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傳首趙邊疆 二更合一,290w營養液……(1 / 1)

公元前240年, 秦王政元年,魏國便亡了。

春耕結束時, 趙國的精銳就沒了。

秦國來勢洶洶,誰都看得出來,秦國又要重啟掃滅天下的征程。

秦王政比以前的秦王更加狡猾虛偽。

他出兵魏國的借口是魏國背盟,攔截趙軍的借口是救援燕軍,都站在了道德製高點上。

天下有識之士都看得出來,秦王政確信他能統一天下, 提前為自己“聖君”的名號鋪路了。

秦王政剛繼位就展現出如此強勢,僅存的楚國、燕國和趙國終於安分下來。

燕王派使臣來向秦王政稱臣,感謝秦王的無私幫助, 痛擊了可惡的趙國。

蔡澤雖然怎麼也不肯繼續當相國,但他還是上卿。

藺贄這個狡猾的家夥拉著蔡澤的袖子哭訴,朱襄那個混蛋當了丞相之後, 仍舊隻管農桑之事,根本起不到作用。荀子又已經年老,管著教育的事就已經殫精竭慮,自己不好打擾。

所以蔡澤!隻有你能幫我了!

人善被人欺。蔡澤隻好承擔了部分丞相職責,繼續接手秦國的外交和情報工作。

蔡澤接待了燕國的使者, 幾番說辭之後, 燕國使者回國,把燕太子丹送來當質子, 以示兩國交好。

秦王政掛著陰森的微笑接待了太子丹,把太子丹嚇得像潑了水的鵪鶉似的瑟瑟發抖。

蔡澤十分欣慰。他後續的計劃就是嚇唬太子丹,然後放太子丹“逃”回燕國,再以此為借口向燕國出兵。

他還沒有和政兒商量,政兒已經猜出他的計劃, 和他配合默契,不愧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

已經十五歲的成蟜從躺地上打滾的熊孩子,變成了一個神情輕佻的少年郎。

他把著朱襄的肩膀,一副沒大沒小的模樣:“舅父,難道王兄和太子丹有仇?我聽聞太子丹也曾在邯鄲為質子。”

朱襄道:“政兒應該之前沒見過太子丹。”

至少這輩子應該是第一次見太子丹。朱襄在心裡補充。

成蟜道:“那就是王兄故意這麼笑著嚇唬太子丹?”

朱襄一邊把小扶蘇抱著啃的木頭鴨子搶走,不準他再啃木頭,一邊開玩笑道:“或許政兒不是故意嚇唬,而是天生一副令人害怕的笑臉。”

成蟜捧腹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

秦王政狠狠一拍桌子,罵道:“你們能不能彆吵了!”

秦王政正在兢兢業業批改文書。

朱襄被藺贄罵了之後來幫他減輕負擔。但朱襄工作時還隨時把小扶蘇帶在身邊,成蟜也來湊熱鬨。

現在秦王政的書房充滿著歡聲笑語,隻有秦王政本人笑不出來。

“舅父!出去!”秦王政開始趕人。

“好了好了,成蟜,安靜點。”朱襄一本正經道,“快來幫忙,否則你王兄今夜又要忙到三更。”

成蟜擼起袖子:“好,我來替你們磨墨!”

朱襄拿起沾滿小扶蘇口水的木頭鴨子輕輕敲打成蟜的頭:“去去去,磨墨這點小事用不上你,彆偷懶。”

秦王政黑著臉道:“再吵都出去!”

小扶蘇張開嘴,十分不給他君父面子的“啊啊啊”製造噪音。

成蟜笑著把小扶蘇一把抱起來轉圈圈:“侄兒,你阿父要把你丟出去,你以後隻能和叔父我相依為命囉。”

秦王政放下筆,站了起來。

成蟜笑聲瞬間消失,一個轉身,抱著小扶蘇躲在了朱襄身後,還不忘捂住了小扶蘇的嘴。

小扶蘇乖乖閉上嘴,大眼睛眨啊眨。

“哼。”秦王政坐下,“還不快來幫忙。你的封侯不想要了?”

成蟜歎了口氣,把小扶蘇塞進朱襄懷裡,抱怨道:“王兄,我是你唯一的弟弟,封個侯還要做事?”

秦王政繼位之後,逐漸改革和規範官吏和封爵體係。

之前封君和封侯都已經是混用了,比如記載範雎時,書面稱呼中“應侯”和“應君”並用。

現在秦王政將其統一為“侯”,為之後改革二十等爵做準備。

待天下平定,就不需要這麼多爵位了。

現在雖然外人仍舊習慣性稱呼朱襄為長平君,但在官方文書中,朱襄已經是“長平侯”。

秦王政改元後,首先提拔了舅母藺雪的爵位,加封藺雪為“吳國夫人”。

之後他還想給藺贄封侯,藺贄說趙國未滅,不要侯位。不過他自己已經把封號想好了,就叫安平侯。

朱襄的“長平”雖然是封地名,但也可以說是美好的封號。

朱襄是“長平侯”,他是“安平侯”,一看就是兄弟。

正好蔡澤是“綱成侯”,李牧是“武成侯”,也很相配。

被藺贄這麼一說,秦王政這才發現蔡伯父和老師的封號還真是湊巧相似。

藺贄若想要爵位,在秦昭襄王時就可以借由父親藺相如的名聲封君。

秦昭襄王可太想親自給藺相如封君了。

他既然那時沒要爵位,現在沒達到目的,也不會要爵位。

若說以前藺贄是想低調一些,對趙國的厭惡還沒到天天都數著手指頭等滅亡的程度。在藺家族人運送著包括藺相如在內的藺家先人棺木來秦國時,藺贄就恨不得生噬趙王偃的肉了。

趙王偃想要挖藺相如的墓。身為人子,藺贄就要扒了他一身皮。

這件事實在是太過令人憤怒,藺贄一直瞞著朱襄到現在。

等趙國滅了,他才會告訴朱襄,沒想到吧,我把阿父的墓早就遷到秦國了,就是沒和你說,也沒讓你去祭拜。

藺贄也沒和廉頗說。他擔心把年紀已經很大的廉公氣出病來。

趙王偃一些過於惡心的事,藺贄都瞞著廉頗和朱襄。

藺贄已經預料,等他告訴廉頗和朱襄,“阿父的墓早已經遷徙到我的封邑,隻是沒和你們說”的時候,他會遭受怎樣慘絕人寰的毆打。

光是想一想,藺贄就忍不住笑出聲。

有一種樂子人,是連未來自己的樂子都能樂一樂。

現在藺贄那“趙國未滅不封侯”的借口,已經成了真心話。

藺贄不肯受封,秦王政數了數身邊的人,還有誰有資格受封。

還沒老的王翦老將軍等他當了秦始皇再封侯。這次他一定趕在王翦老將軍去世之前封侯,不追封了。

那麼還有誰呢?

成蟜睜大著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家大兄,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快把鼻頭戳成豬鼻子了。

秦王政這才想起來,他還有一個弟弟。

不僅秦王,其他國君疼愛的“幼子”大多都封長安君或者安國君。安國君是秦仁文王以前的封侯,之後肯定禁用了,所以成蟜的封侯在封爵名號規範後,已經確定是“長安侯”。

在秦王政的夢境中,那個叛逃成蟜就是“長安君”,讓秦王政一度對這個封號膈應。

但他又懶得再想封號,成蟜將來也不可能背叛他,就仍舊給成蟜封“長安侯”了。

舅父是“長平侯”,成蟜是“長安侯”,看著就是一家人。

但秦王政封侯的詔書已經寫好,就是扣著不發。

他甚至把詔書都給成蟜看了,但就是不給成蟜。

想要爵位?給寡人好好乾活!

這次華陽太後和夏太後都不攔著了。

成蟜啊,你已經十五歲了,連侄兒都有了。你大兄這個年紀都帶兵打仗了,你怎麼還能躲在我們身後偷懶?你大兄封侯詔書都給你寫好了,還不趕緊去乾活?

成蟜算是明白了,當家中有了一個更小的孩子——無論那個孩子是他弟弟還是他侄兒,他都會立刻從寶貝變成野草。

鹹陽宮有我成蟜,為什麼還要有扶蘇!

朱襄捏住小扶蘇胖乎乎的肉拳頭,捶打成蟜的手臂:“扶蘇,揍他!”

小扶蘇:“嗷嗷嗷!”捶打捶打!

成蟜蔫了。

侄兒真可愛!來,叔父抱抱親親。

小扶蘇:“嘛!”叔父親親。

成蟜放棄和小扶蘇在兩位太後面前爭寵,轉而發誓要把扶蘇寵成讓大兄頭疼的紈絝子弟,以報大兄非讓他乾活之仇。

這是以後的事。現在為了爵位,他還是得老老實實乾活。

沒有爵位,他想要多花點錢買駿馬還得伸手問舅父要。

成蟜沒有多少奢侈愛好,就是喜歡寶馬。可寶馬真是太貴了!大兄不給他爵位封邑買不起!

在爵位的誘餌下,成蟜終於老實了。

成蟜鬨騰歸鬨騰,好歹是朱襄一手教大的孩子,給秦王政分分類潤潤筆算算數還是輕而易舉,幫秦王政減少了許多繁瑣的工作。

朱襄則是審核秦王政批改過的文書,檢查秦王政有沒有疏漏。

若是秦王政自己批改,他會來回把文書看個三四遍,確認自己沒有疏漏,才會把批改好的文書發下去。

批改文書任何一個環節交給其他人,都可能造成徇私舞弊。秦王政不信任他人。

但弟弟和舅父,秦王政還是能相信的。

藺贄很了解秦王政的性格,才讓朱襄趕緊去幫忙,免得秦王政學他不成器的君父,把身體累垮了。

秦王政在心底不斷歎氣。不僅是舅父還把他當孩童,連藺伯父也如此。他還不好拂了長輩的好意,真是頭疼。

今夜秦王政終於在燭火初燃時完成了政務。

他渾身不自在。

怎麼能在太陽剛落山就沒事乾?難道現在去後宮?

秦王政滿心都是工作,現在絲毫提不起興趣去後宮。

他正想著要找什麼借口增加工作,朱襄道:“好久沒這麼悠閒了,要不要回莊子逛逛夜景?今天的月亮挺好。”

秦王政還未說話,小扶蘇就開始啪嗒啪嗒地鼓掌:“要去,扶蘇要去!”

朱襄揉了揉扶蘇的小胖臉,慈祥道:“扶蘇都能說完整的句子了,真厲害。扶蘇現在不困?也要夜遊?”

小扶蘇繼續鼓掌,也不知道為何非要鼓掌:“不困,扶蘇,要看月亮。”

朱襄炫耀道:“看,政兒,扶蘇說話越來越流暢了。”

秦王政雖然心裡很滿意,但嘴上道:“寡人在他這個年齡,已經開始能夠誦讀《詩經》。”

成蟜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大兄,你真的彆老是把旁人和你自己比。我這麼聰明的一個人,以前和你一比,都以為自己是個小傻子。按照大兄的標準,全天下就沒有聰明人了。”

秦王政道:“寡人的兒子,自當像寡人。”

成蟜道:“不可能,彆奢望了。”

朱襄讚同:“政兒,彆給扶蘇太多壓力。你是最優秀的,他能學你五分,就已經超過天下人遠矣。”

秦王政:“……”他是應該為舅父和弟弟看不起自己的兒子生氣,還是應該為他們的誇讚高興?

朱襄把小扶蘇往肩膀上一扛,小扶蘇順勢抱住朱襄的腦袋。

朱襄笑道:“走,我們夜遊去。”

成蟜伸了個懶腰:“好嘞!”

秦王政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回想起自己小時候抱著舅父的腦袋,和邯鄲城外那些趙人歡笑的畫面。

二十年前的承諾,恐怕趙國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了。

但他記得。

他離開邯鄲時的承諾,現在該兌現了。

秦王政元年六月,南秦的夏糧收獲。

坐鎮齊國,正在掃滅齊國殘存勢力的王翦突然調轉兵鋒,從齊國樂城出兵,沿著黃河連克趙國黃河下遊武強、觀津等城池。

不出一月,王翦就將趙國位於黃河南岸所有城池全部攻克,紮營黃河岸邊,與沙丘隔岸對望,試圖打造浮橋,渡過黃河。

沙丘是趙國的行宮。沙丘往南是巨鹿,巨鹿再往南是信都和列人。信都城和列人城就是邯鄲城的北部門戶和東部門戶。

隻要渡過黃河,占領沙丘,從沙丘到邯鄲是一片平原,無險可守。

邯鄲危矣。

趙國在白起兵臨邯鄲城下後,立刻修繕了邯鄲附近的長城。

此時長城並非抵禦北胡。各國在邊界還修築有抵禦其他國家(主要是秦國)進攻的長城。

比如魏國沿著洛水修建了魏長城,這樣(秦|魏),把自己和在西邊的秦國隔開。

但廉頗先滅了韓國,再從韓國往北攻打魏國,繞開了魏長城。

比如楚國在丹陽附近也修了楚長城,這樣(秦/楚),把自己和在西北的秦國隔開。

但李牧先把南楚變成了南秦,楚長城也沒用了,還好有淮水這個天然防線。

趙國修了一個“U”型長城把邯鄲圍住。邯鄲在趙國南部邊界,北部是大片趙國領土,然後與燕國接壤。趙王覺得應該能安心了。

誰知道,在西邊的秦國會先跑到最東邊滅了齊國,然後從趙國東北處進軍。“U”型長城不僅沒用,如果秦軍行軍速度太快,這長城還會阻攔邯鄲城中的趙王和趙國貴族逃跑,形成甕中捉鱉之勢。

幸虧有黃河在,王翦沒辦法偷偷急行軍到邯鄲城下,像白起那樣嚇趙王一大跳。

王翦也很遺憾自己不能嚇趙王一跳。

不過王翦領軍向來穩妥,講究一擊必勝。趙國雖然精銳被滅,但國土面積還很大,朝中中層將領也都是宿將。若秦軍強攻,可能損失慘重。所以不能立刻兵臨邯鄲城下也沒關係。

王翦先給了邯鄲足夠的壓力,然後派人在邯鄲城中行離間計。

這次,他的離間計玩得特彆大,是離間趙王和趙國所有中層將領。

趙將們,想想雁門駐軍的遭遇,想想趙王遣曾經的長平守將送死,想想力挽趙國於危難的龐煖將軍如何被逼戰死。

趙國有多少將領沒有在信平君廉頗麾下乾過?有多少將領和當年的長平之戰完全沒有關係?有多少將領沒有和曾經住在邯鄲的信陵君魏無忌把酒言歡?

你們忠於趙王,但趙王相信你們嗎?

王翦又派人買通趙王身邊的寵臣,特彆是郭開,向趙王進讒言。

現在趙國正值危急時刻,肯定有許多和廉頗、朱襄有舊的將領想要投向秦國。趙王不得不防啊!

趙王偃內心惶惶不安,不明白自己為何從正在連番毆打燕國的一代明君,突然就要亡國了。

搜刮全國,他倒是還能湊出二三十萬的青壯,再用老弱婦孺湊一湊,也能稱得上五十萬大軍。

但龐煖一死,誰來為寡人領兵?

聽了郭開的擔憂後,趙王偃心中恐懼更甚。

這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瞧不起的老將廉頗,會給趙國造成多大的麻煩。

廉頗確實太老了,他在趙惠文王時就已經是大將軍。

又不是人人都有名將天賦,年紀輕輕就能獨領一軍。四十歲以下的將領資曆太淺,趙王偃不敢讓他們統率一國之兵,把趙國的存亡壓在他們身上;四十歲以上的趙國宿將,幾乎都在廉頗麾下乾過。

其實廉頗的脾氣很怪異,雖然領兵能力很強,但脫下了戰袍,麾下沒有與他私交良好的。

除了藺相如能受得了他這個狗脾氣,連宗室中也隻有平原君趙勝能讓他敬上一二,平陽君趙豹都不夠格。

任何和廉頗接觸過的趙人,都不可能相信會有趙將因曾經是廉頗麾下將領,就去投奔廉頗。

但趙王偃信了。

畢竟那時他還小,身處深宮,又沒有接受過太子教育,確實不清楚廉頗的為人。

何況面臨亡國危機,趙王偃再小心也不為過。

可他太小心了。

趙王偃先任用了扈輒。

扈輒不僅在廉頗和龐煖手下都乾過,還受業於儒學,文武雙全,確實有幾分本事。

在朱襄前世的曆史中,李牧在趙孝成王暮年被提拔,趙王偃驅走廉頗後,李牧替代廉頗成為趙國肱骨將領,一度成為趙國相國。

但在趙王遷繼位之後立刻冷落李牧,李牧回到雁門郡。趙王遷重用和郭開交好的趙將扈輒。

可惜扈輒雖然有幾分本事,但不多,被秦將桓齮所殺。趙王遷連忙召回李牧。

李牧打敗秦軍,斬殺秦將桓齮,為扈輒報了仇。

然後,李牧就被秦王政和王翦的離間計除掉了。

現在趙王偃身邊沒有了李牧,龐煖又已經戰死,以資曆來看,扈輒成為唯一能扛大旗的人。

這時候扈輒還沒有重金賄賂郭開,郭開也不需要為了坑廉頗和李牧交好軍中將領,所以他們二人還是陌路。

於是郭開的讒言就對準扈輒了。

扈輒不僅曾經是廉頗的副將,還是儒家弟子。還需要什麼證據啊!看看這個身份配置,他不是奸細誰是奸細!說不定扈輒還曾經授業荀子,是朱襄的師兄弟呢!

趙王偃大驚失色,趕緊去查。

郭開說的都是真的。

扈輒身為儒家弟子,當荀子住在朱襄家的時候,他當然曾經去拜訪過荀子,還給荀子送了許多書籍和筆墨,聽荀子講過學。

扈輒如果臉皮比邯鄲的城牆還厚,也確實能自稱荀子的弟子,朱襄的同門。

偏偏原本曆史中,扈輒能為了前程交好郭開,顯然臉皮真的非常厚。當長平君名揚天下時,他為了交好權貴,多次自稱朱襄同門,曾與朱襄把酒言歡。

事實上他在邯鄲的時候,朱襄還是個庶人,他瞧不起朱襄;待朱襄成名時,他已經離開邯鄲,而且朱襄也很快離開了趙國,他根本沒機會與朱襄結識。

憑借著厚臉皮,扈輒得到了平原君、平陽君和信陵君的好感,今生仕途走得比原本曆史中順利多了。

現在他付出了代價——趙王偃堅信扈輒投秦,派人賜死扈輒。

此時扈輒已經來到沙丘,整兵布陣,修築堡壘,做好了堅守的準備。

趙軍剛進入狀態,主將被斬首了。

不僅如此,趙王偃還自作聰明,為了震懾趙將,他將扈輒傳首趙國邊疆,給趙國邊防軍的將領觀看,震懾邊防將領。

這一手,連郭開都沒有想到,連連說趙王英明,然後轉頭就讓自己夫人以探親為名,帶著孩子離開邯鄲。

郭開擦了一把冷汗。

趙王太賣力,他擔心自己就算給秦國立下大功,為了平息趙國憤怒,也必死無疑。

事到如今,郭開已經沒有了退路。自己的命估計難以保全了,希望藺相能說話算話,善待他的家人。

我郭開是秦國的大功臣!秦國統一天下有我一份大功勞!秦國如果不善待他的家人,會寒了所有功臣的心!

……

王翦得知了扈輒傳首邊疆的消息,愕然許久。

他見慣了六國君王令人匪夷所思的操作,一直以極端冷靜的心態面對敵人。

這時他第一次為敵國國君的昏庸行為有了極深的厭惡,惡心得胃裡翻騰,幾乎吐出來。

即使扈輒是死於他的離間計,但趙王偃的所作所為,也突破出了他的心理底線。

王翦終於明白李牧說起趙王迫害朱襄的時候,那時隔多年仍舊難以抑製的厭惡語氣。

王翦靜靜地緩了許久,才從惡心中緩過勁來。他找來軍中擅長詩歌之人,為趙將扈輒撰寫悼亡的詩歌。

“聽那黃鳥在悲鳴,看那莪蒿長得高。憐我賢人扈輒公,被誣慘死蒼天悼。

聽那黃鳥在悲泣,看那莪蒿長得茂。憐我賢人扈輒公,含冤慘死蒼天悼。

葛藤生長覆叢棘,蘞草蔓延在墳地。痛罵蒼天不開眼,誰還與你共呼吸!

葛藤生長覆荊樹,蘞草蔓延在野土。痛罵蒼天不長眼,誰還與你共相處!”

詩歌傳唱到黃河彼岸,趙軍人心惶惶。

王翦一邊繼續慢悠悠修浮橋渡江,一邊繼續讓人在趙國腹地傳播這首詩歌。

這時,另一首詩歌時隔十幾年,與這首詩歌一起,在趙國唱響。

“鵲鳥鳴於家,速速入秦。速速入秦,朱襄在秦國;

鵲鳥鳴於道,速速入秦,速速入秦,廉頗在秦國;

鵲鳥鳴於山,速速入秦,速速入秦,李牧在秦國;

帶上家產和家人,速速入秦,速速入秦,賢人在秦國。”

有趙國卿大夫在民間聽到此歌謠,雙目緊閉,老淚縱橫,以《詩經》與庶人所作詩歌相和。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攜手同行。其虛其邪?既亟隻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