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妙安在承乾宮用了午膳，沾康熙的光，膳食的等級拔到最高。

佟妙安臉上的肉，不是憑空白長的，她結結實實的吃的多，且嘴巴挑剔，隻吃好的。

在白雲觀時，佟妙安打小吃的是觀裡道士們自己侍弄的蔬菜，新鮮水靈。她不算修行者，又是先天不足的小孩子，觀裡為她開了特例，允許吃葷腥。因此，每隔幾日，由山腳下莊子的獵戶，打了獵物和魚，送上山來專供她一人。

白雲觀的選址，是重陽祖師親定，鐘靈毓秀，長在這片土地花草動物，都靈氣十足。其口感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要說宮裡的膳食，用的食材，除了康熙和太後、皇貴妃的，其他人吃的未必有佟妙安好。

康熙、皇貴妃、胤禛心疼佟妙安在樸素的道觀裡，過得清苦。實屬誤會。

除了奴仆不比國公府裡伺候的多，身邊隻有黃薑一個，吃穿住行，佟妙安是樣樣不差的。隻不過，外人瞧不出內裡乾坤罷了。

佟妙安大口大口的吃著飯，連帶著看的人食欲旺盛。

康熙、皇貴妃、胤禛無一例外，全部加了飯，個個吃的肚滾腰圓，撐的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宮裡的飯菜，是不是比國公府和白雲觀做的更香？”康熙吃飽了，繼續和外甥女拉家常。

佟妙安無奈的看向康熙，小大人似的道：“皇上表舅，您這話和萬壽寺的主持師父，問的一樣。”

“哦？萬壽寺方丈是怎麼問的？”康熙道。

“主持師父問我，是更喜歡觀主，還是二師伯。”佟妙安道：“你們大人，都是這麼愛逗小孩子的嗎？”

康熙笑的嗆到差點兒咳嗽，他連連否認：“朕就是隨口問問，哪裡是在逗你。”

佟妙安道：“世間的美好那麼多，為何要二選一呢？我回答主持師父，觀主教導我道法，二師伯帶我鍛煉身體，是我都要孝敬的人。”

“宮裡的飯菜，是禦廚做的禦膳，全天下最好的廚子，應當都在宮裡了。自然是美味至極。可是，家中和觀裡的飯菜，也各有各的好。我都喜歡，都想能吃到。”佟妙安道。

“朕是聽明白了。你個貪心的小丫頭，是都想要，一個也不落。”康熙道。

佟妙安拍拍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歪歪頭看著康熙，她說的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皇上表舅說的話，聽了也很讓人動心啊。

“歲歲聽表舅的，全都要！”佟妙安豪情萬丈道。

康熙心裡咯噔一聲，他好似說錯話了。

皇貴妃和胤禛兩道視線，齊齊集中到康熙臉上。

若不是還顧忌著尊卑，兩人定要大逆不道的出言反駁康熙。

“歲歲啊，朕不是這個意思。”康熙苦著臉道。

這孩子從見面一直到現在，不是挺機靈的麼。怎麼突然聽不懂話了。

佟妙安不解的看向康熙：“歲歲理解錯了嗎？大人的世界好複雜啊，說的話小孩子都聽不懂。不過，沒事兒。觀主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自己的眼裡見到什麼，耳朵聽到什麼，那麼便是自己悟到的東西。不必人人相像。”

康熙道：“小小的人兒，道理倒是很多。行罷，你怎麼聽就怎麼是。也不妨事的。朕的外甥女，舅舅的孫女，如何不能魚和熊掌兼得，就該有這個氣魄才對。”

康熙樂嗬嗬的拍著佟妙安的肩膀，越看越讚賞。

隻恨這不是他的親女兒，多麼氣吞如虎的大魄力。

皇貴妃縱容的看著康熙和佟妙安：“罷了罷了，你們是親舅甥，關係最親近。有皇上護著，我還多擔心什麼呢。”

“兒子也會護著表妹的。”胤禛緊忙表態。

“多謝多謝。”佟妙安笑眼彎彎，左右向康熙、胤禛抱拳作揖感謝。

可愛的模樣，哄的康熙、皇貴妃和胤禛又是愉悅一笑。

佟妙安要回去的時候，皇貴妃摟著她，實在是舍不得鬆手。

“今兒你在外頭耽擱那麼久，缺了姑母半個時辰的時間，難道不補給姑母嗎？姑母這兒有好些漂亮的衣裳首飾，禦廚的廚藝也還沒有展示完，你再留宮裡一天，姑母多送你一匣子首飾和一箱子好看的布料。”皇貴妃誘惑道。

佟妙安心動嗎？

她心動的。

漂亮的衣裳，絢爛的寶石，她全都喜歡。

觀主曾手點著她的額頭，笑罵道：清貧的觀裡，養不起一個好奢靡的嬌貴小祖宗，快快下山去，禍害家裡人的財庫吧。

“下回。姑母，下回歲歲一定早點來陪您。今兒真不行。瑪法和阿瑪沒有歲歲陪著吃飯，晚膳會吃不香的。說不定，還會鬨脾氣。掀了桌子，浪費糧食就不好了。”

“再者，人不吃飽飯，身體會變差，這可不好。您也是一樣，要保養好身體。永遠漂漂亮亮的，紫禁城裡第一好看！”佟妙安道。

皇貴妃臉頰抹上紅霞，她羞答答的捏著佟妙安的臉上軟肉。

隻是輕輕的捏著，不敢多用一點力氣。

“讓姑母看看，這小嘴是抹了多少蜜。”皇貴妃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佟妙安一臉正直道。

皇貴妃沒有辦法，隻能派人將她送出宮。

康熙特批給佟妙安的那頂轎子，原本隻是借用她一回。一頓午膳過後，就成了佟妙安的專屬轎子。

以後，佟妙安進宮、出宮，都能乘著轎子。若是佟妙安不用，這頂轎子隻好好放著，不會給旁人用。

早上，承乾宮派去接人的奴才，隻有三個。等佟妙安出宮時，轎子外跟著六個太監，每兩個太監抬著一個箱籠，壓彎的扁擔，可見箱籠裡放滿了東西。

佟妙安，滿載而歸。

皇貴妃站在屋子門口，望著佟妙安離去的背影，癡望了許久。

等一陣風吹過，隨之停了半天的雨，重新下起，天降下一簾簾雨幕。

皇貴妃含笑嗔了一句：“好個油嘴滑舌的小混蛋，她又不是出家人。長的老實，說話儘會哄人開心，讓人愛的不行。”

“大格格才走，主子就想她了。”紅玉上前道。

她雖是二等宮女，在皇貴妃面前也有些情分在，偶爾敢大膽說兩句親近話。

“是啊，想她了。本宮看著她，就像是看著本宮的小公主一樣。即使，本宮知道她不是小公主，小公主若是能長大，也不會是她那樣的活潑，不受拘束的性子。可是，本宮總是忍不住將她和小公主的身影重疊。本宮啊，還是走不出心裡的魔障。”皇貴妃搖搖頭，臉上笑容變得苦澀。

“罷了，不說歲歲了。她有自己的父母，本宮不能奪人所愛，也奪不得。那是大伯家的眼珠子心肝兒，誰都不能碰。”皇貴妃道。

“你再細細與我說說，四阿哥和九阿哥打鬨時的場景。他們說了哪些話，一字不少的說與本宮聽。早上你來回稟時，語焉不詳的，用詞模糊，到底瞞了本宮什麼？”皇貴妃收斂起在康熙面前的溫柔，對著紅玉厲色道。

紅玉噗通一聲跪下，皇貴妃能坐到這個位置，自然不是隻靠著佟家這個好出身。

她手腕不凡，馭下嚴格。

“旁的都沒什麼，隻是小孩子之間的吵鬨。唯獨有一句，奴婢不敢說給您聽。”紅玉道。

說都說了，又有什麼不敢說給聽的。不過是先撇清自己的責任。

皇貴妃冷眼看著紅玉，周遭氣氛配合著外頭越下越急的雨，空氣壓抑的稀薄。

紅玉受到驚嚇的，惶恐瑟縮著脖子：“四阿哥在八阿哥偏幫九阿哥說話時，對八阿哥道，你我額娘關係最好，為何你我關係不是最好。”

你我額娘最好。

皇貴妃耳朵裡，隻這一句不斷回蕩，一聲高過一聲，震的她再聽不見其他話。

“本宮悉心教養他這麼多年，竟還是養恩比不過生恩。”皇貴妃雙眸空洞的望著外頭大雨傾盆，雨中霧氣蒙住她的雙眼，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皇貴妃娘娘，您是攔不住母子血脈親情的。四阿哥是妾身上掉下的一塊肉，血肉相連，除非您能讓妾無聲無息消失在紫禁城中，讓所有人都不能在四阿哥耳邊提到妾的名字。否則，四阿哥總有一天會知道，妾是他真正的母親。”

“您要了妾的兒子，卻不愛他。如今，您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再需要胤禛穩固您的地位。那麼，就請您將胤禛還給妾，讓妾待他如珍如寶。”

那是五年前，她懷著小公主，承乾宮宮人擅自揣摩她心思，冷待胤禛，導致胤禛夜晚著涼發了高燒，被德妃發現後，德妃形容瘋狂的，到她面前說的話。

而也是在那之後，她千攔萬瞞了五年，還是讓胤禛知道了，他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德妃之子。

胤禛那時的眼神，她還曆曆在目，清晰無比。

可那時的她，隻想著自己的腹中孩兒。她滿心自信，懷的是個阿哥。而占了自己孩子皇貴妃長子位子的胤禛，顯得有些礙眼，不合時宜。

“胤禛，你是信本宮這個悉心照顧你五年的養母。還是信一個拿自己孩子換前途的生母？”

“胤禛，你這些年在阿哥中，除了太子之外，獨一份的尊貴，都是仰仗本宮。是因為你是皇貴妃之子。而德妃，給不了本宮給你的一切。”

“你以為德妃要你回去，是心係你這個長子嗎？不是的，她隻是對本宮心有埋怨，想要讓你和本宮母子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