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一封長信(1 / 1)

草原牧醫[六零] 輕侯 4388 字 3個月前

踏著剛冒尖的青草, 呼色赫公社獸醫站的薑獸醫,隨著婦女主任額仁花一起趕至第七大隊的春牧場找林雪君。

可他們隻看到了林雪君和牧民們一起勞作換來的豐收地——在草地上鋪散開的牛媽媽帶著小牛,哞哞叫著散步吃草。

胡其圖阿爸告知他們, 林雪君同誌和阿木古楞已經離開這裡好多天了。

薑獸醫隻得又跟著額仁花奔向第七大隊的冬牧場駐地。

在漫無邊際的草原上, 他們沒能追尋到林雪君的足跡, 隻得一路朝東。

另一邊, 第七生產隊的大隊長王小磊,帶著呼色赫公社陳社長等一眾人直奔冬駐地,卻發現林雪君還沒回來呢。

大隊長又派人去春牧場接林雪君。

3日後,去找林雪君的人往返回到駐地,得到的消息是:林雪君已經從春牧場出發了。

可是他一路去了蘇倫大媽的馬場、奧都的羊場,都與林雪君錯過, 一直未能找到歸返途中的林雪君和阿木古楞二人。

在茫茫的大草原上, 林雪君好像帶著她的小助手阿木古楞人間蒸發了。

“有阿木古楞跟著,林同誌不會有事的。”

“阿木古楞雖然年紀輕,但在草原上生活了這麼多年, 無論是應對惡劣天氣、狼群還是突發事件都很有經驗, 他會照顧好林雪君的。”

“說不定他們走了岔路,或者去什麼地方采草藥了,等一等吧, 他們總會回來的。”

有人這樣勸大隊長。

可王小磊仍來回踱步不休,總難放心。

長生天才給他們送來了一位救牲畜於病痛的好獸醫苗子, 怎麼能這樣無蹤無際地消失呢?

大草原是生他們養他們的豐饒家園,但也是最可怕的險境,在那廣袤神秘的土地上,誰也不知道正發生著什麼。

林雪君和阿木古楞加起來也才29歲,還是兩個孩子呢……

“不行, 得派人再去找找!”大隊長連招待公社的陳社長也顧不上了,轉頭便安排了幾位最了解這片草原的騎手,分道去找。

望著快馬離開的牧民,大隊長忍不住向天、火、大自然祈禱,請一定保佑林雪君同誌帶著阿木古楞平安歸來吧。

……

小馬駒經過3天3夜的護理後,終於在第4天站起來了。

其間,林雪君還幫第六生產隊春牧場上1頭產後癱瘓的母牛、2頭患乳-房炎的母羊等治好了病。

也到了林雪君帶著阿木古楞和新“徒弟”與第六大隊的牧民們告彆的時候。

可愛的孩子們奔跑著送了她好長好長一段路,林雪君走出很遠還聽得到中氣十足的小巴虎的哭聲。

畢力格老人等幾位牧民也一直目送著林雪君離開,直到雙方都成為對方視線裡一顆若有似無的小點,才收回視線,不再向對方張望。

送彆林雪君後,畢力格老人坐在氈包前望著草天相接的遠方,忽然喊小孩子取來他的紙張和鉛筆,借著亮堂堂的日光,用蒙文書寫起準備寄往內蒙日報的信。

畢力格的出身在第六大隊一直是個迷,他一定是出生在這片草原的,之後卻不知道去了哪裡,直到幾年前才又回到草原,拿著一封很了不得的介紹信,成為第六大隊的一名社員。

他有一個小鐵盒子,沒有給任何人看過。有人說他曾經當過兵,因為他身上有子彈留下的疤痕,那個鐵盒子裡裝的一定是勳章。

也有人說他隻是離開去逃難,有了一些不一樣的際遇,才學會了寫字、學會了說漢話……

人們總難問出老畢力格的故事,但是他們知道他認識好多這片草原外的人,且寫得一手非常漂亮的蒙文。

【……草原上的紅太陽升起來了,可我也老了,看不到未來祖國的崛起了。在日夜重複的生活中消磨掉熱情,肚子裡多了越來越多的苦悶。我好像已經忘記了曾經的振奮是怎樣一種感覺,變得麻木……

……真想讓您也看看那一幕,她就那樣割開了病馬的肚子,又那樣將它縫上了。

在這片草原上,幾十個春夏秋冬裡,我不知見過多少牲畜倒在草場上,靜悄悄地被大自然吞噬。

草原上的馬摔斷了腿,是沒救的,一定會死。她說不一定的,也許能救,她有方法可以一試。草原上因為腹痛難忍而滿地打滾的馬匹,是沒有很好的救治方法的,即便灌了湯藥,死亡率仍高過百分之五十。可她說不一定,可以通過手術等辦法救治的,她讀到過這樣的書和辦法,在草原支邊的日子裡她也試過,是可行的……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該多好。草原上畜群的生死總那麼難測,災難仿佛如影隨形,所有牧民兢兢業業地勞作,卻攔不住疾病帶走他們辛勞養育的牛羊。每一條牲畜的生命,都化成牧民臉上的皺紋,所以在這片大草原上,牧民們總是顯得尤為蒼老。哪怕僅有30歲,卻生了滿面六十歲老人般的縱橫褶皺,就是這個道理。

可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

林雪君同誌給小馬駒縫上刀口後的第二天,小馬駒神跡般地站了起來。

它本應死在草原角落,現在卻鮮活地站在我面前。

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生命已經逐漸枯萎,竟在這個歲數還能遇到這樣讓我內心火熱的奇跡。

讓我心中重燃希望,好像又變得像年輕人一樣熱情了。

仿佛重新經曆了國家浴火重生,年輕的激情又回到身體裡。國家已經迎來自己的未來,牧民們也需要自己的‘希望’。

好獸醫就是牧民們的‘希望’,草原上需要更多這樣的人。

您能想象我看到小馬駒站起來時的那種感受,是否能與我一樣體會那種震撼呢?

真難以描述,當時我們許多人都濕潤了眼眶,誰也說不清楚到底了為什麼流淚。

我自己體會了好些時候,覺得那或許是對生的感動。

牧民的生活就是見證著一次次的生老病死,不僅是親人和自己的,更是我們養的牲畜們的,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

如果我們總能體驗這樣‘生的感動’,我們的生活該多麼有奔頭,多麼明朗啊……】

畢力格老人絮絮講述,寫到這些展望時,他抬起頭,再次望向天草相交的地方。

他仿佛看到了好多好多能人誌士來到草原,熱熱鬨鬨地湧進。

牧民們不必因為好馬駒的死亡而哭泣,不必在晨起去喂牲畜時忽然看見半圈好羊羔因疾病倒斃不起,而崩潰嚎哭,一日白頭……

於是又再次埋頭落筆:

【如果這樣的故事可以登載,能邀請更多像林同誌那樣好學又踏實的青年來到草原,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