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抒己見(1 / 1)

然而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德妃滿心鬥誌盼著自己健康起來,無奈痊愈也要有個過程,躺了兩天恢複了一些,太醫的囑咐還是要臥床靜臥。

德妃就著急,跟海棠說:“我不能讓那起子人得意了,我要起來,把宮裡開支的賬本給我,我要駁幾條花錢的事兒讓她們知道誰說了算。”

“哎呦,額娘,先不著急,不急啊!”

“怎麼能不急?”德妃哼了一聲,這時候四福晉端著藥進來,她的宮女趕緊打起簾子,德妃就從縫隙裡看到桂枝坐在外面吃的滿嘴點心渣。

簾子隨後放下,四福晉進來把托盤放到一邊:“額娘,該喝藥了。”

德妃就拍了拍胸口:“端來吧,桂枝那丫頭吃什麼呢?我早晚被桂枝這丫頭氣死,她都沒看到她額娘在床上躺著嗎?”說完問海棠:“她這幾日讀書了嗎?”

海棠搖搖頭,趕緊替妹妹說話:“她年紀也不大,小孩子本來就餓的快,多吃幾口也沒什麼,而且這幾日她也圍著您轉來轉去,就一會不在,您在這裡說東說西,怎麼想的?那是親閨女,您自己生的,怎麼就這麼嫌棄她?額娘我要說您,您這是小心眼啊!這可要不得啊!”

德妃深呼吸幾下:“唉,我這不是心情不好嗎?我以為十四會讓我沒法子,沒想到我命中的大劫是桂枝!”

四福晉把藥捧著遞給德妃:“額娘,喝藥吧,這是今兒改了方後的第一劑,看看效果怎麼樣。”

海棠坐床邊看著德妃慢慢把藥喝下去,這時候聽到外面有靜鞭在響,就站起來往外走,對宮女說:“派人問問是不是汗阿瑪駕臨了?”

宮女應了一聲出去,和一個來報信的小太監走了對面,小太監說:“趙爺爺讓小的跟姐姐們說,皇上駕到,請娘娘格格迎駕。”

宮女們慌忙給德妃找衣服梳頭,四福晉還要回避,桂枝聽到康熙要來,一嘴的面果子沒咽下去差點噎著自己,她趕緊拍掉自己身上的點心渣子,又慌忙灌了幾杯水把嘴裡沒吃完的給衝下去。

康熙到的時候,海棠和桂枝一左一右扶著德妃已經到院子裡等著了。

康熙扶起德妃看了看,見她面色還好,中氣十足,不像是得了大病,就說:“朕看了太醫院的脈案,今兒特意來看看你。”

德妃就說:“讓您操心了,臣妾這是受了風寒,不礙事。”

康熙剛要說話,一邊低著頭跟鵪鶉一樣的桂枝突然:“嗝兒~”

這下所有人都看著她,桂枝超級緊張,頻繁的:“嗝兒~嗝兒~”

海棠立即說:“汗阿瑪,額娘,先進去坐。”

康熙看看桂枝先一步進了屋子,德妃黑著臉看桂枝,桂枝快哭了:我控製不住我自己!

海棠推了一下德妃,扶著她進去了。

都不需要吩咐,宮女們趕緊端茶來讓桂枝壓一壓。

康熙坐下後跟德妃說:“坐吧。”

德妃才在海棠的攙扶下坐著了。

康熙關心了幾句德妃的飲食,給了一堆賞賜,就跟德妃說:“你這次病了,幾個孩子都擔心。朕召見幾個兒子,個個都為了這病情惶恐,依著朕說,你往日身體好,突然有恙也真是嚇著他們了,老四有差事,老六和老十四要讀書,就棠兒閒著,不如讓她去給你在寺中上香去吧,也好求個心安。”

德妃看看海棠,海棠就知道這是有事兒交代自己去辦,立即俯首領命:“是!兒臣明日就去。”

桂枝從外面進來,悄悄的站在了海棠身後,往海棠的背後挪了挪,隻要她看不見康熙,她就默認康熙看不到她。

康熙看她躲在姐姐身後也沒管她,就跟德妃說:“你明日讓烏雅家的人來給你請安,陪著你說說話,放寬心早點把病養好,如今要過年了,宮裡事多,你還要把事兒給擔起來。”

德妃才不會推辭呢,她立即說:“是,臣妾這不是大礙,養上兩二天就好了,這幾日也聽了各處管事的來報,過年的事兒誤不了。”

康熙滿意的點頭。

海棠就覺得額娘很像是被領導口頭誇了就雞血上頭發誓報效公司的小領導,這場景不忍直視,簡直了!

她心裡一邊在想著這麼比喻合不合理,一邊和宮女到了康熙和德妃跟前,從托盤裡把茶盞端出來放到了康熙和德妃跟前。

康熙把茶盞端起來問德妃:“老六明年成親,各處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能有什麼準備啊,又沒有府邸,就那麼個小院換些家具被褥就夠了。

德妃就說:“各處都差不多了,隻有喜服沒做完,臣妾前幾日問了,說是他們哥倆的喜服再有兩個月就做好了。”

康熙點頭,把茶盞放下:“你歇著吧,朕前面還有事兒,回頭再來看你。”

德妃趕緊說:“棠兒,送送你汗阿瑪。”隨後帶著桂枝送康熙到門口,看著一群人出去了。

德妃歎口氣,心情很不好,這真是一句多餘的話沒得說,一會都不願意多坐。

桂枝乖巧的扶著德妃回了臥室,心裡面正想著待會兒怎麼跟額娘解釋剛才打嗝的事兒,就聽見德妃歎了口氣。

她把宮女打發出去之後拉著桂枝的手說:“看見了吧?額娘眼下恩寵沒了,和你汗阿瑪情誼淡薄,這會兒想要在這個後宮裡安身立命,我問你,靠些什麼?”

桂枝本來就是個聰明的孩子,德妃這一說,她就沉默不語。

德妃就說:“你彆總覺得我逼著你乾這個乾那個,你腦子聰明常常敷衍我,我當娘的心腸軟,你撒撒嬌鬨一鬨也隻能由著你,這日子咱們對付著過去了。

可你將來怎麼辦?爹再好娘再好,兄弟姐妹也都好,可你離得遠,真有了事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唯有你自己立得住,才能把日子過得下去。就算是沒什麼大事兒,這軟刀子一天一天的刮著你,你一天天老去,年輕的時候沒點積累,年老的時候可怎麼辦?”

桂枝沉默不語。

四福晉在門外問:“額娘?”

德妃

立即說:“好孩子進來吧,幫我把衣裳換了,讓我躺一會兒,這會兒覺得頭重腳輕。”

這麼迎一次真的能把病人折騰的去半條命。

外面海棠送康熙出了永和宮大門,康熙沒上車,和海棠在宮巷裡面慢慢的散步。高牆之中的氣流吹到兩個人身上,寒風入骨帶來凜冽的冬意。

康熙就說:“前明年間,二寶太監出洋,後來沿海地方百姓與外洋溝通獲的財富的事兒你知道嗎?”

海棠點頭:“當然知道啊。”

“前明年間,國庫空虛,張居正變法延續國運,其中一條鞭法最為重要,你可知道?”

一條鞭法最要緊的一步就是重新丈量天下田畝,查出比弘治年間天下多出二百萬傾土地的事實,也查出當時地主豪強瘋狂兼並隱瞞土地。同時對江南和沿海的商戶征稅,使得明朝在張居正變法的時候國庫充實。

“大名鼎鼎的一條鞭法兒臣怎麼能不知道呢。在兒臣看來,明朝滅亡與咱們無關,與百姓無關,是那些官僚宦官和各地的地主豪強滅了明朝。

給朱明挖墳的就是這些人,給他們打棺材的是黨爭是吏治腐敗,給他們下葬的人是闖王!當初要是鐵腕整頓吏治,也不會有人侵吞國帑,要是將稅收收入國庫也不會欠了闖王俸祿,有俸祿的闖王也不會過不下去揭竿而起?說到底,這還是吏治與民生之事。”

康熙點頭:“是啊,吏治何其艱難,治理官吏難啊!天下這麼大,不能沒有官兒,可是都是些貪官,不單單是眼下,唐宋元明都是那套學會文武藝貨於帝王家的想法,賣學問的收益就是盤剝民間,要不然誰會千裡去做官啊。”

海棠就說:“可是大明最後的皇帝吊死在那顆歪脖子樹上的時候哪個大臣跟隨了?這群大臣隻能共富貴,有幾個願意共患難的?兒臣的想法,既然是一場買賣,也彆講什麼情分,就跟集市上那些做生意的一樣,這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滾。

而且跟咱們做生意二心二意,想占儘咱們的便宜也彆怪咱們下手狠,在徹底放開口岸之前,要讓京城的爺們和江南的鄉紳們知道,稅收一兩都不能少!誰跟少了戶部的銀子,宗室爺們宗人府大牢見!其他人等一旦核實證據確鑿就法場見,讓他們十八年後再托生成一條好漢!

從漢朝起,商人求庇於權貴,千百年未曾改變,將來不好說,一百年內商人還是權貴的附庸,無論他們的生意做的多大,就算是江南傳說中的沈萬二之流,不也是最後煙消雲散了嗎?等掃平了西北的準噶爾部,就能發現敵在四九城啊!

咱們饒了人家一分,就等於把刀遞給了人家,前明就是最好的例子,天下有變,地主還是地主,不過是換了主子搖尾乞憐,他們吃飽喝足後還能接著往懷裡扒拉。可咱們家能這麼做嗎?哪怕心甘情願做奴才人家也不敢收留啊,到最後還是以死追隨先祖,彆無二路。”

康熙知道海棠殺氣重,沒想到她對宗室也有巨大的敵意,這是平時不知道的。康熙以為她和宗室的兄弟們關係好,沒想到和自己是兩個極端。

康熙是隻要宗室老實,慢慢的交出權力,不介意在銀錢方面對他們好一點,而海棠是既要他們的權力也要他們的銀子。

這和她出面展現出來的軟弱是不一樣的。

他就問:“你為何和這些官員過不去?那些反賊都能饒了,他們怎麼記不能饒了,不過是幾個貪官而已。”

“若說國運是一條大河,隻見來處不見去處,百姓就是如水,而咱們不過是一葉扁舟,那些反賊是河底的石頭。水如果多,托著舟輕鬆的越過石頭,反賊自然就不足為懼。而貪官就是堤壩上的白蟻,河堤如果被他們蛀的千瘡百孔,藏了大量的水在孔洞中,咱們怎麼能輕易的越過石頭,如果一路上河堤全壞了,河水衝破了河堤,河床露出來,哪裡還有國運可言。

反賊不足為懼,說到底他們是百姓,是您治下的子民,而吃裡扒外分裂疆域和損公肥私的才是大敵。”

康熙就說:“按照你的說法,是要殺一批換一批,可是換上來的還是貪官啊!沒把根上的事兒解決了啊。”

“下圍棋都是要料敵於先,有經驗的人都是準備好先手。吏治也是,如果有大量寒門子弟入了官場呢?我前幾天跟您說,教化天下多辦學堂,多儲備候補官員,為了避免抱團,也要從彆的途徑選官,比如您現在讓人支持的博學鴻儒科,還有武科舉,將來把西洋的數學物理這些也加上,讓那些貪官庸官知道,有人能隨時將他們取而代之。

甚至有人為了取而代之會給這些人下套故意給貪官送錢,到時候這些人還敢再肆無忌憚的貪錢嗎?此舉也打破了高門把持科舉的做法,也能減少對江南文人的依賴。”

康熙沒說話,這主意相當大膽。

海棠接著說:“之所以對江南百般籠絡,那群人還拿腔作調就是覺得離開他們這天下沒人治理,不顧是待價而沽罷了,有一天他們發現他們手裡捏著的東西賣不出去了,再看他們是一副什麼嘴臉。

而且八旗官學早就創立了,掛靠在國子監,每年才二二百個學生,夠乾嘛?說難聽點,明年戰場上戰死了一群記功的小吏,那些大頭兵裡面都找不出一個能提筆記戰功的人。所以說到底,還是天下人才太少了,彆說人才,庸才都沒幾個。”

康熙歎口氣:“你的是意思還是要多辦學,跟你聊聊果然有不一樣的看法,下面那些人說的都是老調重彈。這些朕再好好想想。

朕今兒不是跟你聊這個的,又到年底了,您想個辦法和喬老板見上一面,咱們還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哦?”

“你鬨著讓組建商隊,商隊今年跟著出去了,錢是賺了,然而下面的人是報喜不報憂,上次喬老板不是跟你說了嗎,那些人彆看都是跑船的夥計卻個個一副官場派頭,這些是咱們看不到的,還需要你跟喬老板聊聊。

像你剛才說的那樣,在徹底放開海禁之前要摸清楚該怎麼收稅,就要派出自己人去走一遍,走一遍還不行,要對這其中的利潤徹底摸透才能有的放矢。朕實在是不想走明朝的老路,官員被沿海富商各地地主豪強裹挾,弄的國庫空虛,最後就是激烈的黨爭!”

他說到黨爭的時候,海棠明顯發現他的語氣變了,考慮到朝中的明黨和索黨,海棠裝沒聽懂,卻又想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就放任兩個哥哥這麼肆無忌憚的爭奪下去?

最終沒鼓起勇氣,海棠自己對自己的這種逃避行為很唾棄,在心裡對著自己罵到:膽小鬼!

她說:“兒臣今兒回去想想,明天和朱爾哈岱見面,後天有具體的條陳交給您,請您定奪。”

“嗯,回去吧,今兒多陪陪你額娘。”

海棠應了一聲,看他上了轎子,目送儀仗走了才回來。

她急匆匆的進了德妃的寢宮,就怕剛才桂枝打嗝被德妃罵。

正好在門口遇到四福晉出來,海棠問:“嫂子,額娘罵枝枝了嗎?”

“沒有……”

德妃在裡面喊:“棠兒進來?”

四福晉說:“進去吧。”

海棠進去,看到桂枝耷拉著腦袋坐在床邊,德妃開口:“我罵她乾嘛?不就是打嗝了嗎?她還不能在她親老子跟前打嗝了?”

海棠眨巴眼睛:這態度變化的很快啊!

桂枝抬頭看看德妃,再看看海棠,對著海棠無辜的眨巴了幾下眼。

海棠:更不懂了!

好像妹妹每次釋放信號自己都沒解析出來,好捉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