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隻是器靈,又怕被淩凇拆了,面對淩凇時那麼驚恐的樣子,謝白鷺能理解,雖然聽小星說了淩凇的名聲,但光聽是沒有實感的,直到此刻,看到眾人對淩凇的恐懼,她才更深切地意識到,淩凇這個名字,怕不是能止小兒夜啼!
乍喜還悲的感覺並不好受,對他們來說隻是隨便吹個牛而已,對她來說那就是從生到死啊!
謝白鷺壓下心中的煩悶,對上滕安修的目光道:“我從前沒見過淩凇,就是突然想起來,萬一你們說的淩凇跟我們遇到的瘋子是同一個人呢?他可能也進來這個領域了。”
聽到謝白鷺的補充說明,眾人都是一靜,孫葉蓉像是怕驚嚇到了什麼,小聲問道:“你遇到的那個瘋子,長什麼模樣?”
謝白鷺回憶起了淩凇的模樣,那是真好看啊,美得很有攻擊性,是她喜歡的樣子,偏偏不乾人事。
她頂著所有人的視線做出回想的模樣道:“他穿著一身紅衣,模樣極為英俊,好像、好像是以殺人為樂,挺瘋的。”
一片靜謐中,那吹捧滕安嵐的男修道:“那瘋子滅羅霄門的地方,離這裡也就千裡地吧……”
這個新世界很大,千裡地對於一個金丹修士來說很“近”,他在這裡現身是非常有可能的。
孫葉彤也低聲道:“而且,如今的修真界,還有哪個男修愛穿紅衣?”
眾人沉默,滕安修突然揚聲道:“你們在怕什麼?我阿姐快找來了,淩凇不是她的對手!”
吹捧滕安嵐的男修一臉喪氣道:“可我們要是先遇到那個瘋子了呢?”
滕安嵐前輩或許能戰勝那個瘋子,但他們這群人可是連一招都接不住的。
雖說那瘋子不是見人就殺,可誰知道自己做點什麼會招惹他?萬一那瘋子就不喜歡八這個數字,看他們有八個人隨機選一個殺掉呢?
滕安修也不吭聲了,他是打心底覺得他阿姐強於淩凇,淩凇如今名氣比他阿姐大,不過就是因為淩凇濫殺,人人畏懼而已。也正是因此,他聽說淩凇也可能在這個領域裡時,才會不受控地生出慌張情緒。
正如那男修所說,萬一他們先遇到了淩凇呢?他阿姐是萬眾矚目的天才,他卻資質平平,是家裡資源供著才到了築基巔峰,多年來離金丹遙遙無期。
短暫的沮喪之後,滕安修又恢複了傲慢的樣子道:“你們不必懼怕,哪怕先遇到淩凇,他知道了我是滕家人,也不敢動手的。”
跟他一起的兩個滕家人面露讚同,可除滕家人外的幾人卻不置可否。他們又不是沒聽說過那瘋子對五大世家的人動手的事,聽說那瘋子連淩家人也不給面子,頂多就是不殺掉罷了。
但沒人反駁滕安修,誰都希望真遇到了淩凇之後,滕家的名號真的有用。
滕安修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謝白鷺身上,蹙眉道:“如果你遇到的人真是淩凇,你是怎麼從他手裡逃出來的?”
要知道,淩凇想殺的人從來還沒有殺不掉的,所以聽到這個疑問,眾人心中不禁生出希望,或許她遇到的人不是那個瘋子呢?
謝白鷺對此早有準備,聞言便露出難過的表情:“是我大哥攔著那瘋子,讓我先跑。也不知道我大哥怎麼樣了,要是我們遇到的瘋子真的是你們說的人……”
那就死定了——眾人在心裡道。
孫葉彤安慰謝白鷺:“你們遇到的說不定不是那個瘋子,不然你都逃不掉的。”
謝白鷺:“……”謝謝,已經逃兩次了。
她點點頭,像是被安慰到了。
但從其餘人的表情來看,他們並未就此放鬆下來,顯然認為此瘋子就是彼瘋子。
因此,如此大喇喇地待在這空曠的地方也變得充滿了危險性,一直默不作聲單獨待著的男修道:“我們換個地方休息吧。”
眾人紛紛應和,連滕安修都沒有反對,沒再說什麼不怕淩凇的話。
謝白鷺默默跟著眾人轉移陣地,對於淩凇的可怕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如此說來,她能從淩凇手下逃掉兩次都不知是多幸運的事,也難怪小星對她所說氣運之子的話深信不疑。
那麼這種幸運還能持續下去嗎?
謝白鷺微微抿唇,她可不會將自己的生命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運氣之上。
滕安嵐的實力應當不俗,不然不會如此出名,接下來就看是滕安嵐先找到滕安修,還是淩凇先找到她了。
等眾人到了一處有山坡阻擋視線的地方停下,謝白鷺立即打坐,想要多恢複些靈力。萬一她先遇到的是淩凇,那就趕緊利用五星鼎逃離,續個命先。
等謝白鷺打坐結束,就見其餘人或是在閉目養神,或是在修煉,也有默默吃東西的,誰也沒出聲,就好像怕一點點聲音都會引來殺神。
謝白鷺走到孫葉蓉姐妹面前,取出兩塊靈石小聲道:“你們有多餘的水和乾糧可以換給我嗎?我隻需要一點點就夠了。”
孫葉蓉和孫葉彤對視了一眼,孫葉彤便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包油紙包的乾糧道:“乾糧我們還有一些,不過水不多了,你若不介意,我勻一些給你。”
她揚了揚手中的水囊。
謝白鷺感激道:“當然不介意,太謝謝了!我大哥跟我說,外面雖然危險,但也有好人,他果然沒騙我。”
孫葉蓉聞言笑了笑,其實若非聽到滕安修說滕安嵐前輩就在附近會找來,她們姐妹也不會如此大方。她們尚未辟穀,還得靠著食水活下去的。
不過,哪怕不指望滕安嵐前輩,不是還有那個瘋子嗎?反正她們肯定是能從目魔領域出去的,就是不知是死是活……反正無論如何,食水反而沒那麼緊要了。
謝白鷺將靈石塞給孫葉彤,對方也沒拒絕,在她取出空的皮水壺後,勻了一半水給她。
謝白鷺又是連聲道謝,便拿著皮水壺和乾糧走到一旁,靜靜吃喝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滕安修忽然騰地一下站起身,他手拿一個正微微發著光的鈴鐺,面露喜悅。
鈴鐺裡傳來了一道清冷的女聲:“阿修,你可好?”
謝白鷺注意到孫葉彤望著那鈴鐺的目光很是羨慕,那大概是個挺難得的法寶吧。鈴鐺對面之人,自然就是滕安嵐,這對姐弟出門帶上能互相聯絡的法寶很正常,畢竟是大家族,法寶不重要,子弟的性命更重要。
想來邪魔領域也能阻隔這種法寶,所以滕安修這會兒才接收到滕安嵐的聯絡,說明滕安嵐剛剛進入領域內。
聽到自家姐姐的聲音,滕安修終於安定下來,鎮定地說:“阿姐放心,我們三人都並未受傷。”
對面的滕安嵐道:“好,你們在原地不要動,我去找目魔。”
聽滕安嵐有結束聯絡的意思,滕安修包括在場其他人都急了,什麼目魔不目魔的不著急,緊要的是那個瘋子啊!
滕安修急忙道:“阿姐等等!我聽遇到的散修說,淩凇好似也進入這個領域了!”
鈴鐺對面沉默片刻,眾人都怕對面的人會說先去找淩凇。
領域內隔絕神識,萬一在滕安嵐找淩凇的時候,淩凇先找到他們了呢?
滕安嵐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知道了,你們待在原地不要動,我離你們不遠,很快過來。”
這下謝白鷺也羨慕了,這鈴鐺好好用啊,不但能通訊,還能當定位用。
鈴鐺通訊結束,眾人面上都帶了放鬆的笑,隻要有滕安嵐前輩在,他們就安全了!
先前壓抑的氛圍不再,原本不怎麼說話的兩個男修也互相攀談起來,說的多是滕安嵐和淩凇,當然,淩凇還是用“那個瘋子”指代。
就在這片輕鬆氛圍中,一道聲音突兀響起:“那瘋子來了!”
這一聲如同平地驚雷,所有人都像被蟲子蟄了一樣跳起,滿臉恐慌地四下張望起來。
而謝白鷺聽出來那是小星的聲音後,便猛地躲在一塊大岩石後,恰好跟一隻岩石上長出來的大眼睛面對面。
它眨了一下眼睛,她也眨了下眼,慶幸這目魔領域內是長滿了眼睛,而不是長滿了嘴巴,不然她懷疑目魔會暴露她的位置。
其他人此刻也沒時間和心思去追究那道陌生的稚嫩聲音究竟是來自何人,因為他們看到,不遠處那道刺目的紅衣正飛快接近中。
鬆散的聯盟形成的圈子下意識地收縮,所有人都聚攏在一起,如臨大敵地望著正在接近的人。
沒人注意到謝白鷺不見了。
有人小聲問:“滕公子,前輩什麼時候能趕到?”
他沒問出口的是,能趕在他們被殺掉之前來嗎?該不會隻能給他們收屍吧?
滕安修面色凝重,隨著那道紅色人影的靠近,他終於確認了那就是淩凇,沒有半分僥幸。
他低聲道:“我阿姐不會說大話,她說很快那就一定是很快,隻要我們能支撐上一會兒就行。”
其餘人聞言無語,他們這些築基的築基,練氣的練氣,真的能在金丹手下撐上一會兒嗎?怕不是一個照面就被殺掉了。
淩凇是從空中來的,飛得高看得遠,因而他早看到了這一群人,便徑直飛了過來,在他們面前落下。
誰也不敢開口,隻有滕安修頂著滕家人的名頭,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淩公子,我是滕家滕安修,滕安嵐是我阿姐。”
躲在岩石後的謝白鷺此刻其實心情遭得很,淩凇來得太快了。她本還指望著滕安嵐先來,然後他們這群人跟著滕安嵐去找出目魔殺掉,之後淩凇再循著神識印記找來跟滕安嵐打起來,她就可以趁機逃了。
但聽到滕安修那恭恭敬敬的話語,她還是忍不住想笑。先前那個一臉倨傲,恨不得把淩凇踩在腳下的人是誰?怎麼當著人的面就不敢逼逼了?不但態度恭敬,一句話裡還迫不及待帶上了家族和他阿姐的名號,生怕淩凇直接動手。
不過想到自己面對淩凇時的態度,謝白鷺覺得她好像也沒資格說人家,她不也人前“淩公子”人後“淩凇”“瘋子”地叫嗎?
淩凇已找謝白鷺好一會兒了,進入領域之後,他就失去了對謝白鷺位置的感知,本想先找到目魔殺掉,但那目魔到處都有眼睛,太能躲,他便隻能在領域內胡亂尋找,先找著哪個殺哪個。
這一群人還是他在領域內遇到的第一批修士,他沒太在意滕安修的話,目光在他們身上一掃,語氣慵懶:“見過拿著五星鼎的女修麼?”
眾人一愣,五星鼎?是那個神器五星鼎嗎?
淩凇無視滕家名號和自家阿姐的態度令滕安修黑了臉,他忍了忍,想到自家阿姐就快來了,還是忍不住道:“淩公子,我阿姐早就想跟你切磋,她恰好也在領域內,不知你可願與她一戰?”
見這群人沒有回答自己的問話,淩凇不悅地蹙眉:“你阿姐?哪個?”
一副根本沒聽說過的模樣。
幾個散修聞言頓時面色微妙起來,他們想起先前滕安修說,滕安嵐一直想找淩凇打一架,結果淩凇一直躲著,可如今看來,淩凇竟然是聽都沒聽說過滕安嵐的樣子,那什麼“躲”之說,就是無稽之談。
滕安修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隻覺得淩凇的態度是在羞辱他的阿姐,他一向最崇拜他的阿姐,豈能容忍淩凇這樣輕慢他阿姐?
跟他一起的滕家人知道他的逆鱗,在滕安修口出惡言之前趕緊一左一右死死拉住他。
平常滕安修隨便怎麼說都行,先前他在散修面前口出狂言他們都不會阻攔,可如今面前的人可是淩凇那個瘋子啊,他敢殺滕家人,也有能力在滕安嵐趕來之前殺掉他們,更有能力在殺人後全身而退!
滕安修被這麼一攔,熱血上頭的大腦也被澆了盆涼水似的,他面前的人可是淩凇,哪怕他先前提起對方時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實際上他心裡非常清楚此人有多肆意妄為。
他要是被淩凇殺了,哪怕事後滕家可以向淩家討回公道,可他人都死了,又有什麼意義?更何況淩家也不可能交出淩凇任由滕家處置,頂多就是給些靈石法寶補償罷了,他死了也是白死!
滕安修掙脫了同伴的拉扯,硬邦邦地回道:“我阿姐名滕安嵐,是金丹巔峰修士,同淩公子一樣曾越階打敗過許多對手。”
淩凇問的那句話其實根本就不是真想知道滕安修口中的阿姐是誰,聽到滕安修的回話也沒在意,隻是不耐煩地再問了一遍:“我問你們,見過拿五星鼎的女修麼?”
聽出淩凇話語中的殺機,眾人寒毛直豎,先前吹捧滕安嵐的男修急忙道:“沒有!據我們所知,領域內除您和正在趕來的滕安嵐前輩之外的修士就我們這八個人。”
淩凇眉頭微挑,表情玩味:“八個人?”
那男修頓時神情大變,不會吧不會吧,他先前隻是隨便想想這瘋子說不定有可能因為討厭八這個數字而隨手殺掉一個人,難道還真被他說中了嗎?!
仗著此刻淩凇的神識不好用而躲起來心存僥幸的謝白鷺:淦!
幸好她早就在做準備,躲起來與其說是真要躲開淩凇,不如說是給自己爭取施展神行訣的機會。小星說這叫神行訣,但她感覺有那麼點名不副實,這前搖也太長了,反正她要是敢當著淩凇的面行氣掐訣,一定會被打斷。
在那男修提到“八個人”,從人數上的差距暴露了她的存在後,謝白鷺便掐下了最後一道手訣。
幾乎就在同時,淩凇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大岩石之後,隻是在他抬手去阻攔時,謝白鷺已經化作一道光飛出去了,他連個邊都沒摸著。
淩凇目視著謝白鷺逃離的方向,突兀地笑了一聲,眾人從他的笑聲裡聽出了愉悅和凜冽的殺意。
這是他第一次想殺一個人卻殺不掉,對方還隻是個重傷未愈的築基。
可惜她也逃不了多久了,目魔領域就這麼大,哪怕他感知不到她的位置,既已看到她逃向何方,追過去很快就能找到。
隻是就在淩凇打算立即追去時,便聽一道聲音道:“淩道友,久仰。”
他回頭,隻見一個陌生女修正望著他,滿眼戰意。
他笑了起來,行啊,想要戰,那便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