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懂不懂啊!(1 / 1)

蕭君澤敢在這時候出門遊玩、不,是巡視,是因為這時間,是一個南北雙方都無暇他顧的空檔期。

南邊就不用說了,新皇登機,正在對六位輔政大臣大殺特殺,本來也沒功夫攻打北國。

至於元宏,他運氣不好,去年一場大病差點把他送走,今年情況稍微好了些,但太醫“彆勞累,勿遠遊”的反複叮囑,讓閒不下來的孝文帝待在洛陽就感覺身上有馮誕在爬,便開始和朝廷的漢化進程較上勁。

等到天氣轉暖,他感覺身體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又準備調集糧草,先肅清草原,想在明年再來一波南征,擴大戰果。

計劃很美好,結果糧草調集到一半,剛到六月,老天便送來一場綿延大雨,從山東到洛陽,從河南到河北,青、齊、光、徐、南青、南徐等九州儘成澤國,原本準備用來打壓草原糧草就地賑災,還要免去稅賦。

一時間朝廷為這場大災焦頭爛額,元宏的南下大計就此夭折。

皇帝對此十分鬱悴,聽說病情又有些反複,時好時壞的。

除此之外,他的兄弟們也有幾個十分扶不上牆,他讓鹹陽王元禧主持少府,將河陰鎮上的鐵坊收歸朝廷,結果元禧借機斂財,改民戶為官奴,還勾結權貴,聯合提高鐵器價格,幾乎惹得草原胡酋們動亂,參他的折子壘得老高。

在這些麻煩之下,孝文帝自己就沒功夫來尋他了。

……

蕭君澤巡視雍州的消息很快下達,各地郡守紛紛在心裡嘀咕著這刺史多事,但同時也做好了多重準備,包括修繕驛站,準備客房,讓州裡吃拿卡要的小吏們眼睛放亮一些等等。

天氣炎熱,蕭君澤沒有選擇車馬,而是坐了一條烏篷小船,一路向北而去。

南國的布局將要開始,他要處理一下自己土地上一些小麻煩。

首先去的是南陽郡,南陽郡在雍州土地最多,但這次朝廷南下,許多南朝士族逃去了荊州,土地卻不能跟逃跑,所以這些無主土地被分給了南征時的有功之將,可在分賞途中,許多將領違規多占。

南朝最大的毒瘤之一“索錢令”,也因此在此地反向蔓延。

簡單說,就是在地方為官者隨意讓人免除勞役,但是要付錢——至於怎麼付錢、付多少錢,當年劉宋時沒規定,全憑上官心意。

但有人免役,勞役卻是不會少,免除的人,便會加到其他沒錢人的身上。

這些日子,許多南陽郡的庶民舉家逃亡至襄陽,就是因為南陽郡風氣太差,很多貧苦之家因此家破人亡,成為奴婢,而奴婢又成了這些新的世族財產。

蕭君澤過去的要求很簡單,要他們拿一個章程,每年收的錢,一部分要用來補償勞役,不可竭澤而漁,每年民戶就算不上漲,至少也彆少,否則彆怪他在考評上打低分,因為這確實是你們沒把事情辦好。

他沒有說要禁絕貪腐,因為這位南陽郡守是李家的人,九品中正製是世族天然的保護傘,這事鬨到朝廷,也不是什麼

大罪。

南陽郡守立刻保證,他會保持克製,節製屬下,請刺史放心,半年之中,若不見改觀,願請辭此職!

蕭君澤便沒有再追究下去。

然後,他又見了在南陽郡治下的幾位蠻王。

麻煩一便是雍州數位蠻酋之王,他們雖說是北魏的臣子,但在朝廷屬於自治,與鄉豪多有衝突,他需要親自去看看,化解矛盾,同時讓這些山嶺蠻人走出大山——招工了解一下。

所以他帶上了青蚨,畢竟工坊主最喜歡這些力氣大、工資低且願意無償加班的工人。

這一行很是順利,幾位山蠻首領與雍州刺史的見面親切而友好,雙方都十分克製,幾位山蠻蠻王都願意支持,一位勢力範圍在隕鄉的蠻王表示他那裡有鐵礦之利,隻是以前都是朝廷冶煉,有礦也開不了,如今你在,我們也算能多些收益。

同時,蕭君澤也聽取了蠻王們朝廷每年索要貢品、竹木太多,他們窮得褲衩子都穿不起了,希望刺史能送他們一些鐵鍋、布帛,最好還能有幾架織機,一些鹽,那白色水晶琉璃盞也挺好的……

蕭君澤於是和他們談了礦石換布帛等物的合約,具體的內容,需要他們帶著貨到襄陽時細談論,對了,可以租賃江上的船,但抵押物要有,不能直接讓你們開走。

抵押物這事把酋長們難到了,他們也窮,但辦法總比困難多,他們很快拿出解決方案——把自家兒子抵押給刺史,順便還能在襄陽城學些東西。

談論這些事時,蕭君澤都戴著竹面具,理由是自己因生病,面貌有損,不好見人。

但因為有南陽郡守做保,沒有人去質疑他的身份,倒是雍州刺史大人因病毀容,不敢見人,見戴著面具這事很快傳遍雍州,引得無數懷春少女遺憾。

連元宏都從百忙之中抽出空閒,去信詢問聽說你生病,要不然我把徐伯成派給你瞧瞧?

蕭君澤回信,說沒有的事,隻是想讓人忘記我的容顏,更關注我的才華。

元宏對此感覺無語,回信說他都快十六了,居然還這麼矯情,對了,你十五了,到了及冠的年紀,要不要回洛陽,朕親自給你加冠。

蕭君澤拿到這封信時,是有點歎息的。

按理,加冠是成年禮,權貴一般世族一般都是一十歲加冠,然後入朝。

而平民大多是十五歲及冠,自己早就破例入朝了,但讓一位皇帝主持自己的成年禮,是非常高的信任了,既抬高政治地位,又展示恩寵,對自己在北朝的發展,有巨大助力。

元宏是真把他當自己人看啊。

蕭君澤立刻回信,信中說了自己非常感動,然後話峰一轉,說自己最近忙,過些時候再說吧。

元宏很生氣,向馮誕抱怨這小孩不知好歹,便將此事拋於腦後。

……

蕭君澤又在七月中挨個去了雍州其它五郡,都是要求在免役時克製一些,不要鬨出流民,同時誘之以利,說自己準備將雍州好好治理一番,你們隻要鼎力相助,出

了成績,必能得陛下另眼相看,何必在意這點小利。

他的提意很敷衍,屬於空手套白狼,但這幾位郡守都給了面子,表示隻要上官您在雍州一天,咱們都會知趣。

到八月底時,蕭君澤為期一個月的巡視結束,回到襄陽城。

他才回襄陽,還未坐熱,便接到從建康傳來的好消息。

“蕭坦之死了。”蕭君澤看完謝川淼送的信,笑了笑,放在火燭上隨意點了,“你說,他們這是何苦來哉。”

蕭坦之和蕭諶是當初蕭鸞成功篡位的關鍵人物之一,然而,上位不過四年,就被蕭寶卷無由誅殺,還是連兒子一起殺掉。至於另外一位蕭諶,在蕭鸞當上皇帝後,便被殺了。

也就是說,當年滅他們這一脈皇族的元凶,已經一起上路了。

青蚨也有些悵然:“這不都一樣麼。”

另外一封信,則是先前他俘虜後又放走的崔慧景將軍傳來,信裡說:公子你最近過得好吧,蕭寶卷如今在朝上亂殺大臣,南齊上下普遍性發生了恐慌,蕭坦之是六貴之一,如果殺他還有點道理,那殺大將軍曹虎這樣平定叛亂的有功之臣的理由就荒謬的讓人難以置信了——居然是貪圖曹虎的家產,雖然這老頭摳門又有錢,但這理由實在是過了啊過了啊!公子您怎麼看這事?

意思很隱晦,崔慧景在試探,想知道蕭君澤什麼時候回去繼位。

蕭君澤對此隻是微微一笑,回信說一切照舊。意思是覺得不安,可以來我這討生活。

他當然不會急著回去繼位,接下來蕭寶卷還要繼續開刀,陳顯達、裴叔業這些都會榜上有名,要等南朝更混亂一點,他去才有意思,現在過去,又怎麼能的看看最精彩的表演?

……

蕭君澤回到襄陽,最高興的便是他家的三個少年,崔曜的消息總是最靈通的。

在君澤不在的日子裡,他將襄陽的事務打理的井井有條,完全不像一個未及冠的少年——這都得宜於在修築運河時高強度的磨練,才讓他有了足夠治理政務的底子。

有他在,蕭君澤的工作時間驟減大半,是當之無愧的功臣。

當知道君澤回來後,他驚喜無比,但空手過去,就顯示很不自然了,所以……

他左右環視一圈,看到弟弟正拿著一罐羊奶做底、剛剛煮好放涼、從井水裡鎮好的奶茶,往其中加入切細的甜瓜,還有君澤做出的蔗糖……

於是他果斷上前,把弟弟掀開,在弟弟的目瞪口呆中搶走茶罐,又添上幾個杯子,封上蓋子,拿食盒放好,微笑著走過幾個回廊,去到君澤的房間。

“阿澤,這秋暑還重,你一定累了吧,這是新鮮的冰奶茶,”崔曜還帶了禮物,他捧著一碗鮮奶,認真道,“我親自養的小羊,每天梳理毛發,七日一洗浴,擠的羊奶裡絕對沒有任何摻雜!”

自從他肯上次中了斛律明月的加料奶後,他就再也不相信彆人了,自己養的才安全!

蕭君澤是真有些渴了,一時間歡喜:“好啊,讓我試試阿曜的手藝。”

崔曜立刻跪坐在他面前,為他親自倒上冷茶:“我加了些鮮果、糖,親自調製的味道,你嘗嘗。”

他弟弟調的,也是他的。

蕭君澤嘗了一口,十分滿意:“阿曜手藝不錯啊,可以去開鋪子了。”

“隻要你喜歡,我天天做給你!”崔曜神情歡喜,決定回去把弟弟琢磨的手藝通通掏空。

他還又倒了兩杯:“青蚨先生,許護衛,你們也累了吧,一起嘗嘗。”

兩人也有些渴了,接了他的茶。

崔曜面上的微笑越發真誠——人際關係的重要性,斛律明月那傻子永遠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