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 其中一個(1 / 1)

清晨,天蒙蒙亮,魚梁洲外的軍營便熱鬨起來。

賀歡從庫房裡領了豆粕,又領了一塊青鹽,放在木桶中用水化開,加上豆粕和麥草,攪拌過後,單手提起,走向馬廄。

他的手臂修長,被曬成古銅色的肌肉線條流暢而有力,單手就將這一桶草料倒進了馬槽裡。

一匹的高大俊美的黑馬抬起頭,先是輕嗅了他的衣角一下,才低下頭,大口大口吃起美味的草料。

雖然北魏有著草原之利,每年要求草原各部提供足夠的馬匹牛羊,以至於北魏的牛馬價格很低,但養馬最耗錢的,從來都不是買馬,而是養馬。

如這樣一匹戰馬,必須上十斤的乾草,外加五斤以上的豆子、鹽水,方能跑得開來,載得重物,而這種食量本身就已經等於三個普通士卒,再加上騎兵的鎧甲、武器,一名騎兵,花費至少是步卒的五倍往上,是主將們嫡係中的嫡係。

賀歡一邊給馬刷毛,一邊為自己能加入襄陽城的嫡係感到愉悅。

更不用說那神奇的武器……

如今,他需要前去洛陽,幫著刺史大人救回魏醫官,雖然不知道這位魏醫官為何有如此威力,整個城中諸軍都對她三緘其口,但他對這次的營救極有信心。

一是當初他就是花費了無數心力,才從洛陽城中逃出,對那裡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二是,他如今身懷利器,正是想大殺四方的時候,刺史正好提供了這樣的機會,到時,他必然能在刺史手下,占據一席之地。

“多吃些!”他微笑著摸摸馬兒的頭顱,“明日起,你便要辛苦了。”

……

同一時間,蕭君澤在溫暖的蠶絲被裡,把自己裹成一條蛆的模樣,安然於夢中。

一直到太陽斜照入屋,曬在他天人般的眉眼上,那長長的眼睫才開始眨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焦距漸漸清晰,蕭君澤看著牆邊的坐鐘,已經是早上九點半了。

“什麼情況?我以前生物鐘都是七點醒,很準時的,”蕭君澤有些莫名,“難道是天氣太冷了,還是晚上給賀歡講課說的太晚了?”

青蚨在一邊翻開著南朝傳來的消息,聞言瞥他一眼:“反正也沒多少事,您可以再睡一會。”

“再睡下去會發胖的。”蕭君澤掀開被子,頂著一頭亂發,起身去旁邊的架子上扯下衣服,“鍛煉身體不能懈怠,我可是能一個打十個的人。”

青蚨忍不住道:“如今您有什麼機會一個打十個?從您的禁衛中突圍麼?”

他已經決定了,隨時要在君澤身邊安排足夠的護衛。

蕭君澤嘻笑道:“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有備無患嘛。”

青蚨上前,幫他梳好發髻,係上發冠,退後數步,上下打量一番,眉間透過滿意之色:“瞻彼淇奧,君子如璧。陛下也應加冠取字了吧?”

以前,元宏本來準備親自給陛下加冠的,可惜的陛下回南朝繼位,後來諸事繁

忙,卻把這事耽誤了,以至於如今,陛下居然連表字都沒有。

蕭君澤笑了笑:形式罷了,我未加冠成禮,那蕭衍元恪也不敢輕視於我,再說了,以我如今的身份,取了字,又有誰可以喚我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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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服內的親戚可都是被蕭鸞殺絕了,沒有一個漏網之魚,唯一剩下的就是蕭鸞的幾個兒子,他們根本不敢冒頭。

青蚨道:“你總是有那麼多道理。”

青蚨總是那麼好說服,蕭君澤笑了笑,莫名想起和元宏鬥嘴的時候,元宏也是能找到一堆理由的人,兩人時常相互無法說服,需要馮誕調停,倒是挺有趣的。

但他很快將這些回憶壓下:“走吧,給賀歡準備一下東西,這次他的任務可是非常重大了。”

青蚨還是有些不放心:“為何不讓斛律明月,或者是他推薦的爾朱榮前去呢,賀歡畢竟是才入襄陽,若是他折在洛陽,你那些武器,不是便宜了元魏麼?”

蕭君澤隨意道:“明月是不是能去的,失了他,草原諸部必然會給我找許多麻煩,賀歡去了,便是全折在洛陽,我也不會心疼,他隻是我做的試探。至於槍械,沒有我特製的火/藥,那些東西就是個鐵棍子,不怕落到彆人手裡。”

至於明月推薦的那個爾朱榮——開什麼玩笑,這位爺雖然軍事天賦極強,但反骨和董卓一樣多,任人唯親,行事殘暴,純純的還是野蠻未開化的狀態,蕭君澤從頭到尾都沒有打算重用他。

青蚨見君澤心中有數,便不再勸說。

兩人便去了庫房,給賀歡挑選了一套胸鎧是板甲的盔甲,中間鏤空,卻鋒利無比、可以加在槍杆前的刺刀,能補充的能量的糖塊……

“咦,怎麼庫房的糖這麼少?”蕭君澤點了一下,發現糖居然隻有一筐了,一時驚訝,“我記得去年還有滿滿一屋啊。”

自從他把熬糖的方子給了廣州那邊的世族,不用他催促,這些年來,兩廣福建的甘蔗種植面積都在飛快擴大,如今已經是兩廣換取商品的拳頭產品,靈渠到湘江的船上,幾乎看不到糖以外的物資。

青蚨平靜道:“哦,或許是換了個庫房。”

蕭君澤不由啞然,皺眉道:“這,有那麼明顯麼?”

青蚨板著臉:“少見你那麼緊著一個人,有好東西儘趕著送給他,這兩筐糖便價值萬金了,當是足夠用了。”

“青蚨你這模樣好像怕兒子敗家的老母親,”發現青蚨的臉更黑了,蕭君澤失笑,“放心,我不會給那麼多,他們如今的地位,還守不住這樣的財富。我隻是給他一點幫助,看看他能長成什麼樣子……”

說到這,蕭君澤有些許興味地道:“青蚨你知道麼,這小歡居然不對我的美色動心啊,我伸手摸臉,在他耳邊說話,他都沒有一點動容,像個木頭一般,以前那些人,看我這樣,有哪個不拜倒在我手下……”

青蚨皺眉道:“就因為這?”

蕭君澤微微搖頭,歎息一聲:“我的話,他的能聽懂一點,雖然不多,也夠讓我另眼相

看了。”

青蚨眉頭皺得更深了:“這話說得,崔曜、明月、還有蕭衍他們哪個不是人中豪傑,便都聽不懂你那些想法麼?”

蕭君澤悠悠道:“聽得懂,和聽得進,是兩回事。上一個能聽懂的,還是元宏,可是因為身份,我卻不能講得太透,也算是遺憾了。”

崔曜、蕭衍,雖然一個寒門一個高門,但都有家學,崇尚士族,雖然也有救濟天下之心,但從心底,卻不覺得黎民與他們平等,很多理論,他們本能就會拒絕深想。

那個最初的徒弟池硯舟到底見識不廣,平日更多是在數術和器械上有所建樹。在河陰被他教導過一些日子的衛瑰,雖然有那個心,但能力卻不足,這麼些年了,也勢力發展得很慢。

桓軒則是實用主義,發現阿蕭的理論可能與天下為敵後,便非常收斂,心思更多放在收服蠻族,壯大自己身上。

他這次隻是把對他們幾人投過的資,在賀歡身上再投一次罷了。

“你若願意以雍州之主的身份,廣開的講學,必然能找到足夠的士子,”青蚨提醒道,“或者是以南朝君王的身份,一但推廣,必然席卷天下,為士子爭相所學。”

一種新學說,是需要足夠身份和威望的人來推廣的,否則,不能於官場有用的學說,士子們憑什麼耗費光陰,去學習揣摩?

蕭君澤笑著搖頭:“還不到時候,沒有足夠的根基,這學說便是無根之木,成為拔苗助長的事物,也就能在襄陽傳一傳。”

青蚨沒有再問,他已經開始聽不懂了,罷了,主上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吧,彆把自己折騰進去就好。

但下一秒,他又開始磨牙。

“他們還是有可能被關在洛陽城中,你說要不要給他準備一個熱氣球……”

……

次日,賀歡清點出五十騎,拿著調令出軍營時,便看到了一臉冷漠的斛律明月。

“這次,你們是帶著財物前去洛陽上貢,”斛律明月揮揮手,親衛們齊齊側身,露出身後的數十兩板車,“希望洛陽的陛下將魏醫官放出。”

賀歡隻是看一眼,就心跳加快,輕嘶了一聲:“這,這麼多啊!”

上品瓷器、琉璃、精鋼兵器、南國的蜀錦、坐鐘,這些貴重物品,居然沒有放在箱子裡,而是就這樣淩亂地堆在板車上,光是看著,賀歡就是擔心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斛律明月冷聲道:“這些沒有裝箱,是因為,它們,都是你的。哪些需要上供,哪些需要送禮,都由你來定。”

賀歡眉間隱隱有汗水沁出:“這如何使得?”

斛律明月緩緩靠近他的,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拿著吧,這些全是他給你的。另外,他給我的,可比這多多了。”

賀歡同樣低聲道:“啊,竟是如此麼,那,斛律將軍,小人來得晚,可要排一個名次?”

斛律明月被問住了,惱道:“等你活著回來再說吧!”

賀歡於是恭敬道:“那便等小弟歸來,再喚您一聲哥哥了。”

斛律明月昂著頭,灰溜溜地走了。

賀歡微微眯眼,揮手道:“兄弟們,走吧,先去將這些好貨裝箱。”

雖然足夠克製,他的言語裡也帶上了壓抑不住的興奮。

他已經知道阿蕭的意思了,這些東西,是用來賄賂朝廷中高肇、元詳這些貪婪權臣的。

可要打起精神啊。

這是阿蕭給他準備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