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墨玉依然在老地方擺攤。
昨日她做的五十份飯菜都賣光了, 今天她精打細算增加了三份。菜依然是那四種菜,配著熱乎乎的大米飯一塊賣。另外還增加了醬香餅這個品類。
家人一致認為醬香餅味道獨特,香氣撲鼻, 比米飯更能勾起人的食欲, 又方便攜帶, 肯定能賣得更好。是以宋墨玉也烙了兩張一並帶了過去。
來她這小攤上光顧的, 不止有雲起書院的學子們, 還有離這不遠的住戶, 送這些學子來讀書的仆役、親人。
大清早的, 大家夥睡意都還未消散, 就被這股香氣徹底勾醒了。
“掌櫃您早!”
今天攤子剛張羅起來沒多久, 宋墨玉的攤前就圍了不少附近的住戶還有書院學子。其中不少人都是宋墨玉有印象的回頭客。
她手拿著碗打菜,笑著問第一位客人:“今天還是肚絲、白菜嗎?”
“小掌櫃,四個菜我都想嘗嘗, 怎麼賣?”昨日他吃的是肚絲加白菜, 肚絲又辣又脆, 白菜清甜, 兩者中和很是下飯。溫世言的目光在四個菜盆裡來回掃射,怎麼都拿不定主意。
宋墨玉也犯了難, 正不知道怎麼答時, 後頭就有人說:“溫兄,你買兩樣,我買另兩樣, 咱倆分吃豈不是都能嘗到了?”
溫世言拍手便笑:“妙啊, 我怎麼沒想到!”
宋墨玉點點頭,裝了一碗肚絲白菜,又裝了一碗肥腸豆皮, 分彆遞給這兩位客人。
後面來的人有樣學樣,一人捧一個碗,你夾一筷子我的,我夾一筷子你的。一人出四文錢就能吃到四樣菜,有滋有味。
有些胃口大的學子,上來就要了兩碗,說是昨天早上吃了這麼一回後,午飯晚飯都沒了滋味,就等著今天來吃。
還有些人從家裡自帶了碗來,自己先在攤上吃一碗,再讓宋墨玉打包一份留著中午吃。
四文錢,有葷有素有米飯,物美價廉,這個便宜誰不占誰是個傻子。
隻有那兩塊圓圓的醬香餅還未切開,摞在一起放在圓盤中,一直無人問津。。旁邊放著一塊小牌子:醬香餅,兩文一塊。
宋墨玉也不著急,先緊著把飯菜賣掉。
沒多時,宋墨玉四周都站滿了端著碗大口吃飯的人們。
不管是穿著褐色粗製短打的小廝,還是穿著青白罩紗直裰的學子,在宋墨玉的攤前都隨意起來,或站或坐,大快朵頤。
烏泱泱一群人全都沉浸在乾飯中,場面之壯觀,頻頻惹人側目。
“李兄,我們也去買一份吧!看起來好像真的不錯。昨日就聽他們說了,這菜又好吃又便宜。”和李修文並肩走著的高永望忍不住說道。
“路邊小攤有什麼可吃的。”李修文皺眉,“永望,你我過兩日就要啟程去省城趕考,萬一吃這小攤吃出什麼問題來,豈不是耽誤大事。”
高永望聞言也猶豫了,隨著李修文走了幾步。
正當他們要走上上山的台階時,高永望猛地回頭,邊跑邊喊:“你先上去吧,我且去買一份就來。總歸不是明日就出發,想來吃一份不要緊的!”
天大地大,乾飯最大。高永望實在無法不被那些炫飯的同窗們感染。
李修文站在台階上望著好友擠入攤子前,瞳孔卻驟然一縮。
站得高便看得遠了。他即刻認出攤後熱情大方的小掌櫃,正是前不久訛著他娘簽下二十兩欠條的宋墨玉。
李修文死死盯著宋墨玉,心裡起了無名怒火。這女人是真不知羞恥,拋頭露面當街賣飯食便罷,還挑在這儘是男人的書院門前,不知又是想勾引誰。
可李修文心裡馬上又升騰起另一種感覺。
整個雲鶴鎮那麼多地方,宋墨玉都不選,偏偏選到他每日進出的書院前。這份心思是為了誰,自然不言而喻。無非就是對他舊情難忘,苦守著等他回頭罷了。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可惜他不會再給她這個機會。
李修文想到這裡,轉身快步朝著書院走去。
他扣響了一扇門,這裡頭住著的正是書院分管執紀的副院主。
“進來。”副院主周紅春正在窗台前澆花。他雖然主管執紀,看起來威嚴肅穆又古板,卻是愛花惜花之人。每日晨起後總會先侍弄一會花草。
“是修文啊,何事?”周紅春放下葫蘆瓢,擦了擦沾了水漬的手。
李修文拱手回道:“院主,您是否發覺昨日有不少學子遲到?”
周紅春捋了捋胡子:“那是自然。不過你這是何意?”他身為執紀院主,有一項職責便是在撞響晨讀鐘後守在院門處,一一清算那些每日往返書院和家中的學子。
以往總免不了幾個拖拖拉拉的學子,可昨日人數卻一下激增。他問緣由,這些人也是支支吾吾不答,氣得他罰他們一人抄了十遍書院條規。
李修文往前走了幾步,細細說起。
山下,宋墨玉的菜盆和木桶很快就見底。
昨日因來晚趕不上趟的小學子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姐姐!我……我要買飯!還有嗎?不會沒有了吧?!”
看他噘嘴的模樣,好似快哭出來一般。宋墨玉一下就想起自家的弟弟,可不就跟這個小學子年紀相仿嗎。
“剛好還有最後一份豆皮加肚絲,喏,都給你。”宋墨玉動作飛快地把盆裡的菜舀出蓋在飯上。
小學子立馬高興地彎彎眼睛:“謝謝姐姐!姐姐你昨天送我的團子也好好吃,我拿到學堂上,分了喬年一個,又分了沈瑞一個。他們也都很喜歡。可是他們早飯都是在家裡吃的,不然我也讓他們來你這買飯了。”
說話間他看到了旁邊的醬香餅,一對小眼睛立即睜大幾倍:“這個怎麼賣呀?”
之前這醬香餅也有人問過幾嘴。可當看到兩文錢的價格後都撇撇嘴選擇了四文錢的木桶飯。在他們看來,米飯肉菜可比這餅子實惠得多。
“兩文錢一塊。”宋墨玉笑著介紹,“如果是你的話,可以試吃哦。”
一個和自家弟弟一樣可愛的孩子,自然是擁有特權的。
沒一會小學子的飯碗裡放上一小塊三角形的醬香餅。
濃鬱的醬香味撲面而來,上面的芝麻粒粒分明,點綴的蔥花更是格外好看。小學子剛嘗出個味就吃完了。
他急急說道:“姐姐,我要三塊這個餅。”
宋墨玉有些吃驚:“三塊?你吃得完嗎?”
小學子歡快地掏出六個銅板:“我給喬年和沈瑞也帶一個。不然他倆肯定要搶我這塊。我就不夠吃了。”
“好吧。”宋墨玉默默感歎,這孩子脾氣還怪好咧,然後問,“打包到一塊還是分開?”
“裝一起就行!”
小學子吃完一大碗飯,忍不住打起飽嗝,卻還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等著宋墨玉切塊打包。
“小陶公子果然闊氣啊,兩文錢一塊的餅,出手就是三塊。還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有個少年的聲音響起。
這人約比陶溯大個兩三歲,長得很壯實,衣著打扮卻是差了不少。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和他一樣大的少年。
陶溯皺了眉,並不想理他。
宋墨玉心裡有譜,人有親疏遠近之分,隻怕這兩人身為同窗並不對付。
這人見陶溯不應答,兀自湊上前來:“相請不如偶遇,小陶公子也請一請我們幾個如何?”
陶溯頭搖得極快:“不如何。”
“陶矮個,我們大哥讓你請客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識好歹。”這人身後的一個跟班上了前。
陶溯的身體瑟縮了一下,卻還是執拗地搖頭:“我才不請你們!”
好巧不巧,這個跟班宋墨玉卻是認識的。正是那天晚上嘴碎甘娘子的兒子。
“王小虎,你娘上次打你是不是沒打夠啊?”宋墨玉的聲音從一開始的熱情溫柔,瞬間變得冷漠。
聽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大名,王小虎詫異地看過去。他們兩家不過隔了兩條街,他自然認識宋墨玉。先前是隔得遠,現在他終於認出了外貌和從前彆無二致,但氣質卻截然不同的宋墨玉。
“是你!”王小虎驚叫。那天晚上他娘回去就哭喪著說宋墨玉是個瘋子,拿著把菜刀要砍人,讓他見了千萬躲著走。
沒想到宋墨玉現在在他們書院門口賣吃食。
“之前打人偷東西,現在又欺負同窗,我正好得空,帶你去找你們夫子分說分說。完事再去找你娘,讓她也知道知道。”宋墨玉繼續說道。
王小虎一下就變了臉色,剛才的囂張氣焰全無。他默默躲到彆人身後,拉了拉衣袖:“傅哥,要不算了。她就住我們家附近,要是告訴我娘我又要被打了。我們下次找個沒人的地方……”
傅成猶豫一下後點點頭,招呼著他們倆往書院走了。
陶溯這才鬆了口氣,接過宋墨玉打包給他的醬香餅,目光炯炯:“姐姐,謝謝你。要不,要不你把這一大塊都賣給我吧。你放心我有錢。”
“你哪吃的完。這餅冷了就不好吃了。小事罷了。我每天早上都在這擺攤,他們要是欺負你,你就跟我說。”宋墨玉道。轉而心想這果然是個不缺錢的小公子,感謝人的方式都是把她的餅全買走。
陶溯臉上不知道是什麼神情,看著高興又像是為難,有些欲言又止。他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帶著打包好的餅上山去了。
陶溯剛走,宋墨玉便看到有一年邁長者從書院裡走到山腳下,又朝著她的攤子走來。
彼時好幾個沒買到木桶飯,打算問問醬香餅的學子立馬變了臉色,低著頭走到周紅春面前:“副院主。”
周紅春臉色難看極了:“晨讀鐘已響,爾等為何還在這裡逗留!易常,你竟然也在這!”
易常外號“書癡”,對其他事一概不感興趣,隻對讀書有著一片赤忱之心。
周紅春萬萬沒想到,易常竟然也會在這些人的隊列中。若不是他來了,隻怕他們都要圍到那攤前了。
幾人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易常也是滿臉通紅,他如何能說,他昨晚一直在為這木桶飯題詩,寫了數首都不滿意,因而今早才起遲了。未在晨讀鐘響的一刻鐘時間內入院,便是他的錯。他無從辯駁。
好在周紅春平素對易常印象不錯,語氣嚴厲道:“萬萬不可為口腹之欲耽誤前途。你們幾人今晨站著誦書,另外把條規抄寫十遍,今天不抄完不準下學。”
幾人羞愧至極,連忙點頭,逃也似地往山上奔去。
宋墨玉還在旁邊看戲,心想莫非這就是古代版的教導主任?那她現在不就成了教導主任最討厭的,校門口的小攤小販?
她們中學以前的校規就是,一律不準在校門口買吃的。
宋墨玉雖然學習好,但架不住她嘴饞,於是總在校規邊緣蹦躂。教導主任、年級主任、班主任輪番在校門口逮人,總能逮到正在買“狼牙小土豆”、“紅豆餅”、“澱粉腸”、“章魚小丸子”的宋墨玉。被逮住了還要往嘴裡塞幾口。
檢討書寫了一張又一張,家長叫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奶奶受不了了,每次叫家長都裝病不去。後來宋墨玉才知道,她爸年輕的時候也這樣,高牆大門,啥也擋不住他要買吃的的心。
想到家人,宋墨玉心裡酸澀,眼眶微紅。等她反應過來時,周紅春已經站在她攤前。
周紅春滿腹的長篇大論,本意欲指責這位小攤主耽誤書院學子功課,可到了跟前卻看到宋墨玉發紅的眼睛。當今世上,女子總是不易,既然出來拋頭露面,想必是家裡情況著實為難。
他沉默半晌說道:“這裡不是擺攤的地方,請你另尋他處罷。”
宋墨玉仿佛沒聽到似的:“您是副院主吧?您辛苦了!吃過早飯了嗎?來塊餅吧!香噴噴的醬香餅,吃上一塊耳聰目明,吃上兩塊過目不忘,吃上三塊出口成章!”
周紅春:“……”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攤主!方才的同情之感頓時蕩然無存,他怔愣片刻後,陰沉著臉色正欲開口。
又聽宋墨玉說道:“早就聽聞您為雲起書院操勞二十年,始終堅持立德樹人,有教無類。實在擔得起二十餘載專一事,嘔心瀝血育棟梁幾字。”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宋墨玉一通輸出,直接把平日裡學子見了都害怕的周紅春說愣了。
“你這都是哪聽說的?”周紅春問。
宋墨玉咳嗽兩聲:“自然是聽我弟弟說的。他叫宋之衡,以前在雲起書院讀過幾天書。不知道副院主還記不記得?”
宋之衡退學是一年前的事,時隔不遠。
周紅春沒一會便想起來這個人,他捋了捋胡須:“原來是他。他其實也是個聰明孩子,在啟蒙班裡很拔尖,隻是調皮了些。沒想到竟是你弟弟。”
他自然也不會忘記,一年前宋之衡當著全院學子的面被罰還拒不認錯,他一氣之下要求宋之衡回家反省半個月。沒想到宋之衡這一回去,竟然再也沒回來。現在想來,他也會覺得當年的話是否重了些。
“是呢。我弟弟自覺有錯,在家自苦。但總和我們一家人提及院主、夫子們待他如何如何好。如果還能有機會,希望還能到雲起書院求學,就像當年的張尚書一樣,從起於微末到聲聞天下。”宋墨玉一字一句,言辭懇切。
周紅春聽完後長歎一口氣:“若他真心悔改不再欺淩其他學子,自然是可以回來的。”
因著說起宋之衡的事,周紅春完全忘了要把宋墨玉的攤子趕走的事。
等周紅春反應過來走到學院門口時,他才發現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提了一包打包好的醬香餅。
醬香餅的一端被油紙包著,另一斷露在外面,露出金黃的色澤和焦香的氣味。
周紅春立馬轉身,想要去把餅錢給宋墨玉。
卻發現有一男子出現,幫著宋墨玉推著小攤已經過了立身橋。兩個年輕人腿腳極快,他再跑下去已是趕不及。想來隻能明天再給錢去了。
書院大門口還站著一名今日值守的夫子。
“院主。”夫子朝周紅春打招呼。
周紅春點點頭問:“今日遲到的學子都記名了嗎?”
得知都記上並已罰過後,周紅春放下心,走了兩步後卻又去而複返:“葉夫子,你吃餅嗎?”他和今日當值的夫子都要等守著學子晨讀完後才去用飯,此時想必葉夫子也是饑腸轆轆。
宋墨玉給他打包了五塊醬香餅,他一個人想來是吃不完的,可不能浪費。
葉夫子愣了愣,下意識接了一塊在手裡:“這是何餅?以前從未見過。”說著便吃了一口。
周紅春想起宋墨玉的話,打趣道:“聽說這餅吃了能耳聰目明、過目不忘、出口成章呢?你先試試。”他們多年共事,私下裡開開玩笑也無妨。
卻見葉夫子三下五除二便吃掉一塊餅,目光灼灼地看向周紅春手裡的:“再給我一塊。”
“?”周紅春眼見葉夫子吃了一塊又一塊,眼裡渾然都是震驚。
他遲疑一下後,也忍不住放進嘴裡。
“紅春,葉冬,你倆吃什麼呢?”書院的院主從廊下走了過來。
於是最後一塊醬香餅落到了院主手裡。
……
“今天沒賣完?”陳司懸邊推車邊問。菜盆和木桶都是空的,但盤子裡的醬香餅卻還剩了兩塊。他有些氣憤:“他們真不識貨。”
“這也不怪他們。一大碗帶葷的飯菜隻要四個銅板,吃一塊吃不飽的醬香餅卻要兩文錢,是你你怎麼選。”宋墨玉今天不用自個推車,很是輕鬆地站在一旁。
“那能不能……”
“賣不完便給你吃吧。”宋墨玉大方道。
她心裡算道,攤了兩張餅,所需成本主要在這一斤面粉上。一斤面粉共花了十五文錢。配料除了豬油、小蔥外都是宋墨玉在空間拿的,便再算兩文成本。如此一來,兩張餅共可以賣出去十六份。也就是說兩張醬香餅扣掉成本,宋墨玉隻能掙十五文。但優勢是醬香餅隻要把醬料調好,做起來簡單,不用像飯菜那麼費神。
聽到這餅是留給自己吃的,陳司懸的臉上立即如夏日一般燦爛。他真情實感地說道:“你對我真好。”
“不客氣。”宋墨玉隨口應道。送他吃點餅算什麼,靠著陳司懸,今早她已經又兌換出一碗雪羹湯放到了紀嫣面前。隻要陳司懸在她身邊,她就能兌換源源不斷的蓮子茶和雪羹湯,徹底根治紀嫣的心疾。就算讓她給陳司懸做一百張餅吃她都樂意。
想到這裡,宋墨玉決定對陳司懸好點。
她主動問道:“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今天心情尚佳,準你點菜。”
陳司懸搖頭:“我不挑食。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宋墨玉莫名感動:“你真是我的真愛粉!”
“什麼粉?”陳司懸沒聽明白。
“沒什麼。我說,中午要不吃粉吧?你吃過沒有,米粉。”
“何為米粉,我隻聽說過面粉。”
“面粉是用小麥製成的,米粉自然就是用大米做出的。你怎麼這都沒吃過。”
陳司懸第一次有了種自己沒見識的感覺。
回家路上,宋墨玉讓陳司懸先回家。她則去了一趟米面行。之前來買面粉時她見過這裡有乾米粉賣。
隻是價格比一斤米還要貴五個銅板,做起來又麻煩,很少有人會買回家吃。
米面行每次也都隻做幾斤賣。
宋墨玉出手闊綽,直接花了四十五文錢,買下了三斤米粉。一斤米粉能做三碗粉,本來一人一碗買兩斤就夠了,但她知道家裡幾個男的飯量大,一碗怕是不夠他們吃的。
宋墨玉一回家就把米粉還有一些木耳泡進水裡。
她打算做木耳肉絲粉。米粉不配臊子哪裡能吃,木耳肉絲就是最常見的臊子。
“爹,割一斤瘦肉。幫我剁成肉絲。”宋墨玉從宋飛鴻身後冒出來,又遞了十二文過去。
“你要肉還要給我錢?”宋飛鴻吹胡子瞪眼。
“哎呀。方便你算賬呀。咱倆各論各的。走了啊,中午吃粉。”宋墨玉提著宋飛鴻剁完用荷葉包著的肉,揮一揮手就走了。
“什麼是粉?”宋飛鴻一頭霧水。宋家人以前下館子買吃食,不是吃飯吃餅就是吃面,米粉還真是從未吃過。
一旁的陳司懸見他也不知道,心裡默默平衡了一點,還好還好不是他一個人沒見識。
排隊買肉的婦人笑說:“宋屠夫,你新招的學徒這般俊俏,怕不是留給著給閨女當上門女婿的吧!”
“就是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有人附和。
陳司懸在旁邊當著吉祥物,但笑不語。
宋飛鴻揮起屠刀切肉,大聲道:“胡說什麼,我閨女孝順著呢,說要好好陪陪我和她娘。這學徒是她看我辛苦幫我找的。”
又有人笑:“那你也不能耽誤你閨女啊,都十六了!你不緊著給她挑個好婆家嗎?”
“十六有什麼要緊!隻要她沒碰上意中人,我閨女便是二十六,三十六,我也養得起!”
“不過阿玉現在是真能乾,我家娃兒說看到他墨玉姐姐在書院門口擺攤賣吃食呢,那味道香得啊是個人都得停下來聞一聞。”
“錢嬸,是不是真的啊?我怎麼記得墨玉以前連鹽和糖都分不清楚,現在還突然能去做吃食買賣了?”
“那我哪知道,我又沒吃過。你問老宋啊!”
“我家阿玉有福氣,學東西快。這有什麼稀奇的。”宋飛鴻解釋。
“那你和你媳婦現在可是享女兒福了,誰要是娶了你家阿玉,那就是三世修來的福氣。”
坊間的輿論來得快,去得快。之前大多數人因上趕著倒貼這事,對於宋墨玉還多是惡評,如今便又是什麼誇人的話都能說了。
宋墨玉對彆人如何議論她不感興趣,她滿心滿眼裡都是做木耳炒肉絲。
她先把泡好後的木耳控水後切絲,把生薑和小蔥切成末。
鍋熱後她往裡下入豬油,然後倒入瘦肉絲,等肉炒到變色後放入薑末和蔥末去腥。等肉出了焦香後放入鹽、老抽、醬油、蠔油一塊翻炒,炒出豬肉獨有的香味,然後依次放入辣椒末和木耳一塊翻炒。
一盆帶油的木耳肉絲便好了。
考慮到紀嫣不太能吃辣,宋墨玉又去掉辣椒,舀入一瓢清水熬煮,做了一個帶湯不辣版本的木耳肉絲臊子。
眼見米粉還沒泡好,宋墨玉也不急,她拎著一桶水去了院子裡。
宋家院子裡原本就有這麼個小菜畦,隻是之前一直荒廢著。
自從宋墨玉穿來後,她不僅趁著閒時用鋤頭翻了一遍,還用糞肥養了養。如今這小菜畦裡已經被她灑了辣椒種子、番茄種子、土豆塊進去。
有一點綠意已經從土裡冒出。
“小辣椒小土豆小番茄快快長。媽媽真的不能沒有你。”宋墨玉是嗜辣的人,她都不能想象要是有一天空間裡的辣椒吃完了她該怎麼辦。
“你怎麼神神叨叨地對著地說話?”宋之衡拿著一個茶壺從紀嫣的房間出來,正好看到宋墨玉蹲在菜畦邊笑得燦爛。
“我在跟神許願。”
“什麼願?什麼神?”宋之衡真的被宋墨玉唬住,連聲音都放輕了。
“財神,發財願。我請財神在我的地裡種下世上最好吃的蔬果。”宋墨玉一本正經道。
“我才不信你。你以前去寺廟裡都是去求姻緣的。還在樹上掛姻緣牌。財神你是看都不看一眼。”
宋墨玉很是震驚:“我以前也太過分了吧。怎麼能對偉大的財神如此輕視,不行不行,我必須算個日子去拜拜。好讓財神原諒我的過錯。”
“財迷!”宋之衡對於宋墨玉現在的行為隻能想到這兩個字。
“你懂什麼,我聽說祥雲寺的素齋很是好吃。我沒吃過,你吃過嗎?”
宋之衡搖頭。
“那我們過幾日就去。”宋墨玉笑眯眯地說,“我先去睡一會,等米粉泡好了你再喊我。”
“啊,什麼叫泡好了?”宋之衡不懂。
“就是軟軟的,白白的——”宋墨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到房裡躺下,隻餘下聲音還在院子裡飄蕩。
“……”宋之衡想到姐姐起早掙錢辛苦,哼了一聲最終啥也沒說。
晌午時分,宋墨玉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一家子人正嗷嗷待哺地等著她。這其中又以陳司懸和宋之衡的眼神顯得最為殷切,一大一小眼巴巴地看著她。就跟兩隻等著投喂的大小狗一般。
鍋裡已經滾了一鍋開水,她洗淨手抓起一把泡好的米粉放入滾滾沸水中。
灶台上依次排布著五個碗。
等著米粉燙熟的時候,宋墨玉往這幾個碗裡抖入鹽、醬油,舀入一勺木耳肉絲的湯,然後把煮好的米粉撈出來控水放到碗中。
紀嫣的那碗放的是不辣版的木耳肉絲,其他幾碗放的都是辣味十足版的。
點點紅辣椒配著木耳肉絲蓋在軟白香糯的米粉上,看得人一下就餓了。
“喏,先攪拌一下再吃。”宋墨玉做了示範。她攪拌過後夾起一筷子,嗦進去一大口。原本還算安靜的院內,頓時響起她吸溜的嗦粉聲。
紀嫣有些不好意思:“阿玉,這似乎不太文雅。”吃東西如何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呢。
“娘,米粉就是要嗦著吃。我們都不是外人,您試試!”宋墨玉極力推銷。
宋飛鴻用手搗搗紀嫣的胳膊:“女兒好不容易做的,試試吧試試。”
在大家的攛掇下,紀嫣終於不再糾結,先喝了一口木耳肉絲湯。肉湯的鮮美讓她眼前一亮,緊接著她也學著宋墨玉夾起一筷子粉。
米粉比起面條更加口感細膩順滑,紀嫣才咀嚼兩口就感覺這米粉順著喉嚨滑了進去,隻在嘴裡留下香濃的味道。
陳司懸總算吃到自己聽都沒聽過的米粉,立即吃了兩筷子,香辣開胃,滿口生香!他眼睛眨都不眨,飛速地嗦著粉,再也不要那翩翩公子的形象。
“再來一碗!”
宋墨玉和紀嫣吃了一碗就覺得飽了,宋飛鴻三人尤覺不過癮,紛紛用熱切的目光看著宋墨玉。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好好好,我再去煮。不過我好渴啊,有沒有人給我倒水?”
宋之衡立即屁顛屁顛倒水去了。
“我還有點熱,有沒有人給我扇風啊?”
陳司懸對這活熟,立即拿起蒲扇。
“我還……”宋墨玉正欲開口就看到自家老爹瞪大的眼睛,立馬改口,“爹你就坐著等吃吧。”
宋飛鴻這才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