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早……(1 / 1)

第二十六章

【早不回來晚不回來, 偏偏在這時候回來。這不是成心回來看我笑話呢嘛?】

心中抱怨了這麼一句,王夫人又想到賈敏若是回來了,以賈敏的性子肯定會插手‘珠兒’的事,想到這幾個月賈政的心思和待寶玉的態度, 王夫人又不禁心忖了一句:【原本還想著讓趙姨娘平安將孩子生下來再……現在也隻能提前動手了。】

賈敏未必會多看重庶出的侄子侄女, 但王夫人知道賈敏非常‘看重’她。凡是能讓她不開心的事,賈敏都不會錯過。

當然了, 自己也不會錯過就是了。

從小到大, 王夫人也就隻在子嗣上贏了賈敏一籌, 其他方方面面……王夫人認為輸贏都隻在五五開之間。

然而賈珠病逝, 元春入宮,她身邊的寶玉還深受狸貓換太子流言所累,被老爺厭棄猜忌。想到即將臨盆的趙姨娘,王夫人便覺得賈敏在子嗣這項上也贏了。

想到寶玉那件事至今還沒調查清楚, 王夫人就險些咬碎了後槽牙。

之所以沒能調查清楚, 最大的原因還是王夫人太依賴她獲得的讀心術,忘記了宅鬥本能。

明知道自己的讀心術有缺陷和限製,可她還是在不斷的糾結猶豫選擇中堅定不疑的相信使用讀心術調查那件明顯是陷害的狸貓換太子一案。

王夫人的讀心術一天隻能聽一個人的心聲, 好在聽誰的心聲由她自己決定。

而心聲……有的你不問他就會自己碎碎念的將秘密吐槽出來, 有的需要你用相關的話來套他, 他才會露出心聲來;而有的人即便你當時用話套他, 他也未必會順著你說的話想下去。

打個不太洽當的比喻吧。

老師在講台上說得激.情四溢,板書寫得密密麻麻, 但下面的學生至少有那麼幾個是看著老師發呆, 或是一臉認真學習樣實際上腦子裡卻想著還沒看完的愛情小說,中餐有沒有紅燒肉。這時候要是將他們叫起來回答問題……凡是上過學的,怕是都明白那一刻他們在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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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她的親侄女, 嫁給大房賈璉的王熙鳳。然而在她跟王熙鳳提這事時,王熙鳳腦子想的都是賈璉是不是藏了私房錢?樂兒那丫頭是不是跟賈璉有了首尾?她要不要留下平兒做個通房?

就,完全不在一個思維圈裡。

那一天早上,王熙鳳腦子裡想的不是賈璉,就是她從王家帶出來的陪嫁大丫頭給賈璉係了個什麼樣的荷包;中午前後,王熙鳳想的則是老太太真敗家,她一個人的夥食用度比闔府的人還多,以及把全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盤寫下來,天天轉著吃的敗家行為。

就問你啥家庭呀,這麼敗禍?

到了晚上就寢前,王夫人仍沒放棄的將王熙鳳叫到房裡,然而她在上面說時,王熙鳳雖然在下面應著,腦子裡想的卻是賈家一個月支給下人的月錢有多少多少,賈璉是不是已經回房了,這會兒會不會趁著她不在房裡跟哪個丫頭調.情呢……

王熙鳳滿腦子都是她自己的小家和管家經,在她看來之前的那些算計還沒有這個月發出去的月錢值得她上心,又怎麼可能在心裡附和王夫人?

沒從王熙鳳那裡得到想要的答案,王夫人也沒真將王熙鳳當成小白蓮看,仍是將她放在了嫌疑人的名單裡,而是準備等以後有空了再來一場。之後王夫人每天問一個人,隻是如此一來,不但調查的進度變慢了,就是受到的氣也更多了。

一提起這事,邢夫人滿心滿眼的後悔。她當初為啥沒搞個狸貓換太子呢。要是她當初機靈些,是不是兒子都比寶玉大了?

哎呀,悔呀,悔的腸子都青了。

被邢夫人囧得不輕的王夫人又去聽趙姨娘的心聲。趙姨娘則是歡喜無限的想著她兒子會是二老爺最疼愛的‘獨子’,還在心底陪著王夫人一道猜測了一回是哪路英雄好漢乾這種大快人心的事。她要拿出二兩銀子的‘重金’給那人立個長生牌位。

賈璉想的則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寶玉這事真的是汙蔑陷害嗎?他老子對寶玉都比對他這個親兒子上心,難不成不是狸貓換太子而是‘暗度陳倉’?

聽明白賈璉心中的那個‘暗度陳倉’是在暗示什麼後,王夫人差點沒被賈璉的天馬行空噎過去。若不是理智尚存,她都能跳起來薅住賈璉的脖領子來一通咆哮了?

趁著大老爺賈赦給賈母請安的機會,王夫人也跟賈赦搭了一回話。賈赦想的則是——這事肯定是真的。

那可是老太爺的親兵,他還能拿命陷害你一個二房太太呢!

你何德何能呐?

王夫人:氣到已經不能說話了。

話又說回來,王夫人雖然用讀心術暗中探聽眾人心聲,但明面上仍是派了周瑞夫婦展開調查。雖說是雙管齊下,但實際上王夫人也隻是用他們倆口子打了個馬虎眼,便隻將希望都放在了讀心術上。然而不管是明面上的,還是暗地裡的,主仆兩波人都沒能找出幕後黑手就是了。

……

眼瞧著賈敏就要帶著她撿到的‘親侄女’入京了,王夫人都可以想像得到賈敏會如何唱作俱佳的將那個野丫頭推到人前。

猛然間王夫人又想到了寶玉的生日在四月末,而算著林家進京的速度,他們怕是還會趕在寶玉生日前趕到京城。若是……王夫人揉了揉自己那已經開始腫脹的太陽穴,已經不敢想像賈敏會怎麼折騰了。

沒錯,賈敏就是想要在四月二十六前趕到京城,然後給寧望雪過一個非常盛大的生日。

為此,賈敏在船上的時候就開始翻箱倒櫃,最準備用最時興,最鮮豔的衣料子給寧望雪做幾身新衣裳。

務必氣死王夫人的那種。

“你們不知道,我的這位好二嫂最是個表裡不一的。她自己長的差強人意,就特彆不喜歡長得比她好的。以前,”賈敏想說以前王夫人最不喜歡她,但想到這話有點自誇的嫌疑,便又咽了回去,“還不喜歡彆人穿得太好。”

說完抬了下手指,染香便將遠處的一匹織金茉莉花樣的緞子捧了過來。

“這顏色好,料子細密還輕軟。給她們小姐倆一人做一件褙子。”想了想,又指了一塊桃紅料子對丫頭說道:“用這個做兩條裙子配著,上面隻少少的繡幾朵茉莉花便罷了。”

“我不要那個。”沉香與攬香應了一聲就要上前,一旁的黛玉卻搖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天水藍料子以及一旁的一匹橘黃料子,說道“用這個。”

說完又細細的說了一回衣裙樣式,繡花配色什麼的。

家裡的料子有這次各家送來的,也有他們自己采買的,此時都讓下人抬到花廳,堆了滿滿一屋子給她們三人挑撿。

不光給黛玉和寧望雪做,賈敏也給自己挑了幾身,當然了,林如海父子也沒落下。不過相較於寧望雪的富貴堂皇,黛玉的就相對清雅多了。

哦,賈敏的則是富貴和清雅中間,她一邊想要清雅些的,一邊又想要穿的富貴華麗些。

林如海的就正常許多,畢竟他一個大老爺穿什麼都不能氣著王夫人。

林遐暫時還沒有決定權,所以被賈敏打扮的像個鑲了金邊的大紅包。他與寧望雪站在一塊,光是看打扮就更像是親姐弟。

寧望雪沒主動挑撿什麼,賈敏說什麼是什麼。一是自打到了林家,她幾乎一直在穿新衣裳。府裡給她做的,府外送進來的,都是精致又好看,所以對這方面的需求並不高。二一個,相較於做新衣裳,她對賈敏說的陳年往事更感興趣。坐在桌邊雙手托腮的聽賈敏說榮國府的事,聽到高興處,兩隻小短腿還會興奮的前後晃蕩幾下。

周嬤嬤眼不見心不煩的將頭轉向船艙外,一臉羨慕的看向甲板上的高嬤嬤。

賈敏聽說了一些寶玉的事跡,這會兒娘們幾個擺弄衣料首飾便直接讓高嬤嬤帶著林遐去甲板上玩,不讓他接觸這些女兒家的玩意兒。

正好林如海與錢喜也在甲板上,林如海便親自帶著林遐在船上玩投壺。

原本就投不中,現在就更投不中了。不過林遐卻不吵不鬨,抿著小嘴很是倔強的投個不停。

周嬤嬤和高嬤嬤其實都對寧望雪的規矩很是頭疼,她們想不明白林如海和賈敏如此高看寧望雪,為什麼還不讓她學規矩。

雖然她們也瞧出來寧望雪在她們教導黛玉姐弟規矩的時候,也會跟著黛玉一板一眼的學,可惜成效並不大就是了。

周嬤嬤都可以想像之後若是賈敏帶著黛玉和寧望雪出門,她這個教養嬤嬤得受到多少人的質疑。

唉,腦仁疼~

╮(╯▽╰)╭

今年要過兩回生日的寧望雪,也是後知後覺的想到她以後都收不到鹽商家的東西了。不過看著賈敏這般用心打扮她的樣子,她又覺得這事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二太太應該不是不想打扮,”聽到賈敏說王夫人不喜歡打扮,寧望雪的視線先從那堆衣料上掃過,隨後伸出一隻手擺弄桌上的顫枝珠花玩,“她應該是……窮。”打扮不起。

“他們王家可不窮。你怕是還沒聽過‘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這句話吧?這說的就是他們王家。雖然王家這幾代已經沒了祖上的風光,但要說他們家窮,”賈敏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就笑了出來,“那還不至於。”

寧望雪見賈敏這麼說也跟著笑了,不光笑還將手上的珠花往頭上比了比,“太太這麼聰明的人,怎麼也一葉障目了?若王家當時還有祖上的家底,焉會將女兒嫁到薛家?”前兒林如海還說商賈人家的子弟不易入仕途。薛家再好,也是商賈人家。就算是皇商,怕是也得遵守某些約定俗成的規矩或是明文規定呢。

因為年少時的記憶過於美好,加之她對王家了解的並不多,所以賈敏還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但順著寧望雪的話想下去,到也不是沒有道理。

‘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現在想想薛家除了錢,還有什麼?

她們這樣家族的女兒,生來就有聯姻的義務。她是嫡女,又是老來女,爹娘偏疼了幾分,加之天下太平,武將漸漸不受重視,家裡也想要往文臣方向走,因著種種原因她才嫁到了林家。

她嫁入世代列候,又以科舉入仕的林家。

先大嫂是闔族清貴,滿門書香的張家女。

二哥哥雖然娶的是世交家的女兒,但長子賈珠娶的是國子監祭酒的女兒。

那麼王家呢?

賈史王薛,當年王家將兩個女兒分彆嫁到榮國府和薛家時,他們也隻當王家是想要維係四大家的聯係。但現在想想,說句不客氣的,薛家有什麼需要維係的?

既然要維係四大家的關係,為什麼不將次女嫁到史家?

史家有三位表哥,年紀都跟她們差不多大,王家選擇史家也不是沒有結親的對象。而且按門楣,史家也比薛家高,也更加的門當戶對。

可見結親薛家……為的就是薛家的財。

再一個,若是王家的底子還在,那他又為什麼需要薛家的財呢?

賈敏懊惱的拍了拍額頭,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何止是王家呀,你們榮國府現在也隻剩下個虛架子。還是入不敷出窮講究排場的那種哦~】

賈敏:誒,這腫麼可能~

垂下眼眸,賈敏輕歎了一聲,“我離家許多年,也不知道家裡如何了,老太太身體可還康健?兄長他們是否孝順?”

【擔心誰都不用擔心那老太太,再活個十年八年的,那都是小意思,跟玩似的。】

【要小仙女說呀,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彆再著了你親媽的道。】

【也彆相信她多疼你閨女的話,長這麼大連見都沒見過,疼個鬼呀!要知道,她可是連自己親孫女都能當小貓小狗作踐的慈祥祖母。】

【XXXXXXXXXXXXXXX】聽說賈元春省親時建的大觀園,你們林家還是頭號讚助商呢。

賈敏:行了,今天就到這吧。

滿頭黑線的在心裡叫了一回停,賈敏又連忙岔開話題的說起了哪套衣裳配哪套首飾。

一時間一屋子的娘子軍,老的小的就又開始折騰那些料子,又將那些惱人的事都拋到了腦後。

.

而同一時間,王熙鳳從榮慶堂出來後,便決定去給趙姨娘送個消息。

王熙鳳的心聲很給力,凡是與她有血緣的,她都能聽得到。剛剛王夫人在榮慶堂一閃而過的心思,已經悉數被王熙鳳捕捉到了。

雖然做為正妻,王熙鳳也瞧不上妾室,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光是衝這一點,趙姨娘就還有些可取之處。

自打祭祖那天傳出狸貓換太子的消息後,趙姨娘就施展渾身解數的籠絡賈政。

她甚至多次在賈政面前提起賈珠和賈蘭,還各種對賈政誇讚賈珠,有賈珠有多像賈政。

虎父無犬子,不但讀書上的天賦像極了賈政,就連努力上進的性子也像足了賈政。

可惜賈珠卻是個天妒英才的福薄之人。

在誇賈珠的時候,還會時不時的提一回寶玉。

寶玉抓周時抓了胭脂,以及他從小就喜歡漂亮姑娘,長至四五歲上仍舊喜歡吃丫鬟嘴上的胭脂……老爺端方知禮,人品貴重,寶玉竟不像老爺的兒子,更有些東邊大老爺的品格。

東邊大老爺什麼品格?

見到女人就邁不動步。一天十二個時辰,恨不得十一個時辰都在床上與人廝混。剩下的一個時辰則全都用在了尋找哪個女人還沒被他拽上|床過……

先用王夫人的大兒子攻擊王夫人的小兒子,隨後又自然而然的提起寶玉出生那天,大家夥都圍著那塊玉轉,到是不曾多多關心一回剛剛生產的二太太。

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在暗示賈政當年王夫人用那塊玉吸引了闔府全部的注意力,然後趁大家夥的視線都在那塊玉上時將女嬰悄悄送出府……

能被賈政捧在手心十數年,又成功養大了探春和賈環的趙姨娘又怎麼可能隻是那種膚淺粗鄙的性子?

趙姨娘有心計有手段,但這跟她的人品劃不上等號。

當然了,趙姨娘也從來沒否認過這一點。

在趙姨娘知道這古往今來繼承皇位的皇帝就鮮少是大老婆生出來的以後,她就再不認為丫頭爬床這種上進行為可恥了。她唯一遺憾的就是賈政沒有爵位,賈家也沒有皇位罷了。

今天來幾句,明天再來幾句,加之賈政親眼看見老親兵‘自儘身亡’,被這種連環洗.腦的賈政雖然理智告訴他,不要相信,不要懷疑,可情緒卻完全控製不住。

賈政用一種快要原地將寶玉解剖的眼神看寶玉,寶玉生來就膽小,加上那日老親兵自儘的一幕過於驚人,本就受了些驚嚇的寶玉再被賈政這麼一看,直接嚇得尿了褲子……

於是賈政是越看寶玉就越覺得寶玉不是他親生兒子。

又因著趙姨娘實在太心黑,賈政都快要懷疑王夫人與賈赦有染了。

趙姨娘也知道她出身低微,隻要老太太不死,隻要賈政還要臉面,腦子裡的水沒多到溢出來就不可能扶正她。可做為妾室,她也會嫉妒呀。

當然了,她不是嫉妒王夫人是正室,而是嫉妒在邢夫人和寧國府尤氏手底下討生活的妾室姨娘們。

憑什麼大家都是妾室姨娘,隻有她在正室門口打簾子,還要時不時的被分些針線活計,點燈熬油的做活?

她還是生育有功的呢。

再一個,真當她不知道二太太安排了人見天的在三丫頭眼前說她的壞話?

若不是瞧著三丫頭在老太太那裡過得還不錯,二太太為了籠絡三丫頭也願意給三丫頭體面,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不知道這幾個月二太太為什麼不對她出手,但她篤定二太太絕對不會讓她好過。之前她還在琢磨二太太會不會就想讓她想多了,用這種鈍刀子收拾她。後來她又擔心二太太會在生產的時候出手,來個一屍兩命……

這會兒趙姨娘收到消息,知道二太太馬上就要對她出手了。她心中竟然還生出幾分終於塵埃落定的感慨。

……

另一邊,送走了兒媳婦和孫媳婦的賈母先是歪在榻上養了一回神,隨即便叫來賴大家的,對著她各種吩咐。

“……她們娘們回來了總要接家來住幾日,你緊著人先將敏兒以前的院子收拾出來。”說到這裡,賈母頓了頓,“瞧我這記性,倒是忘了那處院子已經給了璉兒他們倆口子住了。”

“誰叫老太太兒女雙全,兒孫滿堂呢。”賴大家的聞言直接笑道:“林姑爺升了吏部侍郎,姑奶奶以後就要長住京城了。老太太以後是想怎麼親香就怎麼親香。”

賈母聽了高興,竟又說了一回賈敏小時候的趣事,隨後又開始琢磨在哪收拾處院子給賈敏住合適。

榮國府很大,但住在裡面的人也不少。整個榮國府分成三部分。最東邊是大老爺賈赦一房的居所,中間靠前全空著,隻一間賈政的外書房。穿過二門,則住了賈政王夫人一家幾口。他們家後面隔著一條府內穿堂巷子,對面的院子裡現在住了賈璉和王熙鳳。

那院子曾經是賈敏的居所。

當時賈母還沒搬出榮禧堂,賈敏的三個庶姐都住在靠前一些的三間小抱廈裡。她是嫡女,又是最小的,便住在了那處院子裡。

那處院子按位置來算,正好是建在了榮國府的中軸線上。以前住賈敏,現在住賈璉,到也配得上那院子的地理位置。

榮國府的最西邊,靠前是一處套院,進了院門後裡面是並排建造的四戶東廂小院,之所以叫東廂小院則是因為這四戶小院都沒有正房,隻有幾間東廂房。如今這四處小院裡住著的是寶玉的四位奶娘和其家人。

從這裡到垂花門之間還有一處兩進院,此院取名綺霰齋,如今這處還空著。

這個院子前後兩道門,一門朝東,一門朝西,從朝西的門出去正好就是進後院的垂花門。

穿過垂花門,再往裡走便是賈母現在住的榮慶堂了。

前年,榮慶堂的後院建了一個大花廳,賈母平時都在那裡聽戲設宴。

榮慶堂這邊也有些小跨院,卻都住不下賈敏娘仨兒。除了榮慶堂,榮國府也還有些差不多的院子,像是東北角的梨香院和就在賈赦院子後面一些的東大院等等,等等,但那些都離賈母的榮慶堂太遠了,賈母並不想讓賈敏小住的時候離她太遠。

賈敏在家時就是一腳出八腳邁,光是大丫頭就有八個,更彆提嬤嬤媳婦了。就算成親了,賈敏也是當家主母,身邊侍候的人也會隻多不少。再一個,除了賈敏外黛玉姐弟身邊也應該有不少侍候的下人。

思來想去,賈母便讓人將垂花門外的綺霰齋收拾出來,並且讓住在前面四排院裡的四位奶娘都搬走。將房子騰出來給賈敏帶來的下人住。

直到此時,賈母甚至是整個賈家,除了王夫人知道賈敏會再帶個‘親侄女’回京,其他人還都不知道有寧望雪這個人呢。

當然了,賈敏隻是想給王夫人添些堵,從未想過真將王夫人逼上絕路。若不是這般,賈敏完全可以將那封信送到賈母或是賈政手中。便是不提寧望雪這個‘親侄女’,隻說這件家醜已經外揚,以賈政愛面子的心性,這件事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

想來王夫人對於這一點也是心知肚明。

不說活著的賈敏在賈母心中的地位,隻說林如海這個女婿也讓賈母高看一眼。所以彆說委屈幾個奴才,又輕輕打了一回寶玉的臉,就是她的兩個兒子兒媳婦在這裡,也會讓他們都‘懂事’些,讓著妹妹些。

工部耗子的四世同堂都幾個輪回了,工部的同僚也是一茬換一茬,隻有賈政還堅定不移的守在工部,做著他萬年不變的工部員外郎。

賈璉是文不成武不就,為了成親時好看特意花錢捐了個同知。如今除了跑跑庶務,就一門心思的等著繼承爵位了。

不得不說的是工部員外郎是從五品,同知則是正五品。不過二人的媳婦都是五品的誥命。

按規矩,就是排個隊邢夫人和王熙鳳,連著寧國府的尤氏都得站在王夫人前面……

對了,除了賈家的主子外,賈家的奴才也有一心盼著林如海回京城的。

誰呢?

賴嬤嬤的孫子,賴大倆口子的親兒子,比一般的主子還體面的賴家長孫賴尚榮。

雖說按著榮國府的排面也能為賴尚榮弄到實缺差事,可誰還會嫌人脈少呢?

可以說如今一個專管官員升遷任免的吏部侍郎馬上就要入京了,整個賈家都用了十二分的真心去期待。

哪怕是即將面對賈敏的王夫人呢。

既厭惡賈敏,又盼著林如海能看在賈敏的面子上多多提攜他們。

王家姐妹瞧不上賈敏那作派,可無論是王夫人還是薛姨媽都將自已的女兒往才女上培養,可見她們心中未嘗不是羨慕賈敏的。

就像差生面對學霸,自卑又羨慕。

而賈敏呢,總是一副才女範的她未嘗不羨慕王家姐妹沒有架子,不受憋屈呢。

不少讀書人因讀了書明了事理,心中便生出一些規矩和行事標準。有些事情他們不是不想跟對方一般見識,可拉不下臉,放不下架子,就隻能用一句‘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這世上的規矩是立給那些講規矩的人,道理自也是這般,於是在一些人一些事上,賈敏端著架子放不下來,就會升出一些憋悶感。

一邊羨慕彼此,一邊又各種瞧不上彼此。那相愛相殺的勁頭,與對方知已知彼的了解……將賈政和林如海都襯脫得像一對五百瓦的大電燈泡。

……

如果林如海還是江南的巡鹽禦史,那王夫人還可以用‘不稀得搭理你’的態度對待煩人的小姑子。可林如海成了吏部侍郎……形勢比人強,王夫人就不得不重新琢磨對待賈敏的態度了。

尤其是在林如海的任命傳出來後,王子騰還特意派人將王夫人姑侄都叫回了王家。

‘若是不能討好賈敏,那就千萬彆得罪她。’

如果賈敏知道這一情況,肯定會借用寧望雪的一句心聲——‘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還乾不掉我的樣子!’

可惜賈敏此時並不知道這些,不但不知道,還一掃之前的悠然心態,一邊心疼的看著小臉燒得通紅的林遐,一邊又滿心焦急的看向給林遐看診的郎中。

林遐白天在甲板上玩了許久,吹了太久的江風,掌燈的時候林遐就小臉通紅的燒了起來。

幸好他們出行時特意帶了郎中和不少藥材,不然這會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豈不耽誤了醫治?

郎中先開了張藥方,讓隨行的小童去抓藥,他自己則拿了銀針在林遐身上幾處穴道處紮了兩下。

幾針下去,林遐多少有些降溫,等喂了藥又發了些汗,肉眼瞧著就好了許多。見林遐轉好,林如海和賈敏都鬆了口氣。不過二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吩咐郎中給黛玉和寧望雪也診個脈,看看需不需要喝點藥預防一下。

黛玉有些輕微的暈船,但並不嚴重,隻要不低頭,不看書就沒什麼。寧望雪則是有些,有些……便秘。

黛玉那裡,郎中則給黛玉開了一副補氣血的方子。

因黛玉還小,又是虛不受補的體質,雖然這一年多幾乎沒生過病,但她底子太薄了,所以給她開的是一道食補的方子。

而寧望雪的問題就更不是問題了。

他們沿路補給,無論是果蔬還是淨水都是停船靠岸在當地置辦,寧望雪可能是腸胃有些不適應這才會出現便秘的症狀。

郎中沒給寧望雪開藥,隻讓寧望雪每日早起喝杯溫蜂蜜水。再早晚起床入睡前雙手按在肚子揉上一百下。

【煩的呦,人家就不要面子的嗎?】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便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寧望雪微微嘟了下嘴,悄悄吐了一句槽便又聲音清脆的問郎中黛玉能不能吃人參養榮丸?”

“自是能吃。”郎中不知道寧望雪從哪聽來的藥名,不過還是非常溫和的回了她,“不過這味藥更適用於心脾不足,氣血兩虧,病後虛弱,於大姑娘來說過於霸道了些……”

人參養榮丸裡,人參和肉桂都是大補起熱之物,吃多了肝火就會起來。若是大病初愈或是病後調理偶爾吃上幾丸到也不妨事,若是長期服用,於身體有害無益。尤其是林姑娘這樣身體底子素來單薄嬌弱的人,最是虛不受補。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那XXXXXXXXXX】那原著中林妹妹先是經曆喪母之痛,隨後自己又大病一場,吃人身養榮丸也算是對症用藥了。

【話說回來,林家這麼有錢,為什麼不在家裡養兩個郎中呢?每天給家裡的主子請個平安脈,再按季節給主子們調養身體,這不比等到生病了再吃藥強?】

【要養就多養幾個,等將來林妹妹出閣時也給她陪嫁兩郎中,叫小仙女說那才是頂頂值錢的嫁妝呢。】

【就算不養郎中,是不是也可以養幾個懂藥膳的下人?按著季節和郎中的診斷燉藥膳,他不香嗎?】

【將錢花在自己和家人身上,不比借給那些貪心不足的親戚強?】

說得太對了!

林如海看向剛剛跟寧望雪解釋完人參養榮丸,正在收拾東西回自己艙房的郎中,賈敏則看向她的一雙兒女,同時在心底下定決心:

家養郎中什麼的,這個必須有~

~

翌日,錢喜終於找到機會湊到了寧望雪面前,用一種我是大灰狼的態度跟寧小紅帽聊了一會兒。等寧小紅帽離開後,錢喜才發現他剛才有些傻.逼。

那是電母,不是普通小孩,好嗎?

可能是拿不準用什麼態度面對寧望雪,這之後的日子錢喜到是一直不曾靠近,隻遠遠觀察著寧望雪的一言一行。

現代來的小朋友,主打的就是一個自信和傻樂嗬的歡脫勁,自娛自樂的本事無人能出其右。黛玉不願意到甲板上吹風曬太陽卻架不住會被寧望雪生拉硬拽出艙房。

一通名為鍛煉的玩鬨後,寧望雪又拉著黛玉往船艙跑,竟還借著身邊林家真千金的身份,狐假虎威的摸了幾把舵盤。

整個人興奮的直蹦躂~

等林遐好了,見寧望雪和黛玉玩得開心,從小沒什麼玩伴的小屁孩也總跟在她們屁.股後面跑來跑去。不過有嬤嬤們看著,他們到是都不曾像林遐之前那般吹太久江風再生病了。

~

原本四五十天的路程,卻因為順風順水,竟隻用堪堪四十天就到達了通州渡口。

賈家早就派人等在了碼頭處,見林家的船到了,竟一邊派人回府報與賈母知曉,一邊還擺出一副要接了賈敏等人回榮國府的架式。

可惜林如海得跟著錢喜入宮見駕,禁軍則會幫著林家將所有的行李都運到京城林府。

這種時候當家主母帶著姑娘和哥兒回娘家……就問你合適不合適吧?

京城的宅子久不住人,勢必要提前收拾一番。所以早在林如海接下聖旨的第二天,賈敏就派了府裡得力的管事走旱路入京了。

蓋個大觀園滿打滿算都沒用上十個月呢,林家在京城的府邸不過翻新修繕一回,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此時林家提前過來的管事也早早等在碼頭這邊,他站的遠些,不像榮國府的人行事霸道,來了就站在最前面。這會兒擠到前面,先給賈敏請安,又問一旁的黛玉和林遐好,隨後又對寧望雪笑著點了兩下頭,這才說起馬車轎子皆以準備齊妥,問是否現在就回家?

賈敏頷首,對一旁先上船的賈家管事說道:“替我跟老太太道聲惱,今天委實回不去,明兒一早我在給老太太請安去。”

管事想說‘老太太日也盼夜也盼,就天天盼著姑太太回府呢。府裡什麼都預備下了,不妨先回府裡安置。’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管事在賈敏面前就是不敢肆意造次,見賈敏這般說,竟也規規矩矩的帶著人下船了。

【這就走了?】

【你們是沒將咱們敏姑太太放在眼裡還是眼裡沒活呀?】

【連她這種小仙女都知道這會兒就應該先派個人回府報信,剩下的人留下來幫著林家搬搬東西。等將林家人都送回林府了再回榮國府做個彙報。屆時你家姑太太和你家老太太肯定都會賞賜你。】

【嘖,不愧是榮國府的下人,就是不一樣的煙火!】

賈敏搖頭輕笑,不予理會。一邊讓丫頭嬤嬤給他們三小隻都套上披風,一邊又說碼頭人多,不讓他們下地自己走路。周嬤嬤抱上黛玉,高嬤嬤將林遐抱在懷裡。淪到寧望雪的時候,賈敏便安排了一個管事媳婦將寧望雪抱起來。

先由著一眾下人簇擁著下船,隨後賈敏選了一頂轎子坐了,寧望雪三個小的連同兩位教養嬤嬤和攬香都坐了一輛馬車。其他的丫頭嬤嬤又分彆坐了幾輛馬車,之後便打頭往林府的方向行去,身後是浩浩蕩蕩的行李和護送他們回府的禁軍。

相較於對新家萬分期待的寧望雪和黛玉,獨自坐在轎子裡的賈敏卻有些擔心進宮見駕的林如海。

好吧,不是有些,而是非常擔心。

林如海沒有審那背主的男仆,但賈敏卻審了一回,雖然沒審出多少實用的東西,但卻因為‘龍袍’一事知道這世上不乏擁有讀心術之人。

除了她和林如海,還有那個男仆,也許還有其他人,甚至是很多人……

她不知道這樣的人有多少,但她卻希望林如海不要盲目的以為這世上隻有他一個人擁有讀心術。

雖然有些話不能說,也說不出來,但賈敏還是用一副非常疑惑的語氣說了一回那男仆竟然是因為逢賭必贏被人盯上的。

‘這世上竟真有逢賭必贏之人,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了。’

聽到賈敏不動聲色的暗示,林如海也終於意識到讀心術這玩意兒很可能是量產的。

賈敏從林如海的心聲中知道他已經開始像她之前那般有事沒事就背經書後,雖囧的不行,卻也多少放下一些心了。

隻是一想到林如海就要面聖了,賈敏那顆放下去的心就又提起來了。

當今都已經知道旺旺那丫頭是電母轉世了,那肯定是知道這天下曾有人擁有讀心術。而最讓賈敏心驚肉跳的是,當今既然知道這世上有人擁有讀心術,卻不曾對其加以控製,還任由他們發落……這說明什麼?

越想越心驚的賈敏不由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一本巴掌大的袖珍佛經,一邊打開一邊對著那上面的經文念了起來。

不能想,不能想,什麼都不能想!

無獨有偶,賈敏為了不讓自己的心聲被人聽到直接強行打斷腦中思緒,用一種頗有些凶狠的姿態念起了佛經。而跟著錢喜進宮的林如海,則是從下船的那刻開始就在心中背起了四書五經,大靖律法。

大靖皇宮中,延慶帝坐在龍椅上,臉色隱隱有些發黑。

和王夫人可以指定聽取某個人心聲的限製不一樣,延慶帝的讀心術是每天隨機聽取一個人的心聲。

根據多日來的觀察和實驗發現,雖然這個隨機聽取心聲的讀心術有些雞肋,但還是讓延慶帝找到了一絲規律。

那就是他的讀心術是在他每日見到的人裡隨機抽取的。

有時候是在上早朝的時辰,有時候是在午膳的時候,有時候甚至是在就寢,甚至是寵幸嬪妃的當下。雖然時間不定,但隻要控製住當日要見的人數,就可以有一定概率聽到自己想聽之人的心聲。

他今天誰都沒見,就是想要將這個隨機的概率留給林如海,不想眼瞧著林如海就要進宮了,他今天的隨機名額卻沒了。

看向搶了林如海名額的賈元春,聽著她洋洋得意的在心底說著什麼她花了多少銀子又買通了誰誰誰,才特意在今天她嫡親姑父林如海入宮見駕的時候替皇後給自己送盅參湯……啊啊啊啊啊!延慶帝恨不得將參湯全都倒在賈元春臉上。

氣死朕了,氣死朕了!

朕就差你那口參湯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