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拘留了。
綱吉雙眼失神地看著眼前的鐵柵欄。
這是他第二次“入獄”了, 但他卻根本沒有心情去想太多。
狀況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有太宰老師到底去了哪裡，有什麼目的, 他接下來又要做什麼, 這些對他來說都是需要思考的問題。
而這些問題胡亂充斥在大腦裡, 混亂地交雜在一起，隻會讓他的頭越來越疼, 也越來越沒辦法保持理智。
說實話，綱吉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剛才在被審訊的時候, 他也已經用儘了最大的力氣才沒有爆發，但明顯不對勁的狀態也還是讓他落入了現在這個田地。
會被關起來也很正常, 他也想自己被關起來，至少有個安靜一點的地方讓他冷靜冷靜。
……
棕發少年縮在了牆角，身上的衣服有些燒焦的痕跡，臉上還帶著傷, 雖然都簡單被包紮處理過, 但看上去還是相當淒慘。
這是木之本桃矢剛成功潛進來時看到的畫面。
他偽裝成了看守的警察，潛入了關著綱吉的拘留所裡，站在了柵欄外面。
木之本桃矢用警棍敲了敲柵欄, 試圖吸引柵欄裡少年的注意。
綱吉渾身一顫，緩緩抬起頭來, 臉上還有些茫然。
而在看清柵欄外的男人時，綱吉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好像是……
“過來打工的。”木之本桃矢隨口說了一句, 大概也看出了綱吉的狀態不怎麼好，沒有在意綱吉的反應好像有點慢。
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把鑰匙，很快就將柵欄打開了。
“出來吧。”和之前一樣，木之本桃矢依舊不是任務者, 而是“臨時工”。
這次已經沒有掩蓋自己身份的要求，但長期留在任務者身邊幫忙依舊不被允許的臨時工。
隻有在一些關鍵時候才能出現幫一下忙，比如現在。
“……”綱吉張了張嘴，收到了木之本桃矢的眼神暗示，沒喊出對方的名字。
隻是他有些不理解，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綱吉搖搖晃晃地站起，往被打開的鐵柵欄門後走去。他的臉上有些蒼白，不知道是因為身上的傷，還是因為精神上的衰弱——畢竟一直在抵禦從自己心底升起的不該有的想法。
木之本桃矢將綱吉的臉上看在眼裡，卻沒有多說些什麼。
“我……接下來要怎麼做？”綱吉低聲喃喃，像是在詢問在木之本桃矢，又像是在詢問著自己。
“這種事，你自己應該知道。”木之本桃矢微微歎了口氣，反手就鐵柵欄關上，平靜地回答，“那個叫太宰治的家夥應該已經提醒過你了。”
這是他在“這個地方”打工的期間第二次遇到這個小孩，看上去比上一次長大了一點，不過還是這麼倒黴。
不僅多次被卷進來，這次還被盯上了，也難怪狀態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太宰老師？”綱吉的眼裡理智稀碎，然而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卻像是捕捉到什麼關鍵詞一樣，渾身一顫。
木之本桃矢沒有說更多，他不能違規，也沒辦法直接給任何提示。雖然實際上他也不怎麼喜歡那個“太宰治”的做法，不過……
“走吧。”木之本桃矢將綱吉送出了警局，一路上都沒引起警察的注意。
也許和什麼能力應該，綱吉是這麼覺得的。
綱吉沉默地跟在木之本桃矢什麼，努力去思考，避免讓自己那所剩不多的理智徹底停擺。
然而這種做法的作用越來越小了，綱吉分明能聽到自己心底深處，那個好像是他自己的、卻被他一直壓製著的野獸在嚎叫著，喊著一些他本能會產生反感的話，而且越來越囂張。
……他的理智都快忍不住接受那些莫名其妙的說法和理念了。
真是、讓人討厭。
木之本桃矢將綱吉送出警局之後，很快就消失了。等綱吉回過神來的時候，面對的就是空無一人的小巷，已經眼前越來越扭曲的畫面。
看到一面空白的牆壁，就總想將那面牆壁染成紅色。看到從小巷外路過的人，就總想將他們拖進小巷裡，將他們變成顏料——
屍體還可以擺成漂亮的“0”……
綱吉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嘶——”眼裡的清明回來了些。綱吉踉蹌著離開了這裡。
太宰老師失蹤了，會不會是想要放棄、或者說是“背叛”他呢。
理智上綱吉知道太宰老師一定有什麼想法，可在腦海裡占比越來越小的理智，到目前為止還能做什麼呢？
從被審訊開始，被擺盤了的想法就一直在腦海裡回蕩，想要“複仇”的想法也越來越強——時間沒能讓他冷靜下來，隻會讓他越來越瘋狂。
綱吉本能從各種小巷繞著 走，儘管他現在那種已經失去了理智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正常人，但走過的每一條小巷都正好避開了監控……就像是體內的某樣東西正在自主發揮作用一樣。
綱吉沒有察覺到這一點，或者說察覺到了，但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控製、也可能隻是單純地不想控製。
他在思考。
剛才說的太宰老師的提示是什麼。
綱吉悶哼了一聲，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模糊。
想不到……來不及了……
綱吉用力眨了眨越來越乾澀的眼，隻覺得眼眶都有些發熱。綱吉無意中瞥到了某條小巷儘頭的一面被廢棄的破碎鏡子，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雙眼赤紅，臉色慘白，嘴唇也有些發青，頭發淩亂，渾身狼狽……就好像，他已經不是正常人了。
不是……正常人……
綱吉試圖扯扯嘴角，可鏡面上倒映著的棕發少年卻根本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綱吉頓了頓，良久，僵硬地轉身，朝著某個方向繼續走去，很快就離開了。
……
……
事情已經沒辦法回轉了。
從踏進這間廢棄的小屋的那一刻，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就變得理所當然。
綱吉僵著一張臉，慢慢鬆開了刀柄。
他的手上，全都是血。
綱吉的雙手顫抖，踉蹌著後退了一步，跌坐在地。
他大口喘著粗氣，看著眼前面容平靜、甚至還帶著以往那種笑容的太宰治，看著插在他心臟上的匕首，又看了看他雙手交疊在腹部似乎早就在等著的姿勢……綱吉的肩膀驟然耷拉了下來。
他無力地低下頭，陰影擋住了他臉上的表情。
周圍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鬱，給他的吸引力也越來越強。
他，堅持不下去了。
而也是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最終在門前停下。被光拉長了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綱吉微微側頭，像是瞥了瞥門口的方向。
門外的人看不清屋內少年的表情，隻能看到少年抿緊的唇，但哪怕是這樣，他也能想象得到，會是什麼表情。
“你輸了。”青年的語調微微上揚，似乎很高興，“你變成‘我’了。”
“你沒有理由阻止我了。”他像是在對屋內的少年說著，又像是對腦海裡的稚嫩嗓音說著，而他原本即將完全變成少年的臉上的爭鬥，似乎也僵持住了。
“我也不用殺你了。”青年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親手殺了自己重要的親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真想知道啊。”
“你在說什麼？”綱吉突然說話了，他的嗓音沙啞，還有些顫抖，“重要的親人？”
綱吉重複了一遍，他往太宰治的屍體方向歪了歪頭，像是看了太宰治一眼。
“他不是我的親人。”綱吉輕聲說著，“不過，你好像很在意這一點。”
“之前，你都躲到哪裡去了？”綱吉沒有看著門外，但門外的青年卻知道他在問著自己。
“躲？”青年走了進來，他的身形比之前綱吉在小樹林裡看到他的時候要小了一圈，但綱吉似乎並沒有留意到這一點。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在躲我。”綱吉的語氣很平淡，讓人根本聽不出他的情緒。
“你在故意等我，等我到堅持不住的時候。”
堅持不住，是注定的。
越來越重的影響已經告訴他，想要永遠堅持下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而他們的檢測任務，隨著目標的消失也陷入了被迫的停滯，除了重新將目標引出來之外，他們會一直卡在著一個任務上。
但目標已經有了警覺，他在監控裡連人帶車“消失”了，而這種變化在過去的資料裡都沒有出現過。
但他知道的。
“Boss”絕對不會是被關住了。
他知道的。
那個人隻是藏了起來。
要不就是他先堅持不住殺人，要不就是那個人先忍不住出來殺他，隻有兩種發展。
但他沒辦法賭。
那個人想躲多久都可以，想什麼時候殺他都可以，哪怕不成功也能對他造成乾擾。但他隻要失控一次，就肯定會有一個人被殺掉。
隻要那個人想故意乾擾他，他隨時都會失控。
太宰老師，早就猜到這一點了。
想要引那個人再次出現，想要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就隻有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