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小牛犢被憋紫了(1 / 1)

草原牧醫[六零] 輕侯 4627 字 3個月前

一夜的大風雪, 胡其圖阿爸幾個男人通了一整宵,連小男子漢阿木古楞也沒睡。

夜裡風吹得老母牛哞哞叫,有的甚至傻乎乎地跟著風走, 仿佛想找個避風的地方。男人們不得不一直跑出去尋找走散的牛, 用繩子使著蠻力將倔牛拉回臨時棚圈。

雪一會兒便蓋一層, 在牛背上鋪上銀白的毯子,凍得牛站在原地打擺子。男人們又要不斷把雪掃出棚圈,再用老母牛們新拉的牛糞做磚壘在上風口。帶熱乎氣的軟乎乎的牛糞黏合力很好,剛壘好的牆很快便凍住了,堅固無比。

為了讓牛糞牆不被風吹倒, 莊珠紮布老人將木樁子擂進硬沙土中做擋, 再去搜羅更多的牛糞,壘多層牆——這些牛糞牆也像蒙古包一樣,是圓弧狀的, 風吹過來,不受阻力, 貼著牆就劃過去了。

林雪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時候, 便對上一顆星星,本能地伸手去戳, 被一隻手給攥住了。

眨巴眨巴眼睛, 才發現那不是星星, 是阿木古楞藍色的眼瞳。他隻是過來看看她醒沒醒,差點被她戳瞎。

就著他的手, 她從被窩裡坐起來,撒手揉眼睛,又緩了會兒才站起身。

不等她幫樂瑪阿媽他們乾活,就被阿木古楞拎出氈包。

“乾啥?”她被冷風兜頭摜醒, 猛打哆嗦。

阿木古楞沒講話,伸手指向東方。

林雪君順著他手去望,便見天際線被點燃,清晨未退的暮色被那條火線燒隔裂開,裂成天和地。

她呆呆地望,火線逐漸變粗變寬,晨霧被泛白的晨光驅散,太陽終於從火線上露了頭。

在草原上看日出不需要爬山,你可以站在任何地方朝東望,日出就在那裡。

林雪君心中升起種浪漫的情愫,身邊隻有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少年,她轉頭笑眯眯盯他。他呆頭呆腦回望,不明所以。

林雪君哈哈一笑,展臂將他摜進懷裡,拿臉蹭了蹭阿如嫂子新給他做的黃羊皮尤登帽,撒手後說:

“必須要跟一起看日出的人擁抱。”

阿木古楞直挺挺地站著,好半晌才甕聲甕氣地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這樣。”

她轉頭回氈包的時候,阿木古楞還一動不動站在那兒。

“你乾嘛呢?”她回頭問。

“……”阿木古楞剛才被抱著不敢動,腳麻了……

……

因著男人們一夜的勞作,大風雪夜裡,沒有一頭母牛被凍死。

出發前,林雪君燒了一大鍋開水,裡面混了她背了一路的安胎湯藥,兌成溫水給每頭母牛喝。喝過的才出圈,跟著領路的莊珠紮布老人繼續往前走。

胡其圖阿爸帶著烏力吉留下拆包,按照離開大隊拆包時的禮儀走,從木門的西邊解開馬尾繩,由東向西拆羊氈子、木椽子、包壁。氈包頂的木圈要朝著遷徙的方向卸,最後移包頂木圈,卷好綁在駱駝背上,離開前還要用雪將火堆反複蓋熄。

林雪君隨著胡其圖阿爸和駱駝走在隊尾,行了很遠的路,回頭仍能看到那一條半圓的牛糞牆。

“留給過路的動物們吧,它們可以在那裡短暫停留,於風雪中取取暖,恢複下體力。”胡其圖阿爸會一直墜在駝隊後方,守著他們的家當。

他們伴著鴻雁一起北歸,與嚴寒中衝殺出來的祖國一樣,從冬天走進了春天。

大隊又跋涉兩個日夜,第三天終於臨近目的地。

第一頭產犢的母牛在距離胡其圖阿爸準備紮包地點8公裡處開始發作,四周沒有避風處,寒風吹得圍巾橫飛。

母牛站在原地,光是與凜冽的西北風對抗,就已耗費掉大量體力。

“塔米爾,你去多準備些乾草,牛犢生下來需要草料和布料包裹著取暖。”

站在冷風中,林雪君一邊顫著瞬間被凍紅的雙手,一邊快速戴好膠皮手套:

“琪琪格,你趕幾頭牛圈在附近,擋住風。”

“胡其圖阿爸,你們照舊往前趕吧,等你們紮包好、棚圈搭好、生上火,這邊母牛也生好犢子了,我們趕回去母牛和犢子可以直接進圈。”

“烏力吉阿爸、阿如嫂子,你們都得留下來陪我,萬一母牛難產,拽犢子需要幫手。”

林雪君一一安排罷,褪去蒙古袍右臂袖,擼高毛衣袖子。

她站遠些防備母牛後踢和側踢,彎腰傾身慢慢將手往母牛水門裡插。

草原上光裸裸的沒有能綁牛的地方,隻得烏力吉拽著牛鼻子站在前面控製了母牛不讓其亂跑動。

阿如嫂子到駝隊邊翻找了半天,才扯出一張破布團,可以用來包牛犢。又翻出幾根繩子,折返後綁住了一條牛後腿,林雪君這才敢往牛屁股後面站。

阿木古楞將路上撿的乾牛糞堆成堆,每次點燃了火柴,火焰都會被大風吹滅。

琪琪格不得不把幾頭母牛全趕到上風口給阿木古楞擋風,又努力了幾回,才終於點燃了乾牛糞。他攏著火不敢起身,怕火苗太小,又被風吞了。

琪琪格被凍得手發僵,想到牛糞堆邊暖暖手,可一走開,牛就四處亂溜達。她隻得揣著手不停呼喝著趕牛,始終保持著十幾頭被留下來的大牛遊蕩在上風口不得離開。

發作的母牛羊水才流出來就凍成了冰溜子,林雪君的手從母牛水門裡拔出來,冒幾秒熱煙,便被凍紅。

阿木古楞忙將火烤熱的絨布抱過來,抖開後擦乾擦暖林雪君的胳膊,將她包好,再用另一塊暖布去擦母牛的水門和後腿,擦好後還要趁絨布尚有熱乎氣,再擦擦母牛的肚子和後背,以幫它保持體溫及體力。

牛糞堆慢慢燒起來,他們處在火堆下風口,臉上撲過來的風終於不那麼凜冽了。

牛群們也不再四處亂溜達,它們也知道哪裡熱乎,全擠到火堆邊取暖,密實地站了兩圈,將風擋了大半。

林雪君終於鬆一口氣,“牛犢子是正位生,不過犢子很大,先讓母牛自己生一下,不行咱們再拽。”

“好。”烏力吉後背頂住湊過來取暖的牛,後退將其頂開些,免得中間區域太小,正生產的母牛活動不開。

大家又在雪地裡站了近1個小時,母牛的努責才越來越密集。

林雪君裹著羊絨毯子,在這個時候,才無限感激來治狗的奧都送了她這條絨毯。羊絨被奧都的奶奶縫得又厚又密,特彆擋風保暖,讓站在開闊平原大風中陪牛生產的林雪君好受許多。

母牛很快便將小牛犢的頭和一隻前蹄推出水門,可要生出西門塔爾公牛配出的大牛犢子的肩膀,非常艱難。

母牛似乎也很不理解為什麼自己這一胎這麼難生,它不時回頭去看自己的屁股,昂著脖子哞叫著努責,卻還是無法將牛犢子的寬肩膀擠出來。

小牛犢子粉嫩的鼻頭肉眼可見地逐漸變紫,牛犢睜開的眼睛也漸漸無神、凸起。

母牛的水門口夾住牛犢脖子,腔道則不斷收縮、擠壓牛犢的胸腔——小牛犢快要窒息了。

林雪君臉色沉下來:

“不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