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修學旅行,對花重錦來說,算得上是偷閒——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周鶴瑄那小子竟然也來了?”看著車窗外不遠處走過來的人,雲婷眉頭一皺,一副快要被煩死的模樣。
周鶴瑄是在花重錦被花盛昌帶回瑾城花家沒多久後,跟著他的母親,一起突然出現在瑾城、出現在瑾城這個豪門圈子裡的。
同樣是父不詳的私生子,周鶴瑄跟花重錦在這個圈子裡的待遇,卻是雲泥之彆。
非但沒有人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跑去欺負周鶴瑄,反倒是因為周家母子倆一來瑾城,就立刻在豪門聚集的小區裡買了房子,不少家底單薄的,還上趕著去巴結。
更不用說,周鶴瑄性格外放,又特彆會討好人,很快就跟那些少爺小姐打成一團,最後混在一起,像個原住民一樣,熟練地參與到了對花重錦的欺負中。
而在這群人裡,周鶴瑄也是欺負花重錦欺負得最起勁兒的那個——明明是最晚來的,也不知道他對花重錦如此深的恨意,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所以每次一看到他,雲婷就氣得牙根直癢。
花重錦坐在大巴最後面的位置,從窗外的周鶴瑄身上收回視線:“啊……他不是嫌學校辦的這些假期校外活動都太窮酸,一向不來的嗎?今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誰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假期在家發癲,讓門夾了腦子。”對於這種人,雲婷不屑一顧。
兩人說話間,穿著一身名牌運動服、頂著一副有些誇張墨鏡的周鶴瑄,大搖大擺就上了車。
單是他頭頂上的那副墨鏡,都能頂得上花重錦在花家一年半的零花錢。
周鶴瑄一上車,一雙眼就四處亂看,直到發現了坐在最後的雲婷跟花重錦,壞笑著走了過來。
“喲,新婚燕爾的,不跟你老公在家裡吹著空調恩愛困大覺,怎麼冒著大太陽,跑出來跟妹子約會啊?”周鶴瑄說話聲音很大,引得車上其他同學紛紛側目,“你老公可真大度啊!哦——我忘了,你老公好像剛領完證,就把你丟在國內,一個人出國了哦。”
聽到這番刺激的話,車上側目的同學們,臉上都寫滿了“臥槽,吃瓜”。
花重錦在眾目睽睽下被這麼惡意調侃,頓時漲紅了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連帶眼眶都紅了幾分。
看他這副模樣,雲婷頓時母愛上湧,立刻厲聲反擊:“怎麼?是你盼了這麼多年,卻沒能跟傅琢祈成功結婚,羨慕了啊!倒也不用這麼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哈!世上男人這麼多,你也不是非要犯這個賤,來盯著彆人家裡的。”
周鶴瑄頓時變了臉,一副吃到蒼蠅的表情:“呸!娘們才喜歡男人!”
他隻是覺得,傅琢祈那麼厲害的人,怎麼可以跟花重錦這種廢物結婚?!他壓根沒有雲婷說的那個意思!
可這話到了雲婷嘴裡,怎麼就突然變了味兒呢!
“哦,你說傅琢祈是娘們。”雲婷嗤笑一聲,“待會兒我就告訴他。”
想起這兩天聽到有關傅琢祈訂婚宴上跟雲婷的種種傳言,周鶴瑄忖度了一番,辯解道:“我說的姓花的。”
雖然那天訂婚宴,因為某些原因沒能去成,但周鶴瑄憑借跟瑾城這群少爺小姐們的關係,人雖然不在,現場大大小小的樂子八卦,可是都聽全乎了。
“姓花的跟姓傅的有什麼分彆?不都是跟男的結婚?”
“不……這不一樣!”周鶴瑄梗著脖子說,“花重錦這張臉,長得就像個女的!光看這張臉,誰能把他當個男人啊?!”
“要是隻看臉就能蓋棺定論的話,那你可千萬彆去動物園。”雲婷繼續譏諷,“我怕光看臉,動物園當你是在逃猩猩,再給你抓回去關起來。”
兩人聊天都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雲婷這話一出,前排座位上頓時爆出一陣笑聲。
周鶴瑄頓時轉頭瞪了那群人一眼,笑聲戛然而止。
“你……!”面對雲婷,周鶴瑄很想發火。
可是他又擔心,雲婷真像傳聞裡那樣,跟傅琢祈有不明不白的曖||昧關係。
雲婷可不是花重錦那樣的廢物,這死丫頭牙尖嘴利,有個好爹媽不說,現在還搭上了傅琢祈這個人人都想巴結的英年才俊。
可不是花重錦那樣,隨便欺負,也不會受到任何反抗的存在。
想到花重錦,周鶴瑄轉頭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等著!等雲婷不在你跟前的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你!
迎上周鶴瑄的目光,花重錦頓時像隻受了驚的兔子,瑟縮起來。
看得雲婷頓時化身大鵝,追著周鶴瑄持續輸出:“就你這雙小眼睛,使勁兒瞪大也拯救不了,還是收收你那點小心思吧。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是你非要追著人家有夫之夫喜歡,那可就是你純犯賤了!”
周鶴瑄簡直快要氣炸了。
想他周鶴瑄,長相英俊帥氣,在學校裡也被評為係草的顏值,眼睛一點兒也不比花重錦那個廢物小多少,個子還高!怎麼在雲婷嘴裡,自己就成了動物園裡的小眼睛猩猩?!
而且,她怎麼還在抓著喜歡傅琢祈的事說個沒完!他根本不喜歡傅琢祈!
更不用說,雲婷這些話也被車上其他同學聽到了,這些人還在笑他,都沒有停過!
“怎麼,不服啊?不服下個美圖軟件,自拍的時候多拉拉眼,說不定還能照騙一下,讓傅琢祈多看你兩眼。”
周鶴瑄見隻要雲婷還在,自己非但沒法拿花重錦怎麼樣,反而還會被奚落成全車人的笑話,隻能暫時先閉嘴,找了個空座位坐下。
等周鶴瑄去了前面,雲婷才恨鐵不成鋼得開口:“我說阿錦,你能不能也反抗一次!大家都在學校,大家都是平等的,誰也不用看誰眼色!你忍著他乾嘛?”
“可……父親要是知道了,會生氣的。”
每次一聽花重錦嘴裡提起“父親”兩個字,雲婷就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愚孝真的太可怕了!
雲婷覺得,自己不該再管這個包子的!可是每次看到那張委屈怯懦、惹人憐愛的臉時,又狠不下這個心來。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雲婷小聲嘟囔。
花重錦立刻低聲道:“對……對不起。”
“你……哎!算了。我要睡覺了,到地方你喊我。”雲婷狠狠歎了口氣,拿出眼罩戴上,往椅背上一靠,睡了。
看著她著急,花重錦心道:何必總是把善意浪費在我這個拉不起來的“廢物”身上呢?
花重錦也知道,自己應該演得再狠一點,狠到連雲婷也徹底失望、放棄自己才對。
可潛意識裡,花重錦還是有些舍不得。
畢竟,雲婷是她從十歲被花家認回來後,唯一給他帶來過溫暖的人……
哦不,說唯一其實也不算對。畢竟傅琢祈不論出於什麼心態,也是幫過自己的。
想起傅琢祈,花重錦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左耳後的痣。
昨天的消息說,傅家做了花家製藥廠的新供應商。難道是傅琢祈想插手製藥業,所以才答應聯姻的?畢竟花家在製藥業也算是半壟斷了市場,跟花家聯手,確實很容易來分這塊蛋糕。
現在藥業發展的確有前景,但花重錦又覺得,以傅琢祈這幾年發展傅家產業的勢頭來說,應該也不會覺得藥業的仨瓜倆棗,能值得他賭上第一段婚姻——甚至可能因為這段婚姻,連帶傅琢祈也淪為那群人的笑柄。
看來,還有自己的人沒打聽到的,更深的內幕。
花重錦支著下巴,看著大巴緩緩啟動後,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
傅琢祈。或許我真該好好重新認識你一下。
*
修學旅行定在了瑾城市郊區的一座山上。這邊旅遊業發達,山上錯落的房子,都是一家家的民宿。
學校這次的修學活動是跨院係的,而且給學分,所以大二大三來得人挺多。
負責帶隊的老師們下車後,把人組織到了一起:“其他學院的女生也跟著藝術院的一起住在這邊這幾家吧,這幾家有獨立衛浴,方便一點。男生們跟我再往上走走,把行李都放下後,下午五點在這個小廣場集合。”
一聽男女分開住,周鶴瑄頓時來了興致,剛剛暈車的蔫頭巴腦狀態也一掃而空。
大步朝前走了幾步,追上先一步跟上老師步伐的花重錦。
周鶴瑄一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說:“護崽的母雞終於不在了。哥保證,一定會帶給你一個難忘的假期的。”
“周同學,你能不能先鬆開,你……太重了。”花重錦說話聲音比著平時大了幾分,剛好給旁邊老師聽到。
旁邊老師過來給了周鶴瑄一個玩笑般的巴掌:“多大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玩鬨!有點大人樣行不行?”
“這不是跟我們阿錦同學關係好嘛!”應付完老師,周鶴瑄依舊緊勒著他的脖子,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你行!告老師這種小學生才乾的事,也就你這廢物,二十好幾了還能乾得出來!我就不信你能讓老師二十四小時盯著你!”
修學旅行,老師當然不會二十四小時盯著他們,尤其是學生來了大幾百人,老師也就來了十幾個。
不過說起來,花重錦倒是比周鶴瑄更希望老師不要盯著他們。
就算要盯,也該是剛剛那樣,一切都按著自己希望的模樣,給老師、同學們看到。
一邊跟在老師後面沿著山路上行,花重錦一邊打量著周圍的自然環境,開始謀劃這十四天,該怎麼反過來,給周鶴瑄留一個“難忘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