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串頻(1 / 1)

若是那漫長卻又無可挽回的死亡再一次降臨在三月彌生身上,那鬆田陣平情願三月彌生什麼都不要記得。

就像是眼睜睜看著好蘋果變成壞蘋果最後成為爛蘋果,蘋果的一生滾落進垃圾桶裡。

那不應該是三月彌生的歸宿。

但鬆田陣平也沒有傲慢到覺得自己能夠給彆人做下這麼重要的決定。

所以他問:你還記得多少?

三月彌生一頓,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後把兩隻手一攤說:“我全都不記得了。”

鬆田陣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提起了心。

“鬆田陣平。”三月彌生突然帶著笑一板一眼地叫他的全名。

然後對方開始掰著手指數起來,“萩原研二、諸伏景光、伊達航、降穀零。”

隨後他握緊手,五根手指緊緊地捏在一起。

“但是我也沒忘記多少。”他這樣說著,“大家我都記得。”三月彌生歎氣:“畢竟我朋友超級少啊。”

“22……23歲之前?”鬆田陣平詢問道。

“應該?”三月彌生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到我22歲的11月7日。”

他清晰地報出一個日期。

【我的朋友死去了。】

這是那本日記上唯一用正常日期標注的事件。

由昏迷一年後醒來的警官先生補上的最後日記。

“我以前有寫日記的,日記裡寫的事情我都知道。”

“到那一年的11月7日?”鬆田陣平重複了一遍,他同樣也不會忘記這個日期。

他現在是真的擔心起三月彌生來了,“你想死嗎?三月彌生?”

鬆田陣平沒有拐彎抹角,這句話裡也不帶任何玩笑的意味。

三月彌生不需要委婉的安慰,不如直白點告訴他“你很擔心”。

他一定會回應你一個笑容,如果他真的沒事的話。

“當然不,鬆田。我不會留在今天。”

不是今天也可能是其他任何時候。

“你會想回到過去嗎?”鬆田陣平看著三月彌生的眼睛,試圖找出對方說謊的痕跡。

雖然三月彌生幾乎沒有對他們說過謊,嗯,幾乎。

“過去被稱為過去,正是因為無法回去。”三月彌生抬頭,帶著一點困惑的表情,“鬆田,你今天很奇怪誒。”

被真正奇怪的人說是奇怪的鬆田陣平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了。”三月彌生兩手一拍道:“你是想萩原了嗎?都奔三了,那就坦率一點面對感情嘛。”

三月彌生像是在調侃什麼同居二十年還沒有結婚的小情侶。

“我們去看他吧?給他一個驚喜?”說著三月彌生就要站起來,覺得自己真是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鬆田陣平反手就把人給摁回去了:不,你不想。

為什麼這人說得像是萩原研二還活著一樣?

不……也許……

這不可能。

他反駁自己,壓下那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是親眼看到的,那個威力的炸彈連屍體都留不下來。

萬一……

鬆田陣平不賭運氣。

但……

“We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e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r of time.

【我們既是神明也是惡魔,因為我們要逆轉時間的洪流使死者複生。】

三年前的摩天輪上,在他進行命運的倒計時的時候,一隻白烏鴉向他發出了邀請。

【鬆田警官,你有無論如何也想要再次見到的人嗎?】

鬆田陣平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可笑,他在祈禱死者從黃泉歸來,希望時間逆轉給過去一個機會。

這是可能的事情嗎?

“鬆田?你剛剛說了什麼?”三月彌生向他詢問,眼神有一點迷茫。

剛剛一瞬間,三月彌生聽到了子彈出膛和炸彈爆炸的聲音在他腦子裡響起來,以至於他隻能夠看見鬆田陣平開合的嘴唇。

像是啞劇一樣,周圍的聲音離他而去,隻剩下腦子裡的槍鳴炮轟。

混亂,閃爍的畫面在他眼前跳躍。

像是把其他人記憶打包塞進他的腦子裡一樣……不,這應該說是現場直播。

身上攜帶金屬而產生碰撞的聲音在槍林彈雨中變得微不可聞,三月彌生聽見畫面主人粗重的呼吸聲,像是年久失修的機器在“吭哧吭哧”地工作。

隨後不僅僅是畫面和聲音,連感知都被連通了。

手中的觸感是染上體溫的冰冷金屬,跟隻能裝填五發子彈的警`用`槍`支不一樣。

霰`彈`槍……

三月彌生毫不猶豫地抬起槍口,憑借著本能扣下扳機,命中不遠處瞄準他的敵人。

但凡他剛剛猶豫一下,倒下的人就要變成他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肺在燃燒。

“波本,路線!”三月彌生聽到“自己”對著耳麥喊著。

這個聲音……是八月。

三月彌生終於意識到,他的大腦串頻了。

據說鯨魚發出呼喚同伴的聲波能夠跨越半個地球,但是姑且認為自己還是人類的三月彌生在有效範圍外和另一個外置大腦串頻了。

可能還是三月彌生單方面的,因為蘇打酒並沒有把他丟出去,說拒絕訪問。

波本、蘇格蘭、蘇打酒?

波本和蘇格蘭都是指威士忌?

三月彌生把硝煙和子彈拋到腦後,畢竟這具身處不妙境地的身體是八月主導的。

三月彌生當著冷靜的旁觀者,分析他們都不肯告訴他的過往。

鬆田和班長不知道也就算了,為什麼大腦之間還要互相隱瞞?

“我在找。”耳麥對面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顯得不慌不忙。

三月彌生覺得對面一定也是一個他的熟人。

波本?

他念叨了一遍這個蘇打酒口中的叫法。

“你十五分鐘前就是這樣說的!”蘇打酒忍無可忍地抱怨道。

蘇打酒知道波本想讓他死,但是蘇格蘭回國第一天他要是被波本坑死在這邊……

笑死,波本回頭要是來他墓前祭拜,他就當場詐屍給他看!

蘇格蘭!你發小欠我的你拿什麼賠?!

三月彌生隱約能夠感覺到蘇打酒的情緒。

當事人又生氣又委屈,可能還有那麼六成的樂在其中。

不……,這完全就是樂在其中吧?

三月彌生和蘇打酒一個視野角度,所以他看不見蘇打酒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是他看到敵人臉上見了鬼的表情。

蘇打酒一槍一個肌肉壯漢,偶爾角度卡得夠好還能直接帶走兩個。

簡直就是戰場鬼才。

“波本,不用找路了。”背靠掩體換槍的間隔,蘇打酒敲了敲耳麥對面混薪水的同事。

“?”波本那邊的聲音停止了一瞬間,蘇打酒這一開腔,把他原本要說的話都給噎了回去。

其實他倒也沒有真要蘇打酒死在這裡,畢竟蘇打酒死了,第一個被懷疑的肯定就是他,可能還要被組織用蘇格蘭的死再試探一遍。

蘇打酒能夠成為高波酒的親信,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波本也隻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而已。

他習慣時不時就坑蘇打酒一次,對方也不和他整秋後算賬這一套,就算在任務中受了再重的傷也隻是說是自己能力不足,也不知道對方是拿誰當的參照標準。

總不能是那個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高波酒吧?

但因為蘇打酒總是義無反顧地踩進波本挖的每一個坑,導致波本自己也越坑越熟練,已經是下意識反應了。

所以早在三十分鐘前就找到正確撤離路線的波本,硬是半句話沒告訴蘇打酒,放生對方半小時,看著蘇打酒陷入敵方的包圍圈。

他自己倒是在交戰範圍外,看著電腦,喝著蘇格蘭威士忌蘇打,隻能夠用愜意來形容。

“任務結束,波本。你可以帶著錢回去了。”蘇打酒的嗓音冷冰冰的,卻帶著點嘶啞的感覺。

老實說,波本和蘇打酒不是平級,剛加入組織連代號都沒拿到的時候就是蘇打酒帶的他們。

所以波本自己對蘇打酒的感情也挺複雜的,有一說一,蘇打酒對自己人是真得很好。

不然也不會把波本放在安全的後方,自己衝到一線去。

真可惜,他們是敵人。

如果和蘇打酒是同一陣營,對方一定是值得信任可以交付後背的忠實同伴。

蘇打酒從不拋棄任何一個同伴。

“你找到路了?”波本聽見蘇打酒那邊的槍聲還在響,還有在風中快速穿行的破空聲。

“不用找了。”蘇打酒回身開槍,一個翻滾藏入掩體後面,問道:“沒找路,資金轉移總完成了吧?”

波本挑了挑眉頭,電腦屏幕上,剛剛組織的賬戶正打入了一大筆金額。

或者說這是高波酒組那邊的賬戶。

波本的心情更複雜了,蘇打酒甚至連賬戶密碼都告訴他了。這給了波本一種他還什麼手段都沒用,情報就到手了的挫敗感。

“資金轉移完成了。”波本回答道。

“那就撤退。我們隻要錢,不要貨。剩下那些東西就交給公安那邊去頭疼吧。”波本甚至聽見蘇打酒說著輕笑了一聲,他心裡那麼一點點愧疚瞬間就因為這聲嘲笑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沒必要彙合,你可以回家了,波本。”蘇打酒因為劇烈運動,聲音有點不穩。

隨後波本就聽見耳機裡傳來一聲爆鳴——蘇打酒把聯絡耳麥毀掉了。

哦豁?下班了?

波本倒是不怎麼擔心蘇打酒,他真心實意想殺對方的那段時間,蘇打酒都能活得好好的。

黑吃黑,狗咬狗。

這就是高波酒組負責的工作。