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就不信這一對草包能把事兒給做好了,但是海棠相信他們,趁著他們尚且願意動彈一下給他們個機會,畢竟孩子們相親相愛是難得的好事兒。
康熙隨後打發老九和老十:“回去讀書吧,多讀書總是有好處的,彆到最後機會到手了,卻因為肚子裡空的沒二兩墨水辦不好差事被人家給奪了,那時候就知道什麼叫做悔之晚矣。而且也不能做那狗肚子裡存不住二兩油的貨色,有什麼好差事嚷嚷的到處都是,學著點謙遜!”
老九和老十不住的點頭,這兩貨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揮手:“滾滾滾。”
哥倆飛快的滾了。
康熙這陣子忙,好幾天沒和海棠說話了,就問她:“你今兒忙嗎?”
海棠搖頭,康熙就說:“那好,陪著朕見見那些老臣吧。”
九阿哥出來後拉著自己的太監囑咐:“爺如今是有差事的人了,回去緩緩的跟娘娘說,再跟公主說,讓公主勸著點娘娘們,彆張揚的到處都是,自家人高興就夠了,順便等會派人跟五哥說一聲。”
宜妃和郭貴人自然高興,宜妃就說:“罷了罷了,到眼下這局面我是看出來了,德妃到底是比我強,我和她比是比不過了,我去她跟前坐會,不能當不知道。
午飯前德妃把宜妃送出永和宮後就板著臉歪在炕上發呆。
因為宜妃在這裡坐了半天,兩深宮婦人能聊的也就是衣服料子金銀首飾,十分沒所意思,所以德妃早早的把兒媳婦打發回去了,這會跟前沒人陪著,雙喜就叫了桂枝來。
桂枝把宮女們遣散悄悄爬到德妃身邊問:“額娘,您的老對頭今兒來陪您說笑,姿態都放低了,您還不高興啊?”
德妃用眼角看了一下桂枝:“她那人才不配被稱為老對手呢。”宜妃缺腦子,拿她當對手能讓佟皇後在地下笑掉大牙。
桂枝就摟著德妃和她擠著枕在同一個大靠枕上:“呦,以前的寵妃您都不放在眼裡了,額娘真大氣!”
德妃哼了一下:“她是寵妃不假,你額娘當年也風光過的,要不然能養你們幾個冤孽?論養你麼這些小崽子的數量,她們姐妹加起來都不如我!當年年輕,倒是不明顯,越是往後越是能看出高低來,我的兒女好歹能有四處王府,她那邊頂到天也就三處王府,不能再多了。”
“那您怎麼不高興?是因為姐姐推薦了九哥十哥沒推薦六哥?”
“這倒不是,額娘又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你姐姐和你四哥把架子撐起來了,你六哥和十四晚點出頭才是好事兒,也不能天下好事兒都被咱們占了。”老六如今再冒頭,前面幾個當差的阿哥加上海棠,兄妹三個絕對實力雄厚,太子和大阿哥就不會再放任不管。所以老六在書房接著混日子也挺好的。
桂枝問:“那為什麼不高興?”
“我是擔心你姐姐樹大招風啊。”
桂枝了然的點頭:“您這會就想著若無遠慮必有近憂是不是?”
德妃點點頭:“是啊!拉
扯兄弟姐妹不該是你姐姐做的事兒,這是太子該做的。大阿哥不一直說自己是長子嗎?他也該提。你姐姐前面有一串的哥哥姐姐,後面有一串的弟弟妹妹,無論是從前還是從後數,都輪不到她出頭。”
“您就跟她說說啊。”
德妃搖頭:“你姐姐辦的事兒我不敢輕易過問,更不敢在一邊胡亂指點,一來是我不懂,二來是傳到你汗阿瑪那裡,我就是那不安分的人。
早先你哥哥們讀書他就不許後宮婦人多過問,更不許婦人插手阿哥的教養,最起碼後宮的娘娘不能明著做,阿哥們偶爾也會聽。但是有些事兒不能端上明面,我勸你姐姐的話到了他耳朵裡,回頭就是是非。”
桂枝點點頭,又接著說:“可是事兒都辦過了,您就是發愁也沒辦法啊。”
德妃歎口氣:“是啊!”隨後看看擠到自己懷裡的桂枝,就問:“你今兒書讀了多少了?”
“哎呦額娘,不要問嘛,讓枝枝再抱您一會,等會去讀。”
德妃也沒催著她去,摟著她說:“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當年想讀書被我祖母在身上打了幾巴掌,現在就是個睜眼瞎。現在就是想學也學不會了,年紀大了,什麼都記不住了。”
桂枝摟著她說:“沒事兒,我們都認字,枝枝認識很多字,不是睜眼瞎。”夠用了,彆再逼這人家學習啦!
“你這不求上進的樣子真讓我著急。”
“您剛才還說好事兒不能全部讓咱們占了,你養了這麼多孩子,個個都好,豈不是讓人妒忌,有我這個不爭氣的她們就不會妒忌您了。”
“是啊,她們是不會妒忌我,但是她們會笑話我,都會說‘看啊,德妃快被她閨女氣死了’,是不是?”
“哪有,她們不知道額娘是很愛枝枝的。”
“你就是嘴甜會哄人,罷了罷了,今兒不讓你讀書了。”
“額娘怎麼突然開恩了?”
“你不是剛說了額娘愛你嗎?愛你就放你半天假。”
“這裡面肯定有緣故的,說說嘛。”
德妃摟著她慢慢的說:“好多年前我做過一個夢,剛才突然想起來了,本來忘的乾淨卻就突然想起來就覺得這夢有點奇怪,這會心裡就有點不舒服。當年做夢的時候還沒你呢,那時候你六哥生了場大病,就是出花……”德妃停頓了一下,皺著眉頭說:“如今想想,似乎這夢有點東西。”
“夢什麼了?”
“夢見你六哥沒了,夢裡我快哭死了,我心情不好,佟皇後又沒了,你四哥回來和我天天鬨彆扭,你九姐姐體弱多病,把太後折騰的晝夜顛倒日夜不寧,和現在的十一阿哥差不多。後來就生了你,你也沒養住,六七歲上和你六哥差不多大,也沒了。我難受的躺了半年沒緩過來,生了一場大病還要照顧十四,十四又是個調皮的,和你四哥對著乾,我是顧不得你四哥,畢竟十四年紀小啊。”
“後來呢?”
德妃突然哭起來:“夢裡後來你九姐沒了,我一著急醒了。我夢
裡你九姐嫁到了佟家,我當時不樂意卻不敢說話。原本是太後說她體弱要留在京城才行,你汗阿瑪不同意,說是公主們都是嫁到草原上的,她也要去。太後就鬨,最後你汗阿瑪沒法子,就說許配到佟家,佟家的門第高,也能照顧她。我那時候覺得佟家不是什麼好人家,我和佟皇後關係就不好,他們怎麼可能對我閨女好,可是也不敢多說話,我就怕我這面說不行,你汗阿瑪轉臉把她送草原上去,結果年紀輕輕就沒了!”
“你這是做夢而已啊!我姐姐現在好著呢。”
“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啊。可是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我就夢到你和十四了啊!你說奇怪不奇怪。”
是挺奇怪的,不過做夢就解釋的通了,夢境向來是光怪陸離。
桂枝就說:“這說明我們注定了就是您的孩子啊,咱們這是天定的緣份呢。”
“嗯,你這麼說我心裡確實高興。可惜了你七姐姐,要是活著這會我要和內務府撕扯她的嫁妝了,更是讓你四哥六哥滿世界給她淘換東西,要知道她比你九姐姐還要大,這會肯定許配人家了。”
為了安慰德妃,桂枝就出主意:“要不然咱們今年年底就給七姐姐多燒些紙紮祭品,好歹也是咱們的一份心啊。”
德妃本就信這些神神鬼鬼的說辭,於是立即說:“對對對,讓你四哥去薊縣黃花山祭你七姐……”這話沒說完淚水跟決堤一樣,隨後立即說:“罷了罷了,算了吧。”
“為什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時候不做不錯,黃花山葬著你那麼多哥哥姐姐,你四哥既然去了,祭一個是祭,祭全部也是祭,更何況當時都是朱漆小棺葬下去,墳頭都沒有一個,更彆提碑了,甚至是旁邊種樹都不行,他去哪兒找你七姐啊。”
“那就沒人知道嗎?”
“有,內務府有葬位歌和葬位圖,靠那些找地方是找不到準確位置的,算了算了。”
德妃的心情徹底不好了,桂枝以為她半天就緩過來了,沒想到晚上就說身上難受,第二天就發熱臥床。
德妃的身體一向好,她病了之後,六阿哥和十四就請假守著她,四阿哥也沒去衙門,加上海棠和桂枝姐妹倆,兄弟姐妹給德妃請安後留四福晉在寢宮侍奉就出來聚在一起商量。
桂枝就把昨日的事兒說了,很自責的說:“這都怪我,我要是不招著她說那麼多,也不會這樣。”
海棠說:“說到底是她想七姐了,七姐以前的小衣服還在嗎?要不然給她立個衣冠塚,安慰一下額娘。”
“不行!”四阿哥反對,“這種事兒少做,不是汗阿瑪主動開口,你我誰都不許做,更不許提。這種事兒要是弄不好就往魘鎮去了,這是千萬不能沾的,一旦有人弄出來就血雨腥風,你們誰都不許忘這方面摻和知道嗎?”
連十四這淘氣包都知道當初漢武帝時候的巫蠱之禍,面對著四阿哥的疾言厲色,十四這時候一句話都不敢頂。
那種“畫個圈圈詛咒你”“紮小人”“踩小人”這樣的說
法在海棠看來不可理喻且好笑,對於哥哥弟弟這種如臨大敵的姿態,也能理解,這種立即是從漢朝巫蠱之禍得來的,卻沒有切膚之痛。
所以海棠也老老實實的在一邊聽著,既然風險太大,她就不會做。
這話讓六阿哥驚悚,趕緊轉話題:“哪現在怎麼辦?額娘這是心病,總要有個疏解的法子。”
四阿哥說:“慢慢熬吧,這事兒過幾天就好了。”
十四聽他說熬著,就很著急,病著總不是好事兒,他說:“要不讓姐姐請額娘去王府玩幾天?我就是出去玩玩心情就會好。”
你當額娘和你是一樣?
哥哥姐姐對他的提議都沒搭理。
六阿哥突然有個主意:“要不然讓額娘收個乾女兒?”
四阿哥不想給自己找麻煩,自己有四個弟弟妹妹都夠頭疼的了,如果是那些低位嬪妃的女兒養在額娘跟前,這也是親妹妹,多操一份心也行,但是外八路不知道從哪兒鬨出的女孩叫自己四哥,想想都接受不了。
四阿哥反對:“不行,認個乾女兒是就是認下一門乾親,伯王家的女孩那麼少,從叔王家已經抱來大姐姐了,就是其他宗室女,將來也麻煩著呢。何必為了李逵鬨個李鬼出來?而且額娘的乾女兒算不算汗阿瑪的乾女兒,出嫁的時候要不要嫁到草原上去?”
六阿哥想了想,這也確實都是事兒。又說:“你院子裡的那個宋格格不是有身孕了嗎?如果生個女孩,你送來給額娘養啊!”
四阿哥覺得這主意不錯。
男孩就算了,庶出長子養到額娘跟前不是好事兒,女孩可以。
他站起來:“我去跟額娘說,先把人哄高興了。”
誰知道德妃一聽就搖頭,她這是為了不下兒媳婦的面子,這孩子將來怎麼養是四福晉說了算的。當婆婆就要有當婆婆的自覺,彆什麼事兒都插手,更不要因為自己高興樂意就給下面那些側福晉侍妾格格們撐腰。
她搖頭說:“彆送來,我不養,我剛把十四送出去還想歇幾年呢,你們以為養孩子是輕鬆的?你們幾家的孩子我都不想養,但是前不久你們汗阿瑪跟我說棠兒沒個得力的人幫襯,讓我照顧她的孩子,這是沒辦法的事兒,我應了,我也隻養她的孩子,彆的孫子孫女是有心無力,彆送來了。”
就在德妃拒絕他們的時候,外面的娘娘們排著隊來探望,先是章嬪帶著永和宮的宮妃進來磕頭請安陪著說話,這裡面也有一些年輕的嬪妃,皇子們在這裡著實不方便,四阿哥隻能帶著弟弟們回阿哥所。
永和宮這邊的人退下,惠妃帶著鐘粹宮不少嬪妃就到了永和宮,海棠和桂枝四福晉侍奉在左右,接了惠妃進來,惠妃為了表示親熱坐在德妃的床前,鐘粹宮的嬪妃或坐在凳子上或站在一邊,各個都是一副關心的模樣。
目前德妃是宮裡隱形地位最高的那個,很多人心裡都在想,皇後貴妃都沒了,是不是這個隱形的貴妃也要噶?
連康熙都止不住犯嘀咕,把還沒回阿哥所的三位皇子給叫去問話了。三個兒子隻能說這是小恙,康熙不敢掉以輕心,囑咐他們多伺候,叫了太醫院的人來問德妃的病情。
永和宮那邊德妃強撐著精神對惠妃說:“就是偶感風寒罷了,多謝你們關心。”
惠妃看德妃精神頭欠缺,但是面色還好,嘴上說著“這就好,多養養就養回來了”,可是表情動作和肢體語言都透出一種“好可惜”的意思。
大家都是宮裡的人,都是宮鬥的勝利者,誰不了解誰啊!
德妃那因為早夭女兒而悲傷難受的心情瞬間被昂揚鬥誌替代:怎麼?我活著你很失望?
關鍵不止是惠妃這樣,榮妃也是這樣,連領著延禧宮眾人前來的佟妃更是這樣,彆人還在嘴上說幾句客氣話,佟妃的客氣話說的勉強,表情失望的快掩飾不下去了。
德妃心裡冷笑:想看我笑話,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