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川先生,好久不見。”
雨後帶著濕意的空氣縈繞在身上有股絲絲入骨的冷,但再冷也比不上此刻搭在他肩上的手掌冷。
“這裡的風景很好嗎?”
穿著寬鬆黑衣的青年邊說邊收回了那隻手掌,接著慢慢走到他身側,平靜地望向遠處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影影綽綽的燈火。
天台的風很大,將人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襯得他的心跳越發如擂鼓,諸伏景光看著青年的側臉,艱澀地說道:“您……怎麼會來這裡?中,中津先生呢?”
“那個人不會來了。”
聽到這個答非所問的回答,諸伏景光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為了掩飾心裡的不安,他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您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他在等卡爾瓦多斯……
的狙擊槍。
準確來說,是狙擊槍的一部分。
考核者會優先讓接受考核者獨立完成組織的考核任務,但考核任務的本質還是任務,考核並不是最終目的。
相比起考核,組織更在乎他們是否完成了任務。
這座酒店除了中間的主樓,兩邊各有一棟副樓,通過連廊連接,整體呈半圓形,並采用了多重安保措施,包括24小時的監控,輪班製的全天候巡查,以及進口的安保設備。
這些細致精良的安保措施,使得一把完整的狙擊槍很難被帶進來。因此,出於完成任務的目的,他和卡爾瓦多斯拆分了那把狙擊槍,先各自行動,如果Plan A失敗,再彙合組裝實施Plan B。
他現在所在的天台,位於右邊的副樓頂部,是他和卡爾瓦多斯事先約定好的地點。
咚——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在聲音響起的同時,他立刻往後退了幾步,然後看到他剛剛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個背包,他沒有後退的話,估計是在他腳邊。
青年扔完了東西,道:“要打開看看嗎?”
諸伏景光抿起嘴唇,又悄悄往後退了半步,做好了逃跑的準備。這裡光線不好,但他還是能看到那個背包的輪廓和拉鏈的反光,那是卡爾瓦多斯的雙肩包。
他們被發現了。
“你跑不掉的,整座酒店的進出口都關閉了。”青年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被你打暈的那個侍者出賣了你。”
出賣?這個詞是這樣用的嗎?
諸伏景光從青年的話語裡聽出了彆樣的意味,他咽了咽口水,試探性地問道:“您不是那位中津先生的護衛嗎?”
“……他還沒有資格驅使我。”
宇智波鼬輕盈地跳到了圍欄上,回想著那條短信的內容說道:“不要再浪費時間裝作侍者的樣子說話了,我們來做一個公平的交易,你說出你的真實身份,我救你出去。”
十幾分鐘前,他在那間房間裡聽完了黑川昌二的哭訴,他原本不打算理會,但他收到了那位大人的短信。
【鼬君,請查明那個假侍者的真實身份。】
收到那條短信後,他主動參加了搜尋假侍者的工作,中津利明為此十分感動。想到那張眼含熱淚的臉,他厭煩地閉上了眼睛,太假了,他能看出對方在裝模作樣。
總之,他的搜尋工作開展得很順利,中途他還遇到了另外一個鬼鬼祟祟的假侍者。
一開始他以為那個假侍者就是那位大人說的假侍者,但經過幻術的逼問,他發現不是,不過也有收獲,他得知了兩個假侍者的會面地點。
“如果我不說呢?”諸伏景光道。
“如果你……”
“等等,我說。”感受到突變的氛圍,知道對方的可怕,諸伏景光連忙打斷道,“我叫綠川光,是一個殺手,是一個跨國犯罪組織的成員,這個組織的成員以酒名為代號,我暫時還沒有取得代號,這次暗殺中津利明的行動是我取得代號的考核任務,負責這次考核任務的成員代號是卡爾瓦多斯。”
宇智波鼬:……
“你……不反抗一下嗎?”
他想起那個假侍者沒有經過逼問時的桀驁不馴,以及之後的痛哭流涕,他還是更欣賞那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諸伏景光:“不反抗。”他活著就是為了背叛黑衣組織,他永遠歸屬於日本公安。
看著圍欄上那道背對著他遠眺的身影,他又道:“如果你想知道那個組織的臨時據點,或者更多的成員,我就儘可能地全部告訴你。”
這個青年的身份似乎不簡單,對方之前說過沒有資格“驅使”,也許背後也有一個組織,讓黑衣組織和對方的組織對上,很可能是好事。
宇智波鼬在腦子裡比對了一下兩個假侍者的話,沒發現哪裡不對,沉吟片刻,他跳下圍欄道:“走吧。”
沒等諸伏景光詢問出去的方式,他的視線裡就出現了一雙隱隱泛紅的眼睛,隨即失去意識倒了下來。
宇智波鼬接住倒下的諸伏景光,看了一眼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卻在四處搜尋假侍者的酒店後,轉身躍向遠處的黑暗。
…………
一個月後,某座古宅內。
“怎麼來的是你?夜蛾呢?”
一個僧人模樣的老人坐在沙發上,雙手在身前拄著拐杖,看不清神情。
他對面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姿態肆意的青年。青年大咧咧地翹著腿,身體後傾,斜靠在沙發的靠背上。
“夜蛾校長臨時有事。”
老人沉默片刻,道:“這是夜蛾這個月第三次臨時有事了。”至於這是今年的第幾次,他已經記不清了。
青年,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教師,五條悟,滿不在乎地說道:“這不是正好嗎?和我說,和他說,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老人抬起厚重的眉毛,露出了眉毛下如洞窟般幽深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讓他‘臨時有事’的,但這次的任務不適合交給你,讓他來。”
五條悟“哇哦”了一聲,十指交叉放在身前:“這次的任務來源於高層?我還以為我深受那群老家夥的信任呢,畢竟他們經常把那些麻煩的任務交給我。”
老人沒有理會對方的牢騷,自顧自地說道:“快讓他來,對我這個行將朽木的老人家來說,時間可是非常珍貴的東西。”
“恐怕不行哦,樂岩寺校長。”五條悟勾起嘴角,“臨時有事就是臨時有事,來不了就是來不了,既然你的時間珍貴,那就直接和我說吧。”
培養咒術師的地方叫咒術高專,日本咒術界有且僅有兩所咒術高專,被稱作樂岩寺校長的老人是其中一所咒術高專,京都府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校長,樂岩寺嘉伸。
樂岩寺不是咒術界的高層,最多就是執行高層的命令,但他同樣屬於保守派,並且是保守派咒術師的領頭羊。
他長長的眉毛動了一下,藏起了那雙幽深的眼睛:“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懂得尊敬長輩啊。”頓了頓,他又道:“最近‘窗’報告上來的咒靈,很多都被提前祓除了。”
五條悟笑道:“這不是好事嗎?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七海了,他怕是要高興得哭出來吧。”
“好事?”樂岩寺偏頭看向窗外,沉重地歎了口氣:“這次的任務真的不適合你,那些祓除咒靈的任務還不夠你做嗎?不要再任性了,五條。”
“樂岩寺校長,你好像沒有資格教訓我吧。”五條悟放下了翹著的腿,正襟危坐了些。
“臭小鬼。”樂岩寺道。
聽到這個稱呼,五條悟哈哈大笑了一陣,笑完道:“本來嘛,對你們這種懼怕未知的保守派來說,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存在什麼好事。”
“你誤會了,”樂岩寺回過頭,臉上的表情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早在……我接到高層的命令……我那幾個學生對上了那個不知名的咒術師……至今未醒。”
五條悟收起笑容,安靜地聽完了樂岩寺的敘述,沉思片刻,他站起身道:“任務內容。”
“拉攏那個咒術師,拉攏不了就當場格殺。”樂岩寺道。
在五條悟的手接觸到房門時,樂岩寺拄著拐杖的雙手緊了緊,終於放下矜持道:“我個人希望你能帶活的回來,我想讓他們醒過來。”
東京校不知道那個咒術師的可怕,他要在東京校知道前把這個來源於高層的任務推給東京校。
這是他今天約談夜蛾正道最開始的打算,而且他會勸告夜蛾正道將這個任務交給除了五條悟之外的其他咒術師,其他咒術師應該殺不死那個咒術師。
他那幾個中了術的學生是畢業了一段時間的一、二級咒術師,術式普通,身份普通,高層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死活。
那個咒術師隻要不被殺死,中術者的數量就會增加,到了一定的數量,或者出現了禦三家的中術者,高層就會有所顧忌,到時候他們就有救了。
千算萬算,他沒算到來的又是五條悟,他不能讓五條悟徹底斷絕他們醒過來的可能,眼下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矜持了。
“放心啦,老爺爺。”
伴隨著關門的“啪”的一聲,壓力來源走了,樂岩寺緊繃的精神放鬆了許多,他再次看向窗外,迎著耀眼的日光,他眼中是難得的茫然,他喃喃道:“高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