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9 章 言傳身教(1 / 1)

在無意說出那句話後,魏知善被自家主上扣了一個月的配額。

“不要啊!”魏知善痛哭流涕,“我如今一個月就那麼十來個死囚了,教學生多難啊,我還得分給他們一部分練手,你自從不許把死囚屍體販賣後,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麼?你怎麼能那麼狠心,那麼狠心啊!”

然而,就算她那樣痛苦哀求,蕭君澤還是冷酷無情地把她的精神支柱斬斷大半,讓她知道什麼是禍從口出。

沒奈何,魏知善隻能將功補過,整個人全身心地投入配藥之中。

不到七日,成品便做了出來。

這次,她把該加的份量,拿捏得妙到巔峰,既不會短時間顯出任何不適,又能讓對方病情加重,還能讓毒素淤積,就等著哪天哪日暴斃。

她對自己成果非常滿意,拿著藥物準備送給陛下。

不過,出於習慣,她還是在院中轉了一圈。

經過十年的發展,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藥堂,擴建了三次,數百名大夫穿行其間,腋下都夾著厚厚的醫案,旁邊的大院中有三百餘個房間,六百餘張床位,目前處在一床難求的狀態。

魏知善又去看了藥房的出入,疑惑道:“怎麼回事,最近的蔗糖支出,怎麼多了那麼多?”

不是她不願意,糖本身是非常好的藥物,許多因為饑餓和貧苦而入院的人喝了糖水,就能大為好轉,甚至一些病人在吃了糖後,身體變得有氣力了,許多病,便漸漸好轉了,堪稱能治百病!所以,有些醫生在病人入院後,習慣性先開一塊糖,但糖價極貴,如今一斤糖可以換一百五十斤的米!夠五口之家飽足地吃上一個月!

因為這個,不知惹出多少醫療糾紛!

立刻有大夫回應道:“院長您彆誤會!最近糖降價了!許多以前舍不得吃的人,現在也敢吃了!”

魏知善皺眉道:“降到多少了?”

大夫道:“降了十倍有餘!”

魏知善大驚:“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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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微涼,十二月的合浦郡,已近年關。

天未亮,衛瑰裹著頭巾,係好袖口,綁上綁腿,拿起刀具,便走進了一大片甘蔗地裡。

一根根甘蔗長得不甚整齊,有的高有的矮,有的倒伏在地,有的斜伸在林,他認真地把甘蔗一根根砍下,去葉留種,放在一邊,渴了,便拿腰間的水壺喝上兩口,餓了,便坐在密不透風的田間,拿著米餅,一口口地就著水壺啃食。

從天亮,到黃昏,沉重的甘蔗一捆一捆地打好,而這時,送甘蔗的農人也扛起一捆甘蔗,看著還剩下的十來捆甘蔗,留下人看守,然後好幾人便和他一起,沿著崎嶇難行的山路,向一裡兩裡外的山村走去。

“阿那瑰,”旁邊的俚人漢子赤著胳膊,踩著泥濘難行小路,一邊走一邊問道,“你是他們的頭,是大人物,為何還要一起來這砍蔗呢?”

衛瑰笑了笑:“我這算什麼大人物?”

俚人漢子疑惑道:“你是手下有兩千多勇士的大寨主,周圍的寨子都敬你一聲大哥,你怎麼不算大人物?”

衛瑰道:“你也是三千多口大族的雲山俚頭人,不也一樣在這抬甘蔗麼?”

對面搖頭道:“我部扣除老幼,能戰的勇士不過五百,再說了,是帶人來幫你收割,你給我部結算工錢,怎麼能和你比呢?”

衛瑰道:“我倒想坐享其成,但我不是領大家奴變的麼,要是我也當了主子,他們怎麼會信我呢?!”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著,將甘蔗送回寨子。

巨大的壩子上放著成堆成山的甘蔗,也不清洗,在火把的照耀下,便被工人們丟進了巨大的石絞盤,兩頭老黃牛轉動絞盤,把甘蔗壓榨出糖汁,用紗布略做過濾,就被木桶提著,倒入足有一米的大鍋之中。

鍋下,放乾的甘蔗渣正在熊熊燃燒,熬煮著糖汁。

衛瑰忍不住想到一首詩,念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旁邊工人便哄笑起來:“阿那瑰,你又背詩了!”

衛瑰洋洋自德:“學而時習之,我這年紀,正是當學之時,”

說著,他便在工人們哄笑之中巡視起作坊,看看有沒有違規操作。

自從十餘年前,廣州開始種甘蔗後,南北兩朝都喜歡了這種甜蜜的食物,大量的需求催生大量的種植,但甘蔗沉重,難以運輸,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摔死搬運甘蔗的泥濘山路上——沒辦法,廣州之地,和附近的交州、越州、江州一樣,地無三尺平,隻能種在山間。

衛瑰過來後,將原本權貴們秘而不宣的製糖之法廣泛散布,於是如今,諸多的村落裡,紛紛建立了熬糖工坊,如此,原本需要背出山林交易的甘蔗,換成糖後,隻需要不到十分之一的人力物力,而且剩下的甘蔗渣也可以用來肥田、燃燒。

更重要的是,糖塊是比還銀鐵好用的貨幣,這裡山民、俚人、逃戶,隻要拿著糖,便能從周圍的商人手中購買鐵鍋、農具、鹽糧,從而開墾土地,種植更多的甘蔗,煮更多的糖。

他們的要求極低,一斤蔗糖,隻換五斤米,這價比世族的便宜快二十倍,質量卻也差不到哪去。

於是,襄陽、東吳、北朝的商人都大肆收購,許多人甚至向朝廷和寺院借貸來囤積貨物。

山民們也很滿意,雖然他們賺的不多,但以前要被這裡世族以鹽鐵盤剝,如今隻要種甘蔗,便能換來米糧鹽鐵,這好事之下,苦一點又算什麼呢?

唯一受損的,便是本地種糖的世家大戶,他們原本囤貨居奇,控製糖價,如今卻被這些散糖打得潰不成軍。

再多的道理也沒有實打實的利益動人,依靠這套打法,衛瑰很快便成了廣州權貴的眼中釘,肉中刺,但也在山民與俚人之間有了偌大的名聲,加上他收容逃奴,許多欽佩他為人的人主動來投,甚至官府有什麼異動,衛瑰能一次性收到周圍勢力的好幾封泄密信。

而衛瑰在被無數人感激景仰之餘,對那位大

人的計劃佩服得五體投地——主上甚至都沒有來過廣州、越州,但隻需要幾個簡單的計劃?,便凝聚了無數人心,要知道,他才過來兩年啊!

想到這,他的心裡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果然,從一開始,他就該跟著主上,真恨不得回頭給當年的自己兩拳,看你白白蹉跎了這麼些年!

“寨主。”正笑著,旁邊又出現那位雲山俚的頭人喚了他,隻是,他身邊還跟著羅山、徐聞那邊的好幾個俚人頭目,幾乎是整個廣州三分之一的勢力了,都是熟人。

這兩年,他們煮糖的鐵鍋、手藝,還有換糧的糖塊,都是找他交易的,他雖然收了一些費用,但不到一成,慷慨大方的美名就是這樣傳出去的。

“有什麼事麼?”衛瑰問道。

“我等願拜寨主為王,行那趙坨之事,據嶺南而守之!”他們幾人紛紛跪下,“還請寨主帶我等,殺了那高、梁、士等大族,還嶺南俚人一個公平世道!”

“對,給我等一個公平世道!”

衛瑰頓時大驚:“萬萬不可!”

這不行啊,主上隻是叫他潛伏,而且他也不是來當皇帝的!

“主公勿要憂懼,便是不成,我等隻要遁入山林,任他們人數再多十倍,也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

“對,來多少,我們打死多少!”

衛瑰見這些人來真的,頓時更驚:“我、我還有事,先行告辭!”

話沒說完,他拔腿就跑。

“愣什麼,快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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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蕭君澤倒了一杯糖水,給自家三狗吃。

兩歲的多三狗像個白瓷的娃娃一樣漂亮,大眼睛長睫毛,額頭寬闊,發絲柔順,能很穩地走動,已經是個能自己思考的寶貝了。

他沒有哥哥們的好動,平時喜歡玩著各種益智玩具,一玩就是大半天。

但是在爹爹面前,他就是個粘人怪,喜歡在爹爹身上爬上爬下,一不小心滾下來,兩個小腳丫便會用力站起來,直接撲到爹爹懷裡。

他長得太可愛了,以至於對男女之事毫無興趣的魏知善看了,都忍不住對蕭君澤道:“要不是我快四十了,都想和你生一個寶貝了。”

蕭君澤問她是不是又想被扣份額了。

魏知善於是再也沒提過這事。

蕭君澤把三狗放到腿上坐著,自己半靠著躺椅,漫不經心地翻看著手中書信。

衛瑰把自己遇到事情,原原本本地寫了出來,並在信中百般解釋,他一定會聽從主上之意,請主上萬萬不要質疑他一片真心。

“嘖,我都說利用你而已,談什麼真心,”蕭君澤捏了下兒子臉蛋,“你說對不對,狗狗?”

三狗用清純無辜的眼睛看他,然後用力點頭:“爹爹說得對!”

他以後要和爹爹一樣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