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白鷺怎麼想都氣不過, 她在費時費力殺絕魔,淩凇就跟個貴公子似的看戲。她看看淩凇,忽而義憤填膺道:“淩公子, 我看這絕魔是看不起你!”
淩凇挑眉:“哦?怎麼說?”
謝白鷺道:“正因為沒將你放在眼裡, 它才不理會你, 因為你在它眼中毫無威脅。”
淩凇一副恍然的模樣:“這樣啊。”
然後就沒彆的反應了。
謝白鷺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沒上當。說起來, 可能是因為招惹他的人他都能乾掉, 他好像不怎麼會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生氣。
當時在邪陣中,那邪修拿五星鼎威脅淩凇, 他明明追了她一路就為了五星鼎, 當時卻是並不在意的樣子,絲毫不受威脅, 最後被她撿了便宜。
至少在這些事上, 她覺得自己應該向他學學,不內耗自己,隻折騰彆人。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有能傍身的修為。
戲演到一半,唯一的觀眾不配合, 謝白鷺也不想再唱下去, 她生硬地轉換了話題:“淩公子, 放火的事你準備得怎樣了?”
雖然放火隻是她最初分開的借口,但這事確實可以一試。
普通方法殺不死絕魔,她不想一遍遍無止境地白費力, 要是能一把火把絕魔領域給燒壞了, 那可就太好了。
淩凇道:“那邊有個煙花鋪子,或許可以一用。”
謝白鷺:“……?”她就找到了一些酒,他卻找到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失敬,天選之子的名號應該給他。
淩凇帶路, 謝白鷺跟著,等到了煙花鋪子,看著滿鋪子的煙花,她頓覺拿來引火太浪費了。
隻可惜是淩凇先發現的,否則她就悄悄把裡面的火藥都挖出來,給淩凇做個必死的大陷阱。
兩人站在煙花鋪子外,淩凇道:“謝姑娘想來點火嗎?”
謝白鷺問:“直接點這鋪子嗎?”
淩凇側頭看她:“你有彆的想法?”
謝白鷺心道,我想你站進去點燃跟整個鋪子同歸於儘你肯不肯啊?
她微笑:“沒有,那就麻煩淩公子了,我不會。”
點燃的煙花爆竹會四處亂竄,足以給附近這一片木屋帶去火源。謝白鷺見淩凇不知從何處取出火折子,正要點燃捏在手中的爆竹。
恰在此時,謝白鷺看到遠處有人走過來,此人從身形上看不是“她”或“淩凇”。
而淩凇不用謝白鷺提醒便停住動作,望向來人。
來的是個女子,看到淩凇和謝白鷺腳步一頓,隨即又遲疑著靠近。
她沒有離得太近,足夠兩邊聽清楚對方的話便停住腳步道:“兩位道友,此地可是絕魔領域?”
她的目光在淩凇身上短暫停留,觸及那一身張揚豔麗的紅衣,像是被燙到似的,飛快移開視線,似有些瑟縮的不敢去看,隻盯著謝白鷺。
謝白鷺看了眼淩凇,見他並沒有搭話的興趣,便開口道:“正是。我姓謝,這位是淩凇淩公子,你……”
謝白鷺話沒說完,那女子猛地瞪大雙眼,連禮貌性的道彆都沒有,就轉身飛快跑不見了。
謝白鷺:“……?”這可是絕魔領域啊,跑什麼啊!
看到謝白鷺震驚的神情,淩凇沒忍住笑出聲來,他並不在意謝白鷺的小心思,反倒含笑道:“不是每個人都有謝姑娘的膽量。”
他自是看出來,謝白鷺報他名字是有找同盟殺他的意思,她以為她有膽量在這裡殺他,旁人便都有麼?
謝白鷺道:“我該多謝淩公子看得起我嗎?”
她還想著,以淩凇的瘋子名聲,總該有膽大的想趁機乾掉他,以後絕不會有今日這樣好的機會了。
哪想到那人跑得也太快了吧!
反正淩凇早知她想殺他,謝白鷺也不解釋,壓下鬱悶的情緒道:“好歹證明那人不是絕魔,除了我們之外這裡還有彆人。”
絕魔看起來並不知曉淩凇的名號,不然隻怕給它十個膽子都不敢把淩凇搞進來,也就絕不會偽裝出那種反應。
見淩凇手中還拿著爆竹準備點燃,她道:“要不還是先不點了?”
先前這座城池一片寂靜,然而這會兒卻冒出第三人,她懷疑絕魔是看殺不掉她和淩凇,又拉進了更多的無辜人士想要攪亂局面。
淩凇望向謝白鷺,狹長雙眸裡似有星光閃爍,他忽而邁步走近謝白鷺,將火折子和爆竹都塞到謝白鷺手中,溫聲道:“你點火,等出了領域我就不再殺你,如何?”
謝白鷺驚訝地看他,卻見他嘴角噙著毫不掩飾的滿是惡意的笑。
謝白鷺提議放火,是因為她以為這領域裡就她和淩凇兩人,但此刻在不知名的地點,有數量未知的人也被卷進來了,她這一放火,會不會殃及無辜?
火勢真的起來了,就是人力不可及的了。
而淩凇看出她在意那些無辜人命,故意以此來做籌碼逼她選擇。
是選擇自己的命,還是為了他們不顧自身?
對於這個選擇,謝白鷺都不用多糾結。她不相信淩凇的話,他就算真的不親自動手殺她,也有的是法子搞死她。
她微笑道:“不如換一個條件。淩公子倘若願意站在那裡不動,我就點火,如何?”
她指了指煙花鋪子。
淩凇雙眸緊盯謝白鷺,忽然大笑起來,這讓他那種浮於表面的貴公子假象瞬間門崩裂,張揚的情態,配上肆意的笑聲,看得謝白鷺心中驚跳,情不自禁後退一步。
淩凇很快斂了笑,危險的眼神落在謝白鷺身上,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謝白鷺,你最好永遠不要變。”
永遠有趣,永遠帶給他不受控的愉悅,他才會讓她一直活著。
謝白鷺不明白淩凇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東西不要變?結合上下文,是說珍惜人命這一點嗎?那關他什麼事啊,就沒見他對生命有什麼敬畏。
謝白鷺猜不透,但對上他殺機迸現的眼神,她根本不敢開口問。
或許是這一陣笑聲引來了注意,又有兩人走近。
這回是兩個男修,穿著類似的衣裳,應該是同屬一門,但並不是謝白鷺見過的滕家和淩家。
可能對方有兩個人,膽子也大一些,他們走近後其中一人道:“兩位道友,我們是洪城方家的弟子,我名方進學,他是我弟弟方進練。”
謝白鷺見淩凇還是不想搭話的樣子,又不願把這對兄弟也嚇走,便道:“道友好,我叫謝黃,這位是我剛認識的,小鬆,我們都是散修。”
淩凇瞥了她一眼,倒是沒有反駁什麼。
或許是淩凇的瘋子之名遠播,沒人覺得他會偽裝化名,因而哪怕這對兄弟對淩凇的紅衣狐疑地看了又看,也沒有懷疑他就是傳說中那個愛穿紅衣的瘋子淩凇。
方進學道:“謝道友,此地應當是絕魔領域,我與弟弟正在趕路,不知怎的竟被卷入其中,靈力全無,不知兩位道友對此地了解多少?或許我們可以一道解決絕魔。”
謝白鷺道:“絕魔在這個領域內也沒有靈力,我殺過它兩次,但它並未真正死亡,它會偽裝成我認識的人靠近,想趁機殺我,兩位之後若分開過再見,還要當心點。”
作為遠古邪魔,絕魔的名字是廣為流傳的,大家都清楚進入這個領域之後便會靈力全失,但絕魔具體是如何殺人,就隻剩下一些不那麼確定的猜測了。而且,不同的絕魔行事也不同。
因此,得到謝白鷺這先驅者分享的經驗,方家兄弟非常感激,這是足以決定生死的消息,方進學道:“多謝謝道友分享,我們會小心的。接下來可是要尋找絕魔?”
“正是。”謝白鷺說著,將火折子和爆竹都往裝五星鼎的白布裡一塞。
方進學道:“謝道友可有眉目?”
謝白鷺道:“沒有,此事還要從長計議,不如我們慢慢商量。”
她的想法很簡單,先互相提升下好感度,正好淩凇不說話,好感度就都是她的,等稍微熟一點之後,她若有什麼暗殺淩凇的計劃也能有幫手。
這邊正說著,另一邊又走來兩人,其中一人正是剛才跑走的女子,她跟在一個黑衣少年身後,腳步遲疑又緩慢,還時不時往這邊望。那黑衣少年板著臉面無表情,從他微蹙的眉可以看出他的不耐煩。
一男一女走近後,在離方家兄弟有一段距離的位置停下,那女子離黑衣少年的距離甚至比黑衣少年離方家兄弟還遠。
方進學又介紹了一遍自己兄弟,然後幫忙介紹“謝黃”“小鬆”,說到“小鬆”時,那女子的眼神變了又變。
黑衣少年酷酷地不吭聲,方進學有點尷尬,那女子怯聲道:“我叫小翠,隻是個在鄉間門長大的凡人,這位小兄弟好像不會說話。”
謝白鷺:“……?”小翠這個明顯的假名,還有你說自己是凡人,那你剛剛跑什麼!你還叫我道友了!
小翠這會兒怯生生的樣子確實像是個對未知世界充滿恐懼的凡人,要是謝白鷺剛才沒見她一聽到淩凇的名字就一溜煙跑了的話。
對上謝白鷺的視線,小翠忽而訕訕地一笑,竟有幾分討好的意思。
謝白鷺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小翠的意思,她是在示好。因為聽到方進學說淩凇叫“小鬆”,所以小翠以為淩凇是想隱瞞身份,因而她就故意說自己隻是個凡人,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你看我都說自己是鄉下凡人了,我連淩凇是誰都不可能知道,當然不會暴露淩凇的身份。
謝白鷺無語凝噎,淩凇的名氣到底有多大啊,怎麼在絕魔領域裡還讓人這麼害怕!明明他們有這麼多人,一擁而上用人海戰術都能乾掉他!
方進學自然不知小翠的潛台詞,他並未對自稱凡人的小翠有任何輕視的意思,隻是道:“相逢即是有緣,我們都是無辜被卷入此地的,應當同心協力才能離開。”
卻聽那一直不曾開口的黑衣少年冷笑道:“同心協力?”
他指向淩凇:“他連自己是淩凇都不肯說,談什麼同心協力。”
淩凇!
聽到這個名字,方進學和方進練兄弟愣了愣,幾乎是本能的,兄弟倆往後退了一大步。
不怎麼說話的方進練瘋狂地給自己哥哥使眼色:我就說除了那個瘋子沒人會穿這麼一身紅衣!
方進學:你沒說!
謝白鷺沒想到這個黑衣少年不但認識淩凇,而且還不怕他,當場戳穿了淩凇的身份,又見方家兄弟嚇得退後,她想也沒想從眾地往後退了一步,做出驚嚇的表情。
小翠看到謝白鷺的反應,表情有些一言難儘,這位謝姑娘怎麼還跟她一樣裝不認識那個瘋子啊!
但她也跟大家一樣往後退了一大步,確認那個瘋子要是動手先死的不是自己才停下腳步。
淩凇完全沒有自己被孤立的自覺,依然悠閒地立在那裡,打量了黑衣少年幾眼,笑道:“妖啊,見過我?”
方家兄弟看看淩凇,又看看黑衣少年,沒動。
這麼說吧,要是他們站在一座獨木橋上,橋的一邊是淩凇,另一邊是張牙舞爪要吃人的妖,他們但凡猶豫一秒再衝向妖的方向都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黑衣少年不曾想被淩凇道破身份,他臉色沉了沉,卻沒再出聲,隻是主動離人修遠了些,戒備的樣子很明顯。
淩凇也沒將他放在心上,倒是看向謝白鷺,眉頭一挑:“鷺鷺,彆人退,你退什麼?早幾天前不是還叫我哥哥,今日翻臉倒快。”
方家兄弟和小翠:“……?!”
黑衣少年默默往遠離謝白鷺的方向挪步。
謝白鷺:“……”淦,他竟然也學會造自己的黃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