能認出他。”

至於許林宴為什麼會穿著一身病號服出現在這裡,於暮也知道一些。因為許林宴除了雙腿殘廢之外,身體也比較虛弱,不僅要經常來醫院做檢查,還會常常因為生病的緣故而住進醫院。

柳時陰聽後,心道不愧是天煞孤星之人,命途就是曲折。

不過越是這樣,柳時陰對這個叫許林宴的人就越感興趣,更想研究對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柳時陰那種想把人切開來細細琢磨的目光太過炙熱,對方的視線最後直接定到了他一個人的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