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1 章 機關算儘(1 / 1)

一切的一切,隻是一個開始。

那位名為李秋山的工坊主,在得到無數工人的崇拜和欽佩後,很快成為了襄陽各工坊主的座上賓客。

但同時,這些工坊主在拉攏他的同時,紛紛派出家中嫡係骨乾,去南邊的荊州和北邊的洛陽開始建立新的工坊,在他們看來,襄陽這個地方居然放任這些泥腿子鬨事,這樣的地方,實在是乾不下去。

同時,這也是一種示威,他們聯合起來,向崔曜表示,如果不對這些工人加以限製,他們會離開襄陽——要知道,無論是南朝的蕭衍,還是北朝的高肇,都沒有一刻放棄過拉攏他們。

對此,崔曜的反應是,愛留留,不留滾,襄陽的事情都是按律法來做,彆的事情,要挾不了他。

這些工坊主碰了一鼻子灰,但無論他們怎麼叫囂,也最多隻是去開個分坊,沒有一個真的要把基業賣掉,去彆的地方重新開始一說。

沒辦法,這雍州雖然不怎麼照顧他們,但卻已經是這世間前所未有清政廉潔之地了。

雖然也少不了一些中底層官吏吃拿卡要,可如崔曜、斛律明月這樣的大人物,卻並沒有對他們要求各種攤派苛捐,連給他們下單,也是錢貨兩清,從不拖欠,這樣的好地方,彆的地方根本想都不要想。

於是,這場加薪的運動,很快蔓延到織坊、玻璃坊等其它行業,但其它行業,卻沒有那麼好使了。

鐵匠畢竟需要一些技術含量,高爐也必須時常維護,但織機和燒玻璃、造船等行業卻沒有這麼多麻煩,你不織,我便關門幾日,反正生絲、河沙什麼的放那裡又不會壞,造船的木材更是要陳放才能使用。

但織工們卻不能堅持那麼久,他們雖然也有一些組織,但襄陽的織工數量太多,根本覆蓋不過來,而且內部分裂極為嚴重,所以,雖然各種反抗此起彼伏,卻也沒有先前那樣大的雨點和雷聲了。

不過,這些也隻是表像,在內裡,許多襄陽的工人都談起了鐵坊那一次成功的漲薪,偶爾有空閒,都會討論此事,他們在樹蔭下,在織機的機杼聲中,在與家人茶餘飯間,都會把自己代入那個位置,想著怎麼做才能做得更好。

那些平日裡苛刻又讓人敬畏的坊主們,居然能被他們這些泥腿子逼到認輸。

這樣的事情,他們以前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也不敢想的。

當然,也不是所有工人都認同這種事,在許多老實本分的人心裡,這些要求漲薪的工人們,是不知足的,是忘恩負義的,明明是老爺們給了他們工錢,給了他們活路,這些人卻為了一點小錢,放棄安穩的生活,這就是禍害!

也有一些人,他們吸會默默地聽,有反對的,他們會點頭說是,聽見讚成的話,也會覺得有道理,但兩派在他們面前吵起了,他們便依附人最多的那一派,就像牆頭的稻草一樣,能很輕鬆地偏到隨便哪一派。

……

崔曜對這件事是非常厭煩的,做為一地主政的官吏,他當然是不想看到自己

治下出事,於此事,他還專門問了主上,這種事情,應該如何安排。

蕭君澤坐在榻上,翻看著崔曜送過來的文書,其上已經有許許多多資料,這次事情,前因後果,都被他分析地宛如親眼所見一般。

“……這事,背後必然有人煽動,那李秋山說那是自己的意見,我與他談過,他是決計沒有這樣的見識的,”崔曜神情冷靜,“我看這事肯定是那位外室乾的,他平日裡就與李秋山交往甚密,也早就看不慣那薛氏以奴工行事,我隻是不知道,主上有沒有推波助瀾,或者,本就是您的意思?”

蕭君澤微微一笑:“阿曜可是生我的氣了?”

“這有什麼好氣的,”崔曜平靜道,“不過是主上心偏了些,把那歡貴人放在心上,未給我說一聲罷了,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蕭君澤不由放下手中文書:“哎呀,阿曜真生氣了?”

崔曜撇了下嘴,看向一邊:“並未,屬下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蕭君澤不由笑了出來:“阿曜莫氣,這事,隻是我給賀歡的一個小小考驗,這種小事,又如何難得倒我們的崔尚書呢,你說吧?”

崔曜神情微動,輕哼道:“您的尚書令是蕭衍蕭大人,與我這個小小雍州彆駕又有什麼相關?”

蕭君澤果斷道:“蕭衍如今已經五十,早已經老朽不堪,阿曜你才不過二十許人,青春正盛,他哪裡能和你相比,這尚書令,早晚都是你的,而且南朝北朝都是些土雞瓦狗,隻等咱們積蓄力氣,便能將他們一掃而空,還天下清明,海晏河清,到時你必然是聲名不輸張良蕭何,成為我朝第一良相!”

崔曜不由有些飄飄然,面色終於緩和下來:“那不知賀貴妃,又是在什麼位置呢?”

“那當然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蕭君澤安慰道,“你看,我雖然收他入房,但又哪裡給過他一兵一卒呢,不都是他自己打拚的麼,阿曜何必擔心比不過他。”

崔曜終於被順好毛,這才柔聲道:“那,主上這次是想要做什麼呢?”

蕭君澤幽幽道:“我隻是想看看熱鬨罷了,前些日子不是說那些工坊主太跳了麼,我這便扶持一支勢力,讓你可以衡製他們,該怎麼做,不需要我教了吧?”

崔曜不由笑道:“當然,隻是讓主上費心,是我無能了,主上,這些年,我也拜讀了您許多大作,有些困惑,你真的覺得,該放下部分的權利,交給那些普通人麼?”

他這些年,也主持過幾次政策變動,但一人一票的辦法,不但效率不高,還時常扯動後腿,那些普通人,看不到長遠之利,遠不如一言一堂的帝王來得迅捷快速,所以,對賀歡小報上的許多的內容,他是覺得不合時宜的。

蕭君澤果斷道:“不該!”

崔曜怔了怔,一時忘記該怎麼說下去。

蕭君澤解釋道:“我現在,隻是給他們一個方向,我不會主動給他們下放權利,該得到什麼權利,都需要他們自己去爭取,我能給的,也就能收回來,那並不是屬於他們的,隻有

他們自己得來的,用血換來的,才是他們自己的。”

該是他們,那就改變不了,如今讀書識字的人太少,想要教育,最好的辦法便是舉一個他們能看明白的例子,至於那些細致的理解,是給聰明人去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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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曜若有所思,過了數息,才小心地問道:“主上,你是不是在用賀歡,玩一種很危險的試驗?”

“這怎麼能叫試驗呢?”蕭君澤不滿極了,“我這分明是要對他給予厚望,再說了,我手上能用的人就那麼幾個,不對他抱以厚望,難道要對你,或者讓你弟弟試試麼?”

崔曜連連擺手:“主上誤會了,我弟弟那麼蠢哪擔的起您的重任呢?我就是有點擔心……您做起事來,沒輕沒重的,怕把那賀歡給嚇到了。”

蕭君澤不悅地看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崔曜低下頭:“我哪敢……”

“好了,”蕭君澤揮揮手,“你懂我的意思就成,你心思縝密,襄陽的事情,按計劃做下去便可,我要的,也隻是個範例罷了。”

崔曜點頭應是,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臣告退。”

蕭君澤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在他身邊爬上爬下的兩個狗子,好奇地伸頭看著:“爹爹,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啊?”

他們是懂事的寶貝,在爹爹和彆人聊公事時,從來不吵不鬨。

“聊以後的事情,”蕭君澤隨意摸了摸兒子的頭,“怎麼,你們也想工作了?”

大狗搖頭:“沒有,隻是剛剛聽你說了母親的名字,母親才沒那麼容易被嚇到呢!”

二狗也點頭:“哥哥說得對!”

蕭君澤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手揉一個頭:“你們說得對,以後我會給他更多考驗的。”

大狗抬頭,驕傲地道:“那這算是我的功勞麼?”

蕭君澤笑道:“怎麼不算呢?”

他正笑著,突然胸口翻騰,捂唇乾嘔了兩聲。

“爹爹?”大狗和二狗都驚了一下,然後大狗立刻嚴肅道,“爹爹,你病了,要喝藥的!”

二狗也用力點頭:“對,要喝藥,不要怕苦!”

青蚨在一邊悄悄退了一步,莫名有一種靴子終於掉下來的輕鬆感。

“夠了!”蕭君澤神情極其冰冷,他指尖大桌上點了點,沉聲道,“讓人把那個帶回異草的白菟帶過來,立刻、馬上!”

青蚨在一邊看得分明,他一邊搖頭,一邊飛快去做了。

雖然,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但是,這種事,陛下應該不會有太大壓力才是。

……

另外一邊,從絲綢之路帶回了各種珍貴種子的白菟正在和自家兄弟聊起那在西方大國的奇聞異事。

“羅盤草在那裡可有名了,他們甚至把草刻印在金幣背面,”白菟給桓軒說起那裡的事情,“所以,一開始,我以為那草特彆貴,誰知真去了那裡,卻發現,那草並不貴。”

“哦,這是為何?”桓軒好奇地問。

“因為鮮草采摘後,他們會將草汁擠出,將草汁曬乾,變成灰色的小塊,價值千金,但那剩下的乾草,賣得甚是便宜,”白菟微笑道,“草汁是用來避孕的,真是搞不懂那些外邦人,這東西,在咱們東方,避孕於毒藥無異,我當然不會買草汁,所以隻帶了草和種子回來。一樣能得到獎勵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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