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一份讀心術係統進入大靖朝的時間已經不可考了, 但太子卻是在五年多以前就得到了讀心術。
當時的太子就在被廢的邊緣反複徘徊，雖然他的讀心術隻能聽到延慶帝的心腹大太監戴權的心聲，但他卻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
借著不斷的試探偷聽, 太子終於通過一係列的努力暫時坐穩了太子之位。
隻是君父如狼, 既對他提防打壓, 又盼著他能子承父業。兄弟如虎豹, 將他當成了獵物, 時刻都想要將他拉下來撕碎。東宮的太子妃以及其他良娣良媛也都各懷心思，雖嫁入東宮但心中卻一直在想著如何為家族謀取好處, 還有東宮那些各懷目的的屬官……即便有了讀心術, 太子仍然疲於應付。
五年多前，就在他得到讀心術的前一天, 太子已經聯係了不少勳貴世家中的擁躉, 準備提前登基。就在剛剛安排完逼宮計劃最後一次以太子身份去給當今請安的時候，太子偶然間發現自己竟然能聽到戴權的心聲。
從戴權那裡知道他所謂的萬無一失計劃早就被他的好兄弟和好父皇獲悉，如今大家都在等著他行動呢。
父皇不敢置信，但卻願意等到最後, 他的那些好兄弟們卻恨不得他立時就逼宮……太子輾轉反側了一夜, 最終決定取消計劃。
雖說是取消了計劃, 可有些事情卻已經不得不強行善後。無法，太子隻得將武將中極具影響力的賈家當成了這件事的犧牲品。
寧國府賈敬徹底離家修道，剛嫁給賈敬沒兩年的繼室猶如情天霹靂一般, 見繼子實在不堪, 竟直接追到了道觀去。後來懷上身孕，卻又因難產而亡……
榮國府賈赦更是沒了旁的心思，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睡姨娘玩小丫頭。
太子為了不寒了其他追隨者的心，仍將自己的私生女許配給了寧國府的嫡長孫賈蓉。轉頭又請皇後娘娘將榮國府的長孫女賈元春接到中宮為女史。
按正常軌跡來說, 若太子當真發動政變，搞上一回逼宮，雖然最後失敗了，但他的私生女因早就與賈蓉訂有婚約，所以事敗後仍是嫁到了賈家做了賈氏一族的宗婦。
而元春進宮……則是因為這事之後賈母為了重振榮國府走了甄貴妃的路子。
真要說起來，就不得不提一回賈敬和賈赦這對叔侄了。一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家夥，他們除幫太子聯絡了一回武將舊部，再牽橋搭線一番外，還因貪生怕死沒衝在最前線，所以事後太子一係被清算的時候他們才能逃過清算。
總之，元春進了宮，時刻想著靠裙帶關係重振以武興家的賈家，也為此做了很多努力。
……怎麼說呢，就挺勵誌的。
……
按原來的軌跡，賈家就是前期站錯隊，中期雖靠元春強行恢複了些元氣，但後期賈家男兒沒借著這股東風立起來，導致元春在宮裡勢單力薄，最終因後繼無力一損俱損。
而現在太子雖然沒逼宮，但賈家的情況與原來的軌跡也相差不到哪兒去。
如果元春封妃後，賈家的男丁們沒有一味的花天酒地，醉生夢死，而是借著元春皇妃的身份多番活動，哪怕不能直接封候拜相，但給自己弄個出身卻不是難事。
不會當官有什麼要緊的，每年那麼多落榜的讀書人，那麼多有能力的師爺，隻要舍得銀錢，多帶幾個師爺幕僚赴任又值什麼？
宮裡有元春在，沒人敢搶了他們的功勞，甚至是比旁人還多了升遷的機會，哪怕一點一點往上爬，不出十年，賈家兒郎也會陸續站在高處。
宮妃想要在宮裡站穩腳跟甚至是走的更遠些，除了自身的努力，也離不開家裡的勢力。
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可惜賈家的男丁吃了裙帶關係的紅利，宮裡的元春又多少有些個目光短淺，鞭長莫及，隻想著讓寶玉這個親兄弟上進而忽略了其他人……
且不說那些或沒改變，或已經改變的未來，隻說此時此刻，賈元春大把的銀錢灑出去，買通了不少人這才進入延慶帝的臨敬殿。
此時賈元春滿腦子想的都是一會兒見到林如海要如何應對。在她這裡，她已經想好了至少三五種應對方式。
如果她送完參湯，而林如海沒進來，她要在哪裡偶遇林如海，並且故意與他攀談幾句，讓當今那裡得到些許風聲，進而對她另做安排。
如果她送參湯之時，林如海就在臨敬殿裡，她又要如何自然真誠的表現出驚訝以及見到親人時的隱隱壓抑，又能讓人注意到的激動之情。
如果她送完參湯，即將出去的時候林如海洽巧進來，又要做出什麼樣的舉動，讓當今和林如海既都注意到她，卻又不會犯了宮規。
如果以上三種情況下都不曾見到林如海，那賈元春就會想辦法等在林如海出宮的路上……
其實賈元春也不需要非得讓人知道她是新任吏部侍郎的侄女，隻是女兒家的花季太短，宮裡又一直不停的進新人。她若再不想辦法，難道真要做一輩子的女史不成？
沒人不喜歡嬌俏少年郎，可相對於豪賭，賈元春更想要一份穩妥的前程。
太子也好，諸位親王也罷，論穩妥誰還能比得過當今呢。
雖然當今的年紀比她老子還要大，可拋開年紀，當今已經是皇帝了，她永遠都不用擔心太子被廢，其他親王奪嫡失敗。
而且換個更實際的角度去想，就算她跟了太子或是其他親王，自己又能得寵多久？頂多十年八年就會被更年輕貌美的替換下來，到了那時……她若身處高位，必然會因失寵而被後來人想方設法的拉下來。年紀不在，位份也沒了，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結局，已然可想而知了。
但若是跟了當今，那就不一樣了。
當今上了年紀，就算活過了最近的十年八年，他還能活多久？他就算再喜歡新鮮豔麗的女子一把年紀了還能寵幸得了？
光是這一點她就不用擔心有後來人。
而她的那些前輩們一大半都有了春秋，並且子孫滿堂。這個年紀的人哪怕再有心爭寵，想要打壓新人，也得顧及一下兒女體面。她隻要不主動挑釁，那些上了年紀的高位嬪妃就不會打壓她，甚至還會拉攏她。
她也不需要主動將高位嬪妃拉下來，她年輕總能熬死她們的。
下無後來人拉扯，上無前人打壓……熬死了當今，她還能撈個太妃當當。
君王以仁孝治天下，太妃就算沒有新帝的皇妃尊貴，可不管哪個皇帝上位，都得善待先帝遺孀。
沒必要爭那個一時長短，隻要她活著，並且活得有體面，就能一直庇護家裡。
若僥幸生得一兒半女，這輩子也算善始善終了。
再一個，當今也不算老，去年年初還有小宮嬪懷了身孕。雖然最後沒能生下來……
~
元春現在是皇後宮中最體面的女史，當今自然認得她。不過這還是當今第一次將注意力放在元春身上這麼久呢。
聽著元春的各種算計，當今雖然還在憤怒中，但卻多多少少有些欣慰。
瞧！老子就算是一條腿都埋土裡了，還會被人當成寶~
開森！
元春敏感的感覺到當今的氣勢變了，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卻還是微微抬起頭對著當今露出一個溫柔中帶著幾分嬌羞的淺笑。
迅速低下頭，元春又借著行禮的姿態將自己略微豐滿的身子暴露在當今面前，低頭時還故意露了一點白皙的皮肉在外面。
當今眯了眯眼，當即問元春，“朕記得你祖父是賈代善？”
“回陛下，奴婢的祖父確係先榮國公賈代善。”
【原來當今也知道我？】下意識的想要摸摸自己的臉，又因在禦前不敢放肆，便隻能在心裡嘀咕了兩句，【我自來生的就不遜於人，當今定然也注意到我的花容月貌了！】
【不不不，當今什麼美人沒見過？當今肯定是發現我與眾不同內外兼修的氣質了？】
【果然，腹有詩書氣自華，那麼多年的書就不是白讀的。】
【哎呀，當今什麼時候才會跟我彈琴作詩，我可早就做好一鳴驚人的準備了呢。】
當今滿頭黑線的聽著元春的心聲，等到元春注意力放在了一些她提前做好的詩上時又不由抽了下嘴角。這一刻他都有些不忍再看隻一句話已經飄飄然的賈元春了。
‘賈家這個女人到底是靠什麼才能在宮裡活得這麼滋潤的？’
‘嘖，想的還挺美~’
“……朕記得賈代善的女兒許了林家，你即是賈代善的孫女，那吏部侍郎林海應該是你姑父吧？”
“是。”賈元春略有些激動，雖然強行壓抑，但聲音中還是微微透出來些許，“奴婢的嫡親姑母正是林大人的發妻。”
當今緩緩頷首，又打量了一回低頭回話的賈元春，淡淡說道：“嗯~，朕知了。你退下吧。”
雖不知道當今的這個‘朕知道了’有什麼樣的後續，但想來隻要她這位親姑父依然簡在帝心，那她就不需要擔心會有什麼禍事。
腳步輕快，卻又立持端莊的回了自己的住處，見跟著她進宮的抱琴正在房中做針線，不由吩咐抱琴去拿些吃的東西回來。
抱琴放下針線便往外走，出門時還順手將房門也帶上了。
然而就在這時，元春仿佛聽到了什麼聲音，再去聽時卻又什麼都沒聽見。
哼，不會是又有人要害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