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今日……(1 / 1)

第二十五章

今日晌午前, 在消息尚未傳進內院時,林如海就已經被京城來的欽差給摁住了。

從京城過來的禁軍先一步進城,以迅雷不極掩耳的速度將整個鹽巡禦史府圍了個水泄不通。等到隨後趕來的欽差和宮中內侍入府了, 林如海才上前見禮,順便問一回這是整什麼幺蛾子呢。

【林大人,你糊塗呀!】

上前見禮的林如海聽到這句心聲後就更懵了。

看看說出這句心聲的太監, 再看看冷著一張臉看向他的欽差大人,林如海想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什麼事,竟這般勞師動眾。

童氏死無對證。寧孟氏這個賣了大伯家獨女的改嫁前弟妹,又是個見錢眼開,品性卑劣的,她的證詞並不可信。

更何況無論他們怎麼對旺旺那丫頭另眼相待, 有賣身契在, 他林家也不過是誤買了個無父無女的替身丫頭罷了。縱使如此,此事往大了說林家也算不上窩藏朝.廷欽犯, 就更不要說千裡迢迢的從京城派人過來了。

除了自家發生的這件私事,那就隻剩下賈家和史家那邊了。史家還好說, 瞧著還算老實。賈家……滿頭虱子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但林如海估算過了, 目前為止賈家最重的罪也就是滿門抄斬,還到不了九族都跟著遭殃的地步。

不是私事,那就是公事上的了。

公事上……林如海雖不敢說他無全一絲不妥, 但也絕對不會大到出動禁軍這種程度。

那麼問題來了, 他到底怎麼‘糊塗’了?

一上來就將整個巡鹽禦史府都給圍了, 林如海也是有脾氣的。此時見過禮,也板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對欽差問道:“不知天使所為何來,還請明示?”

林如海知道這時候不能軟,更不能慫, 越軟越慫就越像作賊心虛,所以態度看起來也頗為強硬。

陳唯之看向林如海,又看了一眼跟著他一塊出京城的內侍太監錢喜,先是說了一回他二人的身份,隨即雙手抱拳朝京城的方向拱手拜了兩下,“奉當今口諭,徹查江南巡鹽史林海私藏龍袍一事。”

“龍,龍袍?”林如海聽到欽差來此是為了調查自己私藏龍袍,瞬間呆若木雞。目瞪口呆的看向說話的陳唯之和一旁錢喜,差不多兩三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林某上對起得君王信任,下對得黎民百姓,這般子虛烏有之事,還請上官明察。”

巡鹽禦史又稱巡鹽史,本朝共設有三處巡鹽禦史府,分彆在江南,長蘆和河東。林如海就是江南的巡鹽史,負責整個江南的鹽務。

若不是簡在帝心之人,也不能勝任。也因此陳唯之也覺得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在林如海身上。

不過當今那裡既然已經收到密報了,那就肯定能查出點什麼。

此時陳唯之先禮後兵隻圍不搜,就是賣林如海一個同朝為官的情面。

“此事多說無益,還請林大人派人通知家眷暫時回避一番吧。”

林如海聞言立馬就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了,雖心中氣惱卻還是派人往後面傳了消息。

林如海看向一旁的管事,又吩咐搬個屏風到角落,“請夫人帶著姑娘和哥兒到前面來暫避。”

一會兒搜起來,必是要亂成一片。闔府上下除了他這裡怕是也沒有安靜地方了。而且……一家人呆在一處總是好的。

少時,賈敏帶著黛玉林遐和寧望雪,以及染香,沉香幾個大丫頭和兩個教養嬤嬤便來了前面府衙。因是從後面過來的,一行人便直接走到了屏風後面,不曾與屏風前面的欽差等人見面。

為了能讓賈敏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以便應付之後可能會有的暴風雨,林如海等賈敏他們到了便直言不諱的問陳唯一,“敢問陳大人,聖人在京城,又是如何知曉下官府中藏有龍袍的?”

自是接到了密報。

陳唯之不信林如海想不到這一點,隻謹慎搖頭做不知狀,“陳某也不知。”

說完端起茶杯,一副不想與之說話的模樣。

林如海也不為難他,而是掃了一眼屏風的方向,便轉頭看向錢喜。

林如海自認沒乾過那種抄家滅族掉腦袋的事,雖琢磨著是不是有人想要陷害他故意在府裡藏了那要命的東西,可此時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而是一派問心無愧的看向錢喜,問候起了當今的龍體。

“聖人一切安好。”錢喜也掃了一眼屏風,又回頭朝跟著來的小太監比了個手勢,等那小太監轉身出去再回來的時候就端了個托盤進來。

錢喜一邊示意那小太監上前,一邊對著林如海笑道:“聖人聽聞大人府上的姐兒和哥兒都生得單薄,出宮前特意命雜家帶了皇家寺院開過光的長命鎖。”

錢喜說話間便將托盤上蓋著的黃綾布扯了下來。

林如海在錢喜說‘聖人聽聞’四個字的時候就支起了耳朵,此時視線落在托盤上,見其上有三個做工精致的長命鎖時不由一怔,隨即又轉頭看向了屏風的方向。

【我家就隻有一雙兒女,當今為什麼會賜下三份長命鎖?】

心念飛轉間,林如海瞬間便想到了什麼。

莫非當今也知道了小電母在他府中,所以縱使私藏龍袍過於天方夜譚,當今還是信了?

另一邊,屏風後的賈敏卻是臉色更加慘白。

因為私藏‘龍袍’的不是旁人,正是她。

惶惶不安的來到前面,心中不停的猜測出了何事。聽到林如海故意問給她聽的話後,賈敏才終於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

準確點說,龍袍什麼的是她在知道林如海也有讀心術後特意在林家設的一個套。

一來是想知道林如海的讀心術能不能聽見她的心聲,二一個也是想知道府裡還有沒有擁有讀心術的人了。

她的讀心術不是一出生就有的,而林如海的讀心術……賈敏看來也應該是後天才有的。所以賈敏推測就算府裡以前沒有同樣擁有讀心術的下人,以後卻未必不會有。因此,賈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用心聲下回套子。

之前,賈敏一直很肯定藏東西的地方沒有人動過,但她現在卻不敢確定府裡沒有會讀心術的人了。

這分明是有人聽到了她的心聲,並且告發了他們家。

此時此刻賈敏一邊慶幸她不曾真的藏了一件龍袍,一邊又心驚於府中藏了這麼個人……

已經想好怎麼杖斃背主奴才的賈敏又聽到當今賞了她一雙兒女長命鎖,不禁心中感慨林如海簡在帝心,哪怕出了這樣的事還能被當今惦記。

不想正這麼想時,就聽到林如海朝屏風這邊喊了一聲,“讓三個孩子都出來吧。”

賈敏微愣,有些不解的看向屏風那頭,隨即看了一眼與黛玉擠在一張長凳坐著的寧望雪。

如果林如海隻說讓孩子們出來,賈敏肯定隻會讓黛玉和林遐出去,此時林如海卻直接了當的說‘三個孩子’,便是在跟賈敏強調讓寧望雪也出來。

賈敏:當今不會也給旺旺這丫頭準備了長命鎖吧?

就要賈敏這麼想的時候,下一刻林如海的那句心聲便也傳進了賈敏耳中。

三份長命鎖?

本就想到有人聽到了她心聲的賈敏比林如海還要早一步想到當今應該是知道了寧望雪的‘身份’。

林如海想到的是就算有人拿龍袍栽贓陷害他,看在寧望雪的份上,當今應該也會讓人將這件案子調查個水落石出,反之也會從輕發落。

而賈敏則想的更多,比如說如何掩藏自己有讀心術這個事。

……

【這就是宮廷內造的玩意兒?夠糙的了。】

【誰醜誰尷尬!幸好剛才出來的時候將鹽商送進來的長命鎖摘下來了。】

三副長命鎖,兩個是一樣的。林如海親自拿過那個不一樣的給寧望雪戴上,之後才將兩個一模一樣的長命鎖分彆給黛玉姐弟戴在身上。

看到林如海如此上道,錢喜滿中閃過一抹異樣。不動聲色的打量擺弄長命鎖的寧望雪,心忖著她電母的身份。

沒錯,當今在收到林如海家私藏龍袍的消息時,也順便接收到了寧望雪電母轉世的消息。

知府大人不相信拐子那段關於暈倒的供詞,當今的人卻知道林如海連夜讓人訂了一批有問題的小首飾。

寧孟氏早前就曾跟左鄰右舍說過寧望雪的壞話,還說寧望雪克父克母,住到他們家後連她這個嬸娘都總是三災八難的。

不是莫名腿抽筋的摔了個大跟頭,就是時不時的就會渾身抽搐一回。後來寧二死了,寧孟氏就更覺得寧望雪是個災星了。

寧孟氏虐待寧望雪的事,左鄰右舍都看在眼裡。雖然寧孟氏一直說寧望雪是災星,說她受了多少罪,可不少人卻仍舊覺得寧孟氏是遭了報應。

結合得來的密保,當今已經有幾分篤定林家養的這個小姑娘就是電母轉世了。

這次當今派了錢喜跟欽差來揚州,未嘗沒有將寧望雪帶到京城的想法。

如果林如海當真大逆不道的私藏龍袍,當今不介意看在小電母的份上法外開恩,饒林家一馬。可人情好欠,想還卻沒那麼容易。

反之,如果林如海這裡沒有搜出龍袍來,當今也會讓錢喜下一道升遷聖旨,將林如海調回京城,以此補償林如海受到的委屈,並且也讓小電母從此活在他眼皮子底下。

做皇帝的,心都黑。當今並不敢對寧望雪做什麼,也不想跟幾歲的小孩搞禮賢下士那一套。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就近觀察一回電母有什麼能耐,如果電母能讓他長命百歲,長生不死,善待高捧一回也無妨。若隻是一個普普通通,有點小神通的凡人,那他隻需要確定電母沒在人間受委屈就好。

皇帝也怕秋後算帳,尤其是死了就位列仙班這種呢。

╮(╯▽╰)╭

前面人心各異,除了寧望雪還在心裡碎碎念的說著皇帝家的東西沒有鹽商的精致好看外,也在心裡誇了一回林如海官做的不錯。

【連我這個外人都能得到禦賜的長命鎖……用懷疑了,皇帝對老林一定是真愛。可惜皇帝不是個長情的,老林一死,都不惠及家小。】

【嘿嘿!林妹妹姐弟有禦賜的長命鎖,那誰的卻是……好戲看嘍~】

【對了,搜家都不忘給林愛卿家的小孩送長命鎖,皇帝是信任老林呢,還是信任老林呢?】

碎碎念了一回後,寧望雪又將注意力放在了林遐身上。

得盯住這小子,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林家還得回到之前的軌跡上。

想罷,寧望雪就主動上前拉起林遐的手。

和早熟懂事的黛玉相比,林遐敏感的感覺到家裡出事了,但他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此時由著寧望雪拉著手,一雙懵懂的大眼睛還天真的望向林如海。

爹爹,抱!

見兒子似是嚇到了,林如海心疼極了。看向錢喜,見錢喜沒話要說便打發三個孩子回屏風後面去。

就在林遐被高嬤嬤抱在懷裡,輕輕拍哄時,禁軍們也開始了大肆搜查。

禁軍有兩套搜查方式,一套是針對有了定論的壞事官員的,一套就是林如海這種默認兩可的。

對前一種,行動間不光不會顧忌什麼,也會來點順手牽羊的勾當。而對後一種,下手就會輕很多,手上也會規矩些。以免拿了什麼東西再被人討到頭上來。

當然了,抄家的時候也會有人趁亂做些欺男霸女的事。不過真到了那種時候,肯定是因為那家再無可能起複了。

禁軍這邊早有線索,進了內宅後先是分散開來各自尋找。禁軍的統領則再帶一隊人跟著林家的一個男仆去了賈敏設套的那間屋子。

打開暗格後,發現裡面不過是一件祖傳下來的禦賜之物以及一些唬弄人的銀票和金銀,林家那個男仆瞬間就變了臉。

“吳,吳統領,這這這,怎麼會,怎麼會?”發現裡面的東西並不是他認知的那些,男仆就慌了。整個腦袋都伸進暗格裡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發現並沒有格中格後,又可著屋子找暗格,想要找到那件龍袍。

可惜屋子裡的地磚都讓他翹起來了,仍沒有那件傳說中的龍袍。

他被騙了?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

吳統領雙手抱肩,就看著那男仆跟沒頭的蒼蠅一般不光自己在那裡瞎轉圈,還指揮著他手下的禁軍們各種翻找。翻了個白眼又繼續站著看那男仆滿屋亂竄。

哼!屁的讀心術,不過是些江湖騙子罷了。

最應該藏有龍袍的地方卻沒找到任何線索,其他的地方就更不可能有了。

一個時辰後,將花園的蓮花池都挖了一遍仍是一無所獲的吳統領親自過來回話。陳唯之淡定頷首,站起身對林如海抱拳。

“既已查明林大人府中並未私藏龍袍,陳某自當如實稟告當今。”陳唯之說完便要收隊走人。

“且慢!”

這一聲‘且慢’不是林如海發出來的,而是一旁的錢喜喊出來的。

於是這一聲出來,林如海和陳唯之便都轉頭看向錢喜,想知道他還有什麼事。

“林大人,陳大人,聖人有旨。”錢喜從衣袖裡拿出一道黃色卷軸一邊微抬高舉,一邊對著林如海和陳唯之說道:“二位大人接旨吧。”

一見聖旨,又聽錢喜這麼說,林如海與陳唯之連忙掀起官袍下擺跪了下來。不光他二人,堂中諸人以及屏風後面的賈敏等人也都立即起身跪了下來。

這期間寧望雪在跪下來的時候還順手抽走了凳子上的坐墊,拉著黛玉一塊跪在坐墊上時,還探頭探腦的想要看看聖旨長啥樣。

賈敏一眼掃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除了不懂事的,就數她最心大了。

~

這廂,見眾人都跪好錢喜才打開聖旨,抑揚頓挫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欽旨!”

這道聖旨就兩個意思,一個是誇一回林如海,肯定他的工作和能力,然後順理成章的升林如海為吏部侍郎。另一個就是命陳唯之接手江南巡鹽禦史這個差事,待兩人交接完畢,林如海攜家小跟著錢喜和禁軍一道回京城上任。

【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吃,這皇帝可真會呀。】

【讓接任的人查前任,再讓前任用心交接公務……嘖嘖嘖,都是套路哇。】

【這會兒陳大人一定在想:原以為出個短差,不想卻直接落戶揚州了,我找誰說理去?】

【對了,吏部侍郎是幾品來著?】

林如海在心裡接了一句‘正三品’,隨即便跟著陳唯之一道領旨謝恩了。

吏部侍郎雖然是正三品,但吏部一向掌管官員考核任命,所以在六部中一向隱隱高於其他部門。吏部尚書年歲已高,不出三五年就得告老還鄉。如今林如海調入吏部,做為兩位吏部侍郎中的一員,未必沒有問鼎吏部尚書的可能。

……

因這道聖旨來的太過突然,加之陳唯之也沒帶家眷南下,因此林如海一家這邊仍舊住著巡鹽禦史府的後院,隻安排陳唯之與錢喜等人住在前衙客院下榻。

至於他們帶來的禁軍原本是不需要林如海安排的,但想到他們一家還要跟著這些禁軍回京城,便也主動問了一回禁軍的安置問題。

巡鹽禦史府就那麼大,還有自己的府兵,根本沒地方安置這麼多的禁軍,也不可能安排在後院,於是除了吳統領跟著陳唯之,錢喜等入住巡鹽禦史府,其他人都被安排到了城防營那邊。

林如海在前面招呼京城來人,賈敏則帶著黛玉姐弟和寧望雪回了後院。

後院並不淩亂,禁軍們也沒給林家造成什麼損失。但領著禁軍去尋龍袍的下人此時卻被五花大綁的摁在地上。

賈敏先讓人去通知灶上,準備兩桌席面送到前面,之後又讓管家拿來花名冊,看了一回那男仆是什麼時候入府的,是家生子還是外面買來的。

不想這一查卻發現此男仆既不是外面買來的,也不是正經意義上的家生子,而是她從賈家帶出來的。

大戶人家給女兒準備嫁妝,除了貼己銀子,各色嫁妝實物外,還會陪送一些下人。

沒嫁人的陪嫁丫頭,成了家的陪房夫婦等。

陪房有剛成親的年輕小夫妻,也有那種有兒有女的中年夫婦和得力的嬤嬤們。

這男仆就是賈敏陪房的兒子。

於是賈敏憤怒氣惱之中,還帶著幾分難堪和尷尬。

她自嫁入林家,一向善待自己的陪房,凡是府中的好差事也都先可著陪房來,不想竟是自己的陪房做出這種背主之事。除了更覺丟人外,賈敏也更忿怒。

幸好婆婆沒了,後院的那些鶯鶯燕燕也被她打發了,否則這麼傷顏面的事一出來,指不定又起什麼妖風呢。

讓人將黛玉姐弟和寧望雪送回黛玉的院子,原本是安排三人繼續給寧望雪折騰房間的。後來想到他們一家馬上就要進京了,便隻讓他們盯著屋中的丫頭們收拾行李。

這一次離開揚州今生都未必有機會再回來,想要什麼就儘管跟管事的說,讓他們給你們弄來就是了。

見三人被丫頭嬤嬤簇擁著離開上房,賈敏似是又想到了什麼一般叫來攬香,“旺旺身邊就隻有小滿一個丫頭,你向來穩重,行事有章法,也去姑娘院裡,幫著沉香將房裡的事都支起來吧。”

因賈敏先提了寧望雪和小滿,之後才提黛玉和沉香,攬香便明白這個命令的重點在哪裡。

說得直白一點,姑娘房中已有沉香,也早就自成規矩,根本就不需要她去‘支起來’。太太打發她去姑娘院裡,到底為的是誰,不傻的人都聽出來了。再一個,這個‘支起來’也不單純是支起來,若隻是單純的支起來那肯定是短期的差事,可她聽自家太太的意思以及旺旺這丫頭在府裡的隱形地位……這個差事怕是要和沉香一樣,有去無回了。

確實是為了寧望雪。

賈敏原本就有意將身邊的丁香指給寧望雪,但丁香跟著寧望雪出了一趟門便將人給照顧丟了,賈敏便收了這個心思。她身邊的大丫頭除了丁香就染香和攬香最得力,最終便決定讓攬香到寧望雪身邊。

等攬香領了新差事追著三小隻出門後,賈敏才冷下臉來。看向被五花大綁的男仆以及剛剛命人帶回來的男仆家人,猶如在看死人。

男仆已經成家,父母也都到了年紀出府榮養了。此時父母家人都被重新帶回府裡,那男仆才想到一個件極要命的事。

他以為林家這回是徹底玩完了。他有讀心術還首告有功,肯定會像那人告訴他的那般,從此成為良籍,還會借著讀心術飛黃騰達。不想林家沒有事,他還是賈敏的陪房,林家的下人,就連他父母家人的身契也都在賈敏手裡攥著呢。

男仆幼時長於榮國府,雖後來跟著父母一塊成為賈敏的陪房,但其曾深受賈家風氣熏陶,習得一身不良惡習。

因其一家都是賈敏從賈家帶來的,所以他也分到了份體面的差事。平時下了工便喜歡賭兩把,時間長了就成了賭坊的常客。

某一日從賭坊出來突然就能聽見不少人的心聲,等弄明白他都能聽到誰的心聲後,就又拿著錢回了賭坊。

是的,這男仆也得了讀心術,不過他的讀心術也是有限製和缺陷的。

他隻能聽到與他有銀錢往來之人的心聲。

像是賈敏這個決定他銀錢多少,給過他賞錢的。像是給他發過月錢的管家,像是給過他銀錢的父母,從他手裡拿過銀錢的老婆孩子和小商小販,賭坊的莊家……

知道自己能聽到莊家的心聲後,男仆便決定將輸出去的錢都贏回來。

他確實贏回來了,還翻倍贏了回來。

可在揚州這地界上開賭坊的,又有哪個是沒後台的。男仆大把大把的贏錢,到底是落了有心人的眼。

跟蹤調查了一回,發現他隻是林家一個小小的管事,且現在沒出老千,以前也沒扮豬吃老虎,於是這些人便又想不明白了,旁人十賭九輸,為啥他就能次次都壓中。賭場那邊覺得蹊蹺,便決定先弄清楚了再行事。

先是派了個能說會道的年輕爺們以敬佩崇拜的套路接近這男仆,隨後又由著這人引著男仆去青樓楚館,暗娼寮子。

美人坐陪,知已在側,酒到酣處之時,明顯能感覺到男仆都話到嘴邊了卻一直不曾聽他將真相說出來…已知男仆心性城府不過爾爾,又見他這般便多少有些明白有些話是說不出口的。

於是這一男一女就開始套話,也根據男仆的反應套出了‘讀心術’這個秘密。

那些殘缺不全的讀心術係統啟動自我保密程序後陸續進入原住民意識海中,為宿主帶來諸多限製的讀心術能力的同時,也讓宿主不能對外透露讀心術的情況。

可有時候即便你自己不說出來,你的一些反應也能將秘密暴露出來。

就好比面前的男仆吧。

人家用開玩笑的方式說了一句‘你能逢賭必贏,莫不是你還會讀心術?’

這種話一出口,除了城府極深,極會掩藏之人,怕是都或多或少露出點痕跡來。

知道了這麼個大秘密,彆說賭坊的管事坐不住了,就是賭坊背後之人也坐不住了。

威逼利誘後,這男仆就直接背主了。

雖然宿主不能說出跟讀心術有關的字眼,但卻可以說出他聽到的消息。就在男仆想著如何探聽林如海的秘密時,偏就趕上了賈敏下套子。

那好了,可以交差了。

男仆除了從賈敏那裡探聽到了‘龍袍’的消息,還偶然間從林如海那裡知道了‘電母’的下落。他將消息遞出去後,還特意將父母和妻兒也都從林家下人的群房裡送到他在揚州城中另置的房產裡。

對父母,隻說讓他們搬過去享福,像榮國府的賴嬤嬤那般,也住好屋子,也有丫頭婆子侍候。而對妻子則是以私下置產業得有自己人看著的理由,將一間鋪子和兩百畝地的莊子都交給妻子打理。家裡大人都撤出林家了,孩子自然也要跟著離開。

將兒子送到私塾,又將女兒留給父母教養,男仆便如往常那般天天風雨無阻的回林家當差。

主要是盯著賈敏以及林家其他人,莫讓他們轉移了那件‘龍袍’。

……

有些話說不出口,賈敏在審問男仆的時候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按賈敏的想法,她並不想讓林如海親自審問這個男仆。可是茲事體大,男仆的生死已經不是她一個人能說得算的了。

林如海在前衙那邊與京城來的陳唯之,錢喜和吳統領把酒寒喧,一直到打更了才回到後院。幾個時辰過去了,男仆和他的父母家人仍舊跪在院中,而賈敏則已經帶著人收拾起行李來了。

因要跟著錢喜和禁軍一塊返京,所以林家這邊也勢必辦不成餞行宴。雖是如此,可各處還是要打聲招呼的。

當然了,林如海是高升,就算他不跟各處打招呼,各處也會給他送份餞行的厚禮。

誰讓他不但高升,還直接進了吏部這種實權衙門呢。

除了官場上的人,鹽商那邊也不會搞人走茶涼那套,還會再送一份重禮到林家,求個善始善終。

寧望雪來林家滿打滿算也才十一個月左右,但她的行李卻足足裝了九個樟木箱子。

當然了,其中有七個箱子都是江南鹽商讚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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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問不出來,有些事不能問出來。旁的不說,隻說無論是賈敏還是林如海都不能問那男仆你是怎麼知道龍袍之事,又是怎麼將消息傳出去,且又傳給了誰的?

就像之前那個‘杜員外’一般,除了裝糊塗還是裝糊塗。

其實就算什麼都不問,林如海也知道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肯定在京城。

若是以奪嫡這個角度想問題,那幕後之人十之八.九就是諸位皇子中的一位。

至於當今……林如海更傾向於當今是在順水推舟,好名正言順的將他或者說是將小電母弄到京城去。

真若是問出幕後之人是哪位皇子,你又讓他如何處置?

跟當今告狀嗎?

說你兒子陷害我?

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

說得客氣一點,他是朝臣,是臣工。說難聽點他跟家裡那些奴才下人出身的管事又有什麼區彆?

求主子做主,請主子為了一個他這麼個小管事重責自己的親兒子……就算主子真這麼做了,你當時是出氣了,可以後呢?

主子會怎麼想你?會不會以為你恃才傲物,目中無人,心中無尊卑?

最最不能不想的就是——隻要這個皇子不死,他就有可能登上皇位。一但跟你有仇的皇子登基了,你還想有好果子吃?

就算是在沒登基之時,也不得不防。旁的不提,保說皇子的親娘是不是還活著?會不會跟當今吹點枕頭風?

林如海記得前朝就有一位禦史在皇帝還是皇子時就經常摻奏這位皇帝。等那位皇帝登基了,他沒直接處置這位禦史,而是直接納了那位禦史的女兒和孫女入宮。

不但讓姑侄二人同侍一夫,甚至還極儘羞辱之能事,讓滿朝文武都知道禦史家的姑娘淫.蕩不堪,有妲己褒姒之性。除此之外,那皇帝還時不時就將閨中之樂放在口中,提起那家的姑侄就像在說青樓裡的窯姐兒。上有所好,下有所效,禦史一族的女眷最後都成了犧牲品。家中男丁氣不過,還什麼都沒做呢就被扣上了目無尊卑的名頭,不許科舉不準從軍,不讓出頭,隻能碌碌無為的活著……

你永遠想不到一個位高權重之人若想報複人,有多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辦法。

與其現在就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一邊陷自己於兩難之地,一邊又陷自己與家人於危險之中,還不如暫且蒙混過去,待事過境遷了再慢慢調查清楚也不遲。

他是吏部侍郎,吏部管的又是官員升遷任免一應事務,不動聲色的打壓哪一派的官員還不容易?

待新皇登基……嗬,誰還不會落井下石呢。

思及此,林如海直接從賈敏那裡接手了男仆的處置。

什麼都不問了,男仆一家全部杖斃,男女老少一個不留。行刑的時候,除了周高兩位教養嬤嬤留在上房外,林家的所有下人都按林如海的吩咐去現場觀刑了。

寧望雪也想去,卻被賈敏給摁住了。

沒將寧望雪當外人的林如海和賈敏又跟黛玉姐弟和寧望雪說了一回奴才背主的後果有多嚴重。

林家這麼大,下人又這麼多。但凡有一個被人收買將龍袍藏在府中,那林家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家下人等都應該有個覺悟,主家好了,他們未必會跟著飛黃騰達。但主人若是壞了事,他們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想獨善其身……那有那麼容易。

黛玉面露不忍,卻是什麼都沒說。林遐隻記住了父母的話,至於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暫時還弄不明白。到是一旁的寧望雪不光面上一副認同模樣的點頭,心裡也極為認可林如海和賈敏的作法和觀念。

【沒錯!賣主求榮,死不足惜。】

就在這時,寧望雪眼前仿佛有什麼一閃而過,隨即身體輕微晃悠了兩下。

一臉不解的左右看了看,發現旁人並無異樣,又不禁有些不解。

【我剛才怎麼了?】

【難道一天不午睡,這副小孩子的身體就抗|議了?】

聽到這句心聲後,林如海和賈敏都不約而同的掃了一眼寧望雪,發現她並無異樣又收回了視線,直接轉移話題說起了京中諸人事。

林家在京城是有府邸的,這麼多年一直空著,如今少不得要提前派人去收拾一番了。

說著京城諸般安排時,染香等丫頭便依次進了上房。見染香她們回來,哪怕什麼都沒問,大家夥也曉得男仆一家都應該不在了。

少時,寧望雪回了自己房間,先是滿意的打量了一回房間,然後才就著小滿打過來的水洗漱歇下。

寧望雪的廂房是個套間,她自己住在裡面,攬香和小滿輪留住在外面。

以前跟沉香住時,沉香偶爾會去黛玉房裡值夜,那時房間就寧望雪一個人住。每次沉香不在,寧望雪都會進空間。這次自己住一間房,寧望雪不能像之前那般提前將房門鎖上,而是等小滿睡著了才爬下床,將裡間的房門落上鎖這才進入空間。

一進入空間,寧望雪便發現了空間的異樣。

她也說不好空間哪裡有變化,可她就是感覺到了空間和以前不一樣了。

想到那會兒在上房時有一瞬間的感覺錯亂,寧望雪不由一寸一寸的探查空間異樣。

【白天的時候林家被禁軍搜查,晚上她在自己的空間裡也搞這一套,可真夠與時俱進的了。】

邁著小短腿在空間裡轉了兩圈,寧望雪也沒找到問題。最後隻得打著哈欠先出空間休息了。

不對!

寧望雪剛出空間,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重新進去了。快步走到一株果樹前,一臉震驚的看向那果樹上已經接近成熟的果子。

三四天前她進空間時,這株果樹才剛剛結果,最大的果子也才一指節度那麼大,可現在不光滿樹的果子,還都已經八分熟了…不光這株果樹,是所有的果樹都跟被催了肥一般。

她的空間啥時候還有加速功能了?

以後都是這個成長速度還是隻有這一次?

這是偶然發生的意外情況還是達到了某些量變的要求?

……

這個問題越想越多,寧望雪想的頭都炸了也沒弄明白,最後竟直接離開空間睡覺去了。

因為信息不對等,就算寧望雪想明白了,她也沒辦法佐證自己的論點。

其實這件事說簡單也簡單,也複雜也複雜。

每個時空都有一定的守恒定律,讀心術的存在本身就會對社會秩序造成危機,所以未來世界慎重考慮後便決定銷毀所有讀心術係統。而這批殘缺不全的讀心術係統就是在銷毀過程中流失的。

在男仆被杖斃的瞬間,讀心術係統也化做能量被寧望雪的空間吸納,成了空間的肥料。

這事說簡單點,寧望雪的空間於那批讀心術係統更像是吸鐵石一般的存在。

在原著民宿主沒有死亡前,空間沒辦法吸納讀心術係統將其弄成自己的肥料。但原著民宿主死亡,且寧望雪就在不遠處時,那這個無主的讀心術係統就會被空間吸收,徹底化為虛無。

這也是寧望雪在空間裡怎麼找都找不到的原因。

而說這事複雜吧,這事還真的有些複雜。

讀心術係統化做能量進入空間後,會提升空間的品質,等到空間的品質提升到一定程度,它不光能吸收附近無主的讀心術係統,而且還能強行吸走已經與宿主綁定的讀心術係統。

也就是說,不光死人的讀心術係統會被空間吸收,活人要是靠近了寧望雪,也會被她帶來的空間吸走意識海中的讀心術係統。

當然了,這批殘缺不全的讀心術係統在啟動了自我保密程序後,能量就已經接近耗儘狀態了。寧望雪的空間不知還要吸收多少這樣的係統才能將健康之人的讀心術係統全部扒拉帶走。

最重要的是無論寧望雪的空間吸走了多少讀心術係統,寧望雪本人也不會擁有讀心術,甚至是她都不會知道這種事的存在……

除此之外,也無人知曉讀心術係統進入這個時空的時候,也將它們的克星帶到了這個時空。

寧望雪的出生,仿佛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一般。

~

江南是魚米之鄉,自來便極為富澤。其他官員任職江南,許是為會在江南置產,但林家祖籍姑蘇,在江南這一畝分三地上,自是不缺良田莊子。

賈敏帶著家裡的三小隻整理了一回家中產業,又準備了不少帶到京城的江南土儀。等林如海這邊跟陳唯之交接公事的時候,她還出門參加了幾回賞花,品茗宴。

賈敏出門時沒帶黛玉,更沒帶寧望雪,旁人問起來就隨便扯個理由唬弄過去。忙了大半個月,寧望雪才跟著林家一行人坐上前往京城的官船。

官船好大,足有三層樓。寧望雪的房間就在黛玉和林遐中間,房間不比她在林府的廂房小,裡面的用器也都是她家常用的那些。

錢喜帶著兩個小太監也在這艘官船上,禁軍的吳統領則帶著人在另一艘官船上。

他們此行一共三艘大船,一艘歸禁軍,一艘林家主仆和錢喜等人,一艘則是裝滿了林家主仆的行李和江南特產。

寧望雪的大部分行李在這艘船上,也有一部分在那邊放置。

上船後,寧望雪先是拉著黛玉上上下下的逛了個遍,滿足了好奇心後這才與黛玉回賈敏所在的花廳。

賈敏正與幾個丫頭媳婦閒話家常。

許是馬上就要回京城了,賈敏說得最多的就是當年在榮國府的人和事。然後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王夫人的姐妹薛王氏身上了。

王家這一代有兩個姑娘,一個嫁給了榮國府賈政,成了二房的當家太太。一個則低嫁給了紫薇舍人之後皇商薛家的家主。

賈史王薛四大家原就較旁人親近,又世代聯絡有親,所以王氏姐妹與賈敏也是自幼相識的交情。

一邊自認是飽讀詩書的才女,不屑與隻認識幾個字的姑娘往來。一邊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擁躉,瞧不上賈敏那副酸詩腐詞,一副目下無塵的樣子。可以說成親前賈敏與王氏姐妹也不過是面子情,沒什麼深交。

成親後,哦,準確點說應該是王夫人嫁到榮國府後,賈敏與王夫人這對姑嫂就生了許多嫌隙。

對了,那會兒出身書香世家,闔族清貴的先大太太張氏還活著呢。

話說遠了,今天要說的是則是嫁到皇商薛家的薛王氏。

薛家長居金陵,雖體面不及甄家,卻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這一代的薛家家主是個會鑽營的,舊年知道新上任的巡鹽禦史是榮國府的女婿後,竟還帶著薛王氏從金陵趕到揚州敘舊。

當時林遐還沒出生,黛玉還三災五難不知道能不能養活,也因此哪怕帶了一雙兒女來了揚州,薛家主最後也隻帶了薛王氏入府。

見著禿子不講瘡,見著瞎子不講光。林家沒兒子,女兒還是那麼個養不活的夭折樣,真將他那雙健康壯實的兒女帶進府……彆說求人辦事了,不得罪人就不錯了。

當初都是世交家的姑娘,自己的姐姐還嫁給了賈敏的親二哥,可嫁了人一個成了皇商婦,一個卻是官太太,境遇如此不同,也讓薛王氏心中不忿不甘,又帶著幾分混得不如他人得意的難堪和尷尬。

可薛王氏也知道自家老爺眼巴巴的帶著他們從金陵趕到揚州敘舊,為的又何嘗是敘舊呢。

薛家是皇商,論富貴豪富卻不及那些老牌鹽商。如今江南的巡鹽禦史正好與他們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若不借機拿到鹽票,擠進鹽商的隊伍就不太對不起老天爺將林如海送到江南的情意了。

可惜林如海怕落人口舌,並沒拉‘親戚’一把。

不過薛家主雖然心中不悅,卻也是最識時務之人。哪怕今年林如海沒同意,他也可以等到明年再問問林如海。

於是薛家主就跟江南地界的鹽商們一樣,四節兩壽的往林家送孝敬。

原本薛家主不光送禮,還時常以來揚州查帳的理由帶著薛王氏入府給林如海和賈敏請安。彆說賈敏了,就是林如海也在這一次次的殷勤中軟化了態度。可惜好景不長,去年三四月間薛家主便病了,之後薛家那邊也隻是派人送東西過來而再無人親至揚州了。

薛家主這一病就再沒好轉。這個月月初,這位薛家最後的聰明人就與世長辭了。

薛家那邊的訃告送到揚州時,賈敏正打發人去請他們家常用慣了的郎中隨行北上京城呢。

黛玉四歲,林遐兩歲,他們這一家子人也沒幾個身強體壯的,一路從江南到京城,路途遙遠,帶個靠譜的郎中出行,完全有必要。

當然了,這還是寧望雪提醒賈敏的呢。

她不知道自己暈不暈船,讓照顧她的攬香弄些暈船止吐的藥先備著。賈敏聽說後,一邊拍了拍自己額頭說忘了這茬,一邊才又派人去請郎中隨行。

鹽商家的太太奶奶,揚州地界大小官員家的女眷以及一些家中有子弟要參加科舉的士紳望族家的主母都帶著重禮來府裡見賈敏,表面上是為了提前給賈敏一家餞行,實際上卻是最後搞一回夫人外交。

鹽商家的倒罷了,隻要不得罪林家他們與林家這邊的交際也不會有了,即便有也不會有多少。而官員們就不一樣了,任期滿了,要不要回京述職,述職後能分得什麼官……官職不高的,就都由吏部做主了。林如海升入吏部,於他們來說為了自己的前程也不能不來燒一柱香了。

至於家有準備科舉入士的士紳望族,為的也是前程。

本朝不止進士可以做官,舉人就可以入仕為官,但不管是進士還是舉人都得受吏部調遣。給不給你派官,什麼時候給你派官,派到什麼地方當官,那都是吏部說了算。辛辛苦苦考上舉人進士,卻一直等不到派官的,大有人在。提前交好吏部侍郎,也算有備無患了。

你就說說吧,那麼忙的時候接到薛家的訃告,賈敏這邊也隻能派個稍微得力的管事去薛家走一趟了。

因為其他管事,都被賈敏支得團團轉呢。

其實……按原本的軌跡發展,這時候林遐已經夭折,黛玉也是三天兩頭的生病,薛家主的訃告到了揚州時,賈敏一邊沉浸在喪子之痛中,一邊還要照顧生病的黛玉,同時還要琢磨著借|腹|生|子的可操作性,哪還有閒心思應付應酬呢。

再說薛家吧。若不是薛王氏能時常跟賈敏說一回年少時她們在京城的人和事,薛王氏於賈敏也與那些鹽商家的太太奶奶差不多。

她們倆早就不是一個階級的人了。舊時沒有交情,長大後又是這種有求於人的殷勤模樣,若不是薛林兩家中間夾著榮國府,薛家往林家送訃告都是一種非常冒昧的行為。

不過這麼說就太功利了,賈敏也不曾計較那些規矩和身份高低的事,隻以八卦的心思提起薛家。

“……正月那會兒,薛家就來了封信,說是他們家的閨女如何如何好,還說要帶著他們家的那個閨女來揚州給我和老爺請安。”賈敏撿起一粒酸梅放到嘴裡,酸得天靈蓋都仿佛跟著顫抖了,等酸勁過去這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瞧著他們家是知道了旺旺的事,便想要送他家閨女來咱們家渡層金。”

士農工商,商最末。哪怕是皇商,也沒辦法跟士族相提並論。當時薛家主尚在病中,怕是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便想將女兒薛寶釵送到林家,以求他去後可以借林家之名震懾宵小,庇護薛家一番。

除此之外,若薛寶釵有了被官太太帶在身邊教養的名頭,不管是說親還是進宮都能提一提身份以及讓林家成為寶釵在宮中的倚靠。

當然了,若薛寶釵當真得了林家的眼緣,有了這分香火情薛家未必不能靠著薛寶釵擠進鹽商隊列。

這裡面的彎彎繞繞,看似複雜其實歸根究底就兩個字——借勢。

薛寶釵真來了,林家還可能像對待寧望雪那般對待她?

彆逗了。

她來還不夠添亂的呢。

回絕了薛家的‘好意’時,賈敏還順道讓人捎了些藥材到金陵。薛家那邊見此也明白了林家的意思,到是再沒提及此事。

這些事情賈敏沒跟旁人提起,今兒也是話趕話才提及此事。不過會提起此事也不是因為薛家主病逝,而是薛王兩家的教育問題。

薛家世代經商,王家又以女子無才便是德做閨訓,聽說薛家長子甚是頑劣,那他家閨女的性情怕是……“要麼圓滑世故,要麼目光短淺,若也是不曾讀過什麼書的,行事上怕是不會……”遵守規矩禮法。

一如京城的璉二.奶奶。

賈敏雖然不在京城,但狸貓換太子的事一出來,賈敏便料到是王熙鳳乾的了,而空有讀心術的王夫人卻至今沒發現這一真相。不過此時她們姑侄倆都在榮慶堂恭喜賈母就要母女團圓了。

想到賈敏即將入京,王夫人後槽牙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