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進城玩(1 / 1)

“怎麼這就走了, 好容易見你一回。”蘇老夫人起身,看著老姐妹神色鬱鬱地說著要走。

溫氏心急如焚,也不想多解釋:“改天我設宴, 再請你過去聚聚罷。到時候霜兒她們姐妹幾個你可得帶上易快來。”

蘇老夫人點點頭,囑咐蘇如霜:“霜兒, 你替祖母去送送。”

蘇如霜見溫氏走得這般快, 好似家中著火一般, 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見溫氏上了轎子後,才轉頭回來。

“一、二、三、四……”蘇如霜數了數。

“你這孩子, 數什麼呢?”蘇老夫人問。

蘇如霜當然不會說她在數盤子裡的驢打滾還夠不夠她們自家人一人一塊,要是祖母知道又該說她像六歲小孩一般護食了。

原本有十塊,祖母先吃了一塊,溫氏和她的兩個孫女共吃了三塊,盤子裡還剩六塊。

父親出遠門采買去了不在家,母親、二嬸、兩個妹妹共五個人, 祖母再多吃一塊。六塊,正正好好。

她們家的規矩, 在外頭得了什麼好東西, 一家人總要不分彼此, 雨露均沾的。斷不能少了誰的, 若是少了倒寧願旁人都不給。

蘇如霜抿唇笑了笑,轉到塌後給蘇老夫人捶背捏肩:“祖母, 墨玉做的糕點好不好吃?”

“自然好吃, 你小叔從各地寄回來的糕點裡頭都沒這個好滋味呢。以前我們都不知道這孩子廚藝這般好, 做菜做糕點都不同尋常。還記得你第一回拿回來那豬下水,我們鎮上除了她還沒有哪個能把這等東西變成美味的。”蘇老夫人微微閉著眼,享受著寶貝孫女的服侍, 閒話家常。

“您喜歡吃就好。這糕點今天是墨玉第一回做,我央她從縣城回來再做一些,好不好?”

“好。你這孩子是最有孝心的,可惜就不是個男子。”蘇老夫人歎了口氣。

蘇如霜也不是第一回聽到這話了,頗有些無奈:“祖母,我也不比男子差啊。讀書明理幫我爹打理鋪子,我都做得到。”

“咱們家的規矩是長子守業。你爹和你娘就你一個孩子,你早晚是要嫁人的。等你嫁人了,你爹也老了,到時候誰來幫襯他呢?”

這也是蘇老夫人的一塊心病。

她勤勤懇懇為蘇家生了三子一女,說得上居功至偉。但大兒子和二兒子房中生的都是女兒,小兒子常年在外走鏢更是連個媳婦都不娶。

好在二兒媳包氏還算年輕,一直在努力再生一個。但大兒媳鐘琴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緣故,甚至連月事都不常有了。大房實在是沒有什麼指望了。

蘇老夫人實在暗自神傷,擔心外人戳大兒子脊梁骨,罵他生不出兒子。

蘇如霜見四下無人,便有些心直口快:“祖母,那我招個贅婿不就好了?”

“胡鬨!”蘇老夫人聽了卻面色一慍。

做贅婿的人大多父母雙亡,或者家貧無比,斷然都是些沒出息的。孫女也是她自小看到大的心頭肉,她不想孫女為了書肆委屈親事。

蘇如霜卻想得很開:“祖母,您想,我要是找了個贅婿,我們不僅能繼續幫我爹打理書肆,還能住在蘇家一塊陪您。您除了有我這個孫女,還多個孫女婿孝順您,那不就跟孫子一樣嗎?”

蘇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潤嗓子:“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你自幼喜好詩書習字,就連抓周抓的都是一支毛筆。你中意的人想必最差也得是個秀才。”

讀書讀到秀才了,就算家境再貧困,也沒幾個人願意做贅婿了。

“秀才也沒有什麼好的……”蘇如霜心想。自從見過李修文那種人後,蘇如霜便知讀書人裡頭也不乏道貌岸然之輩,早沒了那層文人濾鏡。

蘇老夫人握住蘇如霜的手:“謝家的阿原你幼年見過的,他這回中了舉準備參加會試,若是好生運作,來日前途無限。你覺得他如何?你來之前,你謝家奶奶便同我說起這事,隻是說得隱晦,我還是要看看你的意思。”

她的寶貝孫女若能嫁個有官身還知根知底的人,那再好不過了。

蘇如霜聽到這話腦瓜子都疼了起來,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但面上沉靜如水,淡淡道:“祖母,找他還不如招個贅婿呢。”

“你這孩子今天怎麼儘是胡說。長原多好一個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

“他……”

第二日。

謝家備了厚厚的重禮,謝玉樹親自帶著謝長原一塊來到宋家好食。

“這會宋掌櫃還在忙賣早飯,我們在門口等會罷。”謝玉樹帶著謝長原站到飯館不遠處的大樹下。

冷風刮起,頗有些蕭瑟。

謝長原沉鬱地看著宋家好食,那正聚著一支排長隊買各色早飯的隊伍。

那裡頭有人衣冠楚楚,也有人穿著薄薄的單衣,有販夫走卒下九流,也有商賈和過路學子。彙聚了雲鶴鎮上各色各樣的人。

平時很難想象,這樣一群人會和和氣氣排在同一個隊伍裡,甚至還能毫無隔閡地聊著天,臉上都是笑。

偶爾罵兩句,罵的最多的是“前面的彆都買光了啊!!”

謝長原想到這些人都是為宋墨玉而來的,心裡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謝玉樹不太放心,又交待了侄子幾句:“一會等買早飯的隊伍散了我們就進去。我負責遞禮物,你負責賠罪。語氣要柔和些,顯得我們誠懇。”

“知道了大伯,昨晚祖母已經交待過了。”謝長原站在樹下,風吹過衣襟,他感覺有些冷。

“嗯。你記著便好。阿原,你如今已是舉人,叫你賠罪,是有些委屈你了。隻是事有輕重緩急,你莫要放在心上。”謝玉樹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寬慰他。

謝長原搖搖頭:“大伯,我確實有錯,賠不是是應當的。”

然而叔侄倆等隊伍散儘後進去時卻傻了眼。

後廚和大堂裡哪裡見宋墨玉的蹤影,幾個夥計賣完宋墨玉做好的早飯後正打算收拾乾淨回家休息呢。

一問才知道今天是宋家好食的休息日。

宋墨玉早和蘇如霜一塊坐上馬車朝縣城去了,怎麼著也要等傍晚時候才會回來。

謝玉樹往櫃台一看,甚至連紀嫣今天也不在。

羅芷拿著掃帚掃了掃他們踩過的地,眉眼微抬:“勞駕,我們要打烊了。”

謝玉樹無奈,便想把那些禮物留下。

“謝掌櫃,我們掌櫃交待了不能隨便收客人的東西。這您還是拿回去吧,我們隻是做工的,還請您不要讓我們難做。”羅芷道。

叔侄倆隻得又狼狽地出去了。

“大伯,你說她是不是故意躲著我們?”謝長原微微歎口氣,第一次覺得這世上還有這麼難辦的事情。

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女人怎麼就這般記仇?

若是他與同窗有個什麼口角,隔兩日怎麼也該好了。

謝長原沒說話,好半天後讓人去備車。

“大伯,我們去哪?”

“上縣城!”

謝長原當機立斷。

做生意誠意就和誠信一樣重要。現在他一定要讓宋墨玉看到自家的誠意。

縣城的糕點鋪子那般多,要是宋墨玉真的把新的糕點方子賣給彆家,他真是沒地方哭去了。

“大伯,我自己去吧。”謝長原不忍因為自己的緣故連累長輩奔波。

謝玉樹哪裡敢讓自家隻會死讀書的大侄子自己去,好說歹說叔侄倆還是一塊上了路。

已經乘車抵達寶陵縣城的宋墨玉,正挽著蘇如霜在街上閒逛。

“縣城果然氣派,便是連這街道都比我們鎮上的要寬上大半。”宋墨玉絲毫不掩飾自己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原主雖說來過兩回縣城,可那終究隻存在於記憶中,比不上她現在親身體驗來得實際。

寶陵縣城的主街兩邊都是氣派的商鋪,就連招牌都是統一的製式,規整大氣,就是沒有什麼特色。

宋墨玉道:“縣城怎麼還要求統一招牌?”

蘇如霜抬頭看了眼:“墨玉,那都是陸家商號名下的鋪子,自然都是統一招牌了。你沒發現那些招牌的右下角都有一個陸字嗎?”

“陸雲寶他們家的?”宋墨玉抽了口氣。

“對呀。”

“這可惡的有錢人!”宋墨玉羨慕得五體投地,要是有一天她能有錢到把整條街都盤下來,直接打通,不不不,夢想再遠大一點,把幾條街都買下來,做個宋家好食主題街,又能吃又能玩,那便好了。

“走吧,我們要去的製衣局也是他們家的。”蘇如霜拉著宋墨玉快步走。

一路上還碰到不少小吃攤,宋墨玉看得新鮮,起初還買了幾個吃,隻是吃著總是沒滋沒味的,不是太淡了就是太硬了,她這個口味重的人著實有些吃不來,隻能吃個新鮮。

倒是有個賣炒板栗的攤子,她買了一斤嘗了幾顆,滋味著實不錯。

兩人一路逛遍衣裳首飾店,收獲滿滿,累得實在走不動了便找了間茶肆歇腳。

“霜霜,你在這歇會等我,我還要去衙門辦點事。”宋墨玉喝了口茶說道。

蘇如霜連忙起身:“怎麼還要去衙門?我還是陪你一塊去吧!”

雖說她見多識廣,可那到底是縣衙呀。都說縣衙是個老百姓沒錢沒勢進去了就出不來的地,蘇如霜心裡怵得慌。

宋墨玉見她實在擔心,便說好。

兩人跟茶肆的店小二說了一聲,把東西寄存在這後便輕裝上陣朝著縣衙走去。

宋墨玉看著古代版的縣政府大門,看了又看。果真如古裝劇中所演,門口還站著兩個威武的衙役守門,旁邊則是一面大鼓,看著像是擊鼓鳴冤用的。

蘇如霜拉了拉她的衣袖:“咱們真的能進去嗎?”

宋墨玉心想,我也沒來過,但好在她是個膽大的。

她拍拍蘇如霜的手:“你在這等我,我去問問他們。”

“兩位差爺,我是雲鶴鎮的商戶。想租城郊的一塊地皮用,聽說那是歸屬衙門公家的,不知道可是來這問詢?”她走到兩名衙役中間,對著兩人行了個禮。

兩人打量她一眼,頗有些不耐煩:“沒聽說過。去去去,若是伸冤就遞狀紙,若不是就趕緊走。”

我就想租塊地皮,犯不著算伸冤吧?宋墨玉天雷滾滾,隻得耐著性子繼續請求。

她又說了一會,兩個衙役中突然有人問:“你剛才說你是雲鶴鎮宋家好食的掌櫃?”

“正是。怎麼了?”宋墨玉有些疑惑,難道她的名聲都響到縣城來了,沒這麼誇張吧。

其中一人卻一改冷漠的態度,笑了笑:“你等會吧,我去給你通傳一下。”說著便急匆匆朝裡走去。

等這衙役再回來時,態度又變得更好了,朝宋墨玉做了個往裡請的手勢。

看得宋墨玉一愣一愣的。

等到這衙役出來繼續當差,另一人用手肘撞了撞她:“宋家好食怎麼了?不就是個飯館嗎?”

“你是新來頂缺的你不知道,咱們上頭去她飯館吃過飯,以前咱們縣衙去雲鶴鎮,可隻往福瑞大酒樓吃飯啊。我聽說啊她是誰的親戚,你猜猜是誰?”

“總不能是匡大人吧,匡大人老家可離這十萬八千裡。”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敬點也沒錯。”衙役頗為自得。

此時坐在廳堂裡等著邵仲平得空來見的宋墨玉,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是因為傳了八百手的虛假八卦才得進來的。

片刻後,邵仲平和另一個人的身影出現,他手裡還拿著一本賬冊。

月底是衙門最忙的時候,邵仲平作為主簿更是忙上加忙。但對於宋墨玉,他卻願意抽出這個空。

那塊地皮空置良久,宛如一潭死水。

邵仲平沒想到會有人願意接手,正準備商議著出一些減免的政策,卻沒想到政策還沒出來便有人上門了,更沒想到第一個找上門的會是宋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