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沒有在意段穎青一時的小情緒, 一行人從皇城先來到內城,直奔東市而去。
找了一家茶樓,劉芳幾人就坐在大廳裡,點了一壺茶, 幾樣點心, 便如同彆的茶客那般,一邊喝茶吃點心, 一邊聽著彆人聊八卦。
“嘿, 你知道嗎?方禦史家死的那位是三姨娘, 聽說是方夫人陪嫁的侍女, 不過年紀已經很大了,還沒有生育過子嗣。嘖嘖,真是慘啊,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給毒殺了。你說, 這到底是誰啊?怎麼就這麼狠毒, 竟然下手毒殺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後宅婦人?”
“誰知道呢?也許是這位三姨娘以前得罪過什麼人也不一定,這次是人家過來找她報仇的。”
“我看不像,我覺得更像是針對方禦史的。你想啊, 方禦史此人, 古板迂腐, 總是看不慣這個, 看不慣那個的,在朝堂上肯定是得罪了不少人, 也許是誰想要給他一個警告, 這才將他的妾侍給毒死了。”
“至於麼?朝堂上的事情,在朝堂上解決便是了,怎麼還牽扯到一個無辜婦人?實在是荒謬。”
“怎麼就不至於?你忘了?年前的時候, 樂康大長公主府的三公子,因為在花樓裡與人爭搶一位清倌兒,就被方禦史給參了,還讓駙馬爺都受到了牽連。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駙馬爺可是最最小肚雞腸的了。也許就是他……也不一定呢。”
“嘶!不會吧?這駙馬爺看著也不像是如此狠毒之人啊?”
“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麼知道人家是怎麼想的?”
“倒也是。”
……
劉芳和安華幾人相視一眼,沒有說話,依舊淡定地喝茶聽著。隨後他們又陸續聽到承德侯府被方禦史給參了,又聽到誰誰誰跟方禦史產生過齟齬……
總結下來,方禦史作為禦史確實是得罪過不少人,但也有很多人討好他,比方說那位五姨娘,其實就是某位外地來得富商特意送給方禦史的,隻不過當初那位富商跟花樓串通好了,讓方禦史自己將五姨娘給贖回去而已。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劉芳跟安華打了個眼色,安華默契地點頭,然後兩人就起身了。段穎青倒是反應迅速地跟上,衛宸煦還吃著點心呢,一看他們走了,趕緊起身,差點被口中的點心給噎死,匆匆忙忙地喝了兩口茶水才快步追出去。
“客官,客觀,等等,您還沒付錢呢?”
衛宸煦:……
從荷包裡掏出一角碎銀,隨意地丟給了茶樓店小二,他就快步追上去。
“你們倒是等等我啊!”
安華落後一步,等他跑上前,好笑道:“行了,你跟我來就好。”
衛宸煦:……
“你們下次能不能跟我說一聲啊,我跟你們又不熟,哪裡能明白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啊?對了,你為什麼要和芳華郡主分開啊?他們又去哪裡?是找到了什麼線索嗎?”
安華腳步一停,沒好氣地看著他,“你能不能安靜一點兒啊!”
衛宸煦趕緊刹住腳步,這才沒有一頭撞到她懷裡,聽她這麼說,還有些委屈,“我不懂嘛,不懂那肯定要問的啊。”
安華:……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現在就算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哦。”衛宸煦很是乖巧答應一聲,但緊接著又問道:“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
安華:……
“閉嘴!跟著!”
“哦~”
*
方府內
姚菲菲跟著卓明蕭一起重新查看了案發現場,又找了方府裡的人重新問了一遍口供。
案發現場裡的血跡還沒有清理,姚菲菲一副害怕恐懼的樣子,卓明蕭便沒有管她,自己一個人進去仔細地看了一遍。
案發現場就在三姨娘居住的院落正房之中。跟其他府邸的妾侍院落布置大致相同,分內外兩間,再就是一個暖閣,一個洗漱間。內間就是寢室,與外間隻隔著一個屏風,卓明蕭走進寢室俯身看了看,又蹲下來查看了地面,眉頭緊皺,越發對卷宗內的描述感到疑惑了。
大家後院裡,再如何不受寵的妾侍,總也有丫鬟伺候,寢室之中怎麼可能隻有一個人的痕跡存在?
而且,當天案發的時候,明明就是有眾多人進出過,可等京兆尹府的人來的時候,竟然隻在這間屋子裡找到眾人一組的痕跡——案發後眾人進出的痕跡,其他的都隻有三姨娘一人的痕跡。
這實在太過不符合常理。
再回想起方府內下人們的口供,就更加奇怪了。
“大姨娘日常都隻待在自己的屋子裡,畢竟她是老爺的教導丫鬟出身,夫人從來都不為難她,而且,大姨娘一直對夫人都很恭敬。三姨娘雖然是夫人的陪嫁侍女出身,但她跟大姨娘之間也沒有過衝突矛盾。二姨娘是老爺上峰送的,也受過寵,但她身體壞了,也是沒有辦法生下子嗣的。三位姨娘進府最早,關係一直不錯……三姑娘都是由幾位姨娘輪流著帶大的……”
“四姨娘是夫人特意給老爺尋的良家女,進府來就是為了給方家開枝散葉的,那會咱們的三少爺都已經三歲了。四姨娘就算是生了四少爺,五少爺那也跟我們夫人沒什麼關係的,總歸方家是能養得起,至於日後前程,那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這些,老爺也是知道的,夫人做事從來就是光明磊落地直說,從未做過什麼蠅營狗苟之事……”
“五姨娘剛進府不久,是老爺自己在外頭贖回來的。夫人倒也沒有為難她,隻是為了老爺著想,還是找了女醫進府來看過她的身體,確定她是沒有問題的,這才留下了她。不過五姨娘進府大半年了,倒也還是挺老實本分的,日常對夫人也十分恭敬,對我們這些下人也沒有苛刻為難過……是個挺好的人。”
這些下人們對方府諸位主子的評價大多都是正面的,輪到方夫人等主子的時候,對三姨娘的評價也大多都是好話。
大姨娘:“三姨娘人很和善的,從來就不喜與人爭執,就算有時候廚房那邊忙碌,對我們有所怠慢,她也大多都隻是笑一笑就算了。”
二姨娘:“三姨娘真的是個好人,嗚嗚嗚,我剛進府的時候要不是有她帶著,我真的不知現在會如何了,嗚嗚嗚……”
四姨娘:“三姨娘是個老實人,也是個好人,反正我是沒見她跟誰急過眼,紅過臉的,說話都是溫聲細氣的,我真是想不通怎麼會有人要害她。爭寵?不可能!三姨娘這人性子最是恬淡了,就算是老爺三年五載的不見她一面,她都不會有什麼難過的,她日常自己就能找到樂子。說實話,我是比不上她的,要是老爺三天不見我,我就要急了……”
五姨娘:“我跟三姨娘相處不多,但感覺她確實是個很好性子的人……”
方夫人:“春桃,哦,就是三姨娘,她是我自幼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女。後來又一起陪著我嫁過來,我是把她當成了親妹妹一樣的……她爬床?不是,大人,您說笑了。當初是我問過她的,她也願意,但我知道,那時候的她為的其實更多的是不想和我分開。畢竟她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家,納妾那是遲早的事情,與其到將來我跟老爺鬨得感情全無,情分全消的時候再納妾,還不如就先抬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來占了一個位置,以後縱然有再多的妾侍,看著她,再看著大姨娘,也都不敢多鬨騰了。說實話,她原來是可以生育子嗣的,是她自己……”
方夫人哽咽了一瞬,眼眶紅紅地繼續道,“她跟我說,我是她的主子,她信我,就算日後她無兒無女的,隻要有我在,我總會給她一個安穩度日的地方,不會讓她連口飯都沒有得吃的。我……我既然受了她的忠心,那自然也要做到無愧她的付出,所以,我一直都很信任她。隻是老爺大概是不想多寵愛我身邊的人吧,對她並沒有多愛護……可我真沒想到她會……大人,還請您一定一定要找到毒殺她的凶手!”
卓明蕭回想著這些人說口供時的神情,突然眼神一凜:不對!她不對!
他又細細地回想了一番當時那人的神態,語氣,越想越確定。當下他立即走出院子,快步找到正在正院中陪著方夫人喝茶的姚菲菲。
“我們先回去。”
姚菲菲:“啊?”
卓明蕭這會實在沒有心情多跟她解釋太多,跟方夫人行禮之後,轉身就走了。
姚菲菲慌忙跟上!
“卓世子,我們這是去哪兒?”
“義莊!”
姚菲菲滿臉驚恐:“什麼?!”
但看著對方隻一味快步往前走,她隻能是苦著臉,硬著頭皮跟上去。
為什麼他要去那麼可怕的地方啊?
*
劉芳和段穎青兩人一路到了內城花街,一家一家的花樓逛過去,雖然是白天,但花樓也在營業,隻不過沒有晚上那般荒唐罷了。白天的花樓就是純粹的歌舞表演,前來的看客們也大多都是文人雅士,隻在樓上樓下聚在一起談論詩詞歌賦之類的。
劉芳和段穎青也坐在二樓上的一個包廂之內,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段穎青,笑笑道:“段少卿對我來這裡就沒有感到好奇嗎?”
段穎青看了她一眼,神色淡定,“你已經有了懷疑對象。”
劉芳挑眉,“哦?你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段穎青:“在茶樓時,你聽到方禦史與朝中大臣之間的恩怨並無異樣,但卻在聽到外地富商暗中討好方禦史,故意送了一位清倌兒給他為妾時,你便有了不同,格外關注這件事。”
“就因為這個?”劉芳轉頭看著花樓內的眾人,笑著道,“就不能是我對這種桃色傳聞格外好奇嗎?”
段穎青眼中露出“你是把我當成傻子嗎”的意思,臉上依舊淡淡,“方禦史雖為禦史,但卻有監察六部之責,而你,是芳華郡主。”
雖出身沒落王府,但對於朝廷動向以及朝中官員那也是有所了解的,這種情況之下,又怎麼會對一位禦史的桃色傳聞感到好奇?除非這個傳聞有值得好奇的地方。
劉芳微微笑著看他,“我也挺好奇段少卿怎麼會隻考中探花?”
應變如此機敏迅速,邏輯思維能力也十分驚人。雖然他長相不俗吧,但也不可能因為長相就被硬摁到探花的位置上來的,在劉芳看來段穎青的才華一點兒也不比卓明蕭差,可是卻偏偏被對方在考核上勝出一籌,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段穎青卻隻平靜地回答道:“我不會寫策論。”
劉芳:???
“你是認真的?”
段穎青點點頭。
劉芳看著他,一言難儘地道,“那你還真是挺厲害的。”
不會寫策論都考了個探花,實在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段穎青淡定地微微頷首,“多謝。”
劉芳:……
兩人將整條花街的花樓都逛了一遍,到臨近傍晚的時候才離開。
“那位清倌兒應該是從月華樓裡被方禦史贖出來的。”
劉芳跟段穎青一邊緩緩走著,一邊沉思著道,“晚上再來看看嗎?”
段穎青轉頭看著她,“月華樓晚上隻招待男客。”
也就是說,劉芳她不能去。
劉芳笑笑,“正常去哪裡能看到什麼呢?自然是要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段穎青皺眉,“此法不合規矩。”
也不符合他們作為大理寺少卿的身份。
劉芳含笑道,“放心,我會跟正卿稟明內情,取得他的準允再過去的。”
段穎青:……
他一直以為安郡王府的人都很老實呢,沒想到……
劉芳嘴角帶笑地緩步往前走著,嘴唇微動,幾乎看不到她在說話,“再說了,我要是不去,豈不是辜負了對方的一番苦心?”
段穎青眉頭一動,感受到身後那輕微的腳步聲,與劉芳相視一眼,終於明白她為何要如此堅持了。
於是兩人先回了大理寺一趟,然後便各自回府,等到夜色漸濃之時,再在皇城內彙合,帶著特質的通行腰牌,從皇城內直奔月華樓而去!
*
安華和衛宸煦到了外城的三姨娘家中調查,知道三姨娘是在四歲的時候就被方夫人的母親給選進府中做了方夫人的貼身丫鬟,後來就是陪嫁進了方府,成為了方禦史的姨娘。這麼多年,這位三姨娘的所有行動軌跡都是有跡可循的,也從來沒有與他人發生什麼恩怨,就算是與人口角都極少。
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又到了外城的花街中逛了逛,得知這裡有一家星悅樓,是外城之中最好的花樓,裡面的姑娘也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兒。
安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對衛宸煦道,“走,咱們去這家星悅樓裡看看去。”
衛宸煦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道:“什麼?你要去花樓?”
安華沒好氣,“怎麼?不行嗎?”
衛宸煦僵硬著臉搖搖頭,“不是不行……”
“那不就結了,少廢話,趕緊走吧。”
衛宸煦:……
等他們來到星悅樓時,這裡歌舞翩翩,一眾身穿學子服飾的人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處,正高談闊論著,安華十分淡定地抬步走了進去,衛宸煦卻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生怕彆人會看見他,認出他來一樣。
安華:……
“你至於這般欲蓋彌彰嗎?”
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彆人就算想不注意他都很難啊!
衛宸煦有些委屈地道,“我家教很嚴的,要是讓我爹知道我來花樓裡,他一定會打斷我的腿……”
安華對他露出了一秒的同情眼光,隨後就沒有管他了。他們這是來辦正事兒的,可不是來玩兒。
白天的星悅樓十分文雅,隻供應茶水點心,其他的一概沒有。不過安華也還是看得十分津津有味,時不時地喝口茶,吃口點心。衛宸煦一開始也還什麼都不敢碰,可後來嘗了一口點心之後,他就開始了狼吞虎咽起來:之前在三姨娘家那邊,他們可沒少跑,是真的累壞了,現在他是又累又渴又餓。
安華靠著二樓的圍欄上,嘴角含笑,悠悠然然的看著整個花樓,從舞台上表演的那些姑娘,到樓上樓下負責端茶倒水伺候的丫鬟,一個都沒有放過,看似一掃而過,但她們做了什麼,跟誰有過接觸,安華都已經了然於心。
就這樣看著看著,她終於是發現了她想要找的東西了。她笑容燦爛了許多,掏出銀子放到了桌上,對還在吃還在喝的衛宸煦道,“走了。”
衛宸煦:……他還沒吃飽呢?
*
傍晚時分,一行人終於是回到了大理寺中,劉芳掃了一眼,發現姚菲菲不見了。
她看了看卓明蕭,卓明蕭隻平淡地回了一句,“姚少卿身體不適,所以先回府休息了。”
劉芳挑眉,安華也不由好奇,“你們不是去方府的嗎?怎麼她還身體不適了?”
卓明蕭抿抿唇,“後來我們又去了義莊。”
哦豁!
原來是這樣啊!
劉芳和安華恍然,那真是怪不得呢……
眾人也沒有多說姚菲菲,坐到了白天他們坐的那張桌子旁,就開始了今天調查的信息彙總。
卓明蕭先開口道:“我重新到了義莊,重新讓仵作查看了三姨娘的屍首,發現三姨娘的衣衫曾經被人更換過。由此可見,三姨娘是先被人製服了之後,才被人強製下毒的。”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所以,我懷疑,凶手是三姨娘所熟悉的人。並且在對方行凶之前,她都沒有任何防備。”
衛宸煦這會倒是反應很快地開口,“在後院之中,能讓三姨娘放下戒心的人並不多。首先,肯定不能是幾位少爺,因為是男子,其次,年紀小的也沒有能力給三姨娘換衣服,甚至是強製喂對方服下毒藥。再就是丫鬟下人,他們有這樣的可能……”
卓明蕭搖頭道:“方府內的下人都對三姨娘交口稱讚,並無任何齟齬。”
衛宸煦點頭,“那就是說不是下人做的,而且要強製喂一個成年女子服毒,一般的丫鬟也做不到,除非是外院的男仆。可方府規矩極嚴,這個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可以排除了。”
卓明蕭頷首,“三姨娘並不爭寵,按照後院諸位主子所言,她性子恬淡,對於方禦史反而有一種敬畏。”
安華這時候開口道,“那也就是說可以排除方禦史的作案可能了。剩下的就隻有後院裡的幾位女主子。”
卓明蕭繼續道:“大姨娘和二姨娘是一起午睡的,也有下人可以證明,因為那天午膳,她們是和三姑娘一起吃的,膳後就索性一起在大姨娘院子裡午睡了。”
劉芳:“那這三人的作案可能也可以排除了,她們就算想要作案,也沒有足夠的力氣。”
卓明蕭點頭:“是的,這三人的力氣都不大。另外就是四姨娘,她當時是陪著四少爺和五少爺一同用膳,午睡的時候也是哄著兩位少爺入睡之後再睡的。這些,也有丫鬟可以證明。”
因為兩個少爺都已經三歲多的年紀了,正是調皮的時候,所以四姨娘一個人根本看不過來,身邊平時都需要至少三名丫鬟幫著才能帶的過來。所以,四姨娘的嫌疑也都可以排除了。
最後卓明蕭道:“方夫人當天回了娘家,是在娘家午睡的。”
這麼一圈數下來,衛宸煦都瞪大眼睛了,脫口而出道:“是五姨娘乾的?”
他看了一圈,發現隻有他一個人這麼驚訝,其他人根本就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他頓時鬱悶了:他們太可惡了!早就想到了,竟然還由著他在這裡猜來猜去的。
這時劉芳開口道:“我稍後要去月華樓暗訪,我先去稟明正卿,取得準允。”
卓明蕭想了想道,“那我今天晚上就和安華郡主一起去星悅樓吧。”
衛宸煦:?!
“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去星悅樓的?不是,你怎麼知道安華郡主她今天晚上要去星悅樓的?”
他白天陪著對方跑了一天了,也沒聽到她說要晚上再去一趟啊?這些人的腦子都是怎麼長的?想法都這麼跳躍的嗎?
卓明蕭歎氣,“你們不是已經寫了調查報告的嗎?”
回來之後,他們都分彆已經交換過了各自的調查報告看了的,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啊?
安華也不想繼續跟這個反應慢半拍的人合作,點頭對卓明蕭道,“好,那我們先去跟正卿說一下。”
“嗯,那就晚膳後在城門彙合?”
劉芳卻道,“你們決定吧,我們走另外的路。”
安華和卓明蕭都沒有意見,隻剩下衛宸煦格外鬱悶,忍不住又開口道:“那我呢?我做什麼?”
安華笑著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你啊,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的忙呢。”
衛宸煦頓時臉漲紅,訥訥無言,再也沒有意見了。
於是,眾人就這樣決定了晚上的行動。
*
是夜,兩道黑影快速地在屋頂閃過,讓看見的人都以為自己眼花,有的人原本是喝得有些上頭了,被這樣的兩道身影一閃,頓時就嚇得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他該不是遇到鬼了吧?
而被人以為是鬼的兩道黑影,正是劉芳和段穎青。
段穎青一直以為自己的輕功不敢說是獨步天下,但在京城各大世家子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能跟他一較高下的沒有幾個,一個巴掌都足以數過來了。可現在,他跟在劉芳身邊上下跳躍,卻感覺到了吃力!
而再看看身邊的她,氣息平穩到幾不可聞,可見,這樣的程度對她而言,隻是尋常。
段穎青頭一回感到了鬱悶。
原來自己的武功竟然這麼差嗎?
突然,劉芳伸手一把扯住了他,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攬著他的腰,一個翻越,兩人就躲進了一處屋簷陰影之下。段穎青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果然,一道身影隨後閃過,站在屋簷之上正四處查看著!
段穎青眼睛不由看著正抱著自己的劉芳,劉芳卻根本沒注意他的眼神,隻全神貫注地側耳傾聽屋簷上的人的動靜。
等對方正準備躍下來查看的時候,劉芳抬手一揮,將一枚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手裡的石子打了出去,還沒等那人反應過來,石子就已經擊暈了對方,“噗通”一聲,對方瞬間暈倒在地。
段穎青看著她,隻感覺心跳砰砰砰地在不斷地加快。
劉芳鬆開了攬著他腰的手,上前看了看暈倒過去的人,扯開對方的面巾,又翻了翻對方的身上,發現一件跟身份相關的物品都沒有。
“這人應該是死士,身上沒有相關的身份證明,而且武力不低。”
段穎青被劉芳冷靜低沉的分析拉回神,沉聲道,“這月華樓果然不簡單。”
在京城之內,天子腳下,一座花樓配著死士也就罷了,還安排了暗哨在兩條街之外,可見對方的底細絕不僅僅是一座普通花樓這麼簡單。
劉芳先在那人的身上點了幾下,轉頭對段穎青道,“你輕功不行,先將這人帶回去。我一個人去查探。”
段穎青立即反對,“不行!”
劉芳挑眉,站起身看著他,“你覺得,憑你的武功,你可以安然無恙地進去?”
段穎青頓時覺得胸口被對方給紮了一箭,但他還是不同意劉芳一個人去查探,“我覺得卓少卿和安華郡主那邊也已經被發現了……”
劉芳搖頭,“安華的輕功是我教的,她不會被發現。”
至於卓明蕭,那就算了,大概也就跟眼前的這人差不多。
段穎青:……
“你先帶人回去吧,我先走了。”
劉芳也不等他繼續說什麼,縱身一躍就上了屋頂,繼續往前飛馳而去。看著對方那快了一倍的身法速度,段穎青明白自己確實是拖後腿的。
冷冷地看了地上那人一眼,他上前單手提起了對方,就這樣提著快步回了大理寺,剛一進門就碰到了也才回到這兒不久的卓明蕭。
兩人站在院子裡相互對視了一眼,立時就知道了對方跟自己一樣,都是被合作的那位給趕了回來。更為巧合的是,兩人手裡還都提著一個被打暈了的黑衣人。
卓明蕭:……
段穎青:……
場面一瞬十分尷尬,還是大理寺正卿出來,看了他們一眼,沉聲道,“將人帶到地牢之中審問!”
兩人才回神過來,卓明蕭道:“大人,還是先檢查一下兩人身上有無毒藥的好。”
死士一般都在身上藏了可以自儘的毒藥,彆到時候還沒開始問呢,這兩個人就先自儘而亡了。
大理寺卿點點頭,“嗯,那就讓韓老過來。”
韓老是大理寺中有名的大夫,隻不過這位大夫擅長的並不是內科,而是各種外科與毒藥。有他在,凡是進了大理寺的犯人都不會有自儘了結的可能!
*
沒了段穎青在一邊束手束腳,劉芳的輕功施展到最快的速度,轉瞬便解決了月華樓外的那些暗哨,暫時將他們都打暈了。然後再悄無聲息地潛入裡面,先查看了一圈整個月華樓的地形,然後才跟著老鴇一路潛進後院之中,看著對方進了一間廂房之中。
劉芳施展輕功,宛如鬼魅一般飄了過去,但還未靠近就停了下來,她看著眼前那幾乎看不見的鋼絲,在月色之下閃著點點寒光!
可惜了,竟然不能知道月華樓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這樣密集的鋼絲陣,即使是她也無法有全然的把握在不驚動裡面的人的情況之下進去。隻能是先回去再作打算。
劉芳一個閃身,轉眼便消失在了原地,而就在這時,廂房們被打開了,老鴇正冷著臉查看院子,發現確實是沒有人,這才關上了門轉身回去。
“主子,院中並無他人。”
“咳咳,通知星悅,今夜便離開。”
“是。”
*
劉芳回到大理寺時,安華也已經回來了,安華先開口,“星悅樓並無異常。”
劉芳皺眉,“你有沒有找到什麼機關密室?”
安華搖頭,“沒有。”
她也正奇怪呢,“你說,是不是我們被發現了?”
劉芳也不確定,“先跟他們碰碰頭再說。”
“嗯,好。”
兩人先找了正卿稟報,然後再找到還沒回去,正從地牢裡出來的卓明蕭,段穎青。
卓明蕭道:“方才正卿大人已經審問過了,兩人的確是死士,隻是對於三姨娘之死也不太清楚,對於月華樓的事情則是緘口不言。”
劉芳和安華也都早有預料,對他們沒有問出什麼來一點兒也不奇怪。
“現在其實已經有了足夠的證據證明此案凶手是五姨娘了,隻是月華樓和星悅樓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這裡面有什麼問題,我們還都一無所知。”
劉芳皺眉著道,“若是將五姨娘抓捕回來的話,恐怕會打草驚蛇。”
說著她就將方才去查探月華樓所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我懷疑,那位跟老鴇在廂房裡見面的人就是月華樓和星悅樓的幕後主子。”
安華點頭道,“可惜你都不能靠近,可見對方是有多謹慎小心。”
“不知正卿大人會怎麼決定。”
大理寺正卿怎麼決定?他的決定就是連夜將兩位副卿給叫過來,然後寫好了奏折,天沒亮就進宮去找安承帝了。
具體是怎麼商量的,眾人都不得而知,隻是在天亮之後,姚菲菲和衛宸煦剛到大理寺,其中一位副卿就點著人馬,帶著他們先去方府抓人了!
劉芳怕一行人全去抓五姨娘反倒是驚動了月華樓和星悅樓,便策馬上前跟副卿道,“楊大人,屬下擔心抓捕五姨娘會驚動了月華樓,星悅樓的犯人,屬下想另外帶人前去,防止他們逃跑。”
副卿楊大人笑了笑道,“芳華郡主說的是,正卿大人也早有吩咐,由段少卿與芳華郡主帶人前去抓拿月華樓眾人,安華郡主與衛少卿則前去星悅樓抓捕,本官與卓少卿,姚少卿前往方府。”
劉芳聽了他的安排,總算是鬆了口氣,與其他人一起在馬上行禮道:“是,屬下領命!”
於是,一行人從皇城進入內城後,便在城門處分開了,各自帶了人前往抓人。
*
劉芳策馬先行,將要到達月華樓時,她腳下一用力,蹬了一下馬鐙,整個人直接騰空而起,躍到旁邊的屋頂之上,踩著瓦片從這邊的屋頂直接上了月華樓的樓頂,再向後一仰,一個翻身便從樓頂又躍進了窗戶,翻到了屋內。
段穎青看著她那漂亮利落的身法,禁不住在心中一歎:好身法!
跟著兩人一起過來的大理寺衙役們都驚訝地看著劉芳消失的窗口:這是什麼人呐?
不過段穎青反應也很快,立即下令道:“圍起來,一個都不可放走!”
“是!”
眾衙役立時便迅速將整個月華樓給圍了起來,段穎青騎在馬上,守在門口看著,手中一直握著腰上的劍柄。另有一部分衙役也緊隨劉芳其後衝進了月華樓內。
而此時的月華樓中,已經大亂了起來。因為是一大早,除了在此過夜的人以外,就沒有彆的人了。聽到外頭傳來了衙役抓人的消息,醒來後的人都亂糟糟地到處亂跑,等看到衙役進來了,這才縮著腦袋躲在一邊看熱鬨了。
劉芳從窗外進入,行動迅速,按照昨天晚上就已經偵查過的地形,將留在這裡過夜的人先找到,然後讓他們都聚在一個房間裡,等到衙役衝進來的時候。她就趕緊發信號,讓人過來這邊守著。她便出去開始搜查整個月華樓中的主事人。
“大人!老鴇跑了!”
很快就有一名衙役跑到劉芳面前稟報道,劉芳皺眉,“不對,對方不可能跑得這麼快,隨我來後院!”
果然,一進後院便看到了一隊衙役正跟一群月華樓裡的姑娘打得難分難解,那位已經跑了的老鴇分明就還在這裡。
隻見她使著青鋒劍,一招一式都是殺招,抓拿她的衙役根本靠近不得,稍有不慎就要被一擊斃命!
現場已經被對方擊殺了三名衙役了,剩下的衙役都隻能小心翼翼地圍著,根本不敢再向前一步。
而昨晚的那個鋼絲陣卻已經不見了,劉芳眉頭先是一挑,隨即就拔/出/腰間的長劍,腳下一躍,迎了上前,長劍直指對方手腕!
原本圍著老鴇的衙役們見狀,慌忙快速地向兩邊躲開。
老鴇冷笑一聲,手腕一轉,青鋒劍便從上而下,化劍為刀,砍向了劉芳!
劉芳挑眉,原來這人更擅長的是刀法啊!
長劍一橫,格擋住了青鋒劍,再順著對方的劍鋒一揮,同樣化劍為刀劃向對方的胸口,同時也在削向對方握劍的手。
老鴇這才驚訝了一瞬,腳下一轉,一個側身,手上一用力,劍鋒向下一壓,躲開了這一招,劍鋒隨之微微一彎,便要刺向劉芳的手腕!
劉芳手腕一轉,長劍從下轉上,微微一收長劍,再往上一挑,內力一震,便將對方的青鋒劍直接給震飛了,甚至老鴇握劍的手上虎口處都已經裂開,鮮血噴濺而出,滴落到腳下平整乾淨的青石板上。
銀色長劍一橫,劍鋒便已經停在了老鴇的脖子旁,隻要再往前一寸,她便要血灑當場,命喪黃泉。
劉芳淡淡地冷喝一聲,“全都停下!”
其他正跟衙役拚殺的月華樓姑娘們一驚,手中長劍微微一頓,看著被劉芳擊敗的老鴇,眼眶霎時通紅,卻並未如劉芳所以為的那樣停了下來,而是口中大聲吼出一句:“殺!”
然後就更加不顧一切地與衙役拚殺在一起了。
劉芳皺眉,老鴇卻神情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笑容對劉芳道:“沒想到吧?她們是不會聽你的,就算你現在立馬把我殺了,她們也不會在乎的。”
劉芳轉頭看著她,神色冷淡:“你覺得,你死了,她們死了,你的主子會在乎?”
老鴇臉色一僵,一時無言以對。
劉芳繼續冷聲道:“對方也不過是將你們當作有價值的棋子而已,現在你們的價值已經沒有了,你覺得他還會在乎嗎?”
老鴇卻恢複了平靜,淡淡道,“從踏上這條路開始,我就已經沒有選擇了。”
劉芳嗤笑,“你確定?”
老鴇看著她不屑的神情,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你一樣,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所選擇的。”
說罷,她嘴角便滲出了絲絲黑色的血跡。劉芳大驚失色,“你!”
老鴇撐著最後一口氣笑著道:“真羨慕你啊!”
可以生在大雁,做一個自由的大雁人。
說完,她身體一軟,便直接摔倒在地,要不是劉芳收劍的速度夠快,恐怕對方還要往她的長劍上撞。
看著已經氣絕身亡的老鴇,劉芳嘴唇微抿,轉頭看向那邊跟月華樓姑娘對戰的眾人,果然,在見到老鴇死了以後,那群姑娘們也都個個嘴角滲出黑血,紛紛摔倒在地,陸續氣絕。
等段穎青帶著人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他走到劉芳身邊,沉聲道,“她們都是死士,能有這個結局,已然是最好的了。”
劉芳點點頭,沒有說話,隻靜靜地看了片刻之後,這才轉身回到了前廳,繼續與其他人一起搜查整個月華樓內外。隻是除了一些賬冊錢財以外,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有。
線索就此斷了。
劉芳神色沉重,“不知安華和卓少卿那邊如何了。”
“應該也一樣。”
段穎青倒是冷靜地想到了結果,劉芳歎了口氣,閉閉眼,“也罷,我們先回去等著吧。”
*
方府
副卿楊大人和卓明蕭,姚菲菲帶著人過來的時候,方禦史還未下衙,府中隻有幾位還未出仕的公子以及方夫人等人在。卓明蕭倒也沒有跟劉芳他們一樣,直接就帶著人衝進去,而是楊大人先稟明了方夫人之後,這才帶著人來到五姨娘的院子裡,可是他們一進門便看到五姨娘已經和她的丫鬟雙雙服毒自儘了。
卓明蕭臉色黑沉,姚菲菲卻驚叫一聲,直接就要嚇暈過去,暈倒的方向還正正好就是卓明蕭的那邊。當著眾多人的面前,卓明蕭連躲都不好躲的,隻能是伸手扶住了對方,然後對方夫人道,“夫人,實在失禮了,還請夫人帶姚少卿先下午歇息一二。”
方夫人也被嚇得不輕,不過她好歹是面上穩住了,聽到卓明蕭這般說,自然就應了下來,吩咐丫鬟抬著姚菲菲到客房休息。同時,她先帶著人走了,隻留下自己的嫡長子方大公子陪著楊大人和卓明蕭。
卓明蕭讓人去叫了仵作過來,又安排人將現場繪圖記錄好,這才抬步走進去查看五姨娘和她的貼身婢女的屍體,剩下的衙役也分開去詢問方府內的其他人。
楊大人的臉色也十分難看,靜靜地等著卓明蕭查看完。這次抓捕,還以為能夠出其不意,沒想到卻是棋差一著,實在是令人憋氣!
隔壁四姨娘說:“昨晚五姨娘還好好地出來吃晚膳呢,我與她關係尚可,日常便都一起用膳,有人陪著,總好過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用膳。但我真沒有看出來她想要自儘啊!這怎麼好好的,她就想不開了呢……”
說著說著還哭了起來,“昨晚老爺沒有進後院,最近因為三姨娘的事情,本來府裡氣氛就不好,夫人,老爺的興致都不高,我們做妾室的,就更加要小心翼翼,不敢再多說多鬨了。可再如何,也不到這種地步啊……”
大姨娘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話都說不清楚,問了也等於白問,來來去去就隻會說,“這是三姨娘回來索命了……”
二姨娘倒是說了很多,“其實我早看出來這五姨娘不對了,那天發現三姨娘屍體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換作旁人,那是早就嚇死了吧?可是這人卻一點兒也不害怕的,就跟沒事兒人一樣,中午還有心情點什麼白玉糕,說實話,我真的懷疑三姨娘是被她殺害的……”
等方禦史回來的時候,仵作已經查驗過五姨娘的屍體了,確定是服毒自儘,也就是說,這是五姨娘早有準備,畏罪自殺了。
楊大人和卓明蕭拿著那一大疊的口供,臉色都十分難看。
方禦史快步走到楊大人身旁,十分客氣地問道,“楊大人,不知五姨娘此案是否查清?”
楊大人看了一眼方禦史,緩緩道,“此案與之前的三姨娘毒殺案有莫大關聯,希望禦史大人能在之後的調查之中配合大理寺將案件調查清楚。”
方禦史自然是連連答應,隻是他臉上的神情十分苦澀,一看就是被接連兩起案件給弄得心神俱疲。
楊大人同情地看了對方一眼,卓明蕭也在心裡同情對方一秒,這位禦史大人,實在是太過倒黴了些。
*
安華和衛宸煦帶著人到星悅樓的時候,這裡已經人去樓空了,氣得安華直跺腳,轉頭就指著衛宸煦道,“要不是你跑馬慢,我們至於會來晚一步嗎?”
騎術不精的衛宸煦:……
“我也不想的啊,可我真的不習慣在城內跑馬,下次你就彆催我了,你越催我,我就越緊張……”
安華:……
“但凡你日常多練習練習,也不至於成現在這個樣子!”
衛宸煦:……
行吧,都是他的錯。其實這星悅樓明明是昨夜連夜逃跑的,怪誰也怪不到他的頭上啊!
安華也隻是遷怒,她當然知道這怪不了衛宸煦,可她真的不明白,對方是怎麼在大理寺已經派出人來監視的情況之下逃跑的?
等他們搜查了一遍整個星悅樓之後,這才發現裡面早就修好了暗道,就是為了今天。
怪不得呢!
可是,這抓捕行動如此隱蔽,又是誰泄露了消息呢?
*
大理寺
幾人依舊坐在昨天坐的那張桌子旁,除了還暈著的姚菲菲不在,其他人都拿著今天抓捕失敗之後所搜查到的材料一聲不吭地坐著。
劉芳看了一圈,先開口道,“我們先說說三姨娘的案件吧。現在的調查結果已經很明顯了,五姨娘是細作,進入方禦史府中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隻是無意之中被三姨娘發現了,這便將三姨娘毒殺了。”
衛宸煦皺眉道,“三姨娘是怎麼發現對方是細作的呢?”
安華沒好氣地道,“三姨娘發現的根本不是這個。”
衛宸煦迷糊了,“剛才芳華郡主不是已經說了嗎?三姨娘是發現了五姨娘是細作這才被毒殺的啊。”
劉芳:……
她的意思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卓明蕭緩緩道,“是三姨娘撞到了五姨娘與人接頭,便誤以為對方是背著方禦史與人私通,這才遭到了五姨娘的毒手。”
衛宸煦:“啊?”
安華實在是不想再搭理他,都不知道這人是怎麼考上的榜眼,昨天調查了一天了,還開了碰頭會,竟然到現在都還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劉芳也沒有管衛宸煦有沒有聽懂,她繼續道:“或許三姨娘還特意暗中找了五姨娘好言相勸,卻沒想到對方會下次毒手。五姨娘服毒自儘,其實就是怕我們沿著她這一條線繼續往下查,會查到月華樓,星悅樓,乃至於幕後真正的黑手。”
段穎青:“隻是對方也沒想到我們昨夜就已經查到了月華樓和星悅樓,隻是沒有找到幕後之人的線索罷了。”
卓明蕭點頭,“現在我們就隻有兩個還活著的死士,就連昨夜被芳華郡主和安華郡主兩人打暈的死士都已經死了。”
劉芳和安華昨晚回來的時候還特意派了人過去將那些暗哨帶回來,可沒想到,今天他們就死了。除了那兩個最早被抓回來的死士以外,他們現在一無所獲。
安華皺眉道,“死士根本就不知道幕後主人的真實身份。要麼他們沒有見過對方,要麼就是見過對方,但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劉芳點頭,“我覺得是後者。”
卓明蕭也讚同,“京城中,能有資格訓養死士的,數量不多,隻是,不排除還有暗中訓養的人。”
衛宸煦這會總算是捋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三姨娘被殺,是無意間看到了五姨娘跟人接頭,那人肯定就是死士了(方府是文官府邸,看家護院的武藝都不高,所以就沒有被人發現),三姨娘誤以為是五姨娘在背著方禦史,方夫人偷人(畢竟五姨娘年輕貌美的,又是清倌兒出身,有一個放在心裡的情郎也是很正常的),她也許是私底下勸告五姨娘,又或者是警告對方自己離開,總之,這件事一開始,三姨娘沒有告訴方夫人。
其實按照案發時間來推斷,很可能就是案發那天早上,三姨娘看到了五姨娘與人接頭,然後就警告了對方一番,並準備在方夫人回來之後告訴方夫人,可沒想到,這五姨娘不是普通人,竟然會聯合死士,直接殺了她!
雖然五姨娘是細作,可對方既然能夠進入方府之中為妾,那肯定就是不會武功的,方夫人可是找了不少女醫來給她檢查身體的。要是對方真的有習過武,身上肯定會留下痕跡的,在女醫面前也肯定是瞞不過去的。如此就能確定,人是五姨娘想要除去的,可不是她動手的。
再根據現場繪圖以及痕跡報告看,五姨娘還為了掩蓋那位死士的存在而打掃過房間,正因如此,才會隻有三姨娘的指印和掌印,除了案發之後其他人進出以外,案發現場竟然就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跡。
而現在,已經能夠確定五姨娘是細作,並且肯定是由京中的大家之人訓練出來的,否則不會有死士出現在五姨娘的身邊。
終於捋清整件事情的衛宸煦這時開口道:“那豈不是就是大海撈針?”
暗地裡養,那人數瞬間就增加了無數倍,說是大海撈針也不為過。
安華沒好氣,“你以為死士是這麼好培養的嗎?”
就算是暗地裡養,那也要花錢的好嗎?
“我們先從錢方面入手吧。”卓明蕭直接定下了接下來調查的方向。
眾人都沒有任何意見,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
隻是,等他們稟報大理寺正卿的時候,正卿卻跟他們道,“此案你們就不用再查了,交給羅少卿他們。”
羅少卿是之前外出查案的大理寺少卿。此人在大理寺任職已經十四年,破案無數,是大理寺中有名的斷案奇才。
聽到是羅少卿等人負責,卓明蕭幾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便隻能聽從正卿的命令,去副卿楊大人那裡重新領了新的案件來查了。
到這裡,方禦史妾侍被殺一案就算是落下帷幕了。
劉芳開始調查新的案件——秀生①墜河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