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白鷺慢吞吞溜達回去的時候,黃大娘已經備好了熱水,浴桶這種東西是不用想了,隻有個不大不小的木盆給她用。
謝白鷺小時候有過冬天兩熱水壺熱水就能洗頭洗澡的經曆,現在這樣的條件她覺得已經很好了。
黃大娘女兒的衣裳略有些小了,她手腕都露出了一小截,但總比穿著她那身即將發臭的衣裳好。
謝白鷺讓小星不許偷看,舒舒服服將自己從上到下都洗了一遍。按小星所說,修士一般都不用擔心清潔問題,靈力在身,身上都不會臟的,但謝白鷺這受了重傷靈力還總是清空狀態的不合格修士肯定不適用,她還被灑了一頭的血。
她一邊擦頭發一邊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其實她剛剛洗澡的時候也想過萬一淩凇找來了,突然闖進來該怎麼辦,裸著死還是挺難受的,好在門外一直靜悄悄的,也就是說,淩凇多半還沒發覺她的位置。
但她本來就逃得不遠,她懷疑他能鎖定她的大致位置,那麼隻要來個地毯式搜查,總能找到她,五星鼎還在她手中呢,哪怕不算上她設計他的仇,他也絕不會放過她。
倘若這邪陣一直都沒動靜的話,她說不定可以暫且當這裡是個避難所,趕快修複丹田的重傷,丹田裡也能多存點靈力,讓小星也可以少消耗一些。
當謝白鷺走出房門時,正在院子裡打掃的黃大娘看到她笑道:“小謝,你可是餓了?我剛煮了碗面,你要不嫌棄便湊合吃。”
謝白鷺這幾天吃乾糧都吃厭了,聞言當即笑容滿面:“謝謝黃大娘,我正好餓了,您太貼心了!”
面是素面,但是加了鹹香的鹹菜,味道很不錯,這還是謝白鷺穿越以來吃的第一頓熱飯,她很珍惜地吃完,胃部滿足的飽腹感傳來,讓她覺得往日的陰霾和疲憊都似一掃而光。
她還能再逃一百年!
吃完沒休息會兒,外頭忽然傳來吵鬨聲,謝白鷺一秒回歸現實,快步走出去看情況。
黃大娘家本就在村口附近,不遠處正圍了一圈人,有人在驚恐地大喊:“是鬼打牆!”
謝白鷺知道,他們終於發覺出不去這村子了。
越來越多聞訊趕來的村民聚攏在村口,膽大的靠近村口嘗試,見果然出不去,個個白了臉。
這個偏僻小村子裡都是普通人,雖然也知道修仙者的存在,但離得太遠了並不能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直到好一會兒才有人顫抖著說:“怎麼辦,是不是該找仙師來看看?”
有人恐懼地反駁:“咱們都出不去,怎麼找仙師啊!”
這就問到了點子上,出不去,就無法求援,他們隻能被困死在這裡。
謝白鷺沒有主動暴露自己是修仙者,因為她修為太弱約等於沒有,根本幫不了什麼忙,還不如暗中再看看呢。
然而下一刻,人群中忽然有人叫道:“今天我看到有個生面孔來咱們村了,我看就是她搞的鬼!”
謝白鷺:“……”無妄之災來了!
謝白鷺這個生人還是挺顯眼的,說話的人一眼看到了她:“她在這裡!”
所有人都看過來,而本來在謝白鷺身旁站著的黃大娘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在事情發展到被所有人質疑之前,謝白鷺一副高人做派道:“與其怪罪我,你們不如自問下最近有沒有招惹什麼人。我正是你們口中的仙師,察覺到這兒有異常,才會前來。”
她指了指村口道:“那不是什麼鬼打牆,是修煉邪法中的一種,名叫血祭大陣,做出此法的邪修要拿你們所有人的鮮血祭陣。”
謝白鷺好歹讀了多少年的書,從氣質上來看就跟這時代的普通人不一樣,再加上她面容冷靜,口中又說得頭頭是道,一時間竟真的把這一群人鎮住了。
血祭大陣!雖然不知這是什麼東西,但聽起來很嚇人,這是要他們整個村子的命嗎!
隻有黃大娘回想謝白鷺來自家洗漱吃飯的事,有點欲言又止,仙師……還需要跟常人一樣吃飯的呀?
但她一時間有所顧忌,不敢多言。
有人遲疑道:“你真是仙師……那你可以解決此事嗎?”
謝白鷺道:“待我再查探查探,這邪陣有幾分詭異,我勸你們都回家好好待著彆出門,我一個人護不住你們所有人。”
有人信自然有人不信,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道:“口說無憑,你有什麼憑證證明你就是仙師!”
謝白鷺懶得逞口舌之爭,撿起地上一片小草,注入靈力,往一旁屋頂一擲,便將屋簷一角打了下來,隨後道:“不信就算了,哪怕血祭大陣啟動了,我也不會有事。本來我也懶得管這裡的事,奈何我這人心善,見不得邪修當道,凡人枉死。”
謝白鷺這話像是解釋又像是威脅,眾人震驚地看著那軟軟飄落在地的草葉,一時沉寂,好一會兒才有人小心道:“你真願意救我們?”
謝白鷺道:“不然我來此做什麼?”
其實眾人心中還有疑惑,因為謝白鷺雖然氣質上挺像個高人,但她的衣著又是跟他們相似的粗布衣裳。
可這會兒他們已經都試過,整個村子就像是被個大碗罩住了,從哪裡都出不去,且她還能飛草傷人,他們不信也得信了,不然他們還能有什麼法子?
很快,雖然遲疑,不少村民還是聽謝白鷺的話回家去了,包括似有話想說的黃大娘,最後隻留下幾個壯漢,主動表示願聽她差遣。其中一個自稱大石的,正是先前質疑謝白鷺身份的。
謝白鷺想了想問道:“最近幾日,除我之外,可還有外人來過?”
大石想了想道:“我是沒見著,但聽老瘸腿家的二小子說,他前天看到後山上有人,像是城裡的,但一眨眼便看不到了,他還當見鬼了,差點嚇得尿一褲子。”
可惜的是,後山的位置在邪陣之外,謝白鷺也沒辦法去看,當然,就算能看,她也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她隻是個柔弱無助的穿越者而已。
謝白鷺對留下來的幾名壯漢道:“你們兩人一組巡邏,務必查探清楚,如今村子內還有沒有外人,查探完之後回來此處。”
幾人應下,隨即散去。
又隻剩謝白鷺一人,小星才小聲驚歎道:“你已經知道這是個什麼陣了!”
謝白鷺無語:“小星,你究竟對我有怎樣的期待啊?我連修士該知道的常識都不懂,又怎麼會懂這些?都是我編的,我不想還要解釋半天浪費時間。”
反正能把人嚇住,彆妨礙她找生路就行。
小星:“……”因為你說得太篤定了我根本沒想到是編的!
隻是把人都支走之後,探查的任務還是要看小星,畢竟謝白鷺確實是什麼都不懂。
小星細細地給謝白鷺解釋一些關於邪陣的常識。在這個世界,邪陣通常有三個目的,提升修為,提高壽命,以及煉製法寶,其中,前兩個目的勉強可以看做一個,因為修士修為越高壽命也越長。
邪陣也是陣法,需要有陣眼和陣腳,陣眼一定在陣中,而陣腳來確定陣的範圍,在陣法邊緣。
小星隻能感覺到這個陣法氣息邪惡,但具體做什麼的不知道,陣眼陣腳在哪裡也不知道。
小星還順便給謝白鷺科普了一波邪修的邪惡,讓她看到了就跑,邪修傷天害理,為天所不容,一看就跟普通修士不太一樣。
謝白鷺聽到這裡不解道:“我看淩凇也挺愛殺人的,怎麼看著也沒有特彆不一樣?”
淩凇打起架來是挺瘋的,但他從外表氣質上看跟普通的修士也沒有太多不同。
小星道:“那怎麼能一樣?邪修乾的是虐殺、拿人命祭練的事,可那瘋子殺人很乾脆,也不會無緣無故亂殺人。”
謝白鷺心想,先前滕安修他們在得知淩凇也在的反應可不像小星說得這樣輕描淡寫呀。
不過她知道小星應該沒亂說,不然修真界就不是稱淩凇為瘋子,而是圍剿他了,他行事瘋狂,但尚未超出底線,所以隻是人人懼怕而已。
就像在目魔領域之中,他其實也沒對那幾個散修和滕家人動手,甚至還有耐心問兩遍問題。
當初她怎麼就運氣那麼糟糕,偏偏穿到他剛殺掉的人身上呢?但凡換一個身體,以她的謹慎,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招惹到他。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謝白鷺帶著小星繼續溜達,但無果。
等跟巡邏的壯漢們彙合,得到的信息也是沒有外人,也沒有任何異常。
謝白鷺擺著高人的架子道:“今日便到此為止,通知下去,晚上都在家中好好待著,不要出來,我會守著的。”
大石便挨家挨戶通知了下去。
謝白鷺需要的睡眠時間很少,在村頭空曠地打坐,讓小星盯著,她就著這姿勢睡了會兒,醒來後便嘗試修複丹田。
穿越以來她就沒個空閒的時間,湊合著用這個千瘡百孔的丹田,隻為逃命,如今反正她什麼都做不了,不如趁機療傷。
丹田應該是被淩凇傷的,謝白鷺懷疑是致命傷,但她的穿越可能造成了一些影響,有修複的痕跡,不然她當時也不可能在小星的指點下用上神行訣。
吃下療傷丹藥後,謝白鷺便專心療傷起來,靈力一遍遍地裹挾著溫和的藥力溫潤著丹田,在外人看來,夜色下她渾身似有輝光,如同那廟中的菩薩。
偷偷往這裡打量的村人這下再也不敢懷疑她的仙師身份,趕緊回家緊閉門戶。
謝白鷺療傷了一整夜,丹田的情況便好了不少,但她那瓶劣質療傷丹藥也所剩無幾。
謝白鷺看看儲物袋中那少到可憐的東西,忽然扼腕歎息:“當初我就該膽子再大一點,哪怕被淩凇盯著也該拿走錢朗的儲物袋,明明我連匕首都拿回來了。”
小星:“……?”
謝白鷺可恨自己當時還沒有修士該有的思維,人都殺了,寶怎麼能不奪呢?她懷疑淩凇根本看不上錢朗的儲物袋,所以說……那儲物袋不知道是便宜了哪個幸運兒!
小星看到謝白鷺手中的儲物袋,終於明白她的感慨從何而來,語氣複雜道:“你確實是我有過的最窮一任主人。”
謝白鷺瞥了它一眼。
小星立即道:“但也是唯一的氣運之子!”
謝白鷺滿意了。
天色大亮,民居中人影攢動,但沒有謝白鷺的吩咐,沒人敢出來。
謝白鷺也不去找黃大娘,就地喝水吃乾糧,望了望天色道:“距離布陣完成快一整天了,怎麼會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她當然怕死,但如今這不知頭頂的劍何時落下的感覺也很難受,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等著。
小星十分篤定:“主人,你是不是對氣運之子的理解還不如我?你在陣裡,那麼肯定是因為什麼人或者什麼事耽擱了那邪修!”
謝白鷺:“……”倒也不必如此真情實感。
她忽然一頓,表情凝重:“該不會是淩凇吧?”
小星剛剛高昂的情緒頓時一滯,要是那瘋子的話,那可不是什麼好事啊,等邪陣被毀,接下來就輪到他們了!
一人一器靈面面相覷,謝白鷺立即起身找了個僻靜處躲著,努力打坐恢複靈力。
邪陣要是破了,躲是躲不過的,但總不能讓淩凇一眼就能看到她,隻要邪陣破了,一看到淩凇她就馬上跑。
與此同時,邪陣之外一處大樹下。
兩個身著黑衣的男子正望著前方,兩人模樣都算英俊,一人面色更冷些,另一人則側對著前一人,面上帶著小心。
面色頗冷的男子蹙眉:“怎麼還沒有反應?”
另一人忙恭敬道:“徒兒願去一探究竟。”
那人頷首:“本想等這些凡人自行崩潰,好省些事,如今倒要你費些功夫了。”
身為徒弟的男子一臉受寵若驚的神情:“隻是些許小事罷了,徒兒這便前往,定不負使命!”
男人丟出一塊純黑牌子,徒弟忙雙手接住,又恭敬行禮過後,才往村子行去。
作為徒弟的男子如今是築基中期,對於此行毫不在意,不過是一村子的凡人而已,對他來說全殺了也如砍瓜切菜般簡單。
隻是本來是要以他們自行生出的恐慌、無助、絕望來啟動大陣,沒想到這一天一夜過去了還沒有反應,少不得他親自入內虐殺幾人催生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