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很安靜,零星的燈光灑落在街道上,光暈中飄蕩著細小的粉塵,偶爾出現的蟲鳴襯得整個世界格外祥和。
在一片祥和中,一輛深藍色印著白色條紋的跑車悄無聲息地開進了附近的停車場。
隨著車燈的熄滅,駕駛座上的青年率先下車,在調整了一下表情後,面帶恭敬地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根據已有的情報,今天和他一起出任務的成員性格偏激,又是組織中的重要成員,他不但不能得罪,而且要儘量讓對方滿意。
他的真實身份是公安警察,日本公安很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組織,花了很大功夫製造機會,甚至犧牲了幾名公安,才讓他和同期成功地混進組織。
他的同期已經取得了組織的信任,並被組織的boss賜予了代號。
他還沒有。
今天的任務其實讓他有些莫名,這個代號為基安蒂的組織成員,是組織中的狙擊手,有一個固定的狙擊手搭檔,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帶他出任務。
“綠川,你在想什麼?”
耳邊傳來的聲音帶著不滿和隱隱的警告,諸伏景光偏過頭,對方眼角鳳尾蝶圖案的刺青在棕紅色的發絲間若隱若現,他溫和地回答道:“我在想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為什麼需要出動組織中最厲害的狙擊手。”
說完,雖然面上不顯,違心的誇獎還是讓他有些尷尬。
他曾請教過他的同期如何快速取得信任,他的同期教了他很多,其中就有一句“適當的誇獎是人是鬼都愛聽”。
基安蒂嗤笑一聲,道:“跟上。”
她不打算浪費時間和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天晚上的人進行過多的交流,她知道這個青年是來當靶子的。
噠噠噠——
女人的皮鞋在空曠的停車場裡不斷發出響亮的聲音,諸伏景光提起一個內部裝滿了武器組件的黑色手提箱,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11點45分。
諸伏景光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然後在自己的手臂上展開了手提箱。
基安蒂邊打量對面那棟隱沒在黑暗中的公寓邊組裝武器,在組裝完武器後,她踢了一腳旁邊的銀杏樹,樹乾抖動,金黃的樹葉紛紛落下,在夜間有種彆樣的美麗,可惜,在場的兩個人都沒有心情欣賞。
“這棵樹就是我的狙擊點。”基安蒂冷漠道,“你去敲門,不管你和他說什麼,一定要讓他待在方便我狙擊的位置。”
“我去敲門?”
諸伏景光險些沒有控製住自己的表情,他還在想是不是那個孩子喜歡夜間活動所以才在這個時間點出任務,原來是讓他當靶子。
這是組織給他的考驗嗎?
取得信任的機會,似乎就在眼前。
前段時間,有個直接聽命於boss的組織成員因自縊而死在了專門羈押等待判刑的罪犯的留置場。他對這件事的詳細情況不清楚,出於安全考慮,他已經一周沒有和作為公安警察的上司互通情報了。
今天的任務,他隻拿到一張目標的照片和照片背後幾句簡短的說明,大致內容是說照片上的孩子損害到了組織的利益,必須鏟除,要他全力配合基安蒂。
時間太緊,他隻打探到似乎是和這件事有關,至於目標的親屬關係和危險程度,他一概不知。
不過……
危險與機遇並存。
想通了的諸伏景光連忙解釋:“我不是不願意,隻是……”他裝作不好意思的模樣,低頭道,“隻是我今天傍晚才接到任務,還沒來得及做好萬全的準備,不知道那棟公寓裡的人危不危險。”
聞言,基安蒂的表情瞬間變得異常陰沉。
和諸伏景光不同,她不是今天接到的任務,她接到這個該死的任務已經好幾天了。
那個該死的小鬼,每次在她瞄準的時候,不是走到遮擋物的後面,就是跑進擁擠的人群中,她都懷疑她是不是被那個該死的、那個早就該死的小鬼發現了!
她近乎咬牙切齒道:“你放心,現在裡面隻有那個該死的小混蛋。”唯一的成年人已經被引走了。
公寓的上一任主人岩崎智夫姑且算是組織的合作夥伴,在她調查到目標所在的公寓和岩崎智夫有關後,她和對方見了一面。
“你之前賣的那棟位於神奈川山北町的公寓你還有印象嗎?”
“……有。”岩崎智夫道。
“那個銀發的小鬼你認識嗎?”
岩崎智夫遲疑了一陣,道:“基安蒂小姐,你確定是位於神奈川山北町的公寓嗎?在我的印象裡,住在那棟公寓裡的隻有一位大師啊。”
“大師?是叫宇智波鼬嗎?”
“對對,是叫這個名字。”岩崎智夫咽了咽口水,道,“那位大師,我奉勸你千萬不要得罪,我那次不小心得罪了他……”
基安蒂閉上眼睛平複心情,她現在還能想起那段滔滔不絕的訴苦,那段訴苦表面上是在讓她不要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實際上是岩崎智夫誤會了她的目的,在委婉地表示拒絕。
他估計是以為要他幫忙殺宇智波鼬,她口中的名字通常都是她的任務目標。
一開始調查目標的親屬關係時,她見過宇智波鼬。
不同於對奇犽的懷疑,即使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她仍然堅信她被望遠鏡裡那雙沒有絲毫感情色彩的眼睛發現了,她對那雙眼睛感到恐懼。
她不會讓任何人察覺到她的恐懼,因此,她誰也沒說,並製定了直接狙擊那個小鬼的計劃。沒想到那個小鬼那麼難殺,她不得不改變計劃。
正常來說,她性格暴躁,不會安靜地聽人訴苦,但和宇智波鼬有些交情的岩崎智夫非常重要,在她改變後的計劃中,負責引走宇智波鼬。
“基安蒂?”
基安蒂睜開眼睛,迎上了諸伏景光疑惑的目光:“我沒事。”說完,她背上武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地爬到了樹上。
諸伏景光和隱藏在樹葉間的基安蒂對視了一眼,然後轉身走向那棟公寓。
…………
一聽到門鈴聲,縮在客廳角落裡睡覺的白團子就醒了。
它茫然地偏頭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空,這麼晚了,人類不用睡覺的嗎?
門鈴聲在客廳裡回蕩,睡在沙發上的另外五隻山雀陸陸續續地也醒了,一時間客廳裡充滿了憤怒的叫罵聲。
這是……鳥叫聲?
是養的寵物鳥被門鈴吵醒了嗎?
沒等他聽清楚,一陣“咚咚咚”的聲音隨之傳來,諸伏景光下意識地摸向腰間。
“白團子,生氣也不要撞門啊。”
伴著一道稚嫩的嗓音,門把手轉動了一下,“哢噠”一聲,門內探出了一顆睡得炸毛的腦袋,腦袋的主人打著哈欠問道:“什麼事?”
諸伏景光先是看到了蹲在炸毛的腦袋上盯著他看的胖山雀,然後目光向下才看到了腦袋的主人和嗓音一樣稚嫩的面容。
怎麼會這麼小?這比照片上要小得多。
這麼小的孩子……
他不由得放下了放在腰間的手,心情複雜。
在接受臥底任務時,上司告訴過他和同期,無論如何都要取得“黑衣組織”的信任,哪怕是親手殺死無辜的人。
他以為他能做到,甚至在對方開門前,他都以為他能做到。
腦子裡各種各樣的想法在交戰,他緊了緊拳頭,不著痕跡地挪動了幾步擋在基安蒂的射程上,然後回答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嗎?”
“不在。”
話音剛落,才開的門就被爽快地關上了,裡面隱約傳來遠去的腳步聲。
諸伏景光張著嘴,無言以對,眼裡滿是震撼,他還在糾結要不要救這個孩子,他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就在此時,上衣口袋震動了一下,他連忙拿出口袋裡的手機,手機裡來了一條新的短信。
【綠川,我必須告訴你,我的耐心非常有限。——基安蒂】
接著,又來了一條。
【你還要我重複幾遍?!讓他待在方便我狙擊的位置!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是個聾子!再敲!——基安蒂】
連發了兩條短信的基安蒂滿臉陰沉,她的同事卡爾瓦多斯在知道她需要一個類似探路的炮灰或者靶子那樣的角色時,主動推薦了這個叫綠川光的人。
卡爾瓦多斯認為綠川光不太對勁。
新成員對任務流程不熟悉,而且容易暴露自己,因此,組織中的老成員會帶新成員做幾次任務,負責綠川光的老成員正是卡爾瓦多斯。
他認為不太對勁的原因是他認為綠川光太過有教養,那樣有教養的人想當一個過刀口舔血的生活的殺手,想想都離譜。
當然,這一切都是懷疑,需要證據。
如果是在之前那段組織人手充足的時間,她早在綠川光挪動第一步的時候就會動手。任務可以之後再做,叛徒或者臥底必須先解決掉。
“你最好真的沒有故意擋住那個小混蛋,你沒有下次機會了。”基安蒂陰沉地盯著公寓門前的綠川光喃喃自語,“今天不是他死,就是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