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姚菲菲羞憤欲死的時候, 大理寺卿進來了,站在上首淡淡地往下掃了他們一眼。
姚菲菲立即身手敏捷地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衣冠, 又恢複到了之前那楚楚可人的模樣。
劉芳:……
是個人才!
大理寺卿仿佛沒看見剛才姚菲菲從地上爬起來一樣,隻平淡地對他們說了一番“入職訓言”,然後就說道:“方禦史一案就交給爾等一同調查, 具體如何分工,如何調查,爾等自行商議。本官隻有一條告誡諸位:半月內查清,否則一概列為不合格,清出大理寺!爾等可清楚?”
眾人頓時一凜,行禮應道:“是, 屬下清楚。”
大理寺卿微微頷首, 繃著一張臉就走了。這群初出茅廬的小子小丫頭,一個個啥也不懂, 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竟然將他們安排進大理寺來, 還給了他們這麼大的官職。可是陛下這次十分堅持, 連閣老們,首輔都拿他沒辦法,大理寺卿自然也不好硬跟陛下頂牛。隻能是讓這群新蝦米先下場試試, 要是實在不行, 他自然會收拾他們留下來的爛攤子, 同時也能順理成章地將這群少爺小姐們送走。
剩下劉芳幾人起身相互看了看,卓明蕭先開口道:“我們先去看看卷宗吧。”
總得先了解一下案件到底是怎麼回事才好說怎麼去調查。
其他人都沒有意見,於是一行人便先去檔案室找了案件的卷宗出來看。
卷宗很厚,也很詳細, 不僅有屍檢報告,還有案發現場的繪圖,方禦史府中一眾人等的口供等等。
幾人把卷宗材料分了分,便各自先看自己手上的那部分,然後再相互交換。
可還沒開始看呢,姚菲菲就“啊”的一聲驚呼,將手裡的材料給扔出去了,好在他們是在檔案室裡的閱覽室中看的,圍著一張桌子,那份材料扔也扔不到哪裡去,隻是摔在了桌上。
其他人:……
姚菲菲一臉煞白的樣子,滿是驚嚇過後的恐懼,“好可怕啊!”
劉芳沒好氣地伸手拿過那份材料看了一眼,原來是屍檢報告,最開始的一頁就是屍體狀態繪圖。
劉芳:……
這圖雖然畫得是逼真了些,但也不至於說被嚇到吧?
安華也探頭過來看了一眼,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嘀咕一聲:“矯情。”
可不是麼?就連安華都沒感覺這幅圖如何,姚菲菲卻一副怕得不行的樣子,真是有點太過了。
對面三位男少卿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下,但也沒多言,低下頭繼續看自己手裡的材料了。
劉芳也沒多管,直接先看了手裡的驗屍報告。
姚菲菲見大家都不搭理她,咬咬唇,心頭憋屈,她不敢招惹對面的三個男少卿,就隻轉頭看著劉芳,“芳華郡主,你能把你手裡的材料讓我一份看看嗎?”
語氣神態還是那副白蓮花的模樣。
原本劉芳就被分了一份,現在又撿了她剛才扔出去的那一份,讓給她一份看也很應該不是嗎?
劉芳:……
不想跟她糾纏,她便把之前分到的那份口供材料遞給了她。姚菲菲道謝了一聲,還很是明顯地大鬆了一口氣。弄得坐在劉芳另一邊的安華郡主又一次翻了個白眼。
不過總算是消停了,眾人都安靜地看著手裡的材料,然後就默默地跟身邊的交換,劉芳沒有跟姚菲菲換,而是跟安華換了,誰讓對方一開始就是被她手裡的那份材料給嚇到的呢?
姚菲菲則是抬頭看著對面的卓明蕭,卓明蕭嘴角微抽,隻能是抬手跟她交換了材料。
一邊換材料,姚菲菲一邊還臉紅紅地羞澀道了一聲謝:“謝謝卓世子。”
卓明蕭:“……客氣。”
等眾人都交換了一遍材料看過了,卓明蕭才開口道,“我們先來討論一下現有的證據證言。首先,方禦史家的毒殺案受害者是其妾侍三姨娘,原本是方夫人的陪嫁侍女,後被方夫人抬為妾侍,還消了奴籍。根據方府眾人的證言可以得知,方夫人與三姨娘之間主仆感情深厚,並無矛盾,三姨娘膝下也沒有生育子嗣,在方府之中並不受方禦史的寵愛……”
總得來說,這就是一個性格老實,對主子恭敬,行事恭謹本分,而且沒有什麼人放在心上,更沒有人會將她當成敵人的普通後宅女子。
而這樣一位平平無奇的女子,卻突然被人莫名毒殺在府中,死在了自己的院子寢室內,實在是太令人驚訝了。
劉芳緩緩道:“驗屍報告上說,死者是被人強行喂下劇毒,瞬間毒發身亡的,也就是說,案發現場中,至少有兩人的存在……”
姚菲菲皺眉插話道:“怎麼會是兩個人呢?明明凶手隻有一個人啊。”
其他人:……
還是卓明蕭開口解釋道,“受害者加上凶手,至少兩人。”
姚菲菲卻還是很疑惑的樣子,“怎麼是至少兩人呢?難道說,凶手不止一個人?”
安華實在忍不住,開口道:“你能不能先聽彆人說完了再插嘴啊?”
姚菲菲頓時就一臉委屈欲泣的樣子,“我也是想問清楚嘛。”
安華沒好氣,“等會自然會討論的,現在隻是先說材料上的證據,你著什麼急啊?”
姚菲菲低下頭,語氣帶著一絲輕微的哽咽道,“嗯,我知道了。我不說就是了。”
安華氣死,正要繼續噴她,劉芳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開口繼續道:“從現場的痕跡圖上看,屋裡隻有三姨娘一人的足跡,而且也隻有她的指印,掌印,並無其他人的痕跡。”
意思是連她身邊伺候的丫鬟的痕跡都沒有。
“嗯,還有就是,案發當天午膳時,三姨娘還跟方夫人一同用膳,可回去不久之後就被毒殺了,死亡時間就在午膳後的一個時辰,還不到未時初(下午1點)。”衛宸煦看著最後換到他手裡的驗屍報告說道,“如此看來,這凶手必定是府內之人。”
除了姚菲菲,其他人都點頭讚同。
安華看著手裡的方府眾人口供道:“這上面說,三姨娘的貼身婢女小玉還進去詢問過三姨娘午休時要用什麼香,可等她從偏房回到正房的時候,三姨娘就已經遇害了,這很顯然,對方早有預謀,而且行事非常利落。”
不然是不可能在丫鬟離開找熏香,短短時間內將三姨娘給殺死。
“可惜方禦史並未在第一時間報案,現場還是被其他人破壞了諸多的痕跡。”
案發在未時初(下午1點),可報案的時間卻是在申時初(下午3點)。
卓明蕭歎息,“那麼,現在我們該從哪裡入手調查呢?”
“先從受害者的出身開始吧,也許是過往無人得知的恩怨導致的仇殺。”衛宸煦說道,“畢竟方府之內,實在是找不到跟受害者有如此大矛盾的人。”
他也是看過口供覺得方府內沒什麼可查的,這才會這麼說。
卓明蕭卻皺著眉頭道,“這般草率地下定論為時過早了,以我所見,還是要先去方家看一看案發現場與方府內眾人再對一對口供方最為穩妥。”
安華點頭讚同,“我也覺得應該先去一趟方府看看。”
姚菲菲這會也抬起頭來怯生生地點頭,還看了一眼卓明蕭,“嗯,我也讚同卓世子的話。”
衛宸煦:……
劉芳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段穎青,道:“不如這樣吧,我們分開調查,衛少卿去調查三姨娘的出身過往,我和段少卿則調查方府是否有與彆人結下恩怨。安華和卓少卿,姚少卿就去方府調查現場和方府眾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段穎青看了她一眼,緩緩頷首,“可。”
劉芳再次望了望他,這人還真是沉默寡言到極致啊。
衛宸煦也沒有意見,卓明蕭倒覺得可以,就是安華對於要跟姚菲菲一起,就很膈應,索性道,“我還是跟你一起吧,反正方府也不大,有卓少卿和姚少卿一起調查已經可以了。”
姚菲菲聽到安華的話頓時眼睛一亮,卓明蕭卻臉色微微僵硬了一瞬,但也沒有反對。於是,調查分組就這麼確定了下來。
衛宸煦看了看姚菲菲,又看了看安華,再看了看卓明蕭,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什麼,他立即閉緊嘴巴,低下頭,當作什麼也不知道。
既然沒有意見,那劉芳也不說廢話,起身就跟安華和段穎青先走了,衛宸煦趕緊跟上,卓明蕭看著一臉通紅羞澀跟著自己的姚菲菲,滿是無奈。
*
劉芳三人走出大理寺,抬步就直接往外城而去,衛宸煦緊跟著他們走,安華看了不由得奇怪,“你不是說要去查三姨娘的出身過往嗎?”
衛宸煦道:“三姨娘的父母兄弟都在外城安家,我要查也要去外城啊。”
安華:“哦,那還真是挺巧的。”
這下輪到衛宸煦好奇了,“那你們怎麼也去外城啊?”
安華笑:“你猜?”
衛宸煦:……
“你明知道我不太擅長這個,你還讓我猜?”
他還以為自己會被分到翰林院呢,沒想到會任派到了大理寺這裡。對於查案,他真是不擅長,能夠想到從三姨娘的過往入手,已經是超常發揮了。
安華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劉芳和段穎青道,“方禦史的府邸在內城安貞坊,而三姨娘的家則在外城的明正坊,兩個坊區要是從東平大街走,隻隔著兩道城牆和一道護城河。”
衛宸煦皺眉在腦子裡回想著整個京城的地形圖,好一會才眼睛一亮,“更確切地說,兩個坊區其實隻隔著東市!”
安華笑著點頭。不管是內城的東市,還是外城的東市,都在那一片,這就很有意思了。而更有意思的是,不管是內城的東市還是外城的東市都有一條花街……
衛宸煦向安華走近兩步,笑著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索性就一起調查吧,你說呢?”
安華扭頭看他:大意了!
劉芳在前面看著路兩旁的植物房屋,一邊走一邊沉思,段穎青則時不時地看一眼她。劉芳自幼習武,五感一向靈敏,被對方這麼一眼一眼地看,實在是有些難受,她轉頭問道,“段少卿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段穎青沒有一點被人抓包的不好意思,反而格外平靜地道,“今年的考核,女榜的試題比男榜要難,你是怎麼做到全滿分的?”
他兄長在禮部任職,自然是能看到這次選官考核的考生試卷,正因為知道劉芳是這次女榜的滿分狀元,他才對她格外地好奇。
劉芳:……她還以為這人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呢,原來他也會說這麼多話的嗎?不對,應該是說,這人竟然也有好奇心?
但對於這次的選官考核,她還真沒什麼可說的,因而隻是很平淡地回了一句:“就是這樣考的。”
她能說什麼?隻能說她寫的東西正好迎合了上意而已。
段穎青語氣還是很淡,但眼神卻充滿了戰意:“有空切磋一下。”
劉芳:???
段穎青:“我很敬佩能考滿分的人。”
劉芳:……所以你的敬佩方式就是找人切磋?
不過看著對方這麼認真鄭重的樣子,她也不好拒絕,點點頭答應了。段穎青很高興,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個不算微笑的微笑。
劉芳很誠懇地道,“段少卿,你還是板著臉更好一些。”
這種肌肉僵硬式的微笑真的很嚇人的好嗎?就算你長得很好看,但這麼笑,還是很影響彆人的觀感啊!
段穎青瞬間收斂了笑容,繃著一張臉不再說話了。
劉芳:……
這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