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1 / 1)

分明已經過去很多天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鬱綏腦子裡仔細一回想,好像還真的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裡找到些蛛絲馬跡。

一個多星期以前,商訣的手指好像就有幾個小紅點,換做從前,鬱綏是壓根不會注意到這件事情的,但那一個星期,商訣時不時會在寫習題時甩甩手腕和指尖,眉頭蹙著,像是在忍受什麼痛苦一樣。

鬱綏先前還以為是這人嬌氣,寫個作業而已,至於天天擺這麼一遭動靜嗎。現在仔細一想,才意識到,對方壓根兒不是因為寫作業太累了,而是因為縫那麼個醜不拉幾的破娃娃……

就那麼個醜東西,還能把自己戳成那樣兒……

鬱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這人蠢還是該說這人笨。

換家裡那隻薩摩耶過來,可能都比商訣的手要靈活一點兒。

但好歹東西是給自己做的,他還偏偏一把把那個玩意兒拽走了,這情,不領也得領。

鬱綏沒再吭聲,蜷縮在褲腿的指尖動了兩下,又插進兜裡,轉身朝著身後的人道:“少廢話了,跟上。”

商訣一步並三步地湊了過來,路上時不時地擺弄著自己新得來的掛件兒,看樣子很是喜歡。

“多大人了,還喜歡玩兒這些。”走到飯店門前,鬱綏回頭瞥了眼商訣,嗤了一聲:“幼稚。”

男生低垂著頭,烏黑的碎發耷拉在耳側,略微遮蓋住一些眉眼,面容清雋而冷淡,一雙眸瞧著烏漆漆的,像兩顆淬了冰的黑曜石,整個人瞧著,像是能在這炎熱夏日裡冒出絲絲涼氣兒一樣,和手上那個憨態可掬的小豬公仔瞧著絲毫不搭邊,甚至於有些違和。

商訣隨他落座,聞言也沒反駁,而是戀戀不舍地將手裡的公仔放了下來,挑了下眉道:“幼稚嗎,大概是童年少了這些玩意兒,現在看見了,免不了覺得新奇。”

鬱綏翻著菜單的手一頓,總覺得從商訣偶爾的言語中,他所透露出來的童年也未免太淒慘了一些,爹不疼娘不愛的。

“商爺爺也不給你玩這些東西嗎?”他狀似不經意問了句。

商訣正仔細地用熱水燙著碗筷,收拾好乾淨一套,先遞在了鬱綏的面前,又不緊不慢地洗涮起自己面前的來。

他散漫道:“老人家一輩子都在戰場上,苦慣了,哪兒知道玩兒這種布娃娃。”

他似是想到什麼,語氣之中帶了些難以察覺的輕快:“我記得小時候,彆人家的小孩兒晚上不敢睡覺,父母都會輪流哄著自家小孩兒,要麼給個布娃娃放在跟前,我家老爺子就不一樣了,他覺得男孩子要頂天立地,給了我把他用草編的小手//槍,讓我做噩夢的時候自己保護自己。”

“所以我小時候,總在夜裡爬起來,拿著那個草編的手//槍對著牆啪啪啪地叫喚。”

鬱綏發現,商訣平日裡都是一張又冷又淡的棺材臉,尤其是在提到他的父母時,臉上恨不得蒙上一層冰渣子。隻有偶爾回憶起沒和父母去國外,待在商老爺子的身邊的那段時光

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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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或許是這人平日裡冷臉過甚,以至於他身上但凡有什麼細微的變化時,都格外引人矚目。

隻是聽起來更讓人唏噓了些。

鬱綏雖然攤上個這麼個垃圾爹,但好歹擁有過一段無憂無慮的童年,那時的他,身邊不僅有鬱瑤,還有外公,全家人的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才養出他這麼一副性子來。

可商訣……

鬱綏在心裡無聲歎了口氣,收了菜單,向老板報了菜名兒:“先上一份糖醋裡脊,還有一份地三鮮。”

他說完,就將菜單遞給了商訣:“還想吃什麼,你自己點。”

學校門前的飯菜主打一個經濟實惠,量小,卻格外便宜,方便學生能多點幾分自己愛吃的。

商訣接過菜單,一邊伸手翻閱,一邊攔下了轉身向後廚走去的老板:“老板,地三鮮不要了,換成魚香肉絲吧,對了,魚香肉絲裡不要胡蘿卜,再要一份紅燒魚,不要魚尾,魚肚單獨切出來,還有一份蛋花湯,兩道菜裡都不要蔥花,也不要香菜。”

老板在一邊飛快記下要求,問道:“還有什麼忌口的嗎?”

商訣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再拿一瓶礦泉水,還有一瓶雪碧,雪碧要冰鎮的。”他轉頭看向鬱綏,貼心問了句:“還有沒有要補的?”

鬱綏搖了搖頭:“沒有了,夠吃了。”

等老板走遠,他撐著手往座椅上一靠,很是嫌棄地朝著商訣道:“你怎麼這麼挑,蔥花什麼的,自己挑一挑不就行了嗎?”

商訣拆了張新的濕巾紙,仔細擦拭著自己的指縫,漫不經心道:“你不吃蔥花。”

鬱綏一怔,剛想反駁,卻又仔細回想了一下,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商訣剛剛報的這些忌口的食物,好像還真是他吃飯時候會刻意避開的東西。

但又想起來,商訣這人也嘴挑。

距鬱綏和他這段時間的相處,就發現這人可比他比他挑食挑的多,這麼一想,肯定是商訣自己不想吃,要把帽子扣到自己頭上,當即不客氣地回懟道:“我又不像你,這也挑,那也挑。”

商訣側過臉,下頜清瘦,露出修長的一截頸子,喉結牢牢卡在襯衫紐扣最上方一顆,有種禁欲的味道。他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懶洋洋地問道:“我怎麼挑了?”

鬱綏聽他這麼一問,很是不客氣地和他掰著手指頭一一細數:“你自己算算,但凡叫個蔬菜的,你有幾個吃的?白菜不吃,娃娃菜不吃,包菜不吃,油菜也不吃,南瓜絲瓜冬瓜也不吃,就連豆腐,我都沒見你怎麼碰過。再來說肉,剛剛的魚尾巴也不吃……”

“這好歹你是在國外長大的,國外肉多,不然把你扔在住宿學校裡,你估計得餓死。”

商訣煞有其事地配合著鬱綏的說法點了點頭,隨後笑吟吟接了句:“綏綏,你好關心我,居然記得這麼多。我好感動。”

鬱綏教訓人的嘴一下子閉上了,用一種看智障一樣的眼

神看著商訣,不知道這人的腦回路是怎麼跨越喜馬拉雅山拐到這上邊的。

恰好服務生端著菜上來,冒著熱氣兒的紅燒魚一下子吞沒了兩人的臉,遮擋住彼此的表情。

鬱綏麻木地掰開筷子,勸誡自己——跟這種歸國智障沒什麼好說的,有這功夫,他還不如好好吃口飯。

可筷子挪到那碟子魚香肉絲時,他又猛地想起來,商訣好像,是吃茄子的。

不吃茄子的,是他自己。

藏在胸腔之中的心臟隱隱發麻,像是有急促的電流竄過,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鬱綏緩而慢地眨了下眼睫,隻覺得面前蛋花湯氤氳出的熱氣要把他的臉也給燒著了,他的筷子停在半空之中片刻,直到被源源不斷散出的熱氣燙到了手腕,瑟縮了一下,這才重新恢複了動作。

他並不知道這種情緒叫什麼,食不知味地咽下了一口肉絲,匆匆扒著飯,一邊思索,一邊避開商訣再和他講話的可能。

隔著層稀薄的白霧,商訣沒能瞧得清鬱綏臉上細微表情的變化,他見鬱綏沒接話,也沒再出聲調侃,拿起身前的湯匙,給鬱綏舀了一碗蛋花湯,放在他手邊晾著,方便他一會兒就能端起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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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休息時間短,時間也緊。太陽高高掛在頭頂,毒辣的陽光恨不得把柏油馬路給烤化了,道路兩側的梧桐樹上,蟬鳴嘶啞,叫的格外淒厲。

鬱綏和商訣並肩走在寬窄不一的小巷裡,不過走了短短幾分鐘,身上的汗硬生生打濕了後背的一塊布料。

“怎麼這麼熱,三伏天不都要過了嗎?”

鬱綏扯著領子,小聲嘀咕了句。

他脖子汗涔涔的,覆著層潮氣,胸前的領口扯得過大,露出一截白而晃眼的鎖骨,連帶著,鎖骨上的那顆殷紅的小痣也暴露無遺。

商訣走在他的身側,倒是沒有鬱綏汗出的多,卻也被這股悶熱的氣息逼得有些透不上氣來。

東城入秋的時間晚,隻有國慶之後,氣溫才會堪堪降下來一些,但也還是會讓人覺得悶熱。

鬱綏撿了塊兒石子,一邊走一邊踢,棱角分明的石子在地上咕嚕嚕得滾來滾去,方向不斷跑偏,又被他追回來。

突然想起來今天史曉明來找他說的住校的事情,鬱綏抬手扇了扇風,又仰頭看了看好不容易抵達的家,突然覺得,好像住宿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起碼不用在嚴寒酷暑的天氣裡,到處奔波。

他這麼想著,隨口和身邊的商訣說了句:“我突然覺得住宿也不錯,每天走這麼一段路,熱死了,我現在恨不得把自己丟在家裡的冰箱關上三天。”

“住宿一點也不好。”商訣開口反駁道。

鬱綏步子很快,側過身隨口應了句:“不比大夏天在外邊曬太陽強啊。”

為了打消鬱綏住宿的心,商訣煞有其事地給他講起住宿的壞處來:“住了宿,你就不能晚睡了,也不能玩手機,也不能和我聊天,和我一起寫作業,和我一起遛狗,和我一起吃飯。”

說了一大堆,全是和他在一起。

鬱綏笑了聲,裝出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那我還是住宿吧,不用管你這個粘人精,聽起來好處更大了。”

穿過前邊的一幢彆墅,兩人終於到了自家門前。

鬱綏正和商訣調侃著,餘光間瞥到門前站著的一道人影,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散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