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打得就是你! 彆惹我和我哥(1 / 1)

大夏朝奉行上午迎親, 黃昏拜堂,昏者,有陰來陽往之意, 乃是拜堂的吉時。雖是黃昏拜堂,這酒席卻是要熱鬨上一整天。

今日來參加婚宴的基本都是宋家的宗親好友,以及宋文峰自己的同窗好友, 如今他謀了書令史的官職,風頭正勁,來道喜者甚眾,愈發顯得這場婚事有排場。

彆看書令史隻是流外官, 實際上大夏朝選拔官吏,無論是科舉還是世襲,選拔出來的官吏都得從基層做起,除了侯伯子爵等一些功勳世家有名無權的名譽頭銜可以降級世襲。

三庫主事某種程度上相當於現在的科級官員了, 而書令史則相當於科級秘書,六部之中最香不過戶部,所以宋文峰年紀輕輕能在戶部混上書令史, 對於如今的宋家來說已經相當了不得。

憑著嶽父的人脈關係, 熬上個幾年, 三庫主事之位指日可待。

宋長誌和宋文峰父子滿面春風在前院招待賓客,宋文琴陪著她娘在後院招待女眷。

按理說宋玉郎與宋長誌同屬於宗族四房,比之其他宗親關係更近一些, 秀娘、王氏、薑氏妯娌幾人的桌子卻被安排到了宴席邊緣。

一眾小輩兒倒也罷了,老太太的輩分可是在那兒擺著呢, 她的座位竟然被安排到了主桌的末位,這就過分了。

這會兒,宋文琴滿臉帶笑地迎上來, 當著外人,一臉假惺惺地親熱:“大伯母,今兒家裡來的客人實在多,一會兒戶部的員外郎錢夫人要來,峰哥兒的師母也要來,都是有頭有臉的夫人娘子,這座位實在排不開,侄女兒想來想去,也隻好委屈咱們自家人了。”

不等老太太開口,她又道:“比之彆家的,咱們四房都是自己人,咱就不講究那麼多虛禮了,大伯母您不會挑侄女兒的理吧?”

宋文琴這話當真是殺人誅心了。

她那意思是彆家夫人有頭有臉,你一個寡婦老太太湊什麼熱鬨,合該坐這兒。

妻憑夫貴,她瞧不起老太太某種程度上就是瞧不起宋玉郎,宋玉郎就是老太太的逆鱗。

拋開對與錯不討論,老太太有勇氣放棄世家聯姻,與家族決裂也要嫁給心上人,人家剛的時候,宋文琴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老太太抿嘴一笑,朝著宋文琴招了招手,“大侄女,你近前些。”

“大伯母有何吩咐?”宋文琴假裝親熱地上前一步。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甩上了宋文琴的右臉,五根紅通通的指印瞬間凸顯在她臉上。

這一巴掌打得響亮啊,滿室皆驚,眾人一臉懵地看著兩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宋文琴難以置信地瞪著老太太,尖叫起來,“你竟然打我?!”

老太太冷聲道:“打得就是你,丟人顯眼不知尊敬長輩的東西,我老太太該坐哪裡,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揮安排。”

說完老太太當著一屋子人,朝著宋文琴她娘孫氏道:“弟妹,剛才大侄女兒說我們家玉郎不在了,這屋子裡沒有我老太太坐的位置,我當她小丫頭片子不懂事,結果這進屋一瞅,還真沒有老太太我的位置,看來我還真是冤枉她了,原來不是小丫頭片子不懂事,是弟妹你踩高捧低瞧不上我們孤兒寡婦。”

“既是不願做親戚,直說就行了,何必用這等下作手段侮辱我一個孤寡老太太,你們吃你們的,我們一家就不跟這兒礙人眼了。”

老太太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當著一屋子賓客,孫氏如何能讓她走,這一走傳出去不定被人怎麼說自家呢,忙起身上前攔著,幾個同孫氏關係好的夫人也上前勸阻,名為勸阻,可那勸人的話裡,怎麼聽都透著一股老太太不懂事兒,小題大作沒事找事的勁頭。

其中一人道:“老嫂子真是火爆性子,不就是一個座位嗎,咱值不當的動這般大的怒氣,您坐弟妹我那裡去,今日是峰哥兒的大喜之日,咱可不興鬨脾氣。”

看到自家老太太被欺負,趕過來的秀娘幾個一聽這話,不樂意了,這不是倒打一耙嗎?

還不等妯娌幾個開口,旁邊一道清晰的小奶音響起:“當然不是一個座位的事情呀,我們家裡吃飯的時候從來都是長幼有序,我祖母說這叫禮儀規矩,難道婆婆你家裡吃飯是胡亂坐的嗎? ”

小奶娃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這樣可不好哦,我爹爹說這樣的人家沒有教養,我爹爹還說一定要離沒有教養的人遠一些,會被帶壞的。”

“所以,你可不可以離我祖母遠一些呀,我祖母不喜歡沒有教養的人哦。”小孩眨著單純明亮地大眼睛,一臉無辜地說道。

眾人:“……”

宋景睿皺著小眉頭開口,“聖人有雲,凡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禮也。我大夏朝乃是禮儀之邦,向來以禮治天下,正因今日乃是族叔大喜之日,才不能壞了禮儀規矩,叫人看了笑話去,以為我宋家人無視尊卑禮儀,還有何臉面出去自稱是書香之家。”

眾人:“!!!”

小哥倆混合雙打,罵人不帶一句臟字,卻一個還比一個罵得狠。一個罵你沒教養,一個罵你禽獸不如。

就問你們誰還敢站出來幫腔,這就是下場!

幫腔的老太太臊得滿臉通紅,平時牙尖嘴利,最善顛倒黑白的她,竟然被兩個小娃娃懟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秀娘面露得色:我生的,我兒子。

薑氏面露得色:我兒子,我生的。

王氏面露得色:自家竹姐兒有兩個靠譜的兄弟給撐腰了。

老太太面露驚喜:老天有眼,兒子不成,兩個乖孫終於有他祖父的遺風了,想當年玉郎父親早逝,七歲的玉郎為了維護母親,亦是舌戰全族。

宋家一家人高興,旁邊宗族親戚們卻是大大吃驚,這倆孩子真不是一般的聰慧,說是小神童也不為過吧,關鍵還都長得好,尤其那個小的,眉眼間隱隱有他祖父洛京宋玉郎的風姿,當真是好看的緊。

呃,就是胖了點兒,跟他祖父的玉樹臨風不搭邊兒。

可巧,這會兒宋文琴口中的那位尊貴的員外郎錢夫人到了,孫氏與宋文琴顧不上彆的忙帶著人去大門口迎接,走到一半兒,孫氏看到自家閨女被打腫的半邊臉,恨毒了老太太,可也隻能讓宋文琴找個地兒躲起來,免得人家問起來丟人。

好容易有個攀高枝兒的機會,就這麼被老太太破壞掉,又想到老太太當著全族的人甩自己耳光,宋文琴面目猙獰。

話說門外這位員外郎錢夫人乃是戶部四司之一的倉部員外郎錢夫人,其夫君乃是戶部四司裡的二把手,大概相當於現在的副司長,副廳長一級,自是身份貴重,原是不可能出席宋文峰的婚禮。

隻不過宋長誌好面兒,要排場,同時也為了給兒子造勢,半賣半送,送了那位員外郎一副心儀的字畫。

即使如此,那位員外郎原也不想來,免得遭人閒話,隻他突然收到了上司的命令,說是自己下面空出來的主事有人了,正在走流程,並叮囑說此人乃是上面侍郎大人親自安排下來的,十分重視,要他心裡有數,多照顧一二。

他一番調查之後,簡直吃驚非小,一個秀才都不是的人,聽說平時還做些木匠活兒補貼家用,竟然被侍郎大人生生提拔成了從八品的官!

雖說對方的條件符合蔭補的規定,可也符合的勉勉強強,隻能說不違規,但絕對不符合擇優錄用的標準。

侍郎大人如此大費周章的提拔,看來定是極為重視此人。

如此,宋文遠與宋文峰乃是族親,走上一遭也無妨,不過卻不是他出面,而是讓自家夫人以女眷的名義低調過去,並叮囑其不可慢待宋文遠的家人。

很快,員外郎錢夫人在一眾人的簇擁下入了宴席,席上眾人的身份地位都比她要低,她自是不怎麼放在心上,再者說阿諛奉承她聽的多了,對孫氏一眾人的吹捧也隻是一笑而過,不會當真。

她心裡惦記的是丈夫所交代之事。

這夫君若是要想往上升升,就得上司提拔舉薦,若真能攀上了頂頭上峰的上峰那豈不是事半功倍,那可是侍郎大人呀。

她自然不會直接問誰是宋長遠的家人,找了個借口,道:“不知在座那位是老同知府的徐老夫人。”

錢夫人說的是老太太的娘家,老太太的祖父曾官拜同知院事,正二品的官員,老太太的父親官居四品,當年老太太與家族決裂後,父母在時還偷偷照顧她一二,父母去後,其兄惱她不肯聯姻,與她再無往來。

再次聽到有人提自己的娘家,老太太百感交集,強忍住眼中淚意,若非爹娘疼惜憐愛,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忤逆家族。

她至今都記得出嫁前的頭一晚,父親曾對她說:“既是選擇了這條路,無論宋玉郎對你好也罷,壞也罷,不可怨天尤人,能把兩個人的日子過好就把兩個人的日子過好,倘若不能,就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宋玉郎是你所愛,花草亦是你所愛,人心難測,我兒所鐘愛的一草一木卻不會辜負吾兒,你可記住了嗎,明珠。”

既然對方用自己娘家的身份相稱呼,老太太的身份自然亦不比對方低,是以老太太並未起身,隻是淺淺一笑,從容接道:“夫人客氣,老身便是了。”

她沒站起來,錢夫人卻是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款款起身,端著酒杯緩步走到老太太身前笑意盈盈,“柔娘幼時在閨閣中時就曾聽聞過徐府有雙珠,今日有幸得見,柔娘敬徐姐姐一杯。”

宋家一眾女眷驚呆了,她們差點兒都忘了,徐老太太當初是下嫁宋家,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大族出身。

所以……剛才宋文琴挨那兩巴掌好像也不冤,要知道當初族裡的老太爺在人家面前也得客客氣氣呢。

孫氏強撐著一臉假笑,自家男人費儘心思把員外郎夫人請來,本是來為自家撐臉面的,這倒好,反爾讓老太太沾了便宜。

隻她心裡再怎麼恨,也不敢當著人家員外郎夫人的面兒表現出來。

老太太自己亦是驚詫不解,祖父爹娘早已過世,自家哥哥仕途不順,去歲還因卷進了黨爭被停職留用,倒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值得對方圖謀了。

以不變應萬變,老太太不動聲色站起身還禮,坐老太太旁邊的女眷懂事的自動給讓開位置,錢夫人與老太太挨著坐下,閒聊起來。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小輩兒人身上,那位員外郎好奇宋三郎為何如此得侍郎大人另眼相看,一番調查之下,還真給他扒出了真相——

卻原來,宋家的兩個小孫子,一個僅僅才六歲的年紀就拜在了陳大儒的名下,還成了親傳弟子。

另一個更加了不得,才三歲個奶娃娃竟然被蕭衍宗收為唯一弟子,那可是出身蕭氏一族的蕭衍宗啊,從不收弟子,竟然為個三歲孩子破例了。

宋家無權無勢,可見這兩孩子得多不同凡響,才能入得了那兩位的眼。

所以,官場上的高手不虧是高手,人家這是提前謀劃呀,都不用倆孩子長大,咱就說,就倆娃娃的現在,能攀上陳大儒和蕭大師,整個大夏朝的人脈都能給你打通嘍!

侍郎大人果然是侍郎大人,通過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小小宋三郎,輕而易舉就與陳大儒與蕭大師同時有了聯係。

當真是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