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很開心呢！”

江輕舟笑吟吟地開口。

霍瑾瑜頂著一張被天雷轟過的迷之僵硬笑臉，表面上看似沒有多大反應,其實內心早已水浪滔天滾滾東去，奔流到海一去不回。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彙成一句“臥槽”走天下。

“親愛的~怎麼你的表情好像不是很開心，呀？”

如果是平時，霍瑾瑜聽到這個親昵的稱呼,肯定早高興蹦噠了起來，但此時此刻……

高興沒有，隻有一哆嗦。

霍瑾瑜勉強控製住抽動的面部肌肉，擠出一個不那麼僵硬、乾巴地笑臉：“……我開心,死了。”最後兩個字,吐字有氣無力。

“還有更加讓你開心的。”江輕舟輕輕一笑，漂亮的臉龐，清冷的眉眼，無一不讓人怦然心動,心跳加速。

然而——

有人不想,一點也不想了。心跳加速也不是因為心動，而是驚嚇。

驚嚇過度，桃花眼都瞪圓了。

“老婆，我錯了。”

“我膽子小,經不住嚇。”

霍瑾瑜哭喪著臉,就差把“吃不消”這幾個字貼在他臉上。

“是你非要一直追著我問,我說了，你又不想聽。”江輕舟一個白眼送過去。

霍瑾瑜忙不迭地點頭承認：“對對對，都是我的錯。以後這張嘴一定管住,不該問的絕對不過問。”

江輕舟嫌棄翻了一個白眼：“嗬嗬！不想繼續聽了？”

霍瑾瑜猛搖頭，充分用搖頭地速度來表明他的決心。

江輕舟伸手，用手指頭在霍瑾瑜腦門不輕不重戳了一下：“你確定你不想聽了？過了這村沒這店，以後再想聽，也沒了。”

“我不……”霍瑾瑜遲疑了，眼神閃了閃，猶豫道，“……應該沒有什麼比變成植物人還要慘了吧？”

老婆夢裡，他都成植物人，再慘他也想不到還可以慘到哪裡去。

“還是繼續吧。”

“隻是一個夢而已，沒什麼好怕的。”霍瑾瑜故作輕鬆道，自己給自己加油打氣，如果他沒有把江輕舟抱得更緊的話。

“那不許再打斷我說話了。”

“嗯。”

接下來，江輕舟以第三者口吻緩緩敘述道：“我剛來後，從護士口中得知，我已經昏睡了五年。而你，是一年前出的車禍，比較幸運撿回一條命，不過卻繼承了我的衣缽，變成了無知無覺的植物人。”

“我在醫院複健了半年，這期間我試著學習各種護理、以及醫學常識。醫院裡面的醫生和護士對我都很友好，不吝指教，尤其是師父、張醫生，他教會了很多。”

“隨著身體一天天好轉，我也開始打算將來，我不打算留在京都，畢竟我已經昏睡了五年，人生還能有幾個五年去浪費。”

“而且，我也不想子欲養而親不待。所以我決定回老家，帶著你一起。”

“

帶你我……一起？”霍瑾瑜有不解，也有疑問，頓了一下，眼巴巴解釋道，“老婆，我不是想打斷你說話，隻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回老家要帶上我？是見父母麼還是……”

江輕舟甩了一個你不要腦補太多的眼神，霍瑾瑜立馬不吱聲了。

“我不把你一起帶回去，任由你躺在醫院裡，然後沒準哪一天叫你死對頭一個不高興，掃地出門。”

霍瑾瑜還以為是幻聽了，懵怔了幾秒：“我的……死對頭？？？”

聽錯了，肯定是聽錯了。

在霍瑾瑜傻乎乎的呆愣中，江輕舟給予十二萬分的肯定：“對，就是你想的那個死對頭。”

霍瑾瑜又沉默了幾秒，抓住一個重點問：“我躺在哪家醫院裡？”

“曾經是你家的，不過在你出車禍一年後，醫院易主了。”

“不可能！！！”

霍瑾瑜擲地有聲。

“在我的夢裡，你出的那場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為。是葉天宇的眾多愛慕者聯合在一起，設下的一場車禍，後來霍家為了給你報仇……很瘋狂，長達一年的博弈，霍家輸了。”

霍瑾瑜：“…………”天方夜譚。

“我醒來後，佟九宸剛接手你家醫院才幾個月。我複健差不多後，嘗試著和他提想將你一起帶走，他答應了。”

霍瑾瑜敏銳抓漏洞：“你剛才說我家醫院易主了，還是佟九宸那龜孫接手？？？我成了植物人，又躺在易主的醫院裡，佟九宸那龜孫竟然沒第一時間把我弄死……”

霍瑾瑜滿臉都是這不可能，這不科學，然後得出一個結論。

“果然是夢！”

江輕舟隻是笑笑不回答，微笑著看向霍瑾瑜：“他把我蘇醒歸類為奇跡，他想看看你能不能也創造出奇跡。因為——”

“霍家已經倒了，他想看你蘇醒後……狼狽不堪，痛哭流涕的可憐樣子。”

霍瑾瑜一怔，莫名覺得這個可能……非常有可能。

絕對是佟九宸那個狗東西能乾出來的事情。

換位思考，換上佟家倒了，佟九宸車禍後變成植物人，他估計、可能、應該、大概率……也不會把佟九宸掃出去。

醒來後痛打落水狗，肯定很香。

“我順利將你帶回了我的老家，師父也辭去了京都的工作和我一起回去了，師父在小鎮上開了一間診所，距離江家小賣鋪很近，走路一兩分鐘就能到。”

“回老家的日子過得很平淡，我一邊跟著師父開始學醫，一邊照顧你。三年之後平平無奇的某一天，你奇跡般的蘇醒。”

聽到這裡，霍瑾瑜眼睛發亮，心想躺了四年可算是醒了。

好的開始。

“你醒來後，雖然消沉了一段時間，但總體來說還是很積極向上，脫離了霍家小四爺的光環，你開始一點一點適應普通人的生活，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在變好時，變故發生了……”

“月紅姐，她在我出車禍後沒多久就嫁給了

餘洋。”

開心還沒有幾秒，霍瑾瑜失聲道：“怎麼會？”

江輕舟抿唇，輕聲道：“因為在我變成植物人後，大伯和大媽沒能經受得住打擊，大病了一場身體一直不太好，餘家趁機天天上江家小賣鋪來鬨事，月紅姐為了不連累大伯和大媽，也為了能讓家裡消停，才嫁給了餘洋。”

“這個王八蛋！”霍瑾瑜咬牙，怒聲。

江輕舟順了順霍瑾瑜炸毛的腦袋和後頸，算是安撫：“大姐嫁給餘洋後，生了一個女兒婷婷。我回老家後主要工作是照顧你，其他時間大部分都在跟著師父學醫，偶爾空閒的一點時間也會拿出來，網上給學生補課掙點錢。所以我對月紅姐自然而然也就疏忽了，並不知道月紅姐從結婚後就一直被……家.暴。”

霍瑾瑜一整個暴跳如雷，氣得眼冒紅光，要不是江輕舟攔了一把，霍瑾瑜都要抄家夥直奔南寧市警察局，親自去收拾已經被他折騰進小黑屋踩縫紉機的餘洋。

以下省略……N字的問候。

江輕舟一直等到霍瑾瑜“問候”結束，中場休息，才接著沒說完的話，繼續。

“其實，我知道月紅姐被家.暴還是在你之後，要不是你那天出去揍餘洋晚上回來晚了，臉上又還帶著傷，可能我都不會發現，原來你瞞著我做了這樣一件好事。”

“月紅姐的婚姻問題迫在眉睫需要解決，你憋了一記大招以債主的身份，自告奮勇跑去餘家收債去了，將餘家每天鬨得是雞飛狗跳，對餘家一家三口天天不是打就是踹，他們也是怕了你。”

江輕舟溫聲淺笑，說著霍瑾瑜當初想的損招，換來霍瑾瑜昂著下巴，得意說了句：“不愧是我！”

“餘家堅持了三個月終於挺不住，答應了離婚，也賠償了欠款三百萬。我們這一仗當時是贏的漂亮，卻忽略了……”

霍瑾瑜聽了進去，也聽出來可能是到了轉折，忙追問：“忽略了什麼？”

“餘家……都是小人。”

霍瑾瑜沉默，餘家人的無恥的嘴臉他見過，說小人那都是抬舉，壓根就不是人。

一群惡心的臭蟲，玩意。

“餘家籌謀了一年，先是綁架了婷婷，然後又綁架了月紅姐，幸運的是半個月後，餘家塘有鄰居舉報，我們跟著警察找到餘家地窖，找到了被關在地窖下面的婷婷和月紅姐。”

“餘家二老涉嫌拐賣和故意傷人罪，數罪並罰，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餘洋想要江家撤訴，從後院翻牆進了診所，我和你聽到動靜後趕到病房，餘洋已經持刀劫持了婷婷。”

霍瑾瑜憋了一個字：“艸！”

想刀人渣的心，止都止不住。

“餘洋想要報複我們，他帶了幾瓶下了巴豆的礦泉水，隻要我們喝下並且答應撤訴，他就會放了婷婷。”

“你喝了，月紅姐喝了，我也喝了……喝了一半被你忽然伸手打掉了，因為那礦泉水裡面下的並不是巴豆，而是一種新型毒品……劇毒無比。”

“從毒發到身亡很

快、很快……可能前後連一分鐘都不到，全身臟腑會在極短的時間被汽化……”

肝膽俱裂都不足以形容霍瑾瑜此時的心境，理智告訴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隻是老婆做的一個夢。

一個夢，而已。

但真的隻是一個夢而已嗎？

為什麼心裡會有種詭異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老婆做的這個夢，像是身臨其境，太真實了！真實到令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電光火石之間，霍瑾瑜倏地沉下眸色，也許……

“不是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霍瑾瑜沙啞著嗓音，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對我來說，那是一場噩夢。”江輕舟垂眸，輕聲如低語，自然也就錯漏了霍瑾瑜此時的臉色，慘白難看。

上一世他和霍瑾瑜還有江月紅皆是死在餘洋那樣的小人手中。

不！不對，是死在餘洋背後之人手中，而他卻連凶手都不知道是哪一個，是一個？還是一個以上？

連死都不瞑目，那樣的結局叫他怎麼能甘心呢！他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思想，不是提線木偶，也不是一顆棋子，更加不是炮灰。

縱然劇情的力量讓他一次次背離本心，不由自主做出傷害他人的事情，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明明他帶著霍瑾瑜已經遠離的一切，但她們還是不肯放過，甚至殃及無辜。

他怨！他恨！心有不甘，滿腔的怨恨不甘在那一刻化為可以摧毀劇情的力量，讓他也得知了真相。

世界的真相。

沉默了良久。

霍瑾瑜才說了一句：“噩夢已經過去了。”

江輕舟回了一句：“是的。”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還是江輕舟察覺到耳畔地呼吸聲有異常，從自己的小世界抬頭，然後他就掉進霍瑾瑜那一雙幽深泛紅的瞳孔中，觸之心尖一跳。

無他。霍瑾瑜那雙眼眸中包含的情緒太多，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讓他望不清。

“當時……是不是很疼？”霍瑾瑜嗡聲發音，隻感覺心臟一抽一抽地絞痛，難受至極。

江輕舟想了一會，搖頭：“那個時候我正在認真聽你交待遺言，反而沒感覺到什麼疼。”

“……”霍瑾瑜心塞哽住。

感動是真感動，但心塞也是真的心塞，交待遺言什麼的……

“我今天和你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我很珍惜現在的一切，有你相伴，還有家人在身邊。——很好。”上一世他們都是書中配角，因受製於劇情，各種身不由己。

這一世，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帶著一部分記憶重生回到最開始，在開頭就將劇情攪亂，牽一發而動全身，順理成章，後面的劇情全跑偏了。

相當不錯。

等到霍瑾瑜努力將這些消化下去，整個人像極了一隻被霜打過的茄子，蔫成了紫色。

無精打采，垂頭喪氣。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江輕舟白日裡那番話的影響，晚上還在想東想西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他又開始做夢。

夢的也不是彆的，正是白天江輕舟說的那些，他好像靈魂出竅了一樣，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看了一場長達十年的電影。

一場電影從頭到尾看下來，開頭相遇有多美好，結尾雙雙團滅的be結局就有多悲慘，讓霍瑾瑜一下從夢中驚醒，額頭冷汗津津。

猛然坐直上半身，連帶江輕舟也被吵醒，眼睛睜開了幾秒，翻個身背對著霍瑾瑜躺下，繼續睡覺。

“……”霍瑾瑜滿臉黑線劃過，伸手，搖了搖，“老婆……醒醒……”

床頭櫃的台燈也被摁亮，照亮了臥室一角。

“老婆，彆睡了，我做噩夢了。”

江輕舟迷迷糊糊嗯了聲，再次睜開眼，眼底的困意正濃。

“你說的那個噩夢，我夢到了，比你說的還要清楚。”

“……啊……”

江輕舟醒了，瞪眼看著霍瑾瑜滿頭大汗的模樣，抽了兩張餐巾紙給霍瑾瑜擦了擦，順口問道：“你夢到了？”

畢竟是才從噩夢中驚醒，此時，霍瑾瑜依然心有餘悸，太恐怖了：“好像看了一場大電影。”

江輕舟狐疑：“你真的夢到了？”

霍瑾瑜重重點頭，眼睛亮晶晶，那光芒感覺比台燈都要亮，將夢裡的那些事無巨細，和盤托出，末了還不忘期期艾艾道：“我和你求了一個來世，你答應我了。”

江輕舟沒什麼表情。

“你說來世，要來尋我。”

“是。”

江輕舟有點意外，但也沒有太意外，他都能重生，霍瑾瑜隻是想起上一世，沒什麼好奇怪的。

這一世，劇情完全偏離既定的軌道，霍瑾瑜這個書中重要的反派好像也成功掙脫了劇情的桎梏，開始新的人生。

“答應你的，我不會食言。”

霍瑾瑜笑得眼睛都看不見，撲過去抱著江輕舟又蹭又親，邊親邊喃喃不斷念著：“真好！老婆……真好……有老婆真好……”

黏黏糊糊親了一會，似乎是想起什麼，霍瑾瑜皺眉，自言自語道：“真的有前世今生嗎？”

難道夢裡那個團滅就是前世，現在這個是今生？好像能說的通。

江輕舟安慰道：“你可以把它當成是一場夢。”

“才不是夢。”怎麼可能會有那麼真是的夢，霍瑾瑜搖頭，他不是傻子，真實還是虛幻傻傻分不清楚。

霍瑾瑜反思了片刻，忽然開口道：“老婆，我總感覺……前世的那些，都十分的違和，我是討厭葉天宇不假，但我應該不會做出那種傷害無辜的事情，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線我還是有的。”

“還有宋顏，我應該也不是那種戀愛腦，已經被拒絕那麼多次，我是有多想不開還會喜歡……”

意識到說錯話，霍瑾瑜連忙補救，一疊聲告白：“老婆，舟舟老婆，我隻喜歡過你，從身到心，我都是你的，沒有背叛過你。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我喜歡的從來都隻是你，不是宋顏，真的真的不是……”

江輕舟抿唇：“我知道。”

霍瑾瑜懵了，有點卡詞：“……老婆？你知道？”

“知道。”江輕舟點頭道，“你趁我睡覺後，偷親我。好多次。”這個偷親，說的是上一世。

咳咳咳——

霍瑾瑜咳嗽不止，俊臉漲得通紅，耳根都紅透了，結巴道：“你、你都……都知道啊？”

有點被抓包的難為情，又有點被戳中心事的羞澀，霍瑾瑜破天荒扭捏起來：“你竟然都知道，為什麼不阻止我？”

江輕舟把話問回去：“你說為什麼？”

霍瑾瑜老老實實搖頭。

“因為……”江輕舟輕聲輕語，握住霍瑾瑜的手，兩人十指交叉，“我喜歡你啊。”

霍瑾瑜傻了，高興的傻了。

原來不是他一個人單相思，老婆前世也喜歡他，他和老婆是雙向奔赴。

“老婆，愛你~比心~~~”

另一隻手，霍瑾瑜比了一顆愛心。

禮尚往來，江輕舟也比了一顆愛心還回去，兩顆愛心連在一起。

意喻，心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