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會失控的, 因為這個“犯罪基因”的影響，根本不是靠意誌力就能堅持過去的。

而隻有失控了，那個人才會出來。

所以哪怕他還能強撐一會, 都隻能失控——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失控之後就會殺人, 但他不想真的殺人, 所以目標就隻剩下一個。

【那個叫太宰治的家夥應該已經提醒過你了。】

是的，太宰老師已經給過他提示了。

【太宰老師我啊, 說不定什麼時候真的會被沢田同學殺死哦。】

【就算真的死了，也沒什麼關係。】

【反正, 在副本裡，是不會有真正的“死”的吧。】

他其實不喜歡這種做法, 就算太宰老師實際上還是會“複活”，但他也還是“殺人”了——儘管從某種程度上看太宰老師、或者說任務者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但是他也能感覺到，太宰老師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而且他也確實覺得有點違和。

他“殺人”了, 但他現在的思維實際上卻還是屬於他自己的思維, 反而之前那種催促著他殺人的想法消失了，為什麼？

他好像，根本沒有變成第二個“他”。

綱吉緩緩抬頭, 看向了眼前的“青年”。

長相很恐怖，那大半張和他一樣的臉給他的感覺相當詭異。而且這個人的身高和體型都和之前監控上拍到了不一樣了, 這個人變小了很多。

“我明白了。”綱吉看了他好一會，突然說道。

門外的光逐漸弱了下來, 屋內慢慢變暗，黑暗轉眼就吞噬了大半空間，陰影慢慢遮擋住了青年的臉。

但綱吉還是看到了，就在這短短時間內, 這個人的臉上，屬於他的臉占據的範圍更大了。

而且就連體型也……

“真正先輸了的人，”綱吉撐著地板，慢慢站了起來，他努力停止腰板，筆直地看著眼前被陰影逐漸吞噬的“少年”。

“是你。”

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玻璃破碎聲，在安靜的環境裡異常清晰。

……

……

（你想躲起來。）

“關你什麼事？”他隻是，想起來了而已。

（你這次沒成功。）

“吵死了，閉嘴。”

黑暗的環境裡，一個青年蜷縮成團，緊閉著眼，自言自語著。

（你作弊了。）

稚嫩的嗓音依舊毫不留情地批判著，語氣裡帶著些許憤怒。

（這和你自己一開始定下來的規矩不一樣，你不能躲起來的！）

“你管我！！！”

（這是你自己定的規矩！！！）

（你違規了！）

（輸的人是你！！！）

越說就越氣盛，在剛才試圖操控身體卻失敗了之後，捅進剛才那位女性的腹部的刀顯然已經將腦海裡的意識徹底激怒。

在無人能找到的空間內，青年的身形再一次變小，臉上被少年占據的空間也越來越大。

青年原來的臉染上了不甘，他掙紮著，扭曲地想著或許應該先將這個討人厭的基因的本體先乾掉。

但是，他失敗了。

他沒能及時奪回身體的控製權，於是錯過了最好的動手時期。

但他也等到了那個基因本體的墮落……他原本是這麼以為的。

但是，先輸了的人，是他。

他沒能在對方的基因的影響下殺掉那個女人，他留手了，從那時起，他就已經輸了。

隻是暫時躲了起來，所以沒有被觀測到，才一直沒有得到最後的評判。

這是他自己定下的規則，也是他一直想擺脫的規則。

他原本可以一直藏著的，隻是看到了那個礙事的小孩的墮落，一時放鬆才被奪走了僅剩的控製權，才會出來。

他出來了，被觀測到了，所以判定結果出來了，他輸了，輸入進這個小孩身體裡的基因也不會再起作用。

他本來以為能騙過去的，隻要對方不知道真相，認輸了……

明明隻差一點，如果他沒有被引出來的話……

“但你還是殺人了。”少年的臉已經完全被陰影擋住，綱吉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聽出他語氣裡的複雜和扭曲的得意。

“……是的。”綱吉垂眸看著自己的手，緩緩闔眼，“我承認。”

太宰老師的死狀猶在眼前，綱吉覺得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幕。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就算隻是為了將這個人引出來，就算，那個身體對太宰老師來說，隻是個空殼。但明明，他還有更好的方法的。

他明明可以用幻術……為什麼那個時候想不到？明明卡牌的使用限製已經解除了！

綱吉的眉頭緊皺，有些痛苦，他像是在為什麼而祈禱著般，緩緩握緊了拳頭。

是他，沒有堅持住。

黑暗，徹底吞噬了他們。

……

……

綱吉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實際上還有點作嘔，儘管他根本沒有殺人時的記憶，也沒有關於什麼手感之類的回憶。

“乾得不錯啊，小子。”

綱吉蔫噠噠地抬眼，看著一個戴著西裝禮帽的青年飄在空中拍著他的肩膀一臉讚賞。

他知道這個人，以前太宰老師想和他換的那張卡牌上的人，記得好像是叫中原中也。

被太宰老師召喚出來的嗎？

“真是為民除害！”

啊，他好像很高興。

綱吉坐在椅子上，再次低下頭，無視了頭頂上中原中也對太宰治的嘲笑以及對他的讚譽。

“是是——中也還是快點消失在我的眼前吧。”懶散地癱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的太宰治揮了揮手。

“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畢竟對象是那個太宰。”中原中也的心情很好，難得無視了太宰治挑釁的用詞。

他這次並不是被召喚出來的，是感覺到了有什麼喜事所以主動過來的——估計也有“太宰”死了一次，所以對卡牌的控製小了不少的原因。

真是普天同慶，回去之後買點紅酒慶祝。

中原中也終於消失在了眼前。

而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青年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氣氛有些沉默，良久，綱吉才調整了一下心情，主動打破了尷尬的平靜。

“原來之前的隻是被構築出來的一個夢境啊。”

不過現實裡的這個人也還是一個連環殺人犯就是了。

隻是在某次犯案過程中突然陷入了昏迷才被抓到的，所以沒什麼值得同情的。

那一次的昏迷讓這個人的新一輪犯案沒有成功，或許這也是這個人自己想要的結果。

即想有人阻止又不想被人阻止，即想殺人又不想繼續殺人，無比矛盾的一個混蛋。

而這個混蛋也不是什麼雙重人格，隻是有兩種不同的想法而已，所以等醒過來之後大概也還是會被送上刑場。

不過，至少那個被“犯罪基因”傳播汙染了的世界是不存在的，這倒是一件好事。

不用擔心這個世界現實裡會不會還有什麼其他被這個混蛋汙染了的家夥，不用擔心會有下一個連環殺人犯，夢境裡，是那個想要犯罪的意識輸了，所以應該能被好的意識掌控了。

“基因交換”隻是夢境的內容，實際上是假的，所以這個人現實的身體裡也沒有他的基因，最後掌控身體的意識肯定是這個人本身的偏向善良的意識。

想到這裡，綱吉的肩膀微頓。

但是，就算是好的、不想繼續殺人的那個善良的想法，實際上做出的事也並不怎麼善良啊。

綱吉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在自身的狀態恢複了正常、沒有多餘的意識影響著他的思維之後，綱吉開始想到一些問題。

比如，這個人的過去，他也還是不知道，太宰老師之前好像說過已經調查到這個人的身份，但這個人夢境裡的身份和現實裡的身份一樣嗎？如果一樣的話，那這個人的過去到底經曆過什麼，才會變得這麼矛盾呢？

夢境裡的內容應該是誇張放大過的，所謂的基因交換應該隻是夢境的主人希望有個人能阻止他的這個想法的體現……不，還有另一個觀察原本善良的人能在那種犯罪基因下堅持多久的想法，而這個想法是偏向惡意的。

所以才是“交換”而不是單方面的“輸入”。

“基因交換”是這個人兩種想法的爭鬥，應該是這樣沒錯。

但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奇怪？

說到底為什麼這兩種想法的爭鬥，在夢境裡是“基因交換”這種奇怪的、簡直有些超現實的表現形式？

雖然之前太宰老師給他看過資料，但那些資料裡好像都沒有關於這個人的詳細信息的……之前他怎麼會沒想到呢？

綱吉有些懊惱，看向了太宰治，剛想詢問。

“任務要結算了哦。”太宰治突然睜開了眼，看向了虛空中的屏幕，臉上有些像是孩子般的期待。

結算了？也就是說這個副本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嗎？

綱吉愣了愣，感覺到了Primo的呼喚。

那應該沒錯，但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副本還有好多問題都還沒解開啊。

綱吉的身形逐漸消失，他能看到太宰老師也在興致勃勃地劃拉著他看不到的屏幕。

真的，要回去了誒。

綱吉有些茫然。

而也是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然後是穿著醫護人員的衣服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看到了太宰老師毫不意外地看向了男人的方向，也看到了戴著口罩的男人像是看不到太宰老師一樣，慢慢來到了病床旁的青年身邊。

男人的手搭在了某個開關上，然後……

一切都停滯了。

在徹底消失之前，綱吉看到了唯一還能活動的太宰治的面板。

而在那個陌生的面板上方，《犯罪基因1》的大字，異常顯眼。

1……

1……

1？！！！

也就是說還有2！！！

這個副本真的還沒有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綱吉誤入高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