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鈴——”
鬨鐘刺耳的鈴聲劃破了安靜的早晨，窩在被子裡的少女忍不住捆緊了身上的棉被，在發現自己這樣並不能阻止鬨鐘的聲音時，終於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摸索著按下了鬨鐘上的關閉鈕。
聲音終於停止了。
少女迅速縮回了手，很快就又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然而才沒過多久，房門就忽然響起了一陣吱呀聲，緊接著是自己一直以來所熟悉的，屬於媽媽的腳步聲。
“真是的，真奈美，你不是早上有什麼排球訓練嗎，現在繼續睡沒有關係嗎？”
然而聽到聲音，那團被子反而瑟縮的更緊了。
青木媽媽見狀也沒什麼辦法了，隻能歎了口氣，無奈的走出了房門。
室內又回歸到了安靜。
留著一頭黑色極短發的少女縮在被子裡，慢慢張開了眼。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起床開始準備去訓練了。
但是好困，昨天訓練的肌肉仿佛還在酸痛著，讓她一點都不想要起來。
乾脆就這樣睡過去吧，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遲到了。
而且......就算自己不在，也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青木忍不住想起了那個新來的一年級生。
對方那精準的托球，強力的發球，以及對局勢的判斷力，不管是哪一項自己都沒有辦法做到。
她就像是隊伍的拖油瓶。
原本因為自己是二傳，所以不管如何都能上場，但現在有了新的二傳，隊伍也不再會需要她了。
反正都是坐板凳，那訓練不訓練又有什麼差彆。
烏黑的眸子仿佛正流淌些什麼，無神的盯著房間的一角。
要說完全不羨慕飛鳥是騙人的，但是更多的卻是對自己實力認清後的無力。
她既沒有像飛鳥那樣每天不懈的努力，也沒有像她一樣天生就擁有對局勢的掌控力。
對於幫助前輩們打進全國，飛鳥的實力是必不可少的，她很清楚這一點。
青木從棉被裡探出頭，純黑的眸子裡滿是迷茫。
她知道的。
自己一直都隻是隨波逐流的人。
彆人說著什麼，自己就會順應了彆人了期待。
周遭人都剪了短發，所以她剪去了自己的長發。
同齡人都看著時尚雜誌，所以她也努力學習起了穿搭。
親戚說著考上好大學很重要，所以她每天努力讀著書。
朋友們都加入了排球社，所以她開始玩起了排球。
然而到頭來，她不喜歡自己的短發，看不懂那些雜誌單品，課業她自覺努力了卻依舊平平，就連排球，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打的。
隻是因為強身健體嗎？好像也不是的。
排球，對於自己來說，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她越想要思考出答案，腦子
就一頓一頓的疼。
……所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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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啊！
一想到這裡，青木忍不住又把被子裹緊了些。
好冷啊。
明明都快要初夏了，怎麼還是這麼冷啊。
她抱緊了自己的雙臂，將自己的頭埋進了臂彎裡，整個人瑟縮在一團。
※
飛鳥柚夏站在標示著“青木”門牌的大門前，輕輕按響了門鈴。
沒等很久，門內遠遠就傳來了疑惑的女聲：“——來了！”
青木媽媽剛打開門，就看見一名長相十分精致，留著一頭銀灰色長發的少女，不禁疑惑的開口：“請問......？”
飛鳥柚夏恭敬的鞠躬，禮貌的說：“伯母您好，我是青木前輩排球社的同伴，是來找青木前輩一起去訓練的。”
青木媽媽一眼就看見對方身上的製服，立刻“哎”了一聲，：“真奈美的同、好朋友嗎？真奈美那孩子估計還在賴床呢，可能會需要一陣子。”
同伴？真奈美這孩子的朋友真是奇奇怪怪的呢。
青木媽媽一想到這裡，看著面前少女紅通通的小臉，忍不住露出了慈愛的目光，而後又想起自家女兒那拖拖拉拉的起床速度，便笑著邀請起面前的少女：“要不要先進屋裡來等一下呢，現在早上的溫度還有些涼，要是冷到生病了可就不好了。”
“哎？”飛鳥柚夏一愣，剛想拒絕，就發現青木媽媽已經興高采烈的側過身子，跑進廚房開始準備起招待客人的茶水，末了還疑惑的問道：“你這孩子，怎麼還不進來呀？”
飛鳥柚夏本不想過多打擾，但實在架不住青木媽媽熱情的邀請，隻好有些拘謹的走進了屋。
她被青木媽媽安排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等候青木媽媽上樓去叫人，一邊慢慢端起了對方給自己倒的熱茶，眼角餘光卻不小心瞥見了電視機旁陳列了許多照片的相框。
那上面的照片大概有大半都是青木真奈美與父母的合照，而剩下的其中一個白色相框上的照片，卻吸引了飛鳥柚夏的注意力。
——那是小時候的青木真奈美正抱著排球，滿臉開心的模樣。
也就在此時，飛鳥柚夏聽見從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她順著視線看去，正巧對上青木媽媽歉意的視線。
“真不好意思呀，明明朋友來找她，卻還那麼失禮。”
飛鳥柚夏連忙擺手：“不是的伯母，是我來的太唐突了。”
青木媽媽聞言，眉眼彎了彎，坐在了飛鳥柚夏對面的沙發上，溫和的說道：“你真是個溫柔的孩子，平常我家真奈美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你不用否認的，我知道那孩子的個性。”
飛鳥柚夏本想否認，卻被對方直接看穿了心思，剛剛抬起的手隻能被迫收了起來。
她看出了青木媽媽臉上的憂慮，也感覺對方此時似乎並不需要自己回答，便隻好保持了沉默。
清晨的陽光透著窗戶
，灑落在了電視機旁的整排相框上。
青木媽媽望著那張白色相框，上面屬於自己女兒開心的笑臉，此時正因為照射不到日光的關係而被陰影給掩去了大半。
“其實呢，我發現那孩子，好像有什麼心事。”
青木媽媽回想起最近以來，自己女兒那反常的表現，憂心忡忡的說道，“國中時的她，每次回家總是會嘰嘰喳喳的跟我說著她在排球社遇到的事情，但是好像是自從升上高中的某一天開始，她每次從社團回來，都不再跟我分享這些了。”
越來越晚去的練習，到現在幾乎是慣例性的遲到，她每次詢問對方，卻總是得到一個“沒事啦，媽你彆擔心”。
然而那明顯在勉強的表情，卻怎能叫她放心？
“真奈美這孩子，從小就很喜歡逞強，我問什麼她都不說。”青木媽媽歎了口氣，臉上的擔憂怎麼也藏不住，“明明國中時那麼喜歡排球的，喜歡到就連睡覺都要抱著一起睡，天天說著總有一天要和隊友一起去全國比賽，但是現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每天回來，空閒的時候就會獨自發著呆，就連以前最喜歡的排球也不肯碰了。”
“明明是那麼喜歡排球的一個人。”
飛鳥柚夏望著面前女人擔心卻無措的眼神，眸光悄悄流轉著，原本垂於身側的雙手，不自覺的揪緊了衣擺。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面前的少女，眼神百般糾結，最後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雖然作為母親，我知道這樣說有些不妥，但是——”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直覺的猜到，應該是和排球相關的事情。
而她有種預感，或許，眼前的少女能將自己正深陷於低潮中的女兒給拉出來。
“能請你，幫幫真奈美嗎？”
※
飛鳥柚夏站在了青木的房門前，剛敲響了門板，就聽見從房間裡傳來了什麼東西掉落在地板，又很快被撿起來的聲音。
“青木前輩？你醒來了嗎？”
在她說出這句話後，面前的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一半。
飛鳥柚夏從那一半的門內對上了青木驚愕的視線，眨了眨眼，後知後覺的抬起了手，十分有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啊，早上好，青木前輩。”
對方似乎愣了幾秒，也跟著抬起手：“早上好......等等不對吧！？”
青木下意識的問好後才反應過來，滿臉驚恐的看向了門外的銀發少女：“飛鳥？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咦？自己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飛鳥柚夏有些不解，困惑的用魔法反擊了魔法：“咦？可是早訓要開始了呀？”
這兩個問題之間哪裡有關聯啊！？
青木第一次知道自己心裡活動也能這麼多，身體僵了一瞬，蠕動著嘴唇，本來想開口說些什麼，最後卻又默默閉上了。
她剛剛還想著對方的事，結果沒想到人直接就跑上門來了，一時間腦中
十分混亂。
兩人沉默了幾秒——準確來說是飛鳥正在等著對方的回答——青木才終於勉強擠出了微笑，
艱難的開了口：“抱歉呀，
飛鳥，我睡過頭了，你先過去吧，我等等就來。”
“嗯。”飛鳥柚夏點了點頭，青木剛鬆了口氣，就聽見對方滿臉正經的接著說道，“那我在前輩門外等前輩吧。”
青木：？？？
“等、飛鳥，我換衣服會有點久。”她委婉的說道，“所以你還是先過去吧。”
正常人如果聽到這樣的話，估計就會聽懂潛在含意而退縮了，然而飛鳥柚夏很明顯不在此列。
她先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後再次點頭，輕鬆的朝她笑了笑：“沒關係的前輩，我可以等。”
青木聞言就是一噎，她沒想到對方居然完全不照劇本走的，直接把她原本想說的話全給堵住了，整個人都傻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對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直接給青木整沒輒了，她最終隻能勉強同意了這個提案。
見對方真的乖乖開始等她洗漱，青木也不忍心讓對方等太久，匆匆洗漱完畢後，背著書包跟著飛鳥柚夏一起出了門。
......這真是她最近有史以來最早出門的一次了。
直到揮彆了不知在感動什麼的母親，青木真奈美一邊跟著對方往前走，一邊忍不住問起了身旁的少女：“話說回來......飛鳥，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啊？”
飛鳥柚夏此時正看著手機，聞言才抬起了頭，像是在陳述一個十分簡單的答案，理所當然的說：
“因為，我們不是約好要一起努力打進全國了嗎？”
青木一愣。
手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她緩緩低下了頭。
“……有飛鳥在的話，你們一定可以的，也許說不定還真能順利打進全國比賽。”
她努力露出了微笑，想要像是以往那樣，緩和一下氣氛，卻發現自己隻能不管怎麼牽動著嘴角，始終隻能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至於我的話，當然也會在旁邊替你們加油的。”
“嗯，我們一定會打進全國。”飛鳥柚夏絲毫沒聽懂對方的弦外之音，反倒認真的點了點頭。
她此時正看著手機向前走著，腦中迅速思考著其他事情，背對著青木的同時，導致她並沒有看見對方那勉強的微笑。
“......說起來——”
“啊，對了，青木前輩。”
就在青木打算隨便說些什麼來轉移話題時，原本正盯著手機的飛鳥柚夏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幾乎同時也開了口。
兩人都愣了一下。
青木本來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便示意對方先說。
飛鳥柚夏見狀，也不客氣，非常自然的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情：“說到打進全國，青木前輩，我覺得我們現在完全可以練習使用雙二傳的配置，必要時由前輩接應二傳，我來進行攻擊。”
這個想法她其實已經
思考過一陣子了。
雖說雙二傳的配置有些明顯缺點，但是對於現在不管是經驗還是跑位都不是很熟悉的大家來說，可以說是容錯率最高的一種陣形了。
而且......在某些時候，或許會有些奇效。
想到這裡，飛鳥柚夏理所當然的看向一旁呆滯的青木，認真的詢問道：“雖然可能不太適合用在首發配置，但真正使用起來的話，我稍微有一些想法，青木前輩，你覺得怎麼樣？”
青木：？
“不......啊？？”
她剛剛好像錯過了一百集，怎麼現在一句都聽不懂了？
望著面前正認真等著自己回答的飛鳥，青木突然有了個驚恐的發現。
敢情這家夥原來從剛剛到現在全都沒聽懂自己話的意思啊？！
飛鳥柚夏見對方滿頭問號的模樣，以為是沒聽清楚，在手機上畫了一通，滿眼亮晶晶的展示給她看：“就是大概這樣的配置，前輩覺得怎麼樣？”
奇怪，是自己畫的不夠好嗎？青木前輩好像很想說什麼呢！
然而她沒想到，等到對方徹底冷靜下來後，回應她的就是這一句：
“......抱歉。”
她搖了搖頭，“謝謝你，飛鳥，但你並不用顧慮我。”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隻是個普通人，所以在知道了有飛鳥的存在後，心裡某個地方，似乎安心了許多。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那雙深紫色的眸子時，自己竟會產生了想要跑開的念頭。
對方就像是一面鏡子，將她的僥幸與半調子的想法完整映了出來。
“我知道我排球打的並不好啦，一直遷就我的話隻會讓隊伍輸掉的。”青木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杓，掩飾性的乾笑了幾聲，“我呀，也很想看到大家去全國比賽呢，所以我能在場邊加油就很開心了，不用把我算進去啦。”
“原來如此。”
飛鳥柚夏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正當青木鬆了口氣，覺得總算是跟排球笨蛋溝通成功時，就看見對方露出了十分困擾的表情，“可是這樣的話，我會很困擾的。因為沒有青木前輩的話，這個戰術根本無法實行吧？”
你倒是聽人說話啊？！
青木臉上的乾笑差點繃不住。
她指著自己，有些沒好氣的說：“我就說了我——”
“當然，以現實面來說，現在的青木學姐根本做不到。”
飛鳥柚夏這一句話直接打斷了本來還想說什麼的青木。
她毫不畏懼的對上了面前的那雙詫異的黑色眸子，一字一句的說道：“但是，如果青木前輩能做到的話，我們就能增加贏的機率。”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會每天都來找青木前輩練習這個戰術。”
飛鳥柚夏語氣依舊不急不徐，禮貌卻充滿了不容拒絕。
“還請前輩做好心裡準備。”
青木一時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道為
什麼，
她明明有很多話能反駁，
卻在看見對方眼裡的認真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後隻好側過臉，避開與對方的視線，隨便擺擺手：“是是，到時候怎麼樣我可不管啊。”
反正很快對方就會發現自己根本就是拖油瓶了，一定一下子就會放棄這個想法的。
並不知道青木所想，飛鳥柚夏認真的點了點頭，而後才掏出手機，將上面的圖片轉了幾個方向，再次盯著屏幕走路。
嗯，看起來應該是走這邊吧？
兩人一時間都安靜了下來，青木是因為自己腦中一片混亂所以沒有開口，飛鳥則是單純的在放空而已。
“……說起來，我從剛剛開始就想問了。”
青木看了一眼四周越來越陌生的場景，沉默了片刻後，終於開口：“我們現在到底是要去哪裡？”
她剛剛隻是單純跟著飛鳥往前走而已，並沒有思考太多其他的事情，然而現在看來，這個決定似乎有點不妙。
望著面前滿臉茫然的少女，青木的猜測隱隱得到了證實。
“要去找其他人一起去早訓。”飛鳥柚夏眨了眨眼。
她將手中的地址遞給了青木，後者秉持著“不能隻有我受難”的想法，爽快的接過，隻看了一眼就認出這上面的字跡正是道宮結的。青木剛想說些什麼，卻在看清上面寫的內容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飛鳥柚夏總覺得此時青木前輩的表情有些扭曲。
在沉默了良久後，黑發少女才在飛鳥眼巴巴的對視下，無奈的舉起了手，指向了與前進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飛鳥......上面寫的地址，是在這邊才對呢。”
一股完蛋的念頭，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