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怎麼又是你？”銀發的少年倚在門框上，打著哈欠滿臉不耐，“都說了他不在了。”接著他又嘟囔了一句讓人難以聽清的話。

早在敲門時就調整好了表情的諸伏景光比之前自然了許多，他帶著親和力十足的笑容說道：

“你好，小朋友，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綠川光，是DB公司的星探。”說著，他微微彎腰，盯著少年的雙眼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知道你的名字呢？”

“奇犽。”少年又打了個哈欠。

“這個名字很特彆，是外國名字嗎？”

“大叔，首先我不是什麼小朋友，”奇犽嘴角抽了抽，“其次這個時間點真的不太適合套近乎，你到底找他什麼事？”

前段日子他離家出走，找不到住的地方，在野外露宿了好久，然後遇到了一直以老師自居的宇智波鼬，被對方強製帶到了這棟公寓。

幸好不是帶到那個人身邊，他一點也不想見到那個人。

大晚上就是容易多想，想著想著他不由得想到乙骨，說起來，他之前為什麼要跟蹤乙骨來著？他們好像就見過一次吧？

似乎是……來自潛意識的命令。

奇犽眨了眨眼睛，決定不再糾結這件事，這件事並不重要。

“抱歉，我的工作原因，我通常喜歡多說兩句。”

諸伏景光完全沒有因為這種直白的話而惱怒，他現在對奇犽非常愧疚。

勇氣隻要被打斷就會煙消雲散，他已經沒有勇氣去救這個孩子了，他不想辜負那些犧牲了的公安警察。

無數前輩們的努力，他不能視而不見，既然當初接受了臥底任務，那就要像前輩們那樣努力取得組織的信任，獲取更多的情報資料，再將能拯救更多人的情報資料傳回日本公安那裡。

夜間的氣溫有些不友好，他輕輕地呼了口氣，淡淡的白霧帶著幾分涼意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他放柔了聲音道：

“其實，我是來找你的。”

“……”

見奇犽又要關門，諸伏景光連忙撲上去，將手放在了門和門框之間，十指連心，被夾住的那一瞬間，他差點痛呼出聲，但他接受過特殊訓練，其中有一個項目是疼痛訓練，因此，痛歸痛，他還是沒有出聲。

“等等，我真的是來找你的。”除開他眼裡那點生理性的淚水，他的表情絲毫未變，仍然是那副溫和的模樣。

沒等奇犽回應，他又繼續道：“你可能忘記了，我們其實有過一面之緣，在那個公交站，就是那個……”他回想著組織給他的那張略顯模糊的照片，慢慢地將照片上的背景內容描述出來。

“我的確去過那裡，但這和你找我有什麼關係？”

“是這樣的，我是一名星探，工作就是挖掘明星，我在那次和你擦肩而過後，一直很後悔沒有攔住你。”諸伏景光的眼裡滿是誠懇，“我今天去了幾十個據說是你的住址的地方，現在才找到你，你的整體素質非常適合當明星，你考不考慮當明星呢？”

“不考慮。”

這個年紀的孩子竟然對當明星毫無興趣嗎？

諸伏景光立刻轉變了策略：“你和你的名字一樣特彆呢，很多孩子都想當明星……”

“停，”奇犽比了個“停止”的手勢，“我年紀小，但我不傻。”

說完，他瞥了一眼諸伏景光右手的手指，除了沒有被夾到的拇指外，其他的四根手指上都有一道能連起來的淤血印，泛紅，正在朝青紫色轉變，似乎有些破皮。

他不是沒有接受過疼痛訓練，這個大晚上話特彆多的青年絕對不是什麼DB公司的星探，估計和那個正蹲在銀杏樹上的殺手逃不開關係。

他對殺意特彆敏感，再加上他超強的視力，經過狙擊瞄準鏡的反射形成的光點對他來說相當明顯，明顯得突兀，突兀得和一隻混進綠油油的西瓜堆裡的橘貓一樣。

這個熟悉的光點他已經見過好幾次了。

視線裡遊移不定的光點突然消失了，他估摸著時間蹲下身係了個鞋帶，並悶聲道：“大叔，拜托了，不管你是真的找我還是假的找我，我是真的不喜歡殺人。”

“殺人？”還在思考奇犽上一句話是什麼意思的諸伏景光不由得愣了一下，“是因為我打擾到你了嗎？”

他沒有絲毫緊張的情緒，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殺得了他？雖然和他的同期相比，他的身手普普通通，但也不至於對付不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他之前的警惕更多的是針對可能存在於這棟公寓裡的成年人的警惕，他不相信基安蒂，現在看來，基安蒂沒有騙他。

除此之外，此時他看不到奇犽晦暗的眼神，根據他的常識，這個年紀的孩子說出些許暴力的話很正常，隻要不付諸行動就行，他認為對方在學電視裡的角色說話。

過了兩三秒，奇犽站起身，眼裡滿是無辜：“不是。”

諸伏景光下意識地偏頭避開了奇犽的目光，心中有些慌亂，隨便挑了個話題道：

“對了，你為什麼不開燈呢？”

“不開燈看得清楚。”

“不是應該開燈才看得清楚嗎？”

奇犽眨了眨眼睛，答非所問道：“外面很冷，進來坐會吧。”附近有監控，他不太好下手。

“……奇犽，你知道不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嗎？”

“你不是說我們見過嗎？”

沉默了一會，諸伏景光垂下眼簾，輕聲道：“我不冷，但有點口渴，你能拿瓶水給我嗎？”

“好啊。”

聽著頗為歡快的腳步聲，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了肉裡。過了一會，他後退了幾步，站在一個靠外的位置。

以這個位置為圓心，一米內都是方便基安蒂狙擊的位置。

奇犽拿水的時間比他想象得長很多，在這段時間裡，強烈的愧疚和道德的譴責讓他深受煎熬。

“喂，醒醒，你的水來了。”

奇犽拿礦泉水瓶捅了捅莫名其妙在發呆的諸伏景光：“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他的東西全是宇智波鼬收拾的，毒藥和針管他找了好久。

“快喝吧。”

諸伏景光看著滿臉期待的奇犽，艱難地說道：“我……”

就在此時，他的上衣口袋震動了一下，他連忙拿出裡面的手機。

【任務取消。——基安蒂】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蒼白的面容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些許血色。

“怎麼了？”奇犽問道。

“好事。”諸伏景光一隻手拿著礦泉水瓶，另一隻空閒的手摸了摸奇犽的腦袋，“特彆好的好事。”

“我不喜歡這樣。”

“抱歉抱歉，我一下子太開心了。”

這是不打算殺他了？說變就變？奇犽皺眉：“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聊當明星的事了？”

聞言，諸伏景光怔了一下，道：“今天太晚了，如果你有意向，我明天再來，或者你給我個聯係方式。”

“不用了，我沒有興趣，希望能再見，大叔。”

“再見。”

簡單地揮了揮手，奇犽轉身走向室內，關上門後，他有些懊惱地喃喃道：“那個毒藥的原材料還挺難得的，好浪費，早點說不殺我了啊。”

五分鐘前。

“有何貴乾？”

手機另一端的聲音沙啞而有磁性：“任務取消了。”

“什麼？！”基安蒂拿拳頭重重地砸了一下樹乾，“我跟蹤了那個該死的小鬼那麼長時間，你現在和我說取消了？！”

“基安蒂。”

聽出了對方隱隱的警告，基安蒂強壓下怒氣，問道：“為什麼要取消？”

“你應該知道那件事和兩個小鬼有關吧？”

“嗯。”基安蒂道。

“組織派去解決另一個小鬼的人全部不見了，一共三批，全部不見了。”

“他們……是不是在暗地裡找機會？”基安蒂道。

“基安蒂，動動腦子，三批人，不可能一個都聯係不上。”手機另一端的聲音接著道，“他們有問題，那位先生決定暫時不對他們動手。”

“一個小鬼有問題，不代表另一個也有問題。”基安蒂道。

聽到這話，手機裡傳出了一陣笑聲，帶著嘲諷的笑聲讓基安蒂的臉色越來越黑。

又笑了一會，手機另一端的聲音才繼續說道：“如果他沒問題，你的任務應該已經完成了，基安蒂，而且，是誰給你的膽子質疑那位先生？”

“……知道了。”

基安蒂幾乎咬碎了牙齒，在掛斷電話後，她連續砸了好幾下樹乾，幾塊凸起的樹皮碎屑因此深深地紮進了肉裡，鮮紅的血液沿著手指滴落。

暴力對她來說是最好的良藥。

在吃下了這劑良藥後，她先給綠川光發了一條內容是“任務取消”的短信，再給卡爾瓦多斯發了一條內容是“綠川通過”的短信。

【那位先生把任務取消了，但綠川應該沒有問題，他完全聽從了我的指示。——基安蒂】

發完兩條短信，平日裡向來自負的基安蒂難得的出現了糾結的神情，糾結了一會，她又給卡爾瓦多斯發了一條短信。

【卡爾，你最近有空嗎？一起吃個飯怎麼樣？——基安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