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憂江水清澈,陸恒跳入水面之下,睜開眼睛,四下搜尋片刻,很快便發現了一團濃腥深暗的魔血。
他遊至近處,果然看到那邪魔墜落於此,被絳冥傘砸得暈死過去,頭上赫然一個大血坑,傷口表面縈繞著鬼氣,仍在不斷地腐爛。
湧動的碧青江水中,陸恒看到一顆半個手掌大小,正熒熒散發紺紅熒光的珠子,從邪魔懷裡脫離,漂浮在他身前不遠。
陸恒抬起手,毫不猶豫握住了天魔珠。
掌心即刻傳來魔氣灼燒的刺痛感。
陸恒低下頭,看到天魔珠表面裂開了一條極淺的縫。
這條縫應該是魔頭把珠子強行從淩宸真人元神中取出的時候裂開的。天魔珠在真人體內時應該是完好的,否則魔族就不需要在幾日前施展探魂血咒,才能確認珠子在真人體內了。
但是,即便珠子是完好的,他們也能通過一些手段,知曉珠子被淩宸真人秘密使用了。
是宿烈。他和自己的眼睛有所感應。
不知他現在是什麼狀態,但一定不太好,否則為何不親自來取自己的眼睛?
陸恒望向前方頭破血流的邪魔。
他眉頭微微下壓,眸光凜然,長劍遽然離手,狠狠刺穿了邪魔的胸腔。
邪魔胸前霎時現出一道尖利的冰柱,塵霜劍回到手中,陸恒發覺他還未死透,正欲對著他額頭再行一劍,忽然感覺身旁的江水溫度變高,陌生的魔氣從兩側同時向他襲來!
魔族的接應來了。
陸恒握劍的手驟然一緊,眸中殺意濃烈,卻也知眼下境況,絕不能再逗留於此。
蹲在船隻甲板上的群玉目光緊緊盯著江面,終於等來陸恒禦劍衝出江面,卻並未落到船隻上,而是朝船上的她伸出了手:
“過來!”
群玉不假思索,握住他手,躍到塵霜劍上。
隻聽水下傳來轟然炸裂聲,幾道水柱衝出江面,險險擦過群玉的裙擺,直接捅穿了她剛才所在的船隻。
群玉面朝陸恒站,嚇得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怎麼回事?”
她盯著下方江面,看到一道血紅扭曲的水流,疾行江中宛若蛟蛇,正死死跟在他們身後不遠,
“好像有人在追我們!”
陸恒:“魔頭有同伴,我拿走了天魔珠,他們要來搶。”
說罷,他單手緊緊摟住群玉,從劍上躍起,塵霜劍如流星般向前飛去,他們的身影隨之消失,閃現到了十丈開外。
人劍合一,陸恒第一次嘗試帶著人使用這招,一下子耗費了太多精力,隻好抱著群玉落到江上一條載貨的大船甲板上。
他全身濕透,額角碎發貼在臉上,襯得膚色更為蒼白。
群玉從懷裡掏出乾淨的手帕,幫他擦乾臉上的水。
薑七飄在船後,隻見水中血蛇加速鑽來,又激起一道道鋒利的水柱,直衝群玉等人襲來。
絳冥傘在
空中綻開,陰寒的鬼氣與水中魔氣相撞,強烈的衝擊力蕩開,整片江面上的所有船隻都向外一斜,驚恐的叫喊聲此起彼伏,陸恒扣住群玉的手,低聲道:
“不能停,我們繼續跑。”
說著,兩人再度躍上塵霜劍,向前飛了數十丈,還未找到落腳地方,就見斜前方倏然衝出一團魔焰,群玉迅速召出風盾,擋住魔焰攻勢,兩人旋即向岸邊飛去,踏上地面,迅速閃到一幢建築後方。
“怎麼這麼多魔頭追我們!”
群玉望了眼江上,薑七正執傘與魔族搏鬥,她現在的修為是他們中最高的,群玉倒不擔心她,而是非常納悶,
“為什麼他們能跟得這麼牢?”
“因為它。”
陸恒抬起左手,熒熒的紺紅光芒從指縫溢出,
“天魔珠裂了一道縫,魔氣外溢,所以他們能實時追蹤我們……小心!”
他猛地將群玉拉進懷裡,兩人向左倒入一片灌木,原先待的地方已被魔焰擊中,燃起熊熊烈火。
兩人立刻起身,沿江岸奪路狂奔。
魔族凶殘無道,他們不敢跑進街市禍及居民,隻能往人少的地方走。
薑七跟在他們身後,時而用傘擋下魔族攻勢。
群玉手裡捏著風盾,在空曠的地方,她完全可以擋下幾個魔頭的大招,有薑七在,和魔族正面剛也不是不行,但是打得了一時打不了一世,他們的方位一直暴露在魔族視線之下,危險就會時刻跟隨著他們,這樣總歸不是辦法。
群玉垂眸看到陸恒抓著天魔珠的手心正在冒煙,驚聲道,
“陸恒,你的手……”
他們此時跑到一幢堅固的塔樓下,陸恒拉著群玉躲到牆後,停下喘了一會兒氣。
群玉看出陸恒非常想要這個珠子,她雙手貼上陸恒手背,說要幫他拿一會兒。
“沒事。”
陸恒抓住群玉手腕,濕潤的睫羽輕輕顫動,琥珀似的眼中倒映出她的影子,低聲說,
“我忽然想到一個法子。”
他拉著群玉半蹲在牆下,從腰間摸出一枚碧綠的戒指。
沾了水的戒指臥在他白皙的手中,更顯清脆晶瑩。
陸恒垂下眼,絢爛的晚霞照在他深邃分明的側顏,群玉知道這是緊要關頭,還是忍不住看呆了一瞬。
陸恒語速飛快道:“我沒有靈力,所以萬象乾坤戒在我手中,隻是個能無限儲存凡間器具的隨身空間,即便借用塵霜劍的力量,我也無法把靈力太強的東西存入萬象乾坤戒。”
頓了頓,他又道,“但是,我想你應該可以,所以現在,我把萬象乾坤戒交給你。”
群玉眸光一顫:“我要怎麼……”
“很簡單。儲物法器不像彆的法器那麼認主,普通的儲物法器在誰的手裡就是誰的,即便是萬象乾坤戒,也隻複雜一點點。”
萬象乾坤戒的所有權交接儀式,隻需要原主親手把它戴到新主手上,儀式就算完成,萬象乾
坤戒便能易主。
群玉聽罷,用力點了點頭,目光落到自己纖細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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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象乾坤戒的大小,好像隻適合戴我的拇指……”
陸恒輕笑了下:“戴上之後,它會自發適應你的手指大小,你喜歡戴哪兒就戴哪兒。”
這樣啊。
群玉手背朝上,就著燦金的餘暉,她很快選好了該戴哪個手指。
就見她默默收回了四根指頭,隻剩一根中指,孤零零地對著陸恒。
……
不知道為什麼,莫名覺得有些不雅。
時間緊迫,陸恒扶著她手心,拿起萬象乾坤戒,正欲戴上,卻見她突然改變主意,縮回中指,換了根無名指對著他。
她手指細長白淨,指頭軟軟的,從掌心到指尖都很熱,像個小火爐。
而陸恒的手總是涼的,觸到她指尖溫度,熱得像被燙到。
他垂著眼,飛快將碧綠的戒指戴上群玉的無名指。
戒指落到指根的一瞬,果然漸漸變細變小,一絲極為澄澈的靈力鑽入群玉的筋脈,莫名讓她覺得有些熟悉。
“可以了。”
陸恒聽到牆後,薑七已經和魔族打了起來,緊忙鬆開左手,交出那顆魔氣氤氳的紺紅色珠子。
瞥見他掌心被燒得血肉模糊,群玉心尖一縮,飛快搶走了他手中的天魔珠。
靈力探入萬象乾坤戒,群玉順利開啟其內空間,丟垃圾似的把天魔珠扔了進去。
天魔珠憑空消失的那一刻,群玉才發覺自己的手好像完全沒有受到魔氣侵染,竟然一點也不痛。
進入萬象乾坤戒中的靈物,無論多麼強大,氣息都會被徹底封鎖。
“薑七,我們走!”
群玉默契十足地抱住了陸恒,靈識呼喚薑七,三人一劍,乘風而去,徒留一群魔頭愣在原地,再也感應不到天魔珠的氣息。
陸恒身上衣物還濕噠噠的,群玉毫不嫌棄地抱著他,掌心貼在他腰間,能感受到他已經筋疲力儘,飛不了多遠了。
“我們回望江樓吧。”那裡有鬼王庇佑,料魔族也不敢進犯,“而且青雁還在那裡,我們得去接它。”
陸恒點了點頭,劍尖一轉,很快飛回了望江樓。
跳下塵霜劍,群玉看到一群府兵抖抖索索地立在樓外不敢進去,她正納悶,走近些,登時嚇一大跳:
“怎麼又來了個法陣結界?!”
薑七感到一絲讓她尤為舒適的鬼氣,嘗試性地往樓裡飄,身體竟然非常順利地穿過了結界。
“主人。”薑七在結界裡頭喊她,“鬼可以進來誒!”
群玉也試著向結界伸手,指尖沒有任何阻隔地穿了進去。
奇怪,這是個什麼陣?
她和陸恒穿過結界,除了感覺裡面比外面陰冷些,並沒有什麼特殊。
很快進入樓內,地上的血咒已被東方幻改成亂七八糟的鬼畫符,徹底失去效用。
沒想到
除了東方幻,樓裡竟然還有人,瑟瑟縮縮地坐在桌邊,不知在等什麼。
萬劍宗弟子帶著受傷的掌門離開了,上宴的權貴也跑得一乾二淨,留下的隻有十來個參加下宴的凡人,以及薛英菱,整棟樓透著一股詭異的寂靜。
“你們回來啦?”
東方幻背著貓包迎上去,看到群玉納悶的表情,她解釋道,
“是這樣的,我覺得我們畢竟花了那麼多錢,大宴不能就這麼沒了,所以設了個法陣,把所有廚師都困在樓裡,其他人可以隨意進出,想走的就走,想留下和我一起吃飯的,就一起吃飯。”
群玉眼睛一亮:“乾得漂亮!”
絕大多數人早被嚇沒了半條命,哪敢留下和鬼王同宴,隻剩下一些實在舍不得一百金打水漂的悍民,儘管硬著頭皮留了下來,還是驚恐不已,眼睛都不敢抬起來看東方幻一眼。
東方幻就知道群玉是懂她的,笑著招呼她坐下:
“廚師長說,會按照上宴規格款待我們。”
廚師長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一天會給鬼王做飯吃,簡直嚇得屁滾尿流,上宴算什麼,為了活命,國宴他都做得出來。
群玉又誇了東方幻一句好樣的。
落座之前,她先去把躺在地上的青雁撿起來,揣在懷裡,邊給它梳毛邊輸送靈力,靈識不斷呼喚著它。
後廚鎖著幾十個廚師,而外面隻有兩桌人,所以菜上得極快,不到一刻鐘,群玉面前就擺滿了珍饈美饌,各色江鮮薈萃,各地珍味雲集,糊燠蝤蛑、螃蟹釀棖、酒醋蹄酥片、豬肚燉江瑤、錦繡水龍湯、酒炊淮白魚、奶房玉蕊羹……
這未免太壯觀了。
群玉筷子都不知道該往哪下,還是陸恒幫她夾菜舀湯,一樣樣告訴她該怎麼吃。
陸恒身旁坐的是薛英菱。她隨手施了個淨術,幫陸恒把身上水漬弄乾淨了,陸恒道了聲謝,之後就沒有任何交流,各自埋頭狂吃。
薛英菱見他倆狼狽不堪地回來,自然認為天魔珠已被魔頭卷走,便不再多問。
而陸恒也沒有主動提天魔珠之事。
這顆珠子於他而言很重要,用完自然會歸還給四大宗。
群玉一邊狼吞虎咽,一邊持續不斷地給青雁輸送靈力。
她記得青雁隻是被魔頭的魔焰砸暈過去了,體表並沒有外傷,應該很快就能醒才對。
又吃了幾口菜,群玉心裡實在不安,忽然放下筷子,兩手攏著青雁,用儘全力向它輸送了一大口真氣。
隻見手中的青鳥軀體震顫了一下,脊背仍僵硬著,身體竟開始慢慢變涼。
不知什麼事能讓群玉這麼嗜吃的人放下筷子,東方幻好奇瞥了眼,左手伸向青雁,在它體表感受了一下,很快縮回手,看著群玉,猶豫道:
“彆給它輸真氣了。它已經死了。”
……
群玉難以置信地瞪視她:
“你在胡說什麼!”
她聲音很大,好似怒極,震得全桌人一愣,都不敢再動筷。
東方幻皺眉:“我胡說什麼了?它就是死了啊……”
“不可能!”群玉突然從桌邊站起來,“青雁是神界靈鳥,有兩千年修為,怎麼可能被那魔頭打一下就死了!”
“我是鬼王,它死沒死我會搞錯嗎?”
東方幻乾脆直接觸碰青雁胸腔,施展探魂術,
“它的元神早就散儘了,隻留下一口仙氣,剛才被你那一大口真氣震了出去,真的死透了。”
……
“彆這樣看著我。”
東方幻被她看得渾身發怵,那雙烏沉沉的眼睛,簡直比冥界最深的海溝還要深暗恐怖,
“我再幫你探探……它身上有個吸魂術的咒印……很隱蔽,隻有在動用靈力施法和下咒人的法術相撞時才會起效……不僅如此,它的魂體本來就是殘缺碎裂的,很久以前應該受過致命的滅魂傷,差一點就魂飛魄散,不知如何僥幸存活了下來,所以吸魂咒對它的影響特彆嚴重……”
“總之,我探不到它還有任何元神留存了。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