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豐收會(1 / 1)

草原牧醫[六零] 輕侯 8129 字 3個月前

小紅馬雖然傷口漸漸在長好, 但還不能長途跋涉,是以,除了每日必須的散步時間外, 它都被綁在小驢車上。

蘇木馱著林雪君, 大青馬馱著阿木古楞、大花馬馱著第六大隊的騸匠王平安,瀟灑地跑在前面。

小毛驢一臉不開心地拉著綁有超重小臭馬的小板車, 嘎啦嘎啦地墜在後面。還常常走一段路就嘎嘎驢叫,要犯驢脾氣,怎麼拍屁股都不走道了, 生起氣來還要尥蹶子。

林雪君隻得一路采小毛驢喜歡吃的嫩草,輕聲細語地送到小毛驢嘴邊,耐心等它吃開心了、氣順了, 才能繼續趕路。

這哪是拉車的驢嘛,這是小驢爺啊。

曆儘千辛萬苦,終於載著小馬駒趕到奧都一家和寶音一家紮包的牧場。

行過陽坡,便看到漫山遍野棉花團般散開的綿羊山羊群,和少數五六頭育肥牛、三四匹工作馬。

正放牧的是奧都的弟弟航新,他遠遠看到林雪君一行人還沒認出是誰, 牧羊犬塞根卻已經率先狂奔而來。

在迎上林雪君後,它上躥下跳地想要夠到林雪君,煩得大黑馬蘇木抬前蹄要踢狗。

林雪君忙跳下馬, 這才滿足了塞根要撲抱的願望。

立起來人高的大狗撒起嬌來真要人命,林雪君被撲倒在草地上,叫塞根的舌頭幫忙洗了個臉。幸好蒙獒塞根不僅耳朵不臭了,嘴巴也不臭,不然這個熱情可真讓人受不了。

“好了好了。”林雪君坐在草地上,笑著製止塞根的舔狗行徑, 伸手撫摸塞根的大狗頭,不自覺又去檢查它的耳朵。

狗有時候比人還靈性,她隻是在離開大隊駐地前,受奧都之托治好了塞根耳朵發臭、聽不到的毛病。短短相處不足1小時,它就記住了自己,每次她來這裡,它都這樣熱情地歡迎自己。

真是條好狗狗。

養在林雪君懷裡的小狼沃勒也早就跟蒙獒塞根熟悉了,每次見面都會被塞根狠狠舔毛,還常常被塞根的狗鼻子拱得滿地打滾。

這一次沃勒乾脆藏在林雪君的蒙古袍裡頭都不露了,顯然不想再被舔到被毛濕漉漉。

跟放牧的小少年航新打過招呼,林雪君一行便又往奧都家的氈包趕。

蒙獒塞根很想跟著林雪君,但追了幾米,回頭瞧瞧放牧的小主人和鋪散在草場上的羊群,終於舍棄玩心,又折返崗位儘職牧羊去了。

……

跟奧都一碰面,對方預測了下明天是個大晴天,林雪君當即拍板明天咱們也辦豐收節。

第七大隊沒有騸匠,每次都要去場部請騸匠來幫忙,今年還沒來得及跟大隊長商量這個事兒呢,咋就能辦豐收會了?

林雪君哈哈一笑,轉手指了指跟在她身後的陌生面孔,又指了指自己:“兩個騸匠,足夠了。”

奧都好奇地看看站在林雪君身後的男人,王平安忙用蒙語自我介紹:“你好,我叫王平安,是第六生產隊的騸匠,我今年三十二歲——”

聽到王平安又要做自己那一套過分全面的介紹,忙打斷道:“第六生產隊的王同誌發揚無償互助精神,免費幫我們騸羊。咱們明天就搞豐收會吧,弄好了,我也能放心回駐地好好呆上幾天。”

不然在駐地休息不了幾天,又要往春牧場上跑,太折騰了。她這段時間可真是累夠嗆,皮都被草原上的風吹皴了。

奧都一聽居然有這種好事,當即答應下來,喊了自家妹妹去幾百米外寶音家的氈包做通知,明天太陽出來,天見暖了,就把需要騸的綿羊山羊都趕來排隊給林雪君騸。

林雪君跟奧都和寶音大媽開小會,將隔日豐收會的安排流程全敲定後,依次向所有人傳達了明天的工作任務。

每個人應下後,便利落地趕去做準備,奧都家氈包外也架起篝火,堆上牛糞,支上大鍋,開始煮驅蟲藥湯和安神養氣湯——明天不僅被騸的羊都要喂上安神養氣湯,所有牲畜也都要喝上初春第一頓驅蟲藥湯,連狗子也不例外。

當然也包括林雪君的小毛驢、黑駿馬和小狼崽。

藥湯被燒煮冒泡,開始逸散出汩汩苦味時,篝火邊聚攏了一圈兒小毛團子——奧都家另一條蒙獒產的狗崽子們昏昏欲睡地取暖。

其間還混入了個灰色的小團子,一條前腿被梳子綁住了支棱在一邊,另外三條腿全盤在圓肚皮下,被篝火熏得一下一下點腦袋,憨態可掬的樣子讓人無法想象它長大後會變成凶悍的草原狼。

晚上不僅林雪君三人受到了很好的招待,連小野馬和沃勒也蹭到了羊奶喝。

航新放牧回來又去飲馬,林雪君的大黑馬蘇木和阿木古楞、王平安的馬也被帶走了。連小毛驢都被鬆了板車,一蹦一跳地跟著去飲水。

第二天紅日東升,果然如奧都預測那般是個大晴天,朗朗藍天上一朵雲都沒有,開闊到讓人起雞皮疙瘩。

林雪君跑去草坡另一邊上廁所,趕回來時站在草坡上轉圈圈,抬頭是藍汪汪,低頭是綠瑩瑩,沒有遮擋,令人想要大聲唱歌。

“草原最美的花,火紅的薩日朗~草原最美的花,火紅的薩日朗~~”她隻會唱這一句,於是反複哼哼,趕回氈包前,忙住口,免得在一群唱將前獻醜。

奧都的阿媽早煮好了奶茶,準備好了豆餡的炸油糕和白白胖胖一層金黃焦皮的酸奶餅。

先來一口酸奶,開了胃口。再一片蒸熟的羊肝,蘸飽用煮熟雪水和開的醬油膏,補充微量營養和鹽分。左咬一口酸奶餅,嚼嚼嚼,右咬一口炸油糕,蹭了滿嘴角的油漬,幸福的油漬,好生活才會出現的油漬。

大碗喝奶,大口吃這吃那。

每個人的肚皮都被喂飽,依次站起身,脫掉礙事的大袍子,紮起長發,擼胳膊網袖子,走向布置好的豐收會場。

掀開被風吹得啪啪打臉的飄揚的哈達,奧都呼喝著號令弟弟妹妹們趕羊過來。

王平安和林雪君負責騸羊,寶音的兩個妹妹負責給騸好的羊喂藥湯,再給羊耳朵上做記號。

寶音大媽則帶著丈夫和老母親老父親給牲畜們喂驅蟲藥……

太陽緩慢的爬升,越來越火熱。綠草上掛的晨露蒸發,悄悄在日照下長高。

王平安的小刀揮得很熟練,林雪君的小刀卻彆在腰間,一直沒派上用場。

她提前準備了許多柔韌性很強、彈性很好的草莖,消毒後放在邊上。小羊一被送過來,阿木古楞便將小羊控製住,林雪君在小羊肚子下用手擠啊擠,將蛋蛋擼出來,再將被消炎水泡漲的草莖拉伸下,用力綁在陰-囊頸部,係紮死。

如此一來,2天後睾-丸變軟,皮膚變乾燥,被毛脫落。4天後睾-丸變粥狀,陰-囊萎縮變小。7-8天時,捆紮上下皮膚水腫,2周後會自然消失。睾-丸開始變硬,捆紮處皮膚乾枯。

到30天左右,陰-囊就自然脫落了,創面平整乾燥,不留一滴血。

這樣的好處是草原上羊群龐大,如果用刀切的辦法,傷口若護理不及,難免會出現傷口感染的。萬一發現的晚,小羊羔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捆束法不見血,完全不存在傷口感染的問題。

壞處是草莖如果有脫落的,可能導致個彆小羊羔成為落網之羊,悄悄保留住了自己的小雞-雞。

利弊權衡之下,還是捆紮法最好,如果有膠皮筋代替草莖,那就更好了。

草原上閹掉的羊好管理,可以跟母羊一起放牧。還能提高毛、肉質量和數量,體脂率增加,減少膻味,好處多多。

唯一的麻煩就是騸羊需要請騸匠,廢錢。後來有些養殖戶把羊養到8個月就出欄賣掉,就不閹割了,這樣還能省一筆請騸匠的錢。

但在六十年代的生產隊可不存在為了省錢而放棄那麼多好處的狀況,咱們生產隊是大集體,都是生產隊出錢,也相當於騸匠騸的都是自己的羊。

那還留什麼情面,手起刀(草莖)落,一頭頭太監小羊就這樣咩咩咩地誕生了。

奧都的阿媽在他們閹割掉第一批小羊羔時,便拎著奶桶走在四周,一邊以手指點奶彈向天空和四周,一邊閉目肅穆地輕聲呢喃著祈禱:

撫慰受難的生靈,慶賀六畜的豐收,祝福草原的繁榮。

林雪君在捆紮小羊羔時,手法不自覺更利落起來。每每做好一頭羊,都伸手撫摸下小羊羔,隨著老阿媽的祈禱一起輕聲呢喃。

王平安騸了幾十頭羊,中間休息的時候忙翻出小本來到林雪君面前學習捆紮法的要門。

奧都忍不住也探頭來聽,耳朵裡於是不斷湧入什麼東西變硬,什麼東西出現水腫,什麼東西自然脫落的詞句,聽得牙齒都快打戰了。

這是什麼男人噩夢話題啊!!

“林同誌手狠啊,小小年紀,閹羊時眼都不眨一下,嘖嘖,有大將之風啊!”

“刺……刺激。”再怎麼哆嗦,也不能露怯。

“無情血手。”

“鐵手。”

林雪君閹割的小羊倒沒怎麼叫喚,但在王平安手下挨刀的小羊叫得老慘了。

最初還有男人在邊上圍觀,後來男人們都呲牙咧嘴地走了。不看了不看了,還是去乾活吧。

每一個王平安割下來的小羊蛋-蛋都被丟入羊奶桶裡,被蒙古族人稱為‘珍珠’,烹飪後當作‘壯陽’‘補精’的美食在這一天享用。

奧都的阿媽拎走王平安身邊的第一桶小羊蛋蛋,再拎著空桶回來的時候,忍不住望著林雪君利落的動作感歎:

“林同誌幾秒鐘就能紮一隻小羊,速度可真快,就是遺憾呐,沒有羊蛋蛋吃。”

騸羊就是要在晴天上午,這樣受閹的小羊不會因為受凍等影響恢複,接下來半個白天還能更好地觀察小羊們的閹後身體狀況。

林雪君在羊牧場上連乾3個上午才帶著王平安將所有小羊閹割好,所有牲畜們也都喝上了驅蟲湯藥。

拍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殺夠了,該回家了。

“回頭咱們大隊組織一次來草原上免費給牧民剃頭的活動吧,頭發我也會剪的,我來操刀。”

林雪君轉頭問奧都,說話時悄悄藏起連續三天係繩而磨起泡被挑掉,又反複擦破流血的手指:

“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奧都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不知道為啥,脖子怎麼涼颼颼的呢,“沒事,我們蒙古族人習慣留長發,編成辮子也挺好看的。”

林雪君有些可惜地點點頭,遺憾自己跟小-紅-書學會的理發手藝不能施展了。

擦擦手,騸羊無數的林同誌終於要離開可憐的小羊羔們了。

因為這三天裡王平安每天下午和晚上不騸羊的時候,都在認真抄錄阿木古楞跟林雪君學醫術時記的筆記,又得了林雪君一些提點,兩份藥方,收獲頗豐,便也作彆了林雪君,折返第六生產隊,準備再帶上家夥,去為其他沒有騸匠的生產隊服務。

林雪君於是帶上阿木古楞和越發康健的小狼沃勒、小野馬繼續上路。

伴著一天比一天和煦的春風,踩著一天比一天高、一天比一天茂盛的春草,兩個人一邊采草藥,一邊前行。

偶爾伴著小毛驢難聽的嘎嘎叫聲唱上兩嗓子,雖然又累又苦,倒也找出些遠遊般的樂趣來。

隻可憐了那些尋找林雪君的人,縱馬在草原上跑來跑去,再次趕到奧都的羊牧場時,又隻得到個林雪君已經離開的消息。

再一次地,錯過了。

……

幾天後,騎手們沒有找到林雪君和阿木古楞,卻帶來了關於林雪君的消息:

【在第六大隊的豐收會上,林雪君用開腹手術救治了一匹腹痛倒地的小野馬。】

【在第六大隊停留的日子裡,她拯救了一頭產後癱瘓的母牛和許多其他牲畜。】

【在蘇倫大媽的馬場上,林雪君留下了一個預防馬腹痛、簡單治療馬腸結等病症的方藥……】

【在奧都的羊場上,林雪君辣手摧羊,帶著一個不知道哪裡撿的老徒弟,3天之內,騸了咱們春牧場上所有的綿羊羔、山羊羔。】

【林雪君做開膛手術的小野馬是一匹通體火紅的好馬,林雪君將它綁在小驢車上,一路帶著。在她離開奧都的羊牧場時,小馬駒的傷勢愈發好轉,每天都能被牽著走許多路。它能吃草了,也拉出了喜人的圓糞團,林同誌說它生命力很頑強,正在一點點變長好呢。】

【在第七大隊的育肥羊牧場上,老漢那日蘇看到林同誌救了一頭隻有一隻耳朵的小麅子……】

從這些描述裡,大隊長仿佛看到了林雪君正帶著個病殘大隊伍,浩浩蕩蕩地趕路。

她已距離大隊冬駐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說不定下一刻,他們便會看到她拖家帶口出現在駐地外的紫花苜蓿草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