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 21 “我能不能知道……(1 / 1)

doubleface 餘姍姍 7809 字 6個月前

Chapter 21

林尋和英語老師請了假, 便和蔣延、餘歆一起來到走廊的儘頭。

餘歆等在十幾步開外,林尋和蔣延就在窗前站定。

事實上,林尋對蔣延接下來的說詞已有預感——蔣延是孝子, 生活裡他總是被動承受, 少有主動的時候, 除非是因為他的母親。

他是為了蘇雲來的。

林尋率先問:“蘇阿姨怎麼樣?”

蔣延吸了口氣, 似乎是在醞釀什麼, 看著她說:“還是老樣子,但隻要說話就會提到你和我姐。”

蔣延從兜裡拿出一張紙條, 已經有點皺了, 上面是他手寫的一串電話號碼:“這是周醫生的電話,她是精神科的大夫。我媽這幾年一直在她這裡看病, 也許你會需要。”

林尋卻沒接, 搖了搖頭說:“我沒病,也沒有幻覺,我很清醒,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 也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我可以分辨真假虛實。”

類似的話蔣延過去也聽到過:“是不是幻覺需要醫學的客觀判斷, 不能隻看主觀上的認知。”

“我知道,精神分裂的病人都很相信自己的主觀認知。”林尋耐著性子說,“過去這四年, 我每半年就要做一次身體檢查, 而且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蔣延沒接話,紙條在手裡捏緊了,攥成一團,又放回到兜裡, 隨即他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說:“我聽說你舅舅投資了一家心理診所。也是,以你家裡的條件應該不愁看病的事,是我多餘了。”

林尋:“你懷疑我有病,勸我儘早看,你是好心,我能明白。我想你今天來不隻是要送這個電話,你應該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那天你出現在案發現場,對吧?”

蔣延再次點頭:“是誰告訴你的?”

林尋:“你和蘇阿姨跟誰說過嗎?”

蔣延搖頭。

林尋:“既然隻有你們二人之情,我又怎麼會知道呢?這個問題一定在你腦海裡反複想了很多次,令你懷疑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哪怕隻有1%的可能。”

蔣延咬了咬牙,道出猜測:“你一定是通過什麼途徑問到的,你隻是在騙我媽。應該是她住院期間胡言亂語讓人聽見了,你就是從醫院裡打聽到的。你家有錢,你是花錢買的消息,然後……”

聽上去分析得很有道理,林尋將他打斷:“那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動機是什麼?”

蔣延頓住,皺了皺眉頭,眼神比剛才深了幾分,盯著林尋的臉好一會兒接不上話。

林尋繼續問:“你是不是也想過,我是因為要報複蘇阿姨對我媽做的事,所以才用這種話術刺激她?可如果我真要報複她,第一次到公園找你們的時候就不會什麼都不說就走掉了。當時我們是一對一,你和餘寒離我們有一段距離,我要說什麼刺激她很容易,你們根本來不及製止。”

林尋沒有將蘇雲“曾經”衝出馬路的故事告訴蔣延,因在這個世界沒有發生過,他會說她是編造的。

但她還是想說服蔣延相信她的話,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他和蘇雲朝夕相處,有他幫忙興許還能問出其它細節。

為了加強說服力,林尋努力回憶著一些已經發生的、客觀存在的,且蔣延自己很清楚,而她不應該知道的細節,隨即說:“你家是兩室一廳,住平房,幾戶人家共用一個洗手間。你會在最外面的屋子裡抽悶煙,心情煩躁的時候煙灰就彈在地上。你在客廳的單人床上睡覺,旁邊是床頭櫃和沙發,電視正對著沙發。最裡面還有一個面積狹小的臥室,那是你爸媽的房間,一張雙人床就占了一半面積,還有一張小書桌,一個櫃子。雙人床的床單、被罩有一套是粉色和藍色的條紋,買了很多年,已經洗舊了……”

林尋儘量描述得詳細,一邊說一邊盯著蔣延,很快就在他臉上看到幾分懷疑、幾分驚訝,他也正在回憶著,似乎想分辨她的描述到底是她自己看到的還是聽說的。

直到林尋問出他的懷疑:“你是不是覺得這些是餘寒或餘歆告訴我的?”

蔣延眉眼落下,定了定神,再度抬眼時給出答案:“餘歆提過要來我家,但我沒答應。餘寒倒是來過,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你說的這些餘寒不可能記得這麼清楚——連床單被罩的圖案都記得。還有,你居然知道我抽煙的習慣。”

林尋有些驚訝,沒想到蔣延這麼快就被說服了。

不,也不能說是被她說服,他在來之前八成早就在心裡推理過無數次,他今天是來求證的。她還記得餘寒說過,蔣延不隻學習成績好,邏輯思維尤其厲害。

就在這時,蔣延發問了:“我能不能知道上一個世界發生了什麼事?”

林尋:“在那裡,餘寒沒有死,死的是……蘇阿姨和餘歆。因為我和蘇阿姨第一次對話,她受到刺激跑出馬路撞車了,最終搶救無效。餘歆則是因為拍廣告片那天,你答應陪她去,但你遲到了,餘歆就在幸露攝影棚被人迷|奸。你比我和餘寒早一步趕到那裡,但咱們都沒有看到孫導和王助,所以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欺負了餘歆。餘歆醒來後還以為那個人是你,直到得知真相——割脈。”

蔣延的表情一直很穩,沒有明顯的變化,但微表情是騙不了人的,尤其是他的眼神蘊藏著風雨,起起伏伏,不隻是在消化林尋的話,也是在聯係這個世界的前因後果。

蔣延問:“幸露被查封是因為你?”

林尋:“是我讓舅舅幫了忙,但事實證明,隻是查封犯罪地點沒有用。”

蔣延又問:“你說了什麼刺激我媽?”

林尋一頓,遂反問:“要是我告訴你我不記得了,你相信嗎?”

蔣延:“不記得?”

林尋:“我一直有記憶斷片的毛病,會忘記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就在那一刻我犯病了,完全想不起來我說了什麼。等我醒過神的時候,蘇阿姨就用雙手掐住我的脖子。是你和餘寒趕過來將我們拉開。”

蔣延垂眸想了想,又問:“你之前問我媽,是不是需要大量的血和聲音引導才能回到過去。難道在上一個世界你曾經失血過多?為什麼?”

林尋遲疑了幾秒,聲音漸低:“因為我以為是我害死了餘歆,加上蘇阿姨受刺激那件事,我就選擇自殺。”

蔣延一直追著她的思路,接道:“結果自殺不成,卻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

林尋:“是。”

蔣延:“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再自殺一次?”

林尋沒有立刻回答,也沒有告訴蔣延她差一點就嘗試了,還被許亦為阻止了。

蔣延卻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一點端倪,又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樣。我想了很久,今天來主要是想勸你,不管你說的這一切是真的還是幻覺,自殺這件事都不要輕易嘗試。或許它能幫助你再來一次,但也有可能會真的要了你的命。”

林尋:“聽我說了這麼多,你還覺得這是幻覺嗎?”

蔣延:“我不是懷疑你,隻是告訴你我的感覺。這件事就像是‘薛定諤的貓’一樣,在蓋子打開之前貓可能活著也可能死了——這和你選擇自殺是一樣的道理。你在上個世界自殺,導致再來一次,不代表這個世界你也可以,也許這種機會隻有一次。除非你能拿出證據證明,你曾經反複成功過。可如果你能證明這一點,又怎麼會不知道‘再來一次’的必備條件是什麼?”

林尋驚訝於蔣延的分析能力,尤其是他從一個一無所知的情況到聽聞、接納關於“再來一次”的描述,竟然可以在這麼短時間內無礙接收,還反過來幫她梳理思路。

“如果我告訴你,我真的反複回到過去,但我就是不能確定必備條件呢?”林尋撂下這個疑問,又道,“我回到我媽自殺的現場,看到你也在;我回來這裡,阻止蘇阿姨和餘歆的死;這是兩次穿越。但在自殺現場我隻是一個旁觀者,不能參與、阻止,我在那裡也隻停留了一兩分鐘。可這一次我可以留在這裡生活,就像是我原本就屬於這裡一樣。不同的是,自殺現場那次是我做夢的時候看見的。”

蔣延又一次浮現驚訝的表情:“隻是做了個夢?”

林尋補充:“也不止,睡前我還聽了一些和我媽自殺有關的錄音,應該是對我產生了心理暗示。”

蔣延:“沒有血?”

林尋搖頭:“沒有。”

安靜了幾秒,蔣延歎了一聲:“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沒有遺漏,那麼血應該是關鍵。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真的死掉才能留在新世界,而不是隻停留一兩分鐘。但我還是勸你不要輕易嘗試,它經不起試錯。”

林尋沒有接話,隻是看著蔣延眼裡的真誠,心裡情緒十分複雜。

哪怕是十分鐘以前,她都不能想象這次回來會和蔣延有這樣一番對話,蔣延會關心她的死活,她竟然會將這些聽上去無比荒唐的經曆告訴他。

上一個世界他們雖然稱不上針鋒相對,但彼此之間也發生過幾次不愉快,有過衝突。

過了好一會兒,林尋才低下頭說了句:“謝謝。”

蔣延沒有回應。

就在這時,餘歆走了過來:“你們到底在聊什麼?和我哥有關嗎?”

餘寒的死太過突然,這幾天餘歆額外敏感,稍有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很大反應,太多想不通的事堆積在她的腦子裡,她想不通,整理不順,如今看到一向沒什麼交集的林尋和蔣延竟然可以聊這麼久,不由得的和餘寒聯係起來。

不是。”林尋掃過餘歆眼神中的波動,隻回了兩個字就往英語教室的方向走。

餘歆又看向蔣延,蔣延也沒有回答,隻說:“走吧,先送你回家。”

餘歆雖然有話想說卻還是忍住了,和蔣延跟在林尋後面。

就在三人快要走到教室門口時,教室裡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響聲,有人在呼救,有人在尖叫,還有幾名女生跑出門口。

林尋正好走到門口,看到裡面糾纏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兩個同學,男的手裡拿著小刀,已經將女生逼到角落。

女生哭著求他冷靜,男生卻在喊:“跟我道歉,道歉!”

女生:“對不起,對不起!”

男生又問:“為什麼你要羞辱我,為什麼要看不起我?!”

女生搖頭否認,卻語不成調,她已經嚇壞了。

林尋記得他們是班對,男生一直追女生,女生家境不錯,對男生的態度時冷時熱。

已經有同學去叫老師和警衛,其餘的同學都在門外站著,三兩個靠在一起,沒有人敢進去,隻在外面勸男生冷靜。

蔣延和餘歆來晚了一步,就站在最外面。

當所有人都關注著教室裡的男生女生時,唯有蔣延朝旁邊瞥了一眼,剛好看到不知道何時脫離人群走進教室後門的林尋。

蔣延隻定了一秒就意識到不對,他想穿過人群追上去,可林尋走得很快,她已經進了教室,快速來到前面。

堵在前門的同學們也看到她,有人在叫,有人在喊,都想讓林尋出來。

然而就在這一刻,林尋卻從背後抓住男生,要去搶他手裡的刀?!

“抓住他,拿走他的刀。你不是喜歡救人嗎?難道你想看著這個女生死掉?就算不成功也不要緊,這是刀啊,它能割破血管,流出很多很多的血,不是想嘗試嗎,快去試試啊,多好的機會!沒關係,我知道你怕疼,我知道你沒勇氣再自殺一次,那就讓這個男生來動手,怎麼樣?”

這道聲音控製了林尋的大部分意識,一時間她隻知道自己要去奪刀,而她心裡那微弱的理智和反對聲音則被壓製得動彈不得。

林尋使勁了自己所有力氣,甚至用手握住刀刃,疼得五官扭曲、面色慘白,還被已經失去理智的男生摔到地上。

可她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纏鬥中,林尋被男生拖著移動幾寸,女生已經趁機跑出門口。

男生要追,林尋卻從後面一把將他抱住。

男生再次將林尋甩向地面,已經趕到跟前的蔣延迅速抓住林尋的手,可因為上面都是血,剛抓住就滑了出去。

就是這一滑,令林尋向後倒去,後腦“咚”的一下磕在水泥台上。

也正是這一磕,林尋瞬間醒了過來,她聽到了許多尖叫聲,其中也包括餘歆的,好像還看到了蔣延的臉以及那雙充滿擔憂的眼睛。

她又一次聞到了血腥味,感受到從窗口湧入如青紗一般的微風,還有……

哦,還有那熟悉的頭疼欲裂。

林尋死了,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