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瑜……同、學?”
這一刻, 江輕舟腦海中閃過成千上萬隻草泥馬在呼嘯狂奔。
what?為什麼霍瑾瑜會出現在蓮花鎮,江家小賣鋪樓下啊為什麼?
視線不由自主投向不遠處,那個站在路口路燈下, 正單手撐在車門上的眼熟人影, 江輕舟額間已經下滑一排隱形的黑線。
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
江輕舟踱步朝霍瑾瑜走過去,心裡的好奇心已經攀登到最頂峰, 他沒多想直接問出口:“霍同學,你怎麼來了?不是說要給我寄快遞嗎?呃……快遞呢?”
難道是在車裡?江輕舟又看向那輛橘黃色的——
taxi。
大少爺竟然會坐出租車, 應該是有生之年頭一回吧。
“快遞啊……”霍瑾瑜漫不經心,隨口道, “可能還在路上吧。”
“……”江輕舟無語一秒, 睜眼說瞎話的最高境界他今天是見識到了, “你剛才在電話裡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你說‘快遞我給你寄過來了, 下來拿’。”
江輕舟面帶微笑,重複一遍霍瑾瑜剛剛在電話裡說過的話:“我的手機錄音了, 你要再聽一遍你自己說的話嗎?霍同學。”
江輕舟乍他。
“你聽錯了。”霍瑾瑜一點不慌嘖~了聲,眼角餘光斜覷了一眼江輕舟……手中的手機, 毒舌的話張口就來, “就你那破手機,信號不好, 係統又愛短路……還錄音?嗬!彆錄炸了吧。”
江輕舟單側上眼皮輕輕跳了下,唇角的笑容也略顯幾分僵硬,上次他拿手機老舊沒信號又係統短路,這個借口忽悠霍瑾瑜的話,還曆曆在目。
今天霍瑾瑜舊賬新翻, 估計也是想起上次被他忽悠“瘸了”的事。
一段回憶殺閃回,不可避免,江輕舟心裡多了點心虛,下意識將手機背到身後藏了起來。
然後告訴自己算了,不管快遞是送到了還是在路上,都不重要,反倒是比較好奇霍瑾瑜怎麼會跑到他老家來,還是這個點。
江輕舟又想著中午接到的那通電話,試著猜道:“霍同學,你來南寧市,是……順便路過我這裡嗎?”
想來想去,他能想到霍瑾瑜會出現在這裡,隻有這個解釋比較符合,總不能是霍瑾瑜特意找過來吧。
霍瑾瑜像是沒聽到江輕舟問的那個問題,避重就輕隻說了句:“我渴了。”
江輕舟走進了些,鼻翼微微翕張,他嗅到霍瑾瑜身上有一股清冽的酒香撲鼻:“你喝酒了?”
借酒澆愁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晃而過,江輕舟隨即將視線又轉向霍瑾瑜身上。
淡黃色的路燈下,霍瑾瑜沉著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周身好似籠罩著一層寒霜,而且在那層寒霜之下又好像還包裹著一層岩漿。
寒霜和岩漿,一冷一熱,並不相融,所以也就導致霍瑾瑜周身的氣壓忽高忽低、極其不穩定。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口正瀕臨噴發邊緣的岩漿,一個弄不好,可能會引發大面積爆.炸。
“——哎!我說……”
出租車駕駛座半開的車窗被一搖到底,年輕的司機將頭探出車窗外,一口氣道。
“……你能不能彆在我車門前凹造型了,看看這四周天都黑了帥哥,漂亮妹子也早回家睡覺去了,你擱這耍帥沒人能看見。
趕緊讓你朋友給你把打車費付了,我還要趕著去拉下個乘客,沒空看你們在這膩膩歪歪儘說些有的沒的。”
一開始,江輕舟聽著出租車司機開頭說的那一句話,差點沒笑出聲,接著又聽到出租車司機要他給霍瑾瑜付打車費,快速眨了兩下眼睛。
忽然一下明白過來霍瑾瑜喊他下來是乾什麼了。
“車費多少錢?”
“八十。”
“多少!?”江輕舟猛然提高了嗓音。
“國慶節都是這個價。”那司機笑眯眯說著,隨後將二維碼懟到江輕舟跟前,嘴裡一個勁催促道,“快點,都已經耽誤我好幾分鐘了,太影響我跑下一單。剛才他還拿我手機打電話,電話費我都沒有加在裡頭,已經算是優惠了。——要是你不想給你朋友付錢,我這邊可要打電話報警處理了。”
江輕舟掃碼付了八十塊大洋,那出租車司機收到錢後,一腳油門遠去。
江輕舟繞著雙手插兜的霍瑾瑜轉了一圈,忽而腳步一頓,視線盯在霍瑾瑜右邊眉骨處,剛才還沒有注意到,眉骨那裡竟然有一小片青紫,靠近額角耳朵位置還有一道鮮紅的擦傷。
心裡咯噔一下,江輕舟眼皮狂跳,一句話脫口而出:“你又找葉天宇乾架去了?”
霍瑾瑜:“……”
“要我說多少次,葉天宇的武功很高,很高啊!不管是單挑還是群毆,往往最後挨打了的……”
“——沒有。”
霍瑾瑜忽地出聲。
“……都會是你自己,真的!要我怎麼說你才會相……”
江輕舟說話的聲音戛然中斷,卡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霍瑾瑜剛才好像回了他一句“沒有”?
“……你臉上的傷口不是去找葉天宇乾架弄的?”江輕舟胡疑道,“那是怎麼弄的?”
“你是怎麼回事,一天到晚總把那窮酸貨掛在嘴上,你說的不煩我聽的都煩。”
霍瑾瑜暴躁開口,直噎的江輕舟無言以對。
“都說了我渴了,你是想渴死我嗎!?”
大少爺在線暴躁。
江輕舟舉手做投降狀,立馬掉頭回小賣鋪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後,轉身遞給跟著一道走進小賣鋪的霍瑾瑜。
咕咚——咕咚——
一瓶礦泉水被霍瑾瑜一飲而儘。
看樣子,大少爺是真的渴狠了。
江輕舟等到大少爺喝完水,暴脾氣穩定些,才用手指著霍瑾瑜臉上的青紫和擦傷,問的很小聲:“我現在能知道,你這個傷是怎麼來的了吧?”
“我餓了。”
江輕舟:“……”一會兒渴了,一會兒餓了,對於他問的問題幾次番避而不答,霍瑾瑜這是不想讓他知道這傷是怎麼來的。
行吧!隻是不是去找男主的麻煩,隻要不是去和男主乾架弄傷的,都好說。
江輕舟低頭瞟一眼時間,對霍瑾瑜道:“對面有個酒樓,應該還沒有關門,我去幫你點兩個菜。”
頓了頓,江輕舟又問了句:“你身份證帶了嗎?”
霍瑾瑜搖頭。
沒帶手機,又沒帶身份證,所以他離開的這短短一天,霍瑾瑜到底去乾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把自己折騰成在逃的落難王子。
“你沒有身份證,今天晚上想住酒店的話……”感覺有點懸。
江輕舟說著突然歎了口氣,現在酒店入住基本上都需要實名認證,霍瑾瑜沒有身份證,估計隻能入住小旅館。
大少爺金尊玉貴,也不知道小鎮上的旅館住不住的習慣。
“我可以將就將就和你睡。”
江輕舟心塞,聽聽這話說的,還將就將就,沒有問過他的意思,就想分走他一半的床,他同意了嗎?他答應了嗎?
“——小哥?小哥……你怎麼拿個快遞那麼、久……”
蹬蹬蹬一陣腳步聲,讓江輕舟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江月英從二樓跑下來,瞅了眼小賣鋪櫃台那邊多出來的一個陌生人,還以為是顧客,也沒太在意。
徑直跑到賣調味品的貨架,拿了一袋冰糖,順道還往江輕舟方向喊道:“小哥,你搞快點關門上樓休息。”
江輕舟回了句:“月英,我要出去一趟。”
“嗯?”江月英猛然頓住上樓的步伐,回頭問道,“小哥,都大晚上了,你出去乾什麼?”
江輕舟支吾道:“呃……同學來了,幫他出去訂個酒、旅館。”
同學?小哥的同學?
江月英蹭地幾步小跑到櫃台前,這回是正面對著自家小哥口中的同學瞧了一眼,一下捂唇小小“哇啊”驚呼出聲。
長得好高呀,比她小哥還要高出一個頭,還帥,真的是又高又帥有酷,好絕一大帥哥!
果然能和她小哥是同學,能考上京大的都是實力與顏值並存的大帥哥。
“——不去。”
霍瑾瑜慢悠悠、懶洋洋回了兩個字。
江輕舟一秒頭疼,已經開始習慣性伸手揉額頭,他解釋道:“我的床小,睡不下兩個人。”
“我不介意。”霍瑾瑜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他將手中的空礦泉水瓶隨手一丟,輕飄飄的瓶子直接被投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我介意——差點脫口而出,還好穩住了。
江輕舟沉默了兩秒,忽然對著霍瑾瑜露出一抹笑,特彆陽光燦爛、溫馨有愛的那種:“霍同學,你要不先上我的房間去看一眼,然後再確定要不要跟我住?”
他就不信了,住慣了豪宅的大少爺,會肯屈就住他的小房間。
江輕舟站在樓梯口,對著霍瑾瑜笑聲輕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請!”
霍瑾瑜止步在那條長不知道,寬大概隻有一米多點的樓梯口,確定這是上樓的……樓梯???
是路。這個窄度,要是上樓的是一個胖子,會不會直接卡樓道口……裡面?上不去下不來。
還要打110來了緊急求助。
還有那個牆面,灰撲撲的都開裂了,任霍瑾瑜怎麼看,這裡都像一處隨時會倒塌的危房。
江輕舟時刻注意,自然有留意到霍瑾瑜臉上的微妙小表情,短短幾秒鐘之內閃過好幾種複雜多變的表情包。
果然!都還沒有上去,霍瑾瑜露出來的那個表情就已經沒有讓他失望。
同樣,大少爺那張嘴也沒有讓他失望。
霍瑾瑜原地站定了半分鐘,才吐出石破天驚的一句:“這房子破成這樣,不會半夜塌了吧!”
非常簡短的一句話,二十個字都沒有,但殺傷力毋庸置疑。
笑容緩緩被定格住,江輕舟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