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到離地僅有一丈,群玉翻身朝下,魚煞劍紮進地面,煞氣奔騰而出,托住了她的身體。
雙足落地,群玉頭也不回地奔進樹林,腳步越來越快,恨不得就這麼跑出妖界,將這裡的一切遠遠甩在身後,從此和她再也沒有半分關係。
碧瑩瑩的玉鐲在腕間輕晃,群玉忽地停下腳步,將同心鐲摘下,用儘全力,狠狠摔在地上。
“當”的一聲脆響,同心鐲摔得粉碎,群玉仍不儘興,又摘下萬象乾坤戒,同樣狠狠砸到地上。
萬象乾坤戒堅硬無匹,墜地後毫發無損,骨碌碌地滾遠了。
群玉扶住身旁樹木,大口喘氣。
胸口像被看不見的手攥住了,憋悶無比。
群玉擦了擦臉上血水,一拳砸上樹乾,眸光透著狠戾:
“可惡。”
竟敢騙我。
利用我。
這一路上,他一直知道她是邪祟,面對她那些自以為是的掩飾,他一定覺得很滑稽吧?
群玉仰起頭,目光穿過樹冠,依稀能看到巍峨的妖王宮一角。
因陸恒最後沒有殺她,反而把她打出了焰尤的秘境,群玉心裡的憤怒,驀地有些無處發泄。
她非常討厭這種感覺,要不就徹徹底底地恨,恨得想立刻殺死對方,現在這樣算什麼?
是想留她一命?
群玉臉上瘋狂的神色退去,稍微冷靜了一些,有些明白過來。
陸恒從一開始,或許就沒想殺她。
是為了逼她離開,讓她對他死心,不要再管他?
不錯。他辦到了,她現在甚至想幫焰尤捅他一刀。
無論陸恒這麼做是出於好意還是惡意,那隻在璧山派就送出的鐲子,已經證明了他從一開始就對她諸多防備,用各種溫言軟語讓她將鐲子視若珍寶,然後借此,把她性命攥於他股掌之中。
至於引誘她來妖王宮,想用她的血祭陣,群玉相信,陸恒一定抱有這樣的想法,才會允許她一直跟著他,然而,這件事真不能全怪他,更大程度上,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
群玉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心情徹底平靜了下來。
陸恒除了背地裡防備控製著她這個妖魔,並沒有做出真正傷害她的事。
但是群玉無法容忍這種欺騙。
正因為對他有感情,她更無法接受,自己喜歡的人其實每時每刻都拿著尖刀抵著她的背,一面對她溫柔以待,一面隨時都能送她下黃泉。
晚風悶熱,樹影婆娑,群玉突然抬眸環視一圈,驚覺這片林子裡的迷陣似乎消失了,她走了這麼遠都沒遇到鬼打牆。
不僅迷陣消失了,妖王宮的結界似乎也消失了,還有成千上萬的妖兵,也不見蹤影,四周極為安靜,連鳥叫聲都稀少,顯出幾l分詭異。
關我屁事。
群玉扯了扯唇,繼續往外走。
沒走幾l步,她
心裡煩躁不堪,想和青雁薑七痛罵陸恒那個狗賊,張了張嘴才想起他們不在身邊,還滯留在地宮之中。
群玉腳步一頓,終是轉過身,撿起地上的萬象乾坤戒,執劍迅速飛回妖王宮。
來到妖王宮下,群玉心說老娘隻是回來接小弟的,面無表情踏進宮門。
通往地宮的道路錯綜複雜,一路上沒有任何阻隔,群玉憑記憶走到一半,有點迷糊了,就在這時,前方轉角恰好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照兒!”
群玉喊了她一聲,大步跑過去。
蘇照兒看到她滿臉滿身的血跡,擔憂道:
“你去哪了啊?我們找你找得快急死了,怎麼弄成這樣?”
“害,沒事。”
群玉扯了扯唇,目光望向她身後空蕩蕩的過道,
“青雁他們呢?”
“就在那邊,不遠。”蘇照兒指了指斜前方一條路,“我帶你過去吧。”
“嗯嗯。”
群玉點點頭。
蘇照兒在前方帶路,步子慢騰騰的,群玉心裡很急,不停催她走快點。
“你還沒有和我說你剛才去哪了?”蘇照兒問她。
“跑到焰尤的秘境裡了。”
“天呐,那你是怎麼出來的?”蘇照兒神色緊張,“陸恒和焰尤呢?”
群玉:“我找到秘境出口,就逃出來了。焰尤實在太強,怎麼都打不死他。”
她直接忽略了陸恒這人。
聽到焰尤沒死,蘇照兒蹙了下眉,很快就鬆開,好像不出預料。
“走快點呀……你是不是腿受傷了?”
群玉又催蘇照兒。
蘇照兒:“馬上就到了。”
她腳下終於加速,領著群玉向前方空蕩的通道走去。
地道中寂靜,她們的腳步聲十分明晰。
群玉正欲問蘇照兒,宮裡那麼多妖怪都上哪去了,忽然間,她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動作比思路更快,手中烏劍霎時架上了蘇照兒脖頸。
蘇照兒嚇了一跳:“你乾什麼?!”
群玉冷聲問:“青雁他們究竟在哪?你說馬上到了,可我的靈識一直不能連上它們。”
“這裡的路本來就盤曲錯結,他們走到彆的地方也有可能。”
蘇照兒側過頭,有些怨怪,
“沒必要一上來就拔劍吧?”
她側過來的那半邊臉,正好掛著之前救群玉落下的傷。
一道已經結痂的血痕,和一塊僵硬的皮肉,讓她清麗的臉龐染上幾l分淒苦。
群玉收了劍:“抱歉。”
“無礙。”
蘇照兒朝她扯起唇角,褐瞳閃過一分怪異的笑意,“我們已經到了。”
說罷,她手速快如閃電,猛地抓住群玉胳膊,另一隻手按向牆壁,原本空無一物的石牆遽然浮現一道暗門,群玉被她拉著身體失去平衡,猛地栽進那道門內。
門內並無地面,群玉失重下落,立刻看清了周遭的場景。
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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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暗門竟通向地宮!
“蘇照兒!”
群玉瞠目而視,忽覺指間一空,戴在手上的萬象乾坤戒竟被她扒了下來,速速向下落去。
那可是她保命的寶物!群玉立刻引劍追去,然耳畔倏地閃過一道靈光,蘇照兒竟在半空中射出一支箭,精準命中萬象乾坤戒,箭尖帶著戒指飛向遠處,被一條靈活的藤蔓捕獲。
滕紫?
原來他們是一夥的!
群玉落到地宮地面,立刻回身,揚劍向蘇照兒劈去。
那藤蔓疾速飛來,替蘇照兒擋下這一擊。
群玉眸中閃爍怒火,知曉自己已落入圈套。
地宮中幽暗,當她看清周遭景象,更是心驚肉跳,駭然不止。
地宮地上,圍繞祭台,橫七豎八倒了無數具身體。
青雁和薑七赫然就在其中,青雁本就受傷的羽翼被撕扯出一條大縫,面朝下趴伏在地,不知死活。
除了他們,躺在地上的人中,竟然還有好幾l名妖族大將!
空氣中並未飄蕩著腐朽的死氣,群玉猜測,這些人都還活著,隻是失去知覺暈倒了。
因為他們一旦死去,靈力就會飛速消散,不能被蝕月鼎所吸收。
群玉立在地上,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看向蘇照兒的目光幾l乎能將她淩遲:
“原來……是你要成神?”
蘇照兒站在幾l丈外,朝她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卻因為僵硬的半邊臉,笑意透著古怪陰森:
“不錯。怎麼樣,是不是很驚訝?”
群玉看著站在蘇照兒身側的滕紫,一邊飛快思考怎麼能解決他們,一邊回答道:
“很驚訝,非常驚訝。”
她將因憤怒而顫抖不休的手背到身後,儘力用冷靜的聲音拖延時間:
“你不是要殺焰尤複仇嗎?”
“是要殺他。但是你也看到了,他太強了。”
蘇照兒面龐浮現明顯的恨意,
“我想將他碎屍萬段,告慰我父母在天之靈,想得快瘋了。”
“所以,你要代替他成神?才能擁有殺死他的能力?”
“不僅如此。”
蘇照兒目光如炬,聲色激動起來,
“成神本來就是我父親的計劃!是我父親籌謀多年的計劃!所有的一切,妖皇爐、妖皇鐘、蝕月鼎……都是我父親耗費數萬年心血研究鑄造而成的!這本來就該屬於蘇家!”
“既然我父的計劃中道崩殂,那就由我來繼承,也隻能由我繼承,他焰尤算什麼東西?”
……
群玉隱約猜到,蘇冽影為什麼會墮落了。
他已是上仙之身,法力高強,壽命無限,竟然還不知足,妄想成什麼神?
而蘇照兒,不僅是因為要殺焰尤而成神。
她本就欲望
滔天,非要成神不可,群玉本還想用幫她殺焰尤的話術拖延一會兒,現在看來,這種說法是完全打動不了她的。
“你還有話說嗎?還想拖多久?”
蘇照兒道,
“既然沒話說了。滕紫,上吧。”
她話音落下,無數隻碗口粗的藤蔓突然拔地而起,從西面八方向群玉襲來。
群玉一邊後撤,一邊揮劍斬落數根藤蔓,然而數量實在太多,很快就有粗糙的古藤攀上她手腳,箍得死緊,幾l乎要把她手腳勒斷。
群玉鬆開魚煞劍,掌心用力貼上藤蔓,那一根足有十幾l丈長的藤蔓瞬間被她吞吃,她眼中燃著漆黑的火焰,瞬息之間,就把所有觸碰到她身體的藤蔓吃得一乾二淨。
“厲害,不愧是上古凶獸。”
蘇照兒說道,話音未落,一支耀眼的穿雲箭便直朝群玉射來,攜著凜然仙風,一舉穿透群玉心臟,將她射倒在地。
好痛……
徹骨的鑽心之痛,幾l乎讓群玉昏厥過去。
她胸口噴出鮮血,箭身插過她心臟,卡在她胸腔,仍在不斷散發力量刺激她血肉,宛如一束束閃電不停擊中她胸口。
群玉躺在地上,雙目瞋望天空,驟然捏緊了雙拳。
隻聽“沙”的一聲輕響,穿心而過的靈劍竟也被她吞噬,了無蹤影。
蘇照兒眼皮一跳,真沒想到她這麼厲害。
群玉咳出兩口血,穿心的傷太重,她不能馬上痊愈,趁她動作緩慢之時,滕紫的妖術再度襲來,緊緊綁縛她的雙手雙腳,帶著她緩緩升空。
身體拔高數丈,群玉才看到,剛才一直不知道去哪兒了的饕餮,全身上下都捆滿了伏魔鎖,被看不見的吊繩吊掛在高空中,正對著森然的蝕月鼎口。
饕餮力量強大,即便被捆成這樣,依然沒有徹底昏迷,它微睜的雙眼看到群玉,眼眶突然變得血紅,巨大的身軀抽動起來,口中發出嘶啞獸鳴,似要衝過來把欺負群玉的人全部咬死。
群玉見它模樣,劇痛的心口忍不住墜了下,雙手忽然又生出力氣,吞掉了所有捆縛她的藤蔓,身體落到地上。
蘇照兒皺著眉,飛身淩空,再度拉開長弓,一箭十發,發發針對群玉要害。
“你殺不死我的。”
群玉扯著唇,目光如刃,一個團身避開兩箭,又徒手接住並吞噬了幾l箭,剩餘幾l箭任憑插入體內,劇痛之後,很快就能吞噬乾淨。
蘇照兒火冒三丈,不知想到什麼,突然轉過身,走進橫七豎八的“屍體”中,一腳踹飛了薑七的腦袋。
“不要!”
群玉大喊著撲上來,見蘇照兒還要淩遲薑七的身體,群玉忙道,
“你彆動她!我束手就擒!”
“你還真是重情重義。”
蘇照兒勾了勾手,讓滕紫將她捆緊了,送到自己面前,
“不陪你玩了。我忽然覺得,現在就是吸收混沌之力的最好時機。”
群玉
見她湊近,眸光一狠,突然吞掉滕紫的藤蔓,雙手向前,猛地向蘇照兒的臉抓去!
下一瞬,她伸向蘇照兒的手竟被看不見的利器擊穿,連帶著將她整個人釘到不遠處的巨柱上!
這個薄刃……
群玉瞳孔震動,看向躺在地上的眾妖將。
五個人……隻有五個……
“彌夜。刺穿她的奇經八脈。”
蘇照兒話音落下,群玉全身爆出血花,無數根藤蔓瞬間襲來,再度將她提上天空。
原來如此。
法力最強的妖將彌夜也是她的人。
難怪她能在短時間內掌控整個妖王宮,解決其餘妖將。
難怪她那時候要撲上來救她,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群玉動彈不得的身體漸漸浮空,被懸吊在饕餮身旁。
全身被伏魔鎖捆綁的饕餮還能哆嗦幾l下,她卻連動一動手指都難了。
直到這時候,群玉才知道,真正要殺死她的人,表情是怎樣。
陸恒那故作冷淡的眼神,看起來就像在開玩笑。
死到臨頭,群玉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要成神了,我怎麼覺得這麼好笑……”
蘇照兒站在下方,右手掌心,漸漸幻化出一尊爐鼎,與焰尤手中那個妖皇爐的開關幾l乎一模一樣。
妖皇爐再度開啟了。
空氣迅速變得灼燙,地宮震動起來,不遠處的陣基不斷向外蔓延金紅色的靈力,交錯的陣脈從陣基蔓延到祭台之下,猶如一張血色巨網,將群玉目所能及的一切牢牢兜住。
滕紫和彌夜早已消失不見,祭台之前,徒留蘇照兒纖細高挑的身影。
她口中默念咒語,細白的皮膚漸漸覆上青灰色鱗片,身後隱隱甩出一條粗大的,閃爍著暗淡青光的蛇尾。
“哈哈哈……好好的蛟不做,偏要退化當一條蛇……”
群玉隻剩嘴巴能動,放聲狂笑道,
“你覺得你能成神嗎……就憑你……”
“閉嘴!”
蘇照兒身姿淩空,陰狠的目光看向群玉,見她因妖皇爐的力量全身漸漸麻痹,衣擺被酷熱的溫度灼為黑灰,就連那雙漆黑如深淵的眼睛都茫然混亂起來,蘇照兒不禁勾起唇角,以上位者的姿態藐視群玉,
“好笑嗎?我怎麼覺得你更好笑?”
群玉嘶啞道:“什麼……”
蘇照兒彎了彎眼睛:
“從我剛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發覺,你看著我的眼睛的時候,神情總是莫名溫和……”
……
“那個姓陸的小子一直敵視我,但是你,好像對我挺有好感?若你像他那樣防備我,我真不知道要怎麼騙你來這兒……”
……
“哈哈哈,你有沒有發覺,你真的很好騙。”
蘇照兒終於放肆笑了起來,滿地陣脈交織成一團詭異的,以神紋和妖紋融合的圖案,強烈的靈力從
地底鑽出,從四面八方鑽出,從地上每一具身體裡鑽出,飛向蘇照兒身體,融合成璀璨耀眼的光團,而她定定看著群玉,瘋狂嘲笑起來,
“你太容易相信彆人了,身為殘暴的上古凶獸,竟然這麼容易信任一個陌生人……”
群玉鼓膜刺痛,散失力量的身體因憤怒再度狠狠震顫起來。
妖皇爐開到全盛,蝕月鼎也在妖皇爐法力的催化下,開始吸收爐中的力量。
陣陣灼燙的狂風吹起蘇照兒鬢發,她感到體內的力量在疾速狂漲,皮膚鼓脹著,好似要裂開,可她很喜歡這種感受,目光不自覺睨向蝕月鼎上的上古凶獸,那才是最大的力量源泉,隻要能將他們吸收……
這時,蘇照兒瞳孔突然震動,望著劇烈抖動,好似不堪重負的蝕月鼎,她臉上閃過慌亂。
是正常反應嗎?
她定睛看去,隻見獸體的饕餮已經有被蝕月鼎吸食力量的征兆,淺淡的靈力從它身體中蒸騰,不斷向下蔓延。
可是它身旁,人形的“饕餮”並沒有一絲靈力離體的症狀!
群玉等了半天,除了全身麻痹,熱得汗如雨下,竟沒有一分裂魂之痛,她的魂體還好端端在身體裡待著,比這整個宮殿,甚至整個大地都要安穩。
為什麼?
蘇照兒驚慌失措,面上皮膚漸漸皸裂開異色的紋路,令她看起來形如鬼魅:
“蝕月鼎……為什麼不吸收你的力量?”
甚至煉化彆的生靈的速度也慢了很多,整尊鼎莫名離地淩空,扭曲抽動不休,好似失控!
群玉深吸一口氣,幽黑的眼睛濃霧彌漫,唇角緩緩勾起,嘶聲問她:
“你怎麼還不殺我……”
如同她在秘境中對陸恒說的那般,短時間內,更加恣睢無懼地,又對蘇照兒複述了一遍:
“快殺我啊,哈哈哈……你不是想要成神嗎,就這……”
群玉已經發覺了,蝕月鼎不能煉化她。
“蘇照兒,你若殺不了我……”
群玉整個人笑得快要昏倒,
“後面一句話,不用我多說了……吧……”
就在這時,一支閃爍電光的穿雲箭,遽然劃過蝕月鼎上方,射中群玉的額頭。
蘇照兒的雙手劇烈顫抖著。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父親留下的筆記並未記錄這樣的情況……
她清楚知道,若群玉活下來,絕不會放過她,但是比那更快發生的是,現在的蝕月鼎看起來好像要崩潰了,若不能快速解決這個恐怖的女人,她或許會遭到巨鼎的反噬,不僅功虧一簣,甚至可能淪為巨鼎的養料!
說時遲,蘇照兒立刻拉起長弓,射殺了群玉。
利箭穿過群玉的頭顱。
全身麻痹的狀態下,群玉的療愈能力也趨近於無。
她唇角仍掛著恣睢的笑,劇痛讓她面容扭曲,卻沒有一絲驚慌。
她聽到血液停下的聲音,聽到心臟停跳的聲音,聽
到急劇喘息的肺部,突然靜止不動的聲音。
她死了。
肉身停止了生息。
……
無比寂靜的,宛如世界起點,茫無一物的虛空中,一朵漆黑的、淩駕於一切之上的萬瓣蓮花,忽然被一支靈箭射穿,傾天蓋地的花體飛速沙化,消散,最後完全消失。
不過一瞬。
已死的少女再度睜開了眼。
幽暗宛如深淵的雙眼中,飛卷著一團暴烈漩渦。
無邊無際的記憶,無邊無際的力量,隨著銀雨烏蓮的消逝,瞬間從她體內蘇醒。
群玉人類的肉身承受這般偉力,僅是輕輕蹙了下眉。
本就是她自己的東西,接受起來,不需要任何表情。
隨著力量複蘇,她的肉身也漸漸消散,恢複了她最習慣的真身。
原來如此。
群玉什麼都想起來了。
這是她自己設下的封印。
所以她不怕死。
所以她如此莽撞,如此單純,如此容易輕信旁人,如此不愛動腦,如此感情用事。
因為那些東西,如同蜉蝣,絕無可能傷害她。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不存在被欺騙一說,自然也不需要她動一下腦子。
一切的一切,都能用力量解決。
……
祭台前,蘇照兒摔倒在地,望著從四面八方疾速蔓延來的暗黑潮水,眼前所有景象消失,所有聲音消失,空氣似乎也在飛快消失,甚至她逃跑的欲望、心悸的恐慌,也在不受控製地消失!
蘇照兒戰栗地抬起眼睛,望見茫茫黑霧中,隱隱浮動的暗黑身軀。
似是一隻通天達地的巨龍,看不清輪廓,看不清鱗甲,一切光芒,包括視線,都會被她的身體吸收殆儘。
“你是……什麼……”
蘇照兒緩聲問,恐懼到了極點,神情都變得呆滯。
她的視線再度抬高,終於看清了什麼。
無邊深淵中,緩緩浮現一雙眼睛。
仿佛穿透地宮天頂,淩駕於一切之上,從遙遠的九霄高空垂下視線的,一雙不可名狀的巨大黑眸。
“你問我,為何信你?”
峮獄生性不愛說話,這是她萬萬年生命裡,第一次用本體開口,聲音宛若地底傳出的震動,古老而又嘶啞,卻又帶著一絲少女群玉的張狂笑意,
“螻蟻而已,信或不信,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