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唯一狀態外的, 就是縮在少女頸間的肥啾了。
“啁啾?”
場面忽然好安靜,它有些困惑地探著腦袋叫了幾聲,總算是喚回了幾人的意識。
觀眾們見多識廣情緒穩定。
【咋肥事, 一個兩個神情都好不對勁喔。】
【為什麼道長看起來那麼慌啊,他連這個都沒見過嗎?】
【道長估計就是因為履曆不夠才中二的吧(bushi)】
【倒是大小姐緩過來很快, 咦, 她還在指點女俠查驗屍首??】
鏡頭裡,年輕的道長怔怔站在一旁,反而是兩位小姑娘在認真檢查屍首。
雖說江湖上不在意男女之分, 但顯然民間還是很在意這個的。周圍王家的人見這一行人裡男子不乾事, 竟然是兩個漂亮的女子在查驗, 一下便覺不靠譜, 衝才說服他們的李府人吵嚷起來。
“李家欺人太甚!請倆花瓶過來乾嘛??那道士怎麼不動??”
“……慎言,對江湖壯士要尊重。”
“嘖,看著也不厲害,你彆是找個戲子過來糊弄我們吧?”
“……”
“打扮得花枝招展沒點賢惠樣……生前送來我家老爺還可以笑納,現在獻給誰看?”
“哎呀!哎呀!你瘋啦?在說什麼啊?……女俠莫怪莫怪,早知他王家是此等眼界,我也不邀您過來了!還請彆怪罪李府!”
陸清和在聽到爭執的第一句話便下意識停住了手, 眼睫垂下,神情默默。
而葉舒羽耐著性子聽完,反而笑了,先是衝李家人擺手示意無礙, 然後便解下了頭頂的珠玉,看也不看便彈向那幾位口出狂言的王家人。
咻——
含著薄薄內力的珠子,正中幾人不同部位的穴位,力道大得甚至隱約深陷進了皮膚裡。
靈堂裡頓時騰起淡淡血霧, 隨後便是那幾人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沒想到我也會聽到這樣的話。”葉舒羽嫌棄地拍拍手,拉著陸清和往後走了幾步,語氣很冷,“難怪師姐都告訴我不要隨意靠近另半邊民間,果真是一股未開化的腐朽味。”
一旁的陸清和忽然抬頭看她。
江湖裡從沒有人敢隻憑性彆篤定人的強弱。
越是看起來漂亮的女子,越是看起來花哨的飾品,都藏著鋒芒。
恰如自然萬物,美麗不意味著柔弱,而意味著有毒。
一招下去該倒地的倒了,沒中招的也不敢說話了,葉舒羽看了一圈,他們都低下頭來。
對外人都敢這樣……這家姑娘可太慘了,要在這種腐朽的環境裡長大。
想到這裡,葉舒羽便有意刺激王家人:“這麼看不起女子,知不知道你家老爺就是被女子殺掉的呀?”
王老爺是被那位第一殺手,天機樓的羅刹毒殺的。
在查驗屍首之後,葉舒羽很輕易便得出了這個結論。
或許是暗殺對象實在微不足道,所以羅刹根本就沒有試圖掩飾過,甚至看那痕跡,都讓葉舒羽懷疑她是路過隨手殺的人。
“路過?!隨手?!”
葉舒羽的用詞刺激到了剩餘的王家人。
少女懶懶散散點頭:“嗯嗯,確實不用太費心啦,畢竟人家又不是潛入紫禁城暗殺個王爺。”
“你……”王家人下意識想要開罵,又看著已經昏死過去的幾人,勉力壓下火氣,卑微詢問,“你說的都是真的?老爺真是天機樓的人殺的?”
葉舒羽有點稀奇。
這家人好生奇怪。
看樣子是對江湖一無所知,卻貌似忌憚著天機樓,還一副“若是天機樓乾的那我們就不繼續追究了”的神情,貌似連失竊的寶物也不想要了。
可天機樓有什麼特彆的嗎?
得到了肯定回答,王家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敗了下去,口中念念有詞,雖然很小聲,但葉舒羽還是聽到了,他們說是時候分家了。
葉舒羽:?
啊?
不是吧?
就跟她們幽蘭穀有師姐被人殺了然後所有弟子慫到直接分家一樣,就一點抵抗或是複仇的想法都沒有嗎??
她本以為自己弄傷了一堆人會被壓著不讓走,卻沒成想剩餘的王家人態度消極,連收拾傷員的意思都沒有,嘩啦啦全跑回後院了。
李家人付完酬金,再為王家方才的話道歉了好多回,也步履匆匆地走了。
偌大堂內,隻剩下他們三個清醒站著的人。
葉舒羽:??
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還是脖頸的肥啾突然發作,瞪著爪爪往外拱,才讓她回神,幫著擠出了小鳥。
“啾啾!”
一出來,無視堂內古怪氣氛,肥啾撲騰翅膀直奔地上倒著的人飛去。
歪頭,再歪頭,肥啾全方位無死角打量那嵌在人臉上的珠子,忽然轉身,衝著少女叫了好幾聲,細細的叫聲裡竟然隱約顯出幾分譴責。
旁白:
“雖然在方才的爭執裡保持了沉默,但浪子其實並不認可女俠方才的行為,在僅剩他們幾人的靈堂裡,TA忍不住責罵了女俠,認為她剛才是錯誤的反擊。”
【……所以原作是個軟飯男自己人慫膽子小然後怪妹子勇敢出頭?要這種人有什麼用啊真是!!】
【雖然但是放在這裡,我覺得肥啾是在惋惜漂亮珠珠誒()】
【啾寶:啊!珠子!啾的漂亮珠珠!你為什麼要用珠子砸臟東西!】
【哈哈哈哈哈笑死,原來是這樣的嗎?所以原作裡軟飯男人前不出面人後訓人放在這裡應該是肥啾膽子小不敢見生人吧?】
【哇靠嚴絲合縫!甚至浪子小肥啾變得可愛許多鵝鵝鵝!】
葉舒羽與觀眾們想法同步了。
無奈,實在是小家夥心思好懂。
“……行了行了,那幾粒都沾血了,你彆撿回來,可臟了。”她無奈扶額,看著一小團雪白仍在不遠處跳來跳去,一副氣鼓鼓模樣,趕忙順毛道,“快過來,回去給你買新的漂亮穗穗好吧?”
肥啾:“……”
葉舒羽:“那就再加一根玉釵,你挨個站,哪個舒服我買哪個?”
肥啾:“啁啾~!”
還矜持的小鳥瞬間氣順,歡天喜地地飛了回來,落在少女頭頂,愉快地叫了好幾聲。
三人離開了王家。
這次事件出乎意料的輕鬆,走出大門時,外頭正是下午,一天仍有大把時間,他們說不定還可以繼續趕路。
“話說,你這三流道士不是說過這是‘劫’麼?”小攤販前幫著小肥啾挑玉簪,葉舒羽忽然想起來,調笑道,“看吧,我就說你烏鴉嘴算錯了。”
清衡嚴肅臉反駁:“我的卜算才不會出錯,要麼事件未曾結束,要麼其中有意外變數。”
肥啾一見小攤上各色的漂亮穗穗就挪不動道,就算周圍人多也直接跳了進去,在裡邊甩頭抖尾,跟洗澡似的。
“那你就再算一卦唄,看看事情有沒有變化?”
“昨日的卦不是輕易可以重算的,需等上幾日。”
又看上了上邊垂落的流蘇,肥啾一個縱身起飛,倒掛金鉤掛在那細細的竹竿上,取食似的輕啄那在風中晃動的珠子。
“道長啊道長,你彆不是真的入錯師學錯法了吧?不僅連師門名字說不出口,連卜卦凶吉也失靈時不靈的。”
“……不許侮辱我的師門!這一路以來,除卻這次,哪次不是靠我的卜卦?!”
肥啾倒掛在竹竿上,豆豆眼一眨不眨望著旁邊那兩個吵架的人,就這麼安分許久,忽然騰飛落在旁邊欲言又止的陸清和肩上,對她輕輕叫著,引得大小姐低聲驚呼。
“好啦冷靜!玩笑話而已!隻是昨天被你那話嚇得要命,現在沒事就想開心一點啦!都怪你自己一直不肯說具體來曆嘛。”
“……時機成熟我自然會說,今日,今日過後,應當快了。”
被毛團子輕輕抓著手指,陸清和順著小家夥的力道移動,很快毛團子便引她停在了一處設計精巧有著樹枝紋路的白玉簪上,她了然笑了。
……
等爭執的二人停下,就看著陸清和端著肥啾,提著小布袋走過來。
毛團子站在少女的指頭上,歪著腦袋,用豆豆眼凝視他們。
才想起自己答應好陪吇吇貓買簪子的葉舒羽:……
“呃,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肥啾:“吇啾!”
毛團子不理她,隻忽然飛到陸清和臉畔,和低著頭的大小姐來了個親昵蹭蹭。
葉舒羽:!!
她之前獨有的臉頰蹭蹭!
“啊啊我錯了!”
【哈哈哈哈哈哈。】
【啾寶在玩具裡打滾撒歡但是二人在吵架真的讓我幻視一些現實裡等待結賬但家長卻掉線的尷尬小孩……】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小時候也體驗過!!啊真的尷尬死了受不了!】
【肥啾還好啦,攤主是個很慈祥的奶奶,一直笑眯眯看著肥啾誒。】
【啾啾不知道喔,啾啾隻知道再不找人結賬啾啾會被抓走!】
【笑死,我說為什麼啾寶要忽然去找大小姐。】
總之,在給難伺候的雀兒也買完玩具安撫後,今日之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左右隻差一日,三人便還是打算在這裡再歇息一晚,明日再出發。
臨走時,他們正巧遇上了王家送葬歸來的隊伍。
就算昨日查明了真相,也不應當這麼快下葬。
急匆匆的,倒不像是安撫死者,更像是向凶手示好,表示自己的溫順。
隔著一條街,葉舒羽隻隱約聽見為首的幾人小心交談,破碎的語句含糊不清:
“這是……天意……”
“儘早分家……保全一房也……”
“寶物……收網……”
她不知不覺便停住了腳步,凝視不遠處哀戚的王家人,以及那大片大片不詳的灰白。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就有些相信昨日道長嘴裡的話。
未曾結束……
現在隻是清晨,隻是伊始。
“葉姑娘?”
“哦,來了。”
前面的兩人回頭催促她,葉舒羽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算了,總歸她也避不開,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