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頓了頓。

是的, 他知道應該怎麼做。

這次和上次是一樣的，離開的方法隻有一個。

抱歉啊，阿綱。

山本緩緩收回了視線, 沒有再去看身後的少年。

他的眼裡沒有恐懼和意外, 或許是因為在上一次就已經猜到會變成這樣了。

【不想死。】山本能聽到腦海裡自己的聲音，這是一個人對死亡本能的恐懼。

就像早上的他明明決定好自殺，卻在不小心摔下去的時候還是產生了後悔和害怕的情緒。

這大概就是人的求生本能吧。

山本放開了手，緩緩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往前跨了一步。

“不要！”

“山本！！！”

……

身後的聲音突然都模糊了，無論怎麼樣都無法聽清, 傳達不到他的耳朵裡。

整個人開始往下墜，就像早上時一樣, 但這次不會有人來救了。

這是夢。

山本沒有睜眼，沒有嘗試去看天台邊有沒有一個少年扒在圍欄上緊張地朝他伸出手呼喊著, 也沒有思考有沒有有一個少女冷眼看著他。

這是夢。

這種程度，不可能……改變過去。

他確實被救下來了。

那是, 真實發生過的事。

……這是，幻覺。

碰！！！

……

死亡的感覺很真實。

下墜之後狠狠摔在地面上的疼痛, 全身上下的骨頭好像都裂開了……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識。

……

……

山本再次睜開了眼。這一次, 他回到了遊泳池裡。

不知道什麼時候憋著氣潛進了水裡, 那些在遊泳池裡蔓延的頭發絲就在不遠處大搖大擺的，像是在挑釁又像是在嘲笑。

山本下意識一蹬，鑽出了水面,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大喘氣。

心臟劇烈跳動著，像是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死亡的陰影不斷侵蝕著他，山本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狀態比之前差了很多。

體力急速下降，一種難受的作嘔感……腦震蕩嗎？

也有可能是缺氧太久了……山本往岸邊看了看，他能看到那個黑色的人影顯然已經用儘了全力，綁在他們之間的長鞭也是繃緊的，他也能感覺到腰間的拉力。

但是如果他自己不配合的話，就算cielo再用力，也沒辦法拉他前進。因為任務需要他自己遊，也就是說他無論如何都要出一點力，哪怕隻有一點。

他是不可能完全不動、隻依靠cielo的拉力完成任務的。

接下來該怎麼辦？

隻有繼續前進了。

黑色的頭發近在咫尺，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死亡帶來的陰影還沒有消散……山本隻能讓自己勉強冷靜下來。

儘量讓自己的思維運轉，山本盯著那些不斷朝著他蔓延的頭發絲，完全不敢眨眼。

距離……越來越近了。

這一次，又會是什麼？

……

……

綱吉當然發現了剛才山本的不對勁。

就連山本也沒有意識到，其實在綱吉眼裡，他停下的時間並不長的。

不過光是“停下”這個動作就已經足夠奇怪了。

剛剛發生了什麼？

明明還沒有到預計的距離，明明才剛開始，也還沒有接觸到那些頭發……難道，是精神攻擊？

綱吉的腦海裡閃過了一道靈光。

是因為剛才山本做出的選擇嗎？被定位成了“凶手”……還真是不講理的鬼！

綱吉看著“肉湯”裡勉強還可以稱得上是人型的山本，從他的動作中看出這家夥完全沒有放棄的打算。

離那些頭發越來越近了。

綱吉沒有移開視線，瞪著有些乾澀的眼，手上的力道緩緩開始放鬆。

這是一個信號，也是一個給山本的提醒——突然放手山本可能反應不過來。

……

山本感覺到了，雖然還不知道cielo打算做什麼，但他還是順著放慢了速度。

——就算已經幾乎不用力了，右手還是感覺有些疼，應該是因為水的壓力導致的。

山本用眼角餘光留意著岸上那個黑影的動作，然後看到那個黑影在放手之後，摸向了腰帶。

似乎是察覺到了危險，黑色頭發的蔓延速度突然加快，眨眼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就在這時！

橙色的焰光，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巨大的半弧，山本甚至能從那殘留在半空的火焰感覺到炙熱的溫度。

山本的眼眸緩緩睜大——他看著那個黑影不知道什麼時候跳到了半空中，高舉著手就像握著一把刀一樣捏著一張卡牌，從上自下朝著遊泳池裡的水和頭發劈了下來。

原本已經蔓延到了他面前的黑色頭發被斬斷，在水中散開，又被殘留的火焰轉眼吞噬——那些火焰仿佛不受水的影響，哪怕在水下也在燃燒著，直到將捕捉到的頭發全部燒毀。

過近的距離讓山本可以看到那個黑影因為地心引力而下墜，卻在接觸到水面的一瞬間觸發到了什麼……

不好，cielo不能下水！

山本的臉色微變，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看到那個黑影借著那個看不見的屏障往後彈開，黑影抬起手，手裡噴射出了橙紅色的火焰，燎過他的臉頰。

——感覺不到燙意。

溫暖得不像是火焰。

黑影借著火焰淩空跳起，一個完美的後空翻讓火焰再次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小一點的焰弧……黑影完美落地。

沒給他反應的機會，黑影再次拽起了綁在他們腰間的長鞭，用力一拉。

發什麼呆？！

好像能聽到那個少年的吼聲，山本回過神來，趁著原本已經蔓延開來的頭發被短暫清理出一條路的間隙，往前衝去。

山本的速度被限製了，短短五十米的距離卻長得讓人絕望，但山本除了悶頭衝之外也沒有彆的辦法。

他沒再去看向岸邊，也沒去思考那個火焰為什麼和早上阿綱救他時的火焰那麼像，更沒去思考萬一遊到一半那些頭發再次蔓延將他吞噬怎麼辦——大不了就再死一次。

他隻是奮力往前，將一切都交給了那個少年。

而那個少年也並沒有辜負他的信任。儘管在水裡，山本也還是聽到了，過去隻有在電視裡才能聽到的——槍聲。

最開始山本根本沒有聽出來那是槍聲，因為他對槍聲一點都不熟悉，而且隔著水聲音也會被扭曲。

但他看到了，那些不斷朝著他蔓延的黑色頭發裡，總是會突然燃起一朵橙紅的焰花。火焰會將附近的頭發全部燒毀，於是就會空出一個小空洞——

沒有了頭發的阻擋，他看到了被火焰包裹著的子彈。

那些子彈的作用不算太大，隻能勉強阻止頭發的蔓延速度，但總比沒有用好。

綱吉開槍的時候是沒辦法用全力去拉長鞭的，所以借用織田先生的力量去開槍阻擋頭發蔓延這種方法也不能常用，否則山本的速度隻會變得更慢。

來不及的。

綱吉忙得恨不得自己分成兩半了——真美沒辦法使用卡牌，雖然偶爾也會幫忙拉長鞭，但是真美的力氣沒有這麼大。

對了，要召喚誰來幫忙嗎？要求隻是不許他下水，也沒說不允許其他人……就算不行，多一個人幫他拉長鞭明顯更好吧。

“唔。”綱吉悶哼了一聲，差點抓不住再次往下墜的長鞭——手掌都要被劃出血了啊！

“真、真美！”

【要召喚誰？】

“誰都可以！隨便拿一張！”還好現在適應了卡牌“房子”的真美可以幫他拿出“同類”。綱吉憋紅了一張臉，用力往後墜，一邊艱難地往遊泳池儘頭走——從今天起，拔河就是他最討厭的運動了！

【來了！】真美沒有浪費時間，隨便摸了一張遞了過去。

綱吉張嘴果斷叼住卡牌。

這是誰啊？看不到，算了，不管是誰，能幫忙就好！

……

……無效。

？

？？

？？！

【換一張！試試另一邊的！】

……

……還是不行。

召喚不了。

沒有任何可以召喚的感覺！

為什麼，他現在應該已經可以用這個能力了！

之前都成功了！！！

【……先放回去。】綱吉總不能咬著卡牌發力拽長鞭，很難受的。

……難道說，是除了山本和他之外的其他人都被排斥了？

【藍波那次好像也是除了藍波之外沒有其他人，就連我最開始也是勉強進入的？】

【是的。】真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但是上次還是可以通過卡牌來召喚的……難道是因為上次有那個電話？】

那個副本裡的電話，隻要能連通外界的時候，都是幫他們的存在發力的時候，是站在他們這邊的，所以才可以召喚……但是不應該啊，最後阿綱哥明明也成功召喚初代了！剛才那張就是初代首領啊！

【但那個時候……出口已經在打開了。】

【這一次，規則會更嚴苛……也是、正常的。】綱吉喘著粗氣，想到了這一點。

除了那些東西無法阻止的、一定會被送進來的他，其他不在副本“邀請名單”上的外援當然都會被針對。而這一次，這個副本隻邀請了山本一個人。

和藍波那次一樣。

【那怎麼辦？】

“……沒關係。”綱吉咬緊了牙關，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發抖，他勉強笑著，堅定的眼神璀璨生輝，“沒有外援、就沒有外援吧。”

反正這樣的訓練副本，他們以前也不是沒有經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