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兩個辦法(1 / 1)

那叫賀歡的少年離開,蕭君澤出門看了一眼,發現他還為母羊修了一個小柵欄,忍不住露出微笑。

嗯,是個精細人。

他又回到洞穴裡,坐到賀歡送來的草席上,感覺有些冷,便又用另外一張席子蓋在身上。

小老虎吃飽喝足,聞著味道歪歪扭扭地從地上挪到的草席上,趴在蕭君澤的懷裡,舔著自己的大鼻頭,團成一團,呼呼地睡起來。

蕭君澤也困了,他背上的傷還沒有完好,右手抬不起來,他推開小老虎,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合眼歇息。

……

拿起背簍,在山林裡留下幾個記號,賀觀飛快的地回到族人的駐地。

“隊主,藥已經賣出去了。”立刻有人欣喜地迎上來,“這是與那桓軒換來的糧食。”

賀歡應了一聲,上前仔細地檢查那幾個青驢駝來大筐,籃筐裡裝的是還未去皮的麥粒,他伸手抓了一把,在手掌中細細的揉搓:“都是新糧。”

“隊主,咱們下一步該怎麼做?”有屬下眉頭緊皺。

賀歡坐在一塊青石上,沉吟道:“如今我等與軍主鎮將斷了聯係,隻能先在此地盤桓,再尋機回到六鎮,自然是先保住我等自身,那桓軒既然已允許我等建寨,自然要尋一處寶地,暫時落腳。”

“我們都聽你的!”身邊的親隨大聲道。

賀歡有些激動:“我賀渾必不負大家所托!”

“如今,我有一計,可暫解糧荒,你們速聽我令……山下汝南郡,設有常平倉,每到秋冬,便會賣出陣糧,買入新糧,而桐柏山之西,襄陽郡耗糧甚多,隻要我等能從汝南購入糧食,便能去襄陽換上大筆糧草,且山中野桐樹甚多,桐油為襄陽急需之物,采山中桐子入襄陽便可換糧……”

聽著老大對將來的安排,周圍的士卒們都安心下來。

他們也沒想到,這次南下,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原本,他們都是六鎮的普通牧民,但柔然劫掠,軍主立刻將他們召為軍戶,抵禦柔然,他們在大戰中立功,拿了不少首級,守住了軍鎮,賀歡更是因為武勇驚人,取得了來犯的柔然大貴族、可汗之弟伏圖,被提拔為隊主,管理了百餘士卒,前來洛陽,傳首邀功。

結果一路上,他們被沿途的漢人世族各種刁難,好不容易到了洛陽,卻被告知皇帝重病,無法接見他們,他們被太常寺接見後,對方賜給軍主一些錢財、爵位文書,便可以回去了。

但好不容易來一次洛陽,他們按慣例,要將賞賜的金銀布帛換成鐵鍋、茶葉、鹽。

結果他們第一次來洛陽,不知輕重,買到劣貨後不肯認載,一路細心追查下去,居然就是撞破了一位宗王勾結的大戶,用毒鹽冒充雪鹽,坑害草原部族的醜事。

更慘的是,他們忍不住去向當時還在洛陽的高車酋長時,發現他與這位宗王是一夥的,不但沒有被揭穿,他們還被誣陷為柔然派來探子,要不是跑的快,當場就被拿下了。

他們發現向北的渡口都有重兵把守,覺得自己這點人不可能衝過去,便沿著洛河逃入了桐柏山。

本來他們都是草原人,很難在這南方密林裡討生活,好在賀歡以前住在青州的泰山附近,小時也在山中討生活,對這種環境還有些印象,這才能帶他們在這林中暫時立足。

後來遇到了本地蠻王桓軒,兩位頭領相互頗為欣賞,他們這才能在桓王的山寨裡暫時休整。

但,桓軒不可能讓他們寄居太久,還需要他自尋出路。

最近他們還收到消息,說是前兩日,洛陽不知為何,突然大亂,說是新帝驚動神靈,如今是彭城王元勰暫時攝理朝政。

……

蕭君澤休息了一陣,便見賀歡又出現在自面前,並且正在把小老虎捧到躺在洞口的母羊身邊,小老虎大口吸食,他則拿著一些青草,給母羊喂食。

母羊神態平和,一口一口大快朵頤,被伺候得很滿意。

見他醒了,賀歡轉頭笑道:“南方就是富饒,若是在六鎮,這時草地早就枯黃了,又哪裡能尋得青草。”

蕭君澤看到洞穴裡多了刮洗過的枯木,其上被砍平了一塊,正放著竹筒,裡邊是幾個雞子,還有鹽。

他伸手拿了一個,觀察了一下,這才上手剝開。

“你不去尋糧食,反倒往我這裡跑,看來是不急啊。”他一邊剝著蛋殼,一邊隨意道。

“先前你那顆靈藥,我換得不少糧食,能解燃眉之急,”賀歡用手指戳著小老虎的頭,抬眸看他,“你身體虛弱,我放心不下,自然要來看看。”

當然,他還需要再給弟兄們尋個駐地,但他在詢問桓軒後,已經知道這附近有一處被數十年前,被官兵掠劫後廢棄的村寨,雖然木料已經被取走,但那塊地方的地基還在,隻等準備好木料,便能暫時過去。

所以,他還能從空閒時,抽出一點時間,來照顧這位病人。

“你這人倒挺熱心。”蕭君澤又拿起竹筒,裡邊熱湯放得不久,溫度剛好,嘗了一口,加了鹽和野薑,還行,能入口了。

可惜,他先前告訴賀歡怎麼取桐油,隻要他們送油去了汝南或者襄陽郡,崔曜他們一定能發現線索——話說他們現在一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吧?

“人生在世,相互幫一把,能過得舒暢些,”賀歡笑道,“公子,還有何吩咐,我今夜回去,當是不會再過來了。”

“沒有吩咐了,”蕭君澤感覺體力已經恢複不少,覺得一個人能行,但隨即靈光一閃,又警覺起來,“回頭幫我尋一件蓑衣,便是足矣。”

淋雨,這個可要劃重點,他如今是一個人,萬萬不能淋雨。

“這……”賀歡面露難色,蓑衣價格不菲,還需要去汝南郡城才能買到,一般的農戶根本不用蓑衣,都是風裡來雨裡去,“怕是一時半會,送不過來。”

蕭君澤目露失望,但又立刻道:“沒事,拿幾張皮子略做拚接,做成一件大鬥篷,也能將就。”

賀歡面色

頓霽:“此事易矣,你稍等片刻Θ,我便給你送來。”

於是少年又提起背簍,向山下奔去。

蕭君澤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托起下巴。

這賀歡,有點太熱心腸了,簡直是有求無不應,他圖個什麼?

如今是圖色圖財,自己這身子和財物都放在這,說是任君采擷也不為過,他居然一點都不動心?

總不會是覺得我會感動到以身相許吧?

想到這,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過一想到身邊利器,蕭君澤感激之餘,也生出一點點看他表現的心思。

……

賀歡回來很快,幾乎隻用了一個多時辰,便又背著背簍,裡邊放著幾張硝製好的羊皮,他拿著剪刀,坐在洞口,像一個普通農戶坐在門檻邊一般,剪好皮子,便開始一針一線,飛快地縫起來。

蕭君澤有些驚訝:“你不是已經把錢花了麼,又哪來的皮子?”

賀歡眨了眨眼:“借來的,我有一位剛認識不久的兄弟,他不但學識廣博,還有十分富庶,我向他借這幾張皮子,於他不過九牛一毛,於我卻是能解急事。”

“哦,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蕭君澤好奇問道。

“說來也巧,”賀歡面色帶了笑意,“先前我在洛陽惹了些麻煩,去到他的部落附近打獵捕魚應急,他也正好在送貨,以為我是會對他山中不利的匪類,便起了先發製人的心思。”

“不過他那軍卒怕是未經戰火。”賀歡說到這,又想起那一日,“我朋友每晚都有防備巡邏,很容易便發現他們的打探,我便將計就計,等他們來夜襲時,以火光和盔甲做假人引誘,將他們擒拿了。”

本來是想要讓他們好看的,但知道他們是地頭蛇後,他主動放了那些俘虜,向他們解釋自己沒有惡意。

桓軒也非常不好意思,不但收留了他們,還希望他幫著指揮一下軍陣。

“那真是不打不相識了。”蕭君澤點頭。

兩人又隨意地聊起來——縫紉和躺著養傷都是很無聊的事情,聊天非常能打發時間。

賀歡說起自己父母早就沒有了,找人縫補又廢錢,久而久之,自己便也會了一些,他看蕭君澤出生不凡,便又試探性地提起了自己在洛陽遇到的事情。

“以未來提取的毒鹽混入雪鹽?”蕭君澤眨了眨眼,“這可是大案,估計在朝廷裡不止一個靠山,你們怎麼不去襄陽買?”

“我們也想啊!”賀歡無奈地道,“但襄陽的商路,把持在敕勒部的斛律明月手中,他的兄長斛律平要求所有商隊,需要經他同意,抽取錢財,否則便是去了襄陽,也買不到。”

蕭君澤眉頭微微一皺,這些事,崔曜有同他提過,原因是草原幾部同時把持商路,排擠軍戶、柔然,充當零售商,控製物價,否則沒有利益,草原諸部憑什麼要與襄陽城合作?

這便是規矩,斛律明月也需要順從。

“所以,公子你覺得,我等還有機會洗刷冤屈麼?”賀歡憂愁地道,“我一人自己不怕,但我那些兄弟,家人還在六鎮。”

“有兩個辦法,”蕭君澤微微一笑,在賀歡期待眼神中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認識朝廷不少人,可以修書一封,讓襄陽郡守、或者是雍州刺史,親自去朝廷上給你們鳴冤。”

“第二呢?”賀歡本能問,他覺得不可能,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讓一城郡守那樣的高官為他出頭。

“第二,便是,親自攻入洛陽,”蕭君澤眨了眨眼,“讓滿朝文武,都知道你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