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7 章 看出來了(1 / 1)

襄陽至洛陽,沿途都是十分寬敞的大道,隔上數丈,官道邊便植有大樹,做遮蔽,也做指引。

雖然已經近臘月,官道上的商隊依然絡繹不絕。

從南陽向北,翻過伏牛山,便進入了洛陽城的範圍,平日,沿途的官家驛站也接待些商隊散客,賺些外快,今日,洛陽城南便見到一支有些不同的商隊。

這一行的人的馬車都十分沉重,其上的木箱也都貼上了封條,一看便價值不菲。

但驛長並沒有多看幾眼,隻因這在洛陽的商道上實在是太常見了,自從這些商隊多了起來,洛陽到雍州之間的盜賊幾乎被一掃而空——這些草原諸部們是真的能打,往往三五個人,便能將伏牛山中綠林大盜們衝撞得人仰馬翻,吃過的苦頭太多,盜匪們紛紛逃亡,去了漢中、司州等地。

不過,當看到那當先一名將官前來展示文書,驛長還是忍不住讚歎一聲,好馬、好兒郎!

隻見那馬通體漆黑,毫無一絲雜毛,雙眼炯炯有神,靜立時甚至連尾巴也不甩一下,全然一副令行禁止的做派。

騎在馬上將領朝氣勃勃,俊美淩厲,雖然不是如今朝廷裡崇尚的溫柔美麗的氣質,卻英武非常,讓人看著便有安心之感,他不敢怠慢,驗證是襄陽而來的過所後,便恭敬地將過所歸還,請這位小將住下,同時吩咐屬下,準備草料吃食,接待這些貴客。

那小將倒是沒有胡人的粗魯,才安住下不到半個時辰,便拿來美酒,與驛長笑飲。

“……哪裡是長官了,您這可是折煞草民了,”四十多歲的宋驛長連連擺手,“我當這驛長,也不過是在服朝廷的徭役罷了,自從今歲開始,州府對驛官的財物便拔發得少了,可是這驛裡還有三十匹官馬,都要我等供養,還要接待來往貴官們,實在是不好過啊。”

賀歡笑道:“長官這話說得,您有三十匹官馬,平日被州裡借用一番,便能賺不少錢,再者,這商道上來來往往,便是賣些茶水,也能將這賬平了吧。”

宋驛長苦笑道:“前兩年倒還行,但自從先帝病重後,上邊的攤派便多了起來,先前州縣裡借去了十幾匹的良馬,說是借,卻沒有還的日子,周圍還有各地祥瑞貢品送來,需得好生伺候,加上州裡要求攤派官道平整,老夫這實在支撐不住啊。”

賀歡不由有些好奇道:“還有祥瑞?是什麼樣的?”

宋驛長忍不住吐槽道:“那可就多了,什麼白色的烏鴉、磨盤一樣大的靈芝、白色的牛、冬天開的花兒,或者是天降隕石,石頭上有寫著人看不懂的字……反正,都是能顯現新帝繼位後天下太平的祥瑞。”

賀歡聽說言外之意,笑道:“長官在洛陽周圍多年,小弟初來洛陽,害怕衝撞了貴人,你在洛陽城外,見多識廣,消息靈通,不知如今朝中哪位大人更厲害些,我這些小人,也能知曉些拜會門路。”

宋驛長抿了一口賀歡帶來的美酒,略出享受之色,然後才放下酒杯,自得道:“那你可問對人了。”

賀歡立刻露出期待的眼神,還主動為對方斟了一杯酒水。

“這如今朝廷啊,當然是以北海王、高尚書這兩人為首,”宋驛長緩緩道來,“而在這之外,則以崔盧鄭王四大家為顯貴,尤其是太常崔大人、盧大人等,為朝中肱骨……”

賀歡聽得十分認真,偶爾在傾聽裡露出一點驚訝、感慨、讚同等神色,讓喝了幾杯美酒的驛長都有些飄飄然,不但將平時所知無不言,連平時隻要以中偶爾揣摩的一些想法都一並托出。

這種指點江山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宋驛長說到最後,甚至提起了一些朝臣八卦,比如朝中猛將楊大眼在漢中出征,而他的老婆在洛陽偷人偷得人儘皆知。還有洛陽城最近的大修佛寺,征發諸多徭役,許多不堪差役的人家主動出家,投奔佛寺麾下……

他說到最後,終於不勝酒力,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賀歡執起酒杯,將那杯拿在手中許久,喝了一個多時辰都沒有少多少的酒水,一飲而儘。

這一路上,他已經向許多驛站打聽了朝中事情,所知基本大同小異,大同的是朝廷的權勢在何人手中,小異的則是這些家長裡短,但阿蕭也曾經告訴過他,萬事萬物都有聯係,該如何從繁複的情報中抽絲剝繭,找到源頭。

他已經從中敏銳地發現,國舅高肇和宗王元詳之間,已經漸漸有了爭權跡象。

洛陽守備甚嚴,他們這些人,是不能帶著槍械利器進入洛陽城的,所以,想救出那位魏大夫,強攻的成功率不太高,智取是更合適選擇。

次日,賀歡告彆驛長,準備進入洛陽城,臨走時,他還送了驛長一件小禮物。

“這兩片琉璃瓦,如此貴重的東西,哪裡使得……”驛長嘴上說得使不得,手上卻是把這兩片琉璃瓦捏得死死地,一點沒有放手的意思,一直到賀歡走遠了,他才一臉喜氣地招來家人。

“咱們有兩片琉璃瓦了,你們準備準備,找個黃道吉日,咱們要將瓦片上房,邀請親朋前來慶賀,知道了麼?”

“真的麼,這就是琉璃瓦……嗷!爹你打得我好疼。”

“摸什麼,這麼貴重的東西,要放在屋頂上,到時家裡就亮堂了。”

“對啊,冬天你們也不用在門口看書做針線,屋裡暖和多了。”

“聽說洛陽要修築一座七寶琉璃寺,整個正殿都用琉璃瓦、琉璃窗呢。”

“咱們小戶人家,用不起琉璃窗,但這兩片瓦,也能沾沾福氣了。”

“就是就是。”

……

賀歡帶著手下進入洛陽城後,已經是他從襄陽離開的第十天,這些日子,他也將手中的財物清點了一番,對阿蕭的大方感覺到咋舌之餘,也對那位需要花費如此之多財貨營救的女子,產生了些許好奇。

他車上的,除了錦緞琉璃等上品好物,還有珍貴的座鐘、觀星鏡等奇物。

這樣的好東西,用來賄賂朝臣,實在是暴殄天物!

當然,想是這麼想,賀歡卻沒有節約的意思

,入城第一天㈣,他隻帶了幾個兄弟入城,其它兄弟都在城外官驛中駐紮。

隨後,便帶著刺史大的文書,先是排個給陛下貢獻寶物的隊,然後便帶著禮物,去見求見北海王元詳。

元詳貪婪又好騙,在把玩了如今朝廷裡隻有皇宮才有的精美座鐘後,賀歡都不用打什麼草稿,便同意讓人帶他去見魏大夫。

魏大夫還在元勰府上,和元勰一起處理半軟禁狀態,外人輕易不得見,但元祥權勢極高,當然不在“外人”的範圍。

入了元勰府上,賀歡一路非常順利地的在一處小院中見到了魏大夫。

她一身素衣,長發隻以一個竹釵隨意挽起,正伏案而書,對賀歡的到來視而不見。

許久之後,她才伸了個懶腰,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和熬夜狀態下的粗糙皮膚,抬起頭來,打量著他。

賀歡恭敬道:“屬下奉刺史之命,前來助上官回歸襄陽。”

魏知善打量著賀歡的筋骨肌肉,驚歎道:“好棒的皮膚和肌理,骨架也好美啊!”

賀歡的微笑不變:“早就聽說魏大夫與眾不同,能讓您喜歡,是下官的榮幸。”

魏知善有些驚訝異地看著他一眼,不由笑了起來:“你真是有趣的人,居然一點也不怕我,倒有幾分像君澤呢。”

這世上,唯一理解她、還能指點她的人就是君澤,這也是她這些年跟他的原因。

賀歡心中一動:“您最近過得還好吧,大人一直都很掛念您。”

魏知善抬起頭,優雅道:“那是當然,他雖然嘴硬,但心軟,顧念舊情,我從來都沒擔心過生死之事。”

賀歡道:“是啊,您在刺史心中,定能排入前矛……”

魏知善揮揮手:“這些話便不用說了,他讓你來,是準備怎麼做?”

賀歡恭敬道:“大人沒給具體的辦法,但末將有兩條計策,還請您指教一二。”

說完,便與魏知善一起出屋,在院中空曠之地輕聲商量起來。

賀歡和魏知善都知道朝廷中如今國舅高肇和宗王元詳爭權之事,賀歡的意思是,他同時也會賄賂高肇,請他放魏知善出來。

“他肯定不會放啊,”魏知善最近在元勰府上,知道的事情不少,“高肇就是元恪的喉舌,出來做一些元恪不方便做的事情,元恪肯定不會輕易放我走。”

賀歡微微一笑:“那不過是明修棧道,然後,我會悄悄去見北海王元詳,請他相助您脫身。”

“元詳雖然貪財短視,卻不至於蠢到為了錢財放我走,他是會被元恪問罪的。”魏知善不看好。

“但是,若他願意相助,把您逃走的事情,安排在高肇身上呢?”賀歡笑道,“這事,元詳必是願意的吧?”

魏知善眼眸一亮:“將我逃走的事栽贓到高肇身上,元詳才能將高肇壓製住,事涉朝中權勢,這可能倒是不低。”

“您如果願意,屬下這便去安排。”

魏知善點頭,“那便全指望你了,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怎麼會呢?”賀歡微笑道,“我一見您,便有如故之感,您有些像我那阿姐……啊,抱歉,冒犯您了。”

魏知善笑道:“哪有,你願意,喚我一聲魏姐姐,也無不可。”

賀歡立刻道:“那魏姐姐,小弟先去了。”

說罷,也不遲疑,帶著輕快的步伐離開。

魏知善托起下巴看著他背影,輕笑一聲。

這狗子,倒是有幾分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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