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諧語解三言,薛虹靈思水作琴(1 / 1)

薛虹徹底清醒,已經快正午時分,洗漱了出去找黛玉,卻被鶯兒告知,二奶奶被緋玉姑娘請去了。

晚上,黛玉回來,見薛虹獨個兒窩在塌上看書,走過去,一把抽出書去,見他唬了一跳,才笑道:“你昨夜要說的事兒,和緋玉姐姐有關,對嗎?”

薛虹其實早就看見妻子進來,因她出去了半日,浪費了難得的休沐時間,故意要作出冷落樣子來。

聽到她是去談這事兒,便收了失落之心,拉她坐下,低聲道:“就是那事兒,我們昨夜並沒有喝到很晚,不到二更就散了。我剛要回家,又被楊大人派人請了去,直陪他喝到三更!”

黛玉道:“這位楊巡撫我沒見過,人品如何不敢評價,隻是年齡也確實差的多了些。緋玉姐姐剛過雙十年華,他卻已年近不惑。”

他倆親親熱熱地挨肩坐著,紫鵑、雪雁等丫頭們就都避在外間,並不進來。

薛虹起身倒了杯溫茶,遞到黛玉唇邊,服侍她喝了兩口,笑道:“你看你,唇上都乾了,緋玉隻顧和你說事兒,茶也不留你喝一口嗎?”

黛玉笑道:“我們倆獨自在小亭子裡說的,紫鵑都被攆到十丈開外守著,哪裡會有茶喝?”

她接過茶,自己又喝了兩口,道:“確是渴得很,究竟那楊巡撫為人怎樣?聽他之前打女婿的狠勁兒,彆又是一位孫紹組吧?”

聽她這話,薛虹作出訝異之色:“怎麼聽你意思,緋玉竟是願意的?我還以為她已經立誌不嫁了呢!”

黛玉垂頭道:“你還記得此前我和你說的話嗎?依我看,緋玉姐姐願意考慮,倒有七分是為了替杏林軒另找靠山呢!論真情實意,不過是之前在他府裡拘了幾天,未必有兩分。”

薛虹笑道:“哪裡就這麼誇張了?那位楊巡撫年紀雖大了些,卻還正在壯年,樣貌更是威武不凡,又精明能乾,仕途遠大。此前,雖打過女婿,終是女婿太過不守規矩之故,楊巡撫本人卻不是個暴戾的人。他出身又高,身份又重,緋玉給他做填房,並不委屈!”

他說的話有理有據,黛玉也深知道理如此,隻是聽他這樣分析,倒像是把緋玉和那楊巡撫放在天平上稱重一般,讓人心生不悅。

薛虹還是寶釵時,便理性大於感性,金釧兒跳井慘死、柳湘蓮出家為道,她都能瞬時權衡利弊,作出最有利於眼前人事的判斷。

此後經過半世的世事磨難,加上男子身體帶來的剛性,也隻有在心上人面前,還保留有三分柔情。

他見黛玉蹙眉不語,心知話又說過了,忙拉住她手哄道:“當然,咱們薛二奶奶的姐姐,便是嫁給皇室貴胄、王孫公子,也是他們高攀!楊漢軒不過巡撫而已,一把年紀了還妄想娶林家姑娘做填房,不自量力,哼!”

黛玉被他逗得笑了,看著門外道:“在家裡編排自己上司,也不怕被人聽了去!”

薛虹見她笑了,鬆了口氣,道:“楊大人還指著我做媒呢,便是他自己聽了也隻能窩著,怕他什麼?不過話說回來,既然雙方有意,我明日就給楊大人回話了,讓他找人上門提親去!”

黛玉道:“緋玉姐姐還有三個條件,你明日一並帶給楊大人,隻有他同意這三條,才可往下議親呢!”

薛虹忙問是哪三條,黛玉剛要回答,門簾一掀,紫鵑進來笑道:“二爺,二奶奶!同喜姐姐來請,說是太太擺了酒,讓大家夥兒到園子裡去賞月呢!”

夫妻倆隻得起身,換了衣服,一同去了。

尚銀月今日想是好了些,打扮得光鮮亮麗,正坐在薛母下首說笑,見到薛虹夫妻進來,笑道:“二弟、弟妹來了?恕我身子重,就不起來了!”

薛虹、黛玉隻是微笑不語,先上前向薛母問安。

薛母拉黛玉挨著她另一側坐下,薛虹坐在黛玉旁邊,向薛母笑道:“怎麼大哥不見?”

薛母笑道:“他晚上有生意上的事兒,出去應酬了!”

聽說起薛蟠,銀月收了笑容,對薛虹道:“你這個大哥呀,三天裡有一天在家就算是好的了。哪裡像二弟你,天天忙著公事,還記得每夜回家,真真弟妹好福氣!”

薛虹不便直接與她對話,薛母不願接話,因在說薛蟠,黛玉也不好接話,場面一時冷了下來。

還好,寶琴、薛蝌兄妹,香菱、馮淵夫妻一起走了上來,都與薛母問好請安,才熱鬨起來。

玉盤大的月亮緩緩掛上樹梢,趁著遠山近影,如夢似幻。

寶琴笑道:“這樣好的月色,須得作兩首好詩才使得呢!”

黛玉聽說,頓覺技癢,香菱也在一旁湊趣。

銀月哼了一聲道:“我們小門小戶,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並不會作濕作乾的!”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冷了,薛母也覺出大兒媳最近有些刻薄,隻是她身懷有孕,少不得讓她一些,便打圓場道:“我這老太太愛湊熱鬨,偏在詩詞上不通,不如咱們想一些雅俗共賞的吧。”

薛虹笑道:“不如擊鼓傳花,誰拿住了便說個與月亮有關的,故事、笑話、詩文都使得,如何?”

大家皆應了,薛虹便讓鶯兒去折一枝桂花來,自己拿出七隻瑪瑙杯,倒入深淺不一的水,信手敲出一段小調來。

黛玉笑道:“有你珠玉在前,彆人倒不好敲了!隻是讓你敲這個,豈不大材小用?”

薛虹看著她,揚眉一笑,手下節奏變換,竟敲出了一段鳳求凰。

寶琴拍手笑道:“這個好,二哥哥,你教教我吧!”

說罷,跑過去,也拿根筷子亂敲起來。黛玉見了,也拉著香菱過去,一時叮叮咚咚亂響,倒也熱鬨。

這個玩法,是寶釵前世極潦倒時無意間發現的,閒暇時敲一段,也算苦中作樂。

他見妹妹們喜歡,便把不同音律節奏一一試敲出來,教給她們。

鶯兒折了桂花回來,看他們玩得正熱鬨,便雙手奉於薛母。

薛母拿在手裡,對銀月笑道:“這支花枝甚好,倒不舍得傳來玩兒了,不如送給你回去插瓶!”

銀月皺眉道:“這花太香了,熏得我頭暈。”

她看薛虹、黛玉等人其樂融融,愈發覺得心底不耐,又捧著肚子道:“這叮叮當當的,攪得小孩子不安生,在我肚子裡翻騰起來了。”

薛母將桂花交給同貴,讓她拿遠些,安撫銀月道:“你既身子不適,回去歇著吧!”

銀月垂淚道:“回去冷冷清清,又有什麼意思?”

薛母無語,隻得向薛虹道:“虹哥兒,先不要教姐妹們了,趁著這月色,你給大家敲一支幽靜的吧!”

黛玉、寶琴、香菱聽說,隻得歸了座,聽薛虹輕輕敲了一曲高山流水。

散了席,薛虹、黛玉緩步回家,黛玉笑道:“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你都從哪兒學來的?”

薛虹笑道:“不過是小時候閒了瞎擺弄出來的,哪裡需要學了?”

黛玉站住腳,看著他的眼睛道:“怎麼,你小時候也有許多哀傷嗎?”

薛虹心中一凜,隻覺得她那雙水潤潤的眸子,仿佛看透了自己的靈魂。

他轉過臉,道:“出門前,你說那三個條件,我還惦記著呢,到底是什麼?”

見他難得如此拙劣地轉移話題,黛玉心知必有緣故,也不再追問,順著新話題道:“此處人多,回去我告訴你!”

回到房裡,洗漱了睡下,黛玉握著薛虹的手,靠在他肩頸處,輕聲道:“緋玉姐姐說了,三個條件,缺一不可。”

薛虹輕笑一聲:“還挺鄭重,先說來我聽聽。”

聽他不當回事兒,黛玉半抬起身子,嗔道:“你不許笑!我覺得這三個條件很好,我也要向你提呢!”

“好好好!”薛虹忙把她攬入懷裡,裹好被子,柔聲道:“仔細著了涼,彆說三件,三百件我也沒有不依的!”

黛玉笑道:“你這樣好說話,倒不需要提什麼條件了!”

她埋在薛虹懷裡,繼續道:“一是許她繼續和紅爻等姐妹們往來,不得阻攔;二是許她繼續經營杏林軒和醫莊,不得乾涉;三是為杏林軒、醫莊、紅爻的傲霜堂提供庇護!”

薛虹笑道:“這算什麼?我看那楊大人對她起意,八成就是看在她能經營杏林軒上!楊大人自己就是個事業狂人,不喜歡柔柔弱弱的閨閣女兒,想找個事業搭子呢!”

黛玉聽他提起緋玉,總有三分輕視在裡面,氣得在他胸膛上錘了一拳:“人家曾對你有意,你便看不起人家,不理你了!”

說罷,轉過身去,順便裹走了被子,將薛虹晾在外面。

薛虹抱住雙臂,有意作出顫聲道:“天氣果然轉涼了,一到夜裡,就冷颼颼的!”

黛玉心軟,忙把被子撐開,要蓋住他。薛虹等得就是這個時候,趁機滾到被子裡。

隻見被面翻滾不休,繡在上面的一對鴛鴦如置身碧波,隨波蕩漾起來。

具體被子下面發生何事,外人如何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