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快到收獲季節了(1 / 1)

四月初,一名黑瘦的青年走上樊城的浮橋,扶著身後的數十名老幼,看著對岸襄陽城那高大的城牆,眼中隱隱有淚光浮現。

“這,這就是襄陽城麼?”旁邊,一名十來歲的少年期盼地看著遠方。

“是啊,終於到襄陽了!”青年回望著身後那迢迢長路,“咱們終於走過來了。”

一時間,他們忍不住抱頭痛哭。

憑借著心中的一股氣,他們在饑餓中走到了對岸,打聽著“衛氏力役”的鋪子,兜兜轉轉,在城外的魚梁州的一處小鋪裡找到了接頭人:“主上!”

衛瑰正坐在鋪裡盤賬,聽到這聲音抬起頭來,頓時大喜:“孔兄,你終於來了,白兄弟他們已經到了十來日,我還以為你們過不來了。”

孔舒與走過來的少年相擁,大笑道:“為了活命,自當儘力,這次,白兄弟他們到了就好,當時追兵來得急,可惜我帶著引開追兵的幾l個兄弟,都沒能逃開!”

衛瑰和他們,都是天光會的成員,做的事情,就是在幫著在河陰、洛陽被強迫為奴籍的工友們逃脫苦海,還有給襄陽城中匠人們提供幫助。

如今,他們已經在襄陽城中建立了一個幫派,會時常幫助那些困難的工人們,也會幫著討要薪酬,在整個襄陽城裡,非常有口碑。

當然,他們能存在的最大的理由,就是郡守並沒有因為他們的行為處罰他們。

而他們也可以憑借龐大的人脈,在開墾土地、搬運糧食、租賃鋪面裡賺到些錢,這些錢大多也被他們用來幫助洛陽城裡的奴工出逃了。

“對了,這次我能活著過來,還是因為遇到了一位貴人,”孔舒大灌了一口茶水,這才緩緩道,“當時我甩掉追兵時,已經精疲力竭,隻能冒險去驛站的馬槽裡偷了兩塊豆餅,結果被抓住了,本以為就此身死,沒成想,那位貴人是個好人,給了我路引了吃食,我這能活著過來,全靠這路引,還在路上找回了一些失散的同伴……”

“哦,是哪位貴人?”衛瑰低聲問。

“我哪敢問他姓名啊,隻是看了一眼,他十五六歲的模樣,滿身都是通透的貴氣,明明坐在車裡,卻像是坐在月宮裡一般……我未見過神仙,但也覺著,這世上若有神仙,當也是他那般模樣了。”說到後邊,孔舒捧起大臉,神情帶上幾l縷恍惚。

衛瑰幾l乎瞬間就知道他說的是誰,他長歎了一聲,也想起那一晚。

他便是身處險境,也全然毫無一絲慌亂,平靜從容,看他們的眼神,仿佛俯視人間的神靈,一言一語,都紮在他心上。

那時,他才明白,人唯有自救,方才有救。

“對了,主上,”孔舒終於回過神來,“路上,我聽說咱們遇到了對手,是真的麼?”

“是啊!”提起這事,衛瑰也是一肚子火,“那山中蠻人,居然……”

他感覺自己頭上的血管都出來了:“我們與他們,遲早會有一戰!”

孔舒不理解。

衛瑰於是給他細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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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城外,桓軒也在一處棚子裡打算盤,眉目間都是得色:“阿菟,確定了嗎,這個標咱們中了?”

面前的蠻人少年赤著上身,一臉得意:“當然,咱們的工價比天光幫那些人便宜半成呢!他們憑什麼和咱們搶。”

桓軒微笑點頭,又轉頭看向彆外一個人:“你那邊呢,和巴山那邊說得怎麼樣了?”

“巴山蠻的蠻王已經同意與咱們一起出兵了,”旁邊一名青年彙報道,“但是他要求出兵後,把貨準備好,才會和咱們的一起去出兵大陽蠻。”

“蠻奴那邊呢?”

“山裡巨木雖多,但臨河的大多已經被采伐光了,需要從深山裡拖入河穀,更費人力,白蠻王要咱們再加一層價。”

“給他,這些巨木是咱們目前最大的收入,等我打敗叔父,再說錢財的事情。”

“主上,天光幫的衛瑰警告你,說你的行為是在害人,要求您彆把工價拖那麼低……”叫白菟的少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這也是沒辦法,”桓軒不屑道,“咱們山蠻力小瘦弱,比不得這山下人飯足有勁,工價不廉些,怎麼和他們天光幫爭,再說了,他們當初不也是用這辦法去占土地鄉豪的工價麼?他初一做得,我便做不得?哪有這道理。”

他也不怕,大不了兩邊打一架,衛瑰的人手還少,隻是優在他手下的工匠都十分地好用,做活又快又好。自己能做的,就是量大從優。

“那,咱們還要繼續搶城裡標麼?”白菟問。

“搶,最好讓他們在襄陽城混不下去!”桓軒挑眉一笑,“這襄陽城,容不下兩股勢力。”

“對了,”白菟又提起另外一個問題,“您不是想建鐵坊麼,我聽說衛瑰有下有許多鐵坊工匠,都是從河陰鎮過來的,要不要殺過去,把那些匠人搶來?”

“啪!”桓軒臉色一冷,伸手就在少年頭上重重拍了一下。

“哎痛,哥你乾啥打我!”少年一臉委屈。

“我警告你,在襄陽城裡絕對不能打個主意!”桓軒臉色青白,“崔郡守可不一位心善的菩薩,你想去魏閻王那裡走一遭麼?”

白菟頓時抽了一口冷氣,連連點頭:“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還好您記得!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桓軒這才點頭。

“那鐵匠的事情……”

桓軒托起頭:“看來,需要找這位,天光幫的幫主,合作一番了。”

他需要大量鐵器鐵甲,才能一統山蠻,擁有自己的勢力,而那衛瑰,聽說也想要擴大他的勢力,把他的幫會,發展到整個北方。

哼,是想行當年的李家道舊事麼?

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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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君澤正在啃黃瓜。

他的玻璃房本來是育種的,但沒想到居然能順便蹭一些反季節蔬菜,算是意外之喜了。

為此,他還讓人快馬送了十來斤瓜果給馮

誕。

結果是馮誕回信說彆這樣勞民傷財,而元宏則在信裡說再送來兩筐,阿誕喜歡吃。

蕭君澤心說你們兩個都是不會統一意見的麼?

然後回信這一季的沒有了,反正到夏天了,不怕沒的吃。

青蚨站在一邊,撩起君澤的袖子,看他光滑白皙的手臂,目光帶著困惑。

“彆看了,這身子不會留下疤的。”蕭君澤把黃瓜啃完,在一邊的水盆裡洗了手,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再看青蚨一臉老母親的憂愁模樣,忍不住調侃道,“怎麼著,你是不是擔心我亂來,又找不到證據?”

“胡說,我在想不能讓魏知善發現這事!”青蚨惱道,“另外,你還知道自己在亂來麼?本來你就異於常人,若讓人發現了,說不得便被收入後宮……”

“看你說的,我入誰後宮,誰當晚就得守寡,”蕭君澤說到這,看青蚨似乎無法反駁的模樣,笑出聲來,“你居然還在看,你是不是還想在胳膊上點顆守宮砂啊?”

“一派胡言!”青蚨大怒,“你、你就要回南朝登基了,到時三宮六院,你要怎麼瞞?”

蕭君澤看青蚨真生氣了,輕咳一聲:“好了好了,戲言而已,你怎麼比我還當真呢,說說南朝如今怎樣了?”

青蚨這才作罷,說起了南朝之事。

蕭寶卷發揮得十分平穩,在知道裴叔業有反意後,立刻下詔討伐裴叔業,讓崔惠景出兵攻打壽陽,驃騎司馬陳伯之統率水軍溯淮河而上,豫州刺史蕭懿統領步兵三萬人也去圍攻。

裴叔業慌忙向北朝遞了投降書,但那時蕭君澤把洛陽弄得天翻地覆,鹹陽王、王肅、元恪一番爭鬥,等元宏理清朝局後,都已經是三月了。

元宏接到裴叔業的投降書後,大喜,因著淮河的大將主將王肅剛剛被問罪,就準備親自出征,帶十萬大軍去接收壽陽。

“這個元宏,我都把國庫的糧草一半都劃拉到襄陽了,他居然還有糧草南征!”蕭君澤思考著自己還是太善良了。

“可是他出來太晚了,”青蚨忍不住笑道,“當時,裴叔業想投降北朝,壽陽世家皆不願意,與朝廷裡應外合,加上裴叔業當時又氣又急,直接病死,崔慧景將軍隻花費了半月時間,就已經攻破了壽陽。”

壽陽城破之後,崔慧景拿了裴叔業的人頭回建康城,諸軍皆有封賞。

而元宏沒能吃上這口肥肉,生了好久的氣。

“如今,南朝的局面,表面平靜,內裡卻波濤洶湧,”青蚨感歎道,“他一月之中,要出宮二十多次,喜歡出門,卻又不喜歡人多,每到一地,拆屋驅民,百姓不堪其擾。正月初一,天寒地凍,群臣在殿外等了一整日,許多老臣都倒在地上,他才吃過午飯後草草見了群臣一面。前些日子,皇宮失火被焚,他就新造仙華、神仙、玉壽三座宮殿,大刮江南……”

南朝群臣反而因此鬆了一口氣,因為蕭寶卷修宮殿時,便基本沒怎麼折騰朝臣了。

可是陰雲依然在頭上,大家都明白這是一時苟安,惶惶不可終日。

“崔慧景、王敬則、還有蕭衍三位大將軍,都希望擁你繼位,”青蚨低聲道,“隻要你點頭,他們就會起兵擁立你為皇帝,攻入建康城,殺了那偽帝。”

蕭君澤笑了笑,微微搖頭:“還,還不是時候。”

青蚨困惑道:“還要等什麼時候,裴叔業不是已經死了麼?”

“裴叔業畢竟是真有反心,蕭寶卷殺他,名正言順,反而提升了威望,”蕭君澤淡定道,“隻有他開始殺平叛功臣時,才是朝臣真正對他失望的時候,放心,不會太久了。”

他估摸著,也就是過兩個月的事情了。

正是豐收的時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