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張景彥 5.院試(1 / 1)

傍晚, 禇行隨著張青鬆一起往張宅趕。

路上,禇行坐在顛簸的馬車裡疑惑的問道:“外公,那個韋亮的小叔是誰啊, 很厲害嗎?”

張青鬆把禇行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裡笑了笑:“他小叔名叫韋嘉祥, 小時候也是名噪一時的人物,九歲就考過了童試, 在崇禮縣中,是你小叔之外的第一人,但自考過縣府二試之後, 幾次都沒有考過院試, 漸漸的就泯然眾人矣了。”

“怪不得。”禇行點了點頭。

“怪不得什麼?”張青鬆愣了一下。

“怪不得他們家人都極力的想把問題賴在我小叔頭上呢, 感情是自己失敗了不願意承認啊。”禇行搖了搖頭,他向來看不起這樣的人,他覺得不論成功還是失敗, 都是人生中的一個必然階段,失敗了就在爬起來,爬不起來那便認命然後重新去經曆新的階段,如果把問題都怪在彆人身上, 那隻會讓這個人永遠停在這個舊的階段爬不起來。

“也不全然因為你的小叔。”張青鬆歎了口氣,“剛剛那少年的爺爺韋雲海以前是我們的競爭對手, 他在玉華街的書店被周富春使手段擠走後, 一直想要回來, 這三年被你小舅明裡暗裡的擠兌了一段時間,估計他心裡也憋著火呢。”

“哦”, 禇行點了點頭,“沒想到我們和韋家還算世仇。”

“哈哈。”張青鬆笑道:“什麼世仇不世仇的,生意場上的競爭罷了, 走,到家了,咱下車。”

“好。”禇行站起身,跟在張青鬆後面被扶著下了馬車。

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太陽還沒完全落山。

孫瑩和柳玉嫣這對婆媳正說說笑笑的在正堂裡面挑選著衣料。孫瑩看到兩人連忙招手,“快來,新春的料子剛選好,你們趕緊選選自己喜歡的,趕明就先做兩套開春穿。”

她說著又上前把禇行拉在了身邊:“尤其是庭庭,你去年的春衣都該小了吧?全套都得重做,你給外婆說說你喜歡哪個?”

禇行對著桌案上的綢子摸了摸,全都是上好的料子,顏色鮮亮,就連做裡衣的素布都是用棉與細麻混在一起絞的細線編成的。

“外婆幫我選吧,我覺得都好看。”禇行笑了笑道。

“那就一樣做一套。”孫瑩摸了摸禇行的發頂,看著幾個顏色鮮亮的綢緞道:“反正你這樣的小孩也費不了多少料,到時候樣式款式全都一樣兩份,以後你和景彥站在一起出門,外人不知道的,還能把你們倆當成親兄弟呢。”

禇行跟著哈哈笑了兩聲。他才不想和張景彥當親兄弟,這小孩小時候看起來怯生生文文靜靜的,誰知道長大了竟然是個熊孩子模樣,禇行和他在一起三回,他能有兩回把禇行惹生氣的,次數多了,禇行都有點躲著他走了。

“是要做一樣的才好看。”柳玉嫣抱著張景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小孩子多站在一起,才顯的我們家也熱鬨,下午我在給布行還找老板做了三四頂小帽子,也是一式兩份,就等著到時候帶他們倆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戴呢。”

大人們說著話,張景彥坐在柳玉嫣腿上眼睛滴溜溜的看著四周,想要掙脫柳玉嫣的束縛跑下地來,他盯著禇行看了一會兒,兩個小腿在柳玉嫣兩個腿上不停的晃動著。

“外婆,舅母。”禇行看情況不對,連忙道:“衣服你們幫我定吧,我有點累了,想先回房間休息。”

“彆慌彆慌。”孫瑩還沒說話,柳玉嫣就先開口道:“如今振元在學院,想來也沒時間準備春衫,你先看看這裡有沒有你小叔平日喜歡的顏色,過兩天也給他做兩件送過去。”

“好”,禇行伸手指了兩件褚振元素愛的顏色道:“便這個天青色和深藍色的吧,我小叔不喜歡豔麗的顏色,清爽些的就好。”

“好,行。”柳玉嫣默默的記下才道:“你先回房間吧,一會記得吃飯。”

禇行連忙點頭應是,他這邊剛走兩步,張景彥就道:“我要和庭庭弟弟一起去玩!”

禇行聽到後腳下不停,更快速的往房間走去。

“不行,弟弟今天和爺爺出去累了,你讓他休息一會。”柳玉嫣皺眉道。

“我不!”張景彥鬨著往柳玉嫣身下退,他掙紮著衣服都皺在了一起,柳玉嫣不放手,他的聲音就開始帶著些哭腔:“我就要過去玩!”

孫瑩在一旁皺眉:“小孩子要一起玩,你攔著他乾什麼,彆讓他哭了,快快放開他。”

“娘”,柳玉嫣皺眉歎了一聲:“他這麼小脾氣就這麼厲害,一有點不如意的事就又哭又鬨的,長此下去怎麼能行。”

孫瑩上前把張景彥拉了起來,拍打了一下他身上的灰塵道:“小孩子麼,要慢慢教,哪能一下就學好的,去吧去吧,去找庭庭玩吧。”

“娘!”柳玉嫣又喊了一聲。

“哎呀,沒事沒事。”孫瑩笑著擺了擺手。

“嘿嘿”,張景彥笑了一聲,掙脫孫瑩的懷抱,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柳玉嫣在座位上沒有起身,對著張景彥的背影默默搖了搖頭。

禇行回到房間,跪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老褚去學院了,不知道得待多久,我得找點事情做,不然這日子也太無聊了。”他端起茶盞一飲而儘。

以往三年,他有時候能連續幾個月,每月都過過來一趟,一次過上兩三天,有時候就三四個月過來一趟,一趟過上十餘天,但在此期間,一般都會有褚振元陪著,即使褚振元去書院,也是早上去晚上就回來了,像這次告訴禇行,不知道多久回來的還是第一次。

至於外公家裡的人,張青鬆每日外出喝茶閒逛,孫瑩和柳玉嫣在家領著張景彥玩,張印平自折芳宴回來之後,變的更加刻苦讀書,唯一時間比較多一些的張默林,好像也找到了做生意的樂趣,竟大半時間都花在了書店上。

所以在張家的日子,對禇行來說實在是夠無聊的。

“庭庭!”就在禇行發呆的時候,張景彥突然推門而入。

禇行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

“我剛剛看到了。”張景彥眼睛亮晶晶的說道。

“看到什麼了?”禇行不明所以。

“那個。”張景彥指著桌子上的小籃子道:“我看到你和爺爺一起從外面拎回來的,那裡面是什麼?”

禇行狐疑的抬起眼,率先把小籃子拎在了手裡:“這是我和外公從馮爺爺那帶過來的酒,是要給我小叔的。”

“你給我看看嘛”,張景彥見禇行寶貝,更加有了想要看一看的決心,他上前追趕著想要掀開小籃子。

禇行還跪在椅子上,見狀忙把籃子放在了桌子上,穩穩的抱著:“彆跑,停,給你看,你慢點!”

“哦”,張景彥停了下來,乖乖的站在禇行身邊。

禇行歎了口氣,若不是害怕他好不容易給褚振元求來的美酒,他今天才不會讓張景彥那麼容易得逞:“看吧,看吧。”他把籃子的蓋子打開,露出裡面四個拳頭大小的小酒瓶,每個酒瓶中都裝著一種美酒。

褚振元愛酒但不嗜酒,每次喝酒的時候都是淺嘗止之,因此雖然如今褚振元才十一二歲的年紀,但是禇行對他爹的這個愛好倒也不反對。

“我想聞聞可以嗎?”張景彥看完後,又對著禇行要求道。

禇行皺著眉,他便知道張景彥不會這麼容易就能打發:“可以,不過要我拿著給你聞。”禇行耐著性子答道。

張景彥老實點頭,可是當禇行拿著瓶子遞過去的時候,他一下就把瓶子抓住,然後以迅耳不及之勢跑到了一邊:“我就想聞一下而已,你看你小氣的,我還是哥哥呢,聞一下都不行?”

禇行拿著一個小瓶蓋還停在原地,搶奪過程中撒出來的一點酒液散發著濃鬱的荔枝香氣。

禇行看著張景彥,壓低著聲音:“聞好了,可以還回來了吧?”

“我不要。”張景彥拿著酒瓶得意洋洋:“我這就拿去給爺爺和爹爹吃,你天天來我家白吃白喝,喝你點酒怎麼了,我嬤嬤說了,那都是應該的。”

“我看你是皮癢了。”禇行咬著牙:“這話要是被你爹聽到,他能剝了你的皮。”

在張家,唯一能管住張景彥的就是張印平,他若生起氣來,連孫瑩在一邊護著的時候,他也能打上兩藤條,因此張景彥怕的不行,不過隨著鄉試的臨近,張印平讀書也更加用功,禇行很少見他會出書房了。

“爹爹才不會打我!”張景彥眼神閃躲但還是嘴硬道:“娘說爹爹要用功備考呢,連我娘都很少打擾,我爹才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出來打我呢!”

聽到張景彥嘴硬的解釋,禇行反而不慌了,知道怕就行,他放下瓶蓋,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凳子上。

“把酒放下,不然我現在就去書房找大舅”,禇行危險道:“舅母為了大舅科舉不願意打擾,但我卻是不怕的,你要不要試試?”

張景彥的眼睛閃躲了幾次,不敢直視禇行的眼睛,半晌,他憤憤的把酒壺對桌子上一震:“不就是一瓶破酒嗎,給你!”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跑出了房門。

禇行氣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看著被張景彥晃到桌子上的小半瓶酒,試圖思考著這個時候把桌子上的酒收集起來倒回瓶子會不會影響口感。

思考再三,禇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把瓶蓋蓋上,把酒瓶重新收進小籃子。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大舅和舅母那樣通情達理的性子會把張景彥養成這個樣子,即使有外婆孫瑩稍微放縱了一些,可是有他們兩個的嚴格教育,張景彥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才對。

禇行看著籃子裡的三瓶半酒陷入了回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張景彥變成這副德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